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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瓷一看,就知道肯定出问题她被泄露了。

  他瞄的季承檀!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前面出现一个斜坡,后面有人放箭,嗖嗖锐器割裂空气的声音!带着苏瓷的两人不得不松开手,抽出长刀回身格挡。

  苏瓷奋力一扑,骨碌碌滚下斜坡,她十分机灵,两手胡乱摸抓,一手抠住了一把黄土另一手摸到一块石头,有两个人飞扑下来抓她,她滚到最底面露惊慌之色,一只手却飞速一扬,一把黄土冲对方的眼睛撒过去!

  那两人吃痛闭眼,她一个骨碌爬起身,飞快钻进草丛长荆里去了。

  后面的人很快睁开眼睛,七八个脚步声急促追上来,黑暗中,苏瓷猫着不动,手腕一抖,那块不小的石块往另一边掷了出去,发出一点“啪嗒”的声音。

  那七八个人立即往那边追去了。

  苏瓷撇撇嘴,暗哼一声,飞快拨草爬走。

  她这声东击西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奈何,这次梁慎亲自来了。

  锐利鹰目一扫,那七八个人已追出数十米,居然还没追上一个弱女子吗?

  苏瓷已顺利冲出草丛,一矮身就要钻进半枯的茂盛杂木林之中,身后忽有风声,她被一拉,一只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一勾一扣,鹰爪般扣住她的咽喉。

  苏瓷:“……”

  她举起手,慢慢从草丛退出来,身前那个目如鹰隼的高大武将,赫然正是梁慎!

第7章

  看不出来,这小姑娘精力居然挺不错的。

  苏瓷被扔上马背,颠簸了半宿,天色大亮的时候回到军镇大部队营地,她被扔在黄土地上,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好好给老子办事,等出了山区,就放了你。”

  梁慎笑了笑,心情很不错。

  这原书里头就有交集的两人,在另一个时间以另一种方式碰面了。

  但苏瓷蓬头垢面,十几天在山里打滚,这么热的天,在她刻意之下,脸上很脏。

  梁慎居高临下在马背上,能看清这女孩五官很精致,眼睛很漂亮,再多就没有了。

  再加上还有那季承檀,季承檀正往这边飞奔,他哥哥可是四王心腹兼梁慎的上峰,梁慎再好女色也不至于为个女人和季承檀结下死仇。

  原书是梁慎并不知道这茬子事,他当时还看清了原主的脸,野地里都等不及回来就做下了那腌臜事。

  而且现在苏瓷有很重要的技能,而原主没有。

  所以,梁慎端详了她两眼,就过去了。

  “梁慎!你竟敢!!”

  “诶诶,二公子稍安勿躁,如今水尽粮绝,梁某人是不得不为啊!但二公子只管放心,等出去后,二公子自带苏姑娘离去就是了,梁某人改日设酒宴给二公子陪罪。”

  面对气得满脸通红的季承檀,梁慎并不惧,不紧不慢软硬兼施,苏瓷心里长长吐了一口气,梁慎的反应和她猜得一样,不过刚才她难免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

  ——要是穿一场,最后搞个强x收场,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姑奶奶都不好意思在穿越届混了。

  苏瓷心里吐着槽,危机解除,她心里立马就活泛开来了。

  “苏姑娘,如今营地水源不足,苏姑娘请吧。”

  季承檀恨恨瞪着梁慎一眼,赶紧俯身扶苏瓷起来,苏瓷“柔弱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左右看看,抿抿唇:“这片只怕不好找。”

  梁慎挑眉:“行,那我们就往前面去吧!”

  ……

  这么缺水吗?

  苏瓷心里挑了挑眉,她借着季承檀的搀扶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观察左右。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了,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干涸的褐黄土地上,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整理的收拾的解决个人问题的,但却没有看到人洗漱,苏瓷远远望见圈憩军马的地方,膘健的膘马瘦了不少,无精打采,她隐约嗅到些血腥味,马群前面一点有一大块地方的泥土刚被铲翻过。

  苏瓷心里就有数,看来他们真的非常缺水缺食啊,都开始宰杀军马了。

  可惜了,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该入网了!

  心里真的惋惜得不行,苏瓷斜瞟了季承檀一眼,都怪这家伙!

  走出了营地,一片枯黄的山中零星的绿色,这里其实已经很接近深山了,只可惜带绿的范围不断在缩小,环境看着倒和前些天也没什么两样。

  苏瓷站在山坡上,举目左右看了看,表情很认真,但其实内里并不是这样,她刚才说“这片只怕不好找”其实是糊弄人的,在梁慎等人的锐利盯视下她表现得很紧张怯惧,看了一阵,表情忐忑地微微摇了摇头。

  接着驱马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有一里地,苏瓷这才叫停,很紧张地在下马左右观察。

  她小声:“这边可能有。”

  “嗯,那你小心些,”季承檀轻声细语,侧身挡住梁慎等人的目光将她保护在身后,又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苏瓷抿了抿唇:“是龚叔教的,还有在一起的牧民,我和姐姐在山里住了一个月。”

  苏瓷估摸着梁慎等人的耐性已经差不多了,她随即一指,露出惊喜的表情:“这里,这里应该有水!”

  梁慎眼前一亮,当即喝道:“去,马上叫人来挖!!”

  接下来,就没苏瓷什么事了,那边挖了一个热火朝天,并没多久即传出欢呼声。

  苏瓷挑了挑眉,展现完了自己的价值,她接下来的目光就放到季承檀身上了。

  这个男人虽不大靠谱,年轻经不住事担当意识又不够,她已经把自己为什么会暴露的原因套出来了,答案让她无语,和梁慎杨延宗这些人比较起来,季承檀简直就是一头小绵羊。

  不过人家命好,有个好哥罩着,梁慎也不敢怎么样他,还是能借借力的!

  季承檀正在给她道歉,他难过又愧疚:“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二娘对不起!”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苏瓷轻摇着头,一脸一点都不责怪他的样子,才怪!她心里已经把这个没用家伙打了十八遍小人了,面上却柔柔弱弱的,靠在季承檀的肩膀上,用十分害怕的眼神看着梁慎那边和左右:“檀郎,我好怕。”

  和之前杂草丛后第一次见面,这会的苏瓷简直成了柔弱小绵羊,她演得轻车熟路,杨延宗都搞定了难道季承檀还不行?

  季承檀确实并没觉得不妥,毕竟原主本来就不是多刚强的性格,一介女流这环境害怕太正常了。

  他立即如苏瓷所,哐哐拍心口做出保证:“二娘你别怕,有我在,别人甭想动你一根汗毛!”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季承檀一席话说得简直斩钉截铁,他无论如何都要护着苏瓷顺利出山安全离去!

  苏瓷当然不指望他,只不过吧,在这个队伍的期间,她倒可以借借他的人手保护一下。

  ……

  这两件事完成之后,苏瓷就很顺利在找到了自己在梁慎这边的定位了,并且在可以的范围内达到最舒适的标准。

  她待遇还挺不错的,毕竟取水得靠她,就是看守十分严密。

  好在苏瓷早已搞定了季承檀,得她提醒的季承檀雷达全开,把自己的四名贴身侍卫全都安排在她身边,有这些人护着,梁慎的人就不怎么能靠近。

  如果非必要,梁慎并不会得罪季承檀,所以两人无声对上之后,梁慎就退了一步,反正他的目的只是不让苏瓷有逃跑的机会,岗哨拉远一点照样能围能盯,他没必要和季承檀死磕。

  季承檀把水囊递给苏瓷,苏瓷冲他笑笑,拔开塞子喝了几口,嘴里还软软担心地说:“你别和他吵,这人看着不似个好的,万一他记恨上了,……”

  “你别担心,他不敢!”

  说到这里,季承檀一脸不悦,连二娘去解手都使人全程盯着,那当然绝对是不行的!

  他拍拍苏瓷的手,安慰几句,让她不要担心,末了又一次拍心口保证肯定会安全带苏瓷离开,不过他最后有点迟疑,“只是,二娘你爹娘那边,……”

  苏瓷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她露出一抹忧心但强打精神体贴对方的表情,低落叹息:“现在只能先这么着,到时再说了。”

  其实并不是,苏瓷一点都不担心父亲那边,寻水寻食,她在那边时可是从未瞒过技巧的,不然杨延宗也不会带人出去多次了,这十几二十天下来经验也有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多找几处呗。

  反而危险的是她。

  梁慎那话也就哄哄小孩子罢了,苏瓷一个字都不信,出山前她肯定很安全,但离开灾区后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瞄了瞄左右,现在她前后左右各季承檀的四个护卫,距离她大概有两三米吧,这四个人之外又一段距离,分别是梁慎安排来看守她的好手,有远有近,卡住每一个她有可能被救走的去路。

  一个柔弱的内宅少女,能让梁慎放下戒心,这是苏瓷刻意表现得紧张又怯惧的原因。确实很有效果。毕竟这是天然条件,现在的内宅女子,绝大部分都是被关在宅子里学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没啥见识。

  梁慎安排的人,超过一半的注意力和防范是放在外围的,防备的是有人来救苏瓷。

  然后苏瓷利用季承檀的人拉开距离,为的就是将来差不多出山时候伺机跑路创造有利条件。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不是吗?

  苏瓷能做准备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到时候能不能成功捕捉到机会了。

  不过没想到,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后续的发展是她没预料到的。

  她万万没想到,杨延宗居然敢只身潜入大部队的营地!

  ……

  该说的都说完了,苏瓷看着季承檀烦,要不是这家伙,她也不用遭这遭罪呢!

  敷衍了一阵,她就不乐意了,露出一个腼腆又羞怯的笑,小小声:“我想去那边一下。”

  季承檀秒懂,解手,他忙道:“那你去吧,我也去休息了!”

  他脸色胀红,不敢看苏瓷,低头叮嘱四个护卫几句,连忙起身往另一边去了。

  人这么多,季承檀还是得顾忌苏瓷名声的,他能遣护卫保护苏瓷,自己却肯定不能和苏瓷睡一块的,毕竟瓜田李下,哪怕大家都是席地而眠睡得很挤,他也至少得拉开一段距离。

  打发走了季承檀,苏瓷起身,施施然往最近的一处茂盛草丛去了。

  梁慎不允许她离开营地,那行吧,反正这营地范围足够大,黑魆魆的,你们不嫌臭就行了。

  苏瓷暗哼一声,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找了一处人没那么多的地方准备睡觉。

  她前后左右,守着四名护卫,再远一些,就是梁慎的人,起码十个八个,这还放在明面上她看到的,范围大概五十米内都有,是没有靠得很紧,但保管密不透风。

  苏瓷撇撇嘴,把乱糟糟的头发扒拉几下,重新戴上布盔,和躺在地上的一个兵丁借了长刀,割了一些枯草铺在地上,然后才躺下来。

  季承檀的这四个护卫其实很不感冒她,毕竟因为她把他们主子折腾到这地儿来了,他们回去也不知得怎么挨罚呢。她知道,不过没关系,感冒不感冒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工具人而已。

  她也就不乐意喊这几人帮忙了,喊普通兵卒好多了,她会找水,普通兵卒对她友善得很。

  另一个,就是她怕杨延宗那边会遣眼哨过来。这个基本是肯定的。所以她能不和季承檀在一起就不和,除了第一天,她反复提醒对方得避嫌,就是为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续又引发什么糟糕的连环效果。

  真是想想都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苏瓷心里吐槽,这什么垃圾运气,一边拨了拨草垫子,躺了下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了太多,但白日被暴晒一天的土地还烫人得很,不割点草真的没法躺下去啊。

  附近鼾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是这随意一躺横七竖八席天幕地睡得密密麻麻的,苏瓷这边人算很少的了,但还是有,距离她最近的是脚下一个呼噜震天响的,左手边大树,而右手边则是刚才借刀给她的兵大哥,距离她大概半臂距离。

  她躺了下来,那些或保护或监视她的也就可以休息了,大家陆续坐下,或注意附近环境,或轮班休息。

  四周安静又吵闹,隐约有一两声嘶哑虫鸣,孤零零的,地面太烫了,苏瓷没办法睡着,翻了个身面朝大树,心里琢磨着还有什么空子可以钻?

  她听到身后的兵哥也翻了身,淅索索细微草垫的声音,她没在意。

  可谁知,黑黢黢伸手难见五指的夜色里,一只手突然自身后伸出来捂住她的嘴巴!

  与此同时,一具胸膛无声贴上她的后背,将她无声无息搂在怀里。

  苏瓷:“!!!”

  又来?!

  可不等她挣扎出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别说话,是我。”

  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淡淡的天然冷漠。

  其实苏瓷已经反应过来了,随着这人的怀抱而至的,是她这段时间已经有几分熟悉的冷冽男性气息。

  “!!!”

  妈耶,竟是杨延宗!!

第8章

  魆黑夜里,不远处举着火把的兵士在巡逻,火光隐隐射过来,脚步声在鼾声起伏中很清晰,还有巡睃营地外余光却始终锁定这一片的监视者们。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只身混入敌营?!

  苏瓷一动不敢动,屏息片刻,这才很小幅度动了动手脚,你放开啊大哥!

  杨延宗钳制住她的手脚,自后方悄然无声附身箍上她的后背,她被箍得紧紧的,一动都不能动,身后那人体温很清晰,吐息浓烈,两人前胸紧贴后背,这姿势和距离太近了,这人的压迫感比每一次都强烈,她不怎么舒服,也很不习惯。

  杨延宗微微松了松,却没放手。

  事实上,苏瓷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杨延宗为防苏瓷惊慌引起敌营注意,接触的同时紧紧扣住她的手脚身体,钳制着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惊呼挣扎。

  但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在碰触到的一瞬她绷紧了一下,紧接着她就立即就安静下来了,并放软身体屏住呼吸,以防引起巡逻兵和监视者的注意。

  两人很默契保持这个姿势,不吭声,安静了一会儿,巡逻兵过去了,苏瓷这才慢慢回头,小小声:“怎么了?你怎么过来的?”

  细微的星光下,近距离,她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灵活转动一下看他,有种屏息感,但却看不见任何惊慌。

  黑白分明,异常灵活。

  杨延宗垂眸盯着她,半晌没听见回答,苏瓷有点心虚,忙左右看看,小小声:“很多人监视我。”

  她指了指季承檀方向:“姐姐的追求者,”原谅她,这口黑锅只能扣在她姐头上了,不过好在有她爹妈在,杨延宗再是当家做主也管不到她姐的婚事头上,“就是这人,可能就是因为他才泄露了。”

  苏瓷做贼心虚,小声解释:“不过倒幸好有他,这四个护卫是他的,看在我姐份上他很护我,我暂时还好,回头再找个机会脱身。”

  “嗯,我知道了。”

  姐妹俩异常默契,苏燕已经把锅拉到自己头上并严丝合缝扣上了,杨延宗没空理她,苏燕一边被父母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表面忏悔心里焦急得不行。

  杨延宗夤夜潜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的。当然他极不悦,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情况有变,原来的计划被迫中止,并立即做出了调整。

  他亲自前来,是有个一个关键步骤涉及苏瓷,通知,并让她设法配合的。

  “我爹娘姐姐他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了!”

  “没事。”

  杨延宗言简意赅回答了她,至于苏蓉受了些伤,但他想这并不是她的关注重点。

  微弱的星光下,树荫草丛黑魆魆的,偶尔一声嘶哑的虫鸣,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杨延宗的手仍然一动不动保持住搂抱的姿势,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沉声问他:“将梁慎引到设伏点,你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天生的淡淡漠然,阴影笼罩着他的眼窝,高挺的眉弓和山根间一片沉沉的暗色,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却能很清晰感受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存在感强烈且迫人,他眉峰动也不动在盯着她。

  苏瓷几乎是秒懂,她说:“应该能。”

  她没说尽量之类的废话,一句都没有,很干脆利落给出了答案。

  “很好。”

  杨延宗道。

  非常好,这又是一个出乎了他预料的回答。

  他不禁垂眸,看着他怀里这个脏兮兮的、却有着一双异常漂亮眼睛的年轻女孩。

  柔软,年少,却没有慌乱,没有惶恐,只见一双骨碌碌的灵活大眼睛,她镇定聪明得出人意表。

  这一趟过来,也顺利地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我不知道天坑石林在哪啊?”

  苏瓷支起身,凑到杨延宗耳边,用很极小极小的声音说。涉及关键的那几个字,更轻得几乎只有气音。

  苏瓷经常给杨延宗换药包扎,关于这个地方也零星听到了一次,她猜那是设伏地点。

  她一点都没猜错。

  潮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少女特有的青春味道,杨延宗侧耳倾听,然后,他微微侧头,也贴着苏瓷的耳朵道:“无碍,东北方向。”

  “你只管走,我会让人给你校正方向。”

  这样啊,那很好。

  耳朵热热痒痒的,苏瓷忍住想抓一把的冲动,赶紧退回去。刚才情况需要,两人脸贴着脸,这种几乎是耳鬓厮磨的姿势,让感官变得异常清晰,陌生又熟悉的体温和气息纠缠,罪过罪过,她不是故意占男主便宜的。

  把脑袋缩回来,但两人凌乱的发丝还缠在一起,苏瓷伸出两个指头,飞快伸手把它们揪回来。

  她偷瞄了他一眼,杨延宗正垂眸看她,他一双淡漠瞳仁如同没有星子的幽深冷夜,山根鼻梁在阴影中显得尤为笔挺,这人很英俊,但他的淡漠通常会让人忽略他的英俊。

  苏瓷想起那点心虚事,忙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大眼睛弯了弯,清澈得像午夜滚进沁凉溪流的黑水银珠子,乖巧又明媚。

  杨延宗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知是哼笑还是不高兴,他抬目扫了扫左右,手拍了一下她的腰。

  苏瓷会意,两人对视了一眼,慢慢分开了,很轻微很轻微的枯草摩挲声,两人悄然无息松开,默契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和姿势上。

  静悄悄的夜,鼾声和那巡逻的脚步声既近又远。

  苏瓷躺了半晌,小心翻了个身,赶紧揉了把有点发痒的耳朵和手腕,做完这个动作那种陌生麻痒的感觉才算轻了。

  她睁眼盯着树荫半晌,身侧的杨延宗她倒是不担心的,他能进来就能出去。

  可她该怎么引呢?

  ……

  黄泥地上睡一晚上又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天,腰酸背痛大腿疼,不等苏瓷揉两把,前头梁慎的亲兵就过来了,面无表情,“苏姑娘,请。”

  这态度让季承檀不悦,苏瓷轻轻柔柔制止他:“檀郎,没事的。”

  她叫着这个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称呼的时候,心里发虚,赶紧左右瞄了两眼。

  ——自从被杨延宗找过之后,她和季承檀相处时更加小心在意,靠肩膀什么的绝对不能再有!就生怕这一个不小心再露了馅。

  苏瓷被亲兵请到前面,忐忑又带怯冲梁慎点点头,然后在护卫和亲兵的跟随下,开始观察地形寻找取水点。

  苏瓷分寸一直把握的很好,绝不单纯像之前一样单纯找蓬蓬草在的地方,而是找一些混合植被地儿,或者只是不远处长有、看地势水脉却会延伸到这边的点。

  确保在短期内,这寻水的窍门不会被对方摸索出真正的规律。

  找三次,大概一次成功,显示她作为一个“初学者”该有的成绩。

  事实上,还挺成功的。

  梁慎这人挺瞧不起女人的,尤其是她这种出身不高、没有底蕴、最多就读读女四书学学刺绣弹琴的无知少女。

  偶尔他会用让人恶心的眼光打量苏瓷,这个阅女无数的男人眼睛毒得很,能看出苏瓷是个容貌很漂亮身材姣好的少女,这还是对头家私下跟男人暗通款曲的女儿,想让他多尊重根本不可能。

  当然,这目光还是很隐晦的,毕竟再漂亮女人也只是个女人,他绝对不会为了个女人得罪死了季承檀。

  这种人渣就该早晚死在女人手里,他瞄的!

  苏瓷表面装没发现,私下心里把这人渣反复臭骂了八百遍,没必要她绝对不会再梁慎面前多停留,没办法,太恶心了。

  “出水了!出水了!!”

  身后传来陆续传来欢呼声,今天算比较顺利,看好的四个点,有三个都很快挖出水来了,兵士忙扛着大锅水桶冲上去,遇上苏瓷时,还冲她点头问好。

  苏瓷腼腆微笑,目光扫过一个陈皮脸的青年伍长,对方在她扫过来的时候,扛桶的手食指曲起,无声往一点方向指了指。

  苏瓷心领神会。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估摸着,最多还有三四天,就该到地方了。

  ……

  苏瓷的引导一开始还是很成功的。

  可到了中后期,却开始不顺起来了。

  “找到杨延宗的踪迹了吗?!”

  一大清早,火辣辣的阳光就兜头照下,八月下旬的天了,太阳还是像下火一样,天气干涸又炎热,一直在加剧。

  在山里打滚了大半个月,人人浑身的汗味泥尘,梁慎卷起衣袖至手肘,立在山坡上眯眼举目,脸色阴沉沉的。

  成功劫掳苏瓷之后,杨延宗和他的人却像一夕间失踪了一样,尾哨被杀,接下来这几天他遣出了十几队的人,俱一无所获。

  万籁俱静,梁慎却敏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张牟及他麾下心腹都猜杨延宗很可能是先行遁走了,劝他也下令加快脚步。毕竟这环境是越来越旱,他们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的,要是实在无法杀死杨延宗,他们还是考虑先走吧,最近找水越来越难了。

  在这些雷同的声音里,在这些基本都认为杨延宗权衡后选择遁走的声音里,唯独梁慎思维迥异——他太了解杨延宗了!他们都是一类人,富贵险中求,不得虎穴焉得虎子,不到万不得已,杨延宗绝对不会走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这种不同寻常,很可能昭示着一场巨大危机正在悄悄酝酿。

  梁慎立即有了决断:“东去平州,缓行,加派一倍哨骑,务必搜索到杨延宗一行踪迹!”

  他眯眼,这场角逐,且看究竟谁是猎手,谁才是猎物!

  梁慎狭长鹰目阴戾一闪而过。

  ……

  而在另一边。

  夜空下,数十里外,一行七八人无声停在山梁上,黑衣劲装,斗笠遮面,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山风呼呼,尘土飞扬,杨延宗伫立在山石上,举目的正是军镇大部队扎营方向。

  杨延信道:“大哥,还有三天。”

  他面露喜色,还有三天,梁慎就该踏入他们设置伏击圈了!“我这就回去通知苏叔父!”

  “急什么。”

  杨延宗淡淡道:“明日再去。”

  “告诉阿康和苏叔,至少五六天了,梁慎才到,让他们只管放心仔细布置。”

  杨延信诧异:“五六天?”

  杨延宗淡淡扫了他一眼,杨延信不敢再问,忙道:“哦哦,我明天就去。”

  杨延宗敛目,复又抬起,眯眼远眺。

  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

  梁慎奸猾警惕,可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

  不过想起当日的苏瓷,杨延宗忖度过后,最终判断,五六日应差不多了。

  ……

  事实上,杨延宗判断非常犀利精准,一点都不错。

  日子不但被拖延,而且过程还十分曲折惊险。

  第二天起来,苏瓷就发现引路开始不顺了,当她再一次点出更可能有水的前进方向,是东北,身后的梁慎却突然出声:“往那边去!”

  马鞭一甩,嗖一声,指的是东南!

  季承檀一怒,正要说话,苏瓷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他忍了忍,勉强忍下怒火。

  此一时彼一时,到了非常时刻,梁慎不会再顾忌季承檀,惹怒了他没好果子吃的。

  实在不行,这种环境,走失死上个把人,还是很容易的。

  苏瓷低下头,挑了挑眉。

  不行啊,看来她得改了个策略了。

  她开始巧妙地选择分岔点,每每指路,都基本不再指向自己真正的目的地,而是揣摩着梁慎可能有的选择,指向另外一边。

  这样歪歪曲曲,大体来说也是向着她想要的方向,只是不甚精准而已。

  不过问题也不大,旱情越来越严重,再怎么走,也离不开靠近深山的区域的,毕竟再往外,植被已经完全干枯了。

  第三天的时候,苏瓷病倒了。

  一个见识浅薄不过偶有奇遇的内宅少女,在这等艰苦的环境和心理压力之下,该病倒了。

  “病了?”

  梁慎这一开始的怀疑,矛头第一指向苏瓷,哪怕她装得再好,所以导致了前进方向唱反调。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很敏锐。

  沙场打滚死人堆里钻出来的人物,对生死和危机有着天然的敏锐直觉。

  苏瓷和他暗地里抗衡,真心心累。

  她躺倒没多久,七八道沉重的军靴落地的脚步声就到了,梁慎的声音:“去,给她诊脉!”

  军医领命,立即上前诊脉,先以手测额温,后观察面色,最后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