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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个是必须不能让西阳产生内乱,军中得稳。

  第二个得迅雷不及掩耳,以防目标逃逸。

  接下来他们的计划,对方可以死,却绝对不能逃逸的。

  苏瓷低声问了杨延宗几句,杨延宗这么告诉她的,她心里秒懂,要栽赃嘛,她懂。

  老皇帝的最终目的还是三大王府。

  但也不知是不是她乌鸦嘴了,她概括完之后,杨延宗笑了一下,结果后头还真是非常惊险。

  ……

  其实这个抓捕行动还是比较顺利的。

  童继恩亲自出马,先去秘密入城,先悄悄去会见了西阳另一主将镇军大将军唐群,这位可是老皇帝给出的绝对可信人选之一。

  唐群一听不可置信,八尺男人红了眼圈,只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但童继恩取出令箭和老皇帝的手旨,唐群还是立即跪地领旨,一抹脸匆匆而去。

  这一夜军中的异常不知道黄正茂有没有察觉,可能有的,毕竟做贼心虚,留意的会比旁人多出许多。

  童继恩杨延宗季元昊等人快马直奔黄正茂的大将军行辕。

  这西阳城,由于地势原因可比皋边宏阔多了,军镇民宅俱在城内,沓沓的马蹄声沿着军管区第三大街直奔到尽头。

  营房静悄悄的,一行人翻身下马,童继恩一挥手,护军迅速将这处三进大营房团团为主,门口亲兵正要喝问,却看童继恩取出的金令,俱震惊,手足无措,一行人已快步直入庭院。

  里头却静悄悄的,黄正茂已经将跟随他多年的亲兵都找借口打发出来了。

  这些杨延宗当然是不知道,但常年征战在生死边缘打滚无数次的他,立即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厉喝:“站住!!!”

  季元昊阿照苏瓷等人第一时间刹住脚步,童继恩往前走了两步才刹住,莫名其妙,正要发问,而就在刚才,东边书房的一直呆坐的剪影忽动了动,烛光莫名亮了一下。

  就在杨延宗出口的瞬间,“嘶”一声,他突然听见火药和火油被引燃一瞬的嘶嘶响,他大骇,回头暴喝一声:“退,快退!!”

  “轰——”

  自前院书房为中心,整个营房轰然炸飞,巨大的橘色火焰陡然炸开,兜头兜脸覆盖下来!

  杨延宗厉喝的对象主要是苏瓷,童继恩他不管,他这边这么多人之中,身手最差可就是她!而偏偏她方才不好和童继恩等人并行,落在了最后面,这么多人挡着,杨延宗没法第一时间掠至她身边。

  千钧一发,苏瓷卧槽一声,赶紧抱着脑袋往后飞奔,她距离大门也就三四步距离!可脚刚迈出去,身后陡然一爆,人已经站不稳了,眼见飞起扑倒在地,她心里卧槽卧槽不是吧?电光石火一瞬,有人一抄她的腰,把她往外一甩!

  是裘远鸣。

  他一直装低调,混在亲兵里,事发时刚好就站在苏瓷前面一点,距离刚刚好,他功夫不算十分好,但好在堪堪足够,冒险一甩,自己脚下一蹬,两个人同时扑倒在大门外。

  “怦嘭!”一声巨响,两扇大门和整片院墙都被炸飞!杨延宗已后发先至,一掠一俯身,一手搂住苏瓷的腰,另一手一提裘远鸣的衣领,转瞬掠出爆炸自焚范围,安全落地。

  有惊无险。

  裘远鸣哎呀哎呀,揉揉喉结干咳几声,吐槽:“你有没有搞错啊!”

  对媳妇儿就这么周到温柔,对老友就这么粗暴,勒死他了。

  杨延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谢了。”

  苏瓷也连忙说:“裘兄,幸好有你呀!”

  杨延宗虽言简意赅,但却真心实意,不然的话,刚才估计苏瓷怎么也得见点血。

  裘远鸣不大在意,“多大点事。”

  值当谢来谢去么?

  大家都没事,客套话多说可就见外了,于是三人一笑,这个话题作罢。

  裘远鸣往那边觑看了眼:“那个童督司好像不大好啊。”

  ……

  正如先前说笑的,黄正茂死了其实也没多大关系,最重要是没逃逸的就行。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黄正茂的行辕尤其是书房整个被炸飞,什么都不存了。

  不过这么问题也不大,杨延宗早有准备的,一行人往后退出一段距离,没有让急忙赶来察看处理的西阳军太留意,杨延贞悄悄上前,禀:“大哥,黄正茂的私宅找到了。”

  他留人盯着,人都全。

  黄正茂在妻小,不,应该说是妾小都在。

  这类常年镇边的大将,妻儿父母一般都会留京的,只不过这些人大多在边疆还有一个家,纳妾生子一点都不耽误,黄正茂也不例外。

  杨延宗笑了笑,私宅全就行。

  众人当即转身,直奔黄正茂的私宅。

  童继恩就没法去了,实在伤得有点重,头破了人晕得起不来,腿不知是折了还是崴了,一脸血淋淋的,他抓住杨延宗的手,睁大一双利眼,紧紧盯着对方,又扫了季元昊一眼:“杨将军,你可别忘了陛下旨意!”

  杨延宗淡淡:“忘不了。”

  童继恩虽不能去,但把剩下的监察司人员都遣上一同前往了,为首是一名姓梁的太监,苏瓷注意到,梁太监背上了一个大包袱。

  飞马往西疾驰,马蹄沓沓沓,苏瓷偷瞄了对方一阵,忽又想起一事:“诶,你不是说,六王要除你的吗?”

  这趟去黄正茂私宅做什么,苏瓷心知肚明,杨延宗要么不出手,一旦真正出手,那可就是彻底和六王府割裂的了。

  可六王怎么没啥动静?

  不像他作风呀?

  杨延宗笑了一下:“你又知他没动静?”

  这些天,他都不知挡了多少明枪暗箭了。

  “你这不好好的嘛,”苏瓷瞪了他一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行,下回都告诉你。”

  他低头,不着痕迹亲了她一下,拍了拍她的背。

  ……

  等到了黄正茂私宅,那个梁太监打开大包袱,苏瓷留心观察,才发现,老皇帝要用来一举干掉三大王府的证据,正是当初泅江失踪的第三批二千一百万两白银。

  而杨延宗表情并无惊讶。

  季元昊倒挑了挑眉,不过他心理强大,面上并看不出异色。

  ——好吧,都是牛人,高手过招,她就不掺和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看戏吧。

  最关键的时候到了,梁太监料理完私宅书房的暗格,他把他一个大包袱的东西都塞进去了,布置得真假难辨,接着回头:“杨将军。”

  接下来的关键,看你们的了。

  季元昊铺开做旧了的信纸,蘸了蘸处理过的陈墨,提笔沉凝一下,开始书写,他下笔又凝又沉,写出来的竟是四王的笔迹!

  苏瓷牙疼,真的千万别以为自己钳制住所有人,哪怕你本人多流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而杨延宗这边,他看过梁太监的东西,又沉吟一下自己手中准备的,和裘远鸣商量两句,裘远鸣点了点头。

  接着,裘远鸣行至长桌的另一边,铺纸蘸墨,接着杨延宗取出一枚精心雕琢的大印。

  ——裘远鸣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刑名的,模仿笔迹,是裘远鸣另一项长处,非常了得。

  梁太监眼前一亮,连忙和杨延宗商量两句,希望能给七王府也造一封。

  行吧,既然都做了,一不做二不休吧。

  于是三封笔迹各异的信函,很快写好,摊在桌面晾干,梁太监那边有人专门来收拾做旧了一下。

  好了。

  季元昊快速将书信叠好塞进封皮,这封致命的信,他亲手丢进暗格里。

  裘远鸣也不慢,快速就着六王习惯,将书信折叠好,转过多宝阁,投进暗格之内。

  梁太监笑道:“好了,这么些天,辛苦诸位了,陛下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的!”

  此行圆满成功,接下来就是该完美退场了。

  可想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

  气氛一直都是紧绷的,毕竟,他们干的可是将会影响整个大庆朝局的大事。

  等终于搞定,才稍稍一松。

  杨延宗将佩剑换到左手提着,右手拍了拍裘远鸣的肩,他说:“仲齐,我已为你谋了大理石刑狱司一职,等此事了结,……”

  大理石刑狱司,是裘远鸣梦寐以求的职位,他不喜欢当幕僚,他其实更喜爱专心施展自己所学搞刑名。

  裘远鸣已经侧头过来,冲杨延宗露出一抹笑了。

  可杨延宗话说到一半,却突然一顿。

  他的手拍裘远鸣肩膀的时候,擦过对方手臂和腹部,在肋下的位置,他突然感觉自己刮到一点纸棱,……就挺像信封的封角。

  电光火石,杨延宗心下一突!

  他是个非常敏锐的人,凭借自己的直觉,在生与死的关头多次死里逃生。

  这一刹,他脑海突然闪过刚才路上和苏瓷说过的话,“诶,你不是说,六王要除你的吗?”

  ——“你这不好好的嘛!”

  杨延宗霍地转身,快步直入多宝阁之后,迅速打开暗格,他一伸手,把刚刚塞进的几封信取出来,翻翻,四王的,七王的,……还有一封,是他的。

  上盖镇北宣抚使印鉴,还有惟妙惟肖的,“他”本人的笔迹。

  杨延宗笑了。

  他嗤笑一声。

第58章

  苏瓷一呆,但她马上就有些若有所觉,心一紧,忍不住屏住呼吸。

  裘远鸣脸色顷刻就变了,惨白中铁青一片,虽他极力镇定,但立即盯向他的苏瓷还是发现,他黑色束袖下的一双手已不自禁攒起拳来。

  这一瞬真的让人无法呼吸,只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的!

  现场一片死寂,是个人都察觉不对了,寂静中,忽听杨延宗冷笑了一声,他抽出那封信,垂眸浏览了一遍,如同百丈寒冰下透冻入骨的一声冰冷讥笑,不高,却瞬间打破了平静。

  梁太监“啊”惊呼一声,带着两个心腹太监直冲绕进多宝阁后,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还能出这种纰漏!三人瞬间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急忙七手八脚把暗格里的东西扒拉出来,每一样都仔细重新翻看了一遍。

  现场只听见西西索索的拆盒开信封声,还有裘远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杨延宗慢慢从多宝阁后踱步出来,那双方才尚有几分笑意的眼眸此刻阴沉如鹰,又狠又厉的眸光,如冷箭一般射向裘远鸣。

  脑海“轰”一声,最后的侥幸被一瞬破防,裘远鸣短促粗呼一声,他往后退了一步,被马蹄足高脚花几绊了一下,“乒嘭”一声,花几往后一掼花盆粉碎,他整个人跌在罗汉榻与脚踏之上。

  杨延宗一步一步逼近,他俯身,两指伸进裘远鸣怀中,从其肋下夹出一封新做旧的信——这封,才是裘远鸣刚刚书写太监做旧的真正署名六王的密函。

  杨延宗眼神含冰,一边唇角勾起,却丁点笑意俱无,这是最冰冷讥诮的弧度。

  裘远鸣挣扎起来,他嘶声:“不,不,阿宗,我不是故意的,不不,我是迫不得已的!”他眼泪流下来,“对不起,可是,可是茵娘和孩子们,并不是回了老家。”

  裘远鸣悲不成声,他也不想的,真的,他真的不想的,他和杨延宗总角发小,是过命的交情,可是,可是他不干的话,他的媳妇孩子就要没命了!

  刚才,三人聊天,有提过一下裘远鸣的妻儿,裘远鸣说这几年波澜不断的,他把她们送回老家去了,这很正常,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但事实并非如此,六王能成就今天,他也并非真过分平庸的人物,自从开始对杨延宗心生不安后,他就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是否有对方的耳目了。

  经过很长时间的分析和问询试探,他觉得很可能有的,于是最后精心设计使出了一着引蛇出洞,他终于成功逮住了裘远鸣!

  这个最后的关头,这个自己曾经十分信任的心腹幕僚,六王冷笑了,好,好啊,于是他将计就计,一边不断动手迷惑杨延宗的视线,另一边精心设下了这一李代桃僵一箭双雕的掉包计。

  差点,差一点就真把杨延宗给套进去了。

  杨延宗点点头,笑了笑:“也对,妻儿总比友人弟兄重要的。”家人嘛,不管多过命的交情也是比不上的,也对。

  裘远鸣用力闭上眼睛,一脸痛苦。

  “可惜啊,可惜,你功败垂成了。”

  短短的时间,杨延宗语气虽极冷极冷,但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像淬了毒,扫视对方片刻,俯身用信封拍了拍裘远鸣的左脸。

  陈述完事实,他居高临下,冷冷一笑,说出一句让裘远鸣浑身血液结冰的话:“你爹娘还在老家吧?”

  裘远鸣呼吸瞬间停滞,他霍地抬头瞪大眼睛看杨延宗。

  杨延宗冷笑,俯身,在他耳边:“回去稳住六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冷笑中带着一种刀锋般戾气,让人寒透彻骨:“倘若稳不住,不单单你的父母,你以为你的妻儿就能保住了吗?”

  经历了极致的背叛的打击后,杨延宗思维却并未因为极端的愤怒而停滞,他怒极却也清醒极了,寒彻心扉,他却冷冰冰地说出一句更让裘远鸣无比齿冷的话。

  将计就计,化弊为利,反间计再反间计,还有什么比利用裘远鸣去稳住和反攻击六王更好的策略吗?

  裘远鸣不是顾虑妻儿吗?呵,杨延宗站直:“梁监侍是谁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吧?”

  最后一句,杨延宗是提高声音的。

  梁太监手一停,对,这计划不能提前让六王知悉的,他阴阴冷笑一声,不高不低,恰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裘远鸣盯着杨延宗,他控制不住,浑身冰冷,战栗,他历来知道杨延宗的狠绝,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狠会冲着自己来。

  裘远鸣牙关咯咯抖着,杨延宗淡淡一笑,抚了抚他刚才抓皱对方的衣领,“冷静点,可别露破绽了。”

  你一家人老少的小命,就在你的手里了。

  杨延宗淡淡吩咐:“延贞,取身衣服来,带他去整理妥当。”

  ……

  杨延贞应了一声,定了定神,直接让几个身形相仿的同伴凑一凑,把裘远鸣拖到隔间去了。

  隔间传来水声,但书房还是一片带冷的寂,这插曲实在太颠覆太震撼了,不少人都没恢复过来。

  苏瓷也定了定神,见杨延宗将那封从裘远鸣怀里搜出的书信递个梁太监,她赶紧掏了个火折子出来。

  杨延宗弹开火折,面无表情将那封署名是他的通敌密函烧成灰,扔进灰盘里,苏瓷随手拌了拌。

  梁太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确定了一遍了,这次很肯定准确无误,开暗格放回,旋即关上。

  “好了,都走吧,所有人都不许留在这儿了。”

  这时候裘远鸣已经整理完毕了,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跟着大伙儿一起出了书房,一行人一跃翻墙离去。

  梁太监走在最后,监督扫尾,最后离开。

  私宅静悄悄的,恢复往日平静,这一伙不速之客,没有惊动大宅里的任何一个人。

  ……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黄正茂行辕的明火已经扑灭得差不多了,事件原因调查也连夜开始了,军中虽莽汉多,但粗中有细者从来都不缺的,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心思慎敏者更在不在少数。

  黄正茂好端端的,突然就引火自焚了,别怀疑这个事实,除了他自己,谁还能给自己住处埋这么多的炸药呢?

  而据小道消息称,圣上前来的督军调查组,已经查到了通敌叛国者的首尾了,此人正好刚刚制造了皋边的疟祸,蛛丝马迹,已露了马脚。

  说来这个通敌叛国者,整个北疆军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两年前因此人通敌,致使己方胜局转败,中军大乱,连皇帝陛下都坠马重伤,直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如今战事又起,正是人人心头都忌惮此人的关键时候。

  此事一出,几乎是所有人,立即就联想起这件事了,马上有人请示西阳主将陈群,要调查黄正茂。

  陈群沉默过后,下令:封存暂压黄正茂行辕及一应私宅,请皋边的徐老将军派人以及监察司监军一同前来调查。

  这个调查组当天人就齐了,行辕,私宅,一一清查。

  在目睹三方调查组的人鱼贯涌入黄正茂私宅后,已经包扎好伤的童继恩满意笑了笑,他对身后众人道:“好了,如今大功告成,只待后事,诸位且各自回去罢。”

  末了,他眼神凌厉刮了裘远鸣一眼。

  裘远鸣脸色勉力维持平静,蹬了两下马镫,才成功翻身上马,他沉默跟着杨延宗返回了皋边大营。

  之后,分道扬镳。

  ……

  苏瓷杨延宗并骑而立,两人目睹裘远鸣背影消失。

  苏瓷揉揉脸,真的像做梦一样。

  她感觉自己还是适合搞搞研究,阴谋诡计啥的,太惊险刺激太烧脑子了,也太容易命悬一线了。

  杨延宗淡淡道:“六王府还有个金令。”

  差不多类似丹书铁券一样的金令,是昔日玄宗皇帝赐下的,如今的整个大庆朝仅仅剩这一枚。

  六王府能在争储大战中坚挺这么久,经历这么多风雨都屹立不倒,这最根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益它本身底蕴深厚实力强劲啊,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源于余荫深厚。

  前三代的贺王府(六王府),贺王乃玄宗堂兄股肱重臣,后来贺王在平漳南之乱和五王叛变的大战当中立下不朽功勋,这个大功直接避免了大庆朝四分五裂,贺王还替玄宗挡了一箭,重伤最后逝世。

  玄宗悲恸欲绝,最后为表彰贺王大功,循太宗皇帝例赐下金令与其后人,丹书除通敌叛国大罪皆赦无罪,若涉嫌通敌叛国则诛首恶及从逆者而降爵袭之,以彰其不世之功。

  杨延宗淡淡道:“六王一派之势力多年聚之不易,若就此垮散也未免太可惜了。”

  还不如让有能者接之。

  他淡淡说着,目送裘远鸣背影渐行渐远,此去,他心知裘远鸣必死,但也只是讥诮勾了勾唇。

  一天时间过去了,杨延宗貌似已经恢复平静,但只有苏瓷这个身畔人,才能发现他的下颌依然是绷紧紧紧的,好像从发现裘远鸣背叛之后,就没松开过。

  苏瓷身后碰了碰他肩膀,果然,他浑身肌肉仍然是绷得像块石头一样。

  他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唯一的总角发小至交好友的背叛,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杨延宗察觉她的触摸,回头看她,苏瓷一笑,轻声说:“还有点时间,不如你陪我去跑跑马吧?”

  她撒娇:“这么久了,你还没陪我去跑过马呢。”

  “好。”

  杨延宗想对她笑一下,但扯了扯唇角,才发现自己唇角僵硬了厉害。

  是的,二十多年的友情,曾经风里来雨里去,为对方生命背过书,他并没有表面的那么满不在乎。

  杨延宗吩咐一声,阿照等人慢行在后,两人各自纵马,快跑在遍地野草树木郁郁葱葱的山坡上。

  杨延宗越跑越快,开始他还顾忌苏瓷,但渐渐发觉她骑得很稳也跟得上,他扬鞭的手就越来越快,大棕马四蹄离地几乎绷直,狂奔而去。

  御风而驰,呼呼猎猎,两人一直跑上山巅,直至野草藤蔓越来越多,骏马渐渐不能行,一跃跳上坡顶之后,膘马就停了下来。

  眼前开阔,山的背面可以窥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夕阳西下,草浪在迎风翻滚。

  两人坐了下来,肩挨肩坐在草地上,杨延宗的呼吸很粗重,一直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山巅之上,树木郁葱,掩盖了很多东西,也不需要再在人前撑着情绪,纵马狂奔一通后,等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之后,良久,苏瓷听他平静地说:“他不是第一个背叛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管是谁,我都能狠下心来。”所以不用担心。

  他轻声说道。

  可说是这么说了,却掩不住漫上心头的彻骨的寒意,二十三年啊,足足二十三的情谊,从总角之交,孩提伊始,一起溜猫逗狗到互相背锅,就这么背叛了,利用他的信任要将他置之死地,杨延宗不知怎么形容心里感受,极端的愤懑过后,满心悲凉抑不住漫上心头。

  “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他如此说道。

  不知怎么地,苏瓷听了这句话,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总感觉有点难受。

  “怎么就错了。”

  说错误也不全对吧,她轻声说:“你别这么说,我觉得你很棒!”

  真的,她没见过一个人比他还坚韧厉害的了。

  杨延宗侧头,她冲自己一笑,苏瓷伸手,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

  难过的话,不想哭,可以靠一靠啊。

  苏瓷侧头望回前方,调整一下位置,伸手拉了他一下。

  杨延宗微微一怔。

  他眼睫颤了颤,但似乎顺利成章的,他顺势侧身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身躯的重量,头一回这么无所顾忌,交给对方。

  这么一放松,心好像也松了些,没箍这么紧了,有些话,慢慢就能说出口了。

  “我跟他很小就认识了,真的很早很早,”片刻,杨延宗轻声说,早到什么时候呢?早到他才两三岁的时候,那个不大的镇子到处都是两人奔跑的足迹。

  一起上学堂,一起顶撞先生,一起学武,一起挥洒汗水,但裘远鸣并不擅于此道,后来跟一个辞官回乡的大理寺刑监学刑名,当时他已经随父亲去了西南了,两人学艺的地方距离有几百里,经常通书信,并时不时跑几百里地去看望对方。

  后来本事渐成,又卷入诸王争斗之中,他们彼此之间有过不少交集,但都是为对方两肋插刀过的。

  这么些年下来,杨延宗的心越来越冷硬,他心里唯二两处的柔软,一处是家人,另外一处,就当是裘远鸣。

  裘远鸣也是这么些年来,他唯一承认的一个朋友,感情之笃,让他要介绍给妻子认识的时候,他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终究这一切还是粉碎了,而狠绝的他,毫不迟疑让它粉碎得更厉害!

  只是待这一切过后,他感到悲凉,感到怅然,然后就是深深的疲惫。

  橘红的余晖染红的半边天,但这样的阳光,却莫名让杨延宗感觉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住了眼睛。

  他返身,深深拥抱着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暖热的体温。

  苏瓷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背:“累了就歇歇吧,反正时间还早。”

  杨延宗喉结滚动,这一刻,深切的疲惫涌上心头,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他都想歇息一下。

  她和他是那么地契合,一语就击中了他的内心。

  他终于放开所有,也放松所有,静静地抱着她,靠在她身上,闭目不语。

  只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

  苏瓷把杨延宗放在她大腿上枕着,他睁眼看了她一下,侧身搂住她的腰。

  她笑了下,也伸手抱着他。

  杨延宗心里舒服了很多,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他很快失去了意识,甚至连什么时候天黑都是不知道的,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头顶熟悉嗓音在轻哼地怪诞又不知名的歌谣,好像在唱星星的,她自娱自乐着,又一边伸手给他时不时赶走蚊子,好教他继续安睡,夜风有点凉,但他不冷,他身上还披着她的薄披风。

  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夜很深了,漫天的星斗映着银河,她抬脸看着,唇畔的笑意快乐又温馨。

  她看得太快乐,以至于他也静悄悄盯着那个叫什么“天琴座”的星座看了一会儿。

  他醒了,但他却有点舍不得弄出动静来。

  在这个宁静的盛夏夜晚,他的好友为了妻儿背叛了她,但在他满心疲惫悲凉的时候,有人懂他,安慰他,拍抚他,让他得以休憩。

  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休息一下,是为了走更好的路。

  再强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他脑海里浮现她说过的那些古怪但好像很有道理的论调,于是在这一刻,他终于遵从了自己的心,依靠在她的身畔,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放任自己,沉浸进去,获得一刻的安宁恬静。

  星河灿烂,夜风刷刷,两人一坐一躺,静静地渡过了后半夜。

  直至天色渐渐亮,天际一轮红日慢慢挣脱地平线,在它一跃而起那一刻,金红色的朝阳洒遍大地。

  草木沾上露水,好像更绿了,坡下的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水声好像更加叮咚清脆。

  苏瓷终于发现杨延宗醒了,他一动,她就察觉了,她笑道:“你醒啦?”她一动,龇牙咧嘴,带着点撒娇的抱怨,“你把我腿都枕麻了啊!”

  苏瓷揉揉腿,却发现杨延宗盯着她看,昨夜她顺手给他解了发冠好睡得舒服些,他黑发是披散的,那双黝黑的眼眸盯着她的时候,好像比以前更加深邃了。

  “我替你揉揉。”

  他大力替她揉开气血,左手却紧紧箍着她,休憩一夜,他原地满血复活,有些东西却更加入心了几分。

  想和她合二为一的念头是来得那么的凶猛,如大潮浪汐,一发不可收拾。这里不是军营内,他便装出行,毫无顾忌,两人席天幕地,苏瓷惊呼声渐渐变成短促的呼吸声,她有点担心阿照他们,推了两把嘟囔两句。

  杨延宗搂着她,两人压过带着露水的小花野草,一骨碌滚到花丛,滚落到坡下的小溪边。

  在山中晚樱的纷纷扬扬之下,在染上金红阳光的淙淙溪水里,杨延宗紧紧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闷哼吞进嘴里。

  哗哗的流水,吹皱搅乱,小鱼儿被惊吓一哄而散,水面的涟漪,却久久不散。

  只有风吹过,带来一种别样的香甜气息。

第59章

  等涟漪平息,苏瓷懒懒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爱动了。

  杨延宗就着溪水替二人打理妥当,亲了她眉心一下,“睡会吧,咱们该回去了。”

  他抄起草地上的薄披风,掸去尘屑将怀中人裹住,将她抱起,他纵身一跃上坡,两指并拢呼哨一声,不知跑了去哪里的两匹膘马一前一后跑过来,他翻身跃上,带着苏瓷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