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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脚步刚跨出屋门,身后传来虔王虚弱却提高的声音,“慢住!”

  两人挑了挑眉,转身,虔王看着他们,一字一句:“你们方才所说,可有半句虚言?”

  杨延宗季元昊也不废话,举手发了个誓。

  其实发誓不发誓的,只是辅助,虔王有虔王的判断,他细细思量过杨季二人的处境,以及朝局,最后还是一咬牙关:“……好,我答应你们!”

  ……

  很好!

  合作协议达成。

  杨延宗季元昊对视一眼,双方眼中皆露出一抹满意之色,这趟秘密离京,收获极丰。

  为他们的计划填补了很重要的一环。

  紧接着,两人折返屋内,虔王强撑半坐起,三人一路商议了将近两个时辰。

  期间,虔王透露了几条非常重要的人脉,第一,是小皇帝身边的,他道:“那个玉玦,就是杨夫人取走的那个,交给此人,她会交给陛下。”

  另外,他写了七八封信,其中一封是给小皇帝,第二封是给小坤氏的。

  他并不怎么喜欢小坤氏,但夫妻多年也没红过脸,他对小坤氏心思性情,也十分了解。

  “坤泰,小坤氏,坤太后及坤国舅其父已去世多年,如今的族长,是二人亲叔父,也就是坤泰与小坤氏之父。”

  坤氏内部也不是不能分化的,尤其,小坤氏本来就不是个多安分的性格。

  虔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一咬牙,将手里重要筹码交出去七八成。

  只希望他没有赌错!

  杨延宗季元昊一一看过信笺,亲手装封,收起,命人扶虔王躺下休息,“殿下先在此地安心休养,有何进展,杨某会让妻子告知。”

  虔王劳累一番,唇色更加苍白,此刻已无力半阖眼睛,两人也不久留,旋即退出。

  两人再略略商议一番,就已经三更将过了,杨延宗吩咐人给季元昊一行安排休憩院子,待次日卯正,再动身归都。

  忙碌了多天,又快马一日半夜,饶是杨延宗和季元昊这等体魄过人者,亦甚觉疲惫了。

  他按了按额角,三更半夜的也不回去扰她安睡了,杨延宗直接在书房短榻和衣躺下,小睡了一个多时辰,感觉好了些,睁眼起身。

  他洗了把脸,阿康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面,是用苏瓷昨夜特地让人煨的牛肉汤做的。

  他吃了一碗,把汤也喝,肚腹饱了,躯体暖洋洋的,还有点时间,他抓紧往正院行去。

  正居里静悄悄的,天有点鱼肚白,但山里还黑着,他挥手叫起无声问安的亲卫,推门进了屋。

  屋里还留着一盏灯,专门给他留的。

  杨延宗不禁笑了下。

  轻手轻脚到床边,撩起帐子,苏瓷抱着凉被酣然甜睡,他摸了一下她的脸,她皱皱鼻子,用手蹭了蹭脸。

  他又笑了下,轻轻阖回床帐,还是不吵醒她了,虽然他很想和她说说话。

  他在屋里走了一圈,苏瓷一到,也没几天,这屋里就处处都是她起居的痕迹,他眼尖,刚进门,就发现窗边放了一个绣架子。

  还挺像模像样的啊。

  杨延宗走过去,撩起盖在绣棚上的棉布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可以看出苏瓷很努力了,但绣得乱七八糟,一个轮廓看起来勉强分辨出应该猛虎下山的图案,可惜仅仅只有一圈尚算平正的轮廓线,里头很快变得乱七八糟,最后卡了一大团线头在老虎的额头上,简直惨不忍睹。

  他细细端详这个丑老虎,边看边笑。

  “杨延宗?”

  后面忽传来起床的声音,苏瓷模模糊糊感觉有人,挣扎一下,睁开眼皮子,跳下床一看,还真是杨延宗。

  但她马上恼羞成怒了,赤脚冲过来,一把用棉布把绣棚盖上,大怒:“你笑什么笑?!”

  没见过人刺绣吗?啊?!

  杨延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冲出胸臆的畅快笑声驱走了睡眠不足的疲乏,他把这个气鼓鼓的大宝贝抱起来,用力亲了一口,“好了,好了,我不对,我不笑了。”

  他抱到她短榻里坐着,又亲又哄了一会儿,才哄得苏瓷转怒为喜,她睨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她偎依进他怀里,暖暖的,伸手把玩他的衣带。

  “等会就回了,卯时,过来看看你。”

  “那虔王那边?”

  “已经谈好了。”

  杨延宗把昨夜的谈话给她说了一遍,末了,露出几分冷意:“坤氏到底不是先帝,只要把小皇帝拉拢过来,再加上徐老将军,我们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杨延宗眯了眯眼,他和季元昊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和坤氏平分秋色,迫使对方与他们达成双方势力共同辅政的朝局!

  换而言之,就是分一半摄政权!

  这一步成,他们将立于不败之地。

  本来,他们是卡在拉拢小皇帝这一步的,毕竟小皇帝被坤氏围得密不透风,对方刚刚从长秋宫出来,他们有些无处下手。

  杨延宗亲了苏瓷一下,不过这个卡点已被苏瓷无意中打破了。

  有了虔王,不管是拉拢小皇帝还是分化对付坤氏,他们的把握都大了不少。

  他叹道:“如今,也就瓷儿惦记着给我分担些了。”

  这句话,是情话,但苏瓷眨了下眼睛,却听出了点什么,她瞅了他一眼:“家里怎么样了?母亲病可好些了?”

  她出门好些天了,循例也该问问。

  当然,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八卦。

  杨延宗脸上果然立马晴转多云,不得不说,他的疲惫不独独是因为脑力体力的高度负荷。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和她说了,他让她来是好好调养身体的,他只简短道:“好些了,已经能下地走几步了。”

  不提这个了。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等事情完了,你再回家。”

  到时候,就再也不能随便来个人便教她吃闷亏了,哪怕那人是坤太后!

  杨延宗亲了两下,他眼尖,然后就发现她食指和中指上的好几个针孔。

  扎得特别深。

  ——毕竟技术不纯熟的生手,这针戳起来就特别不受控制。

  杨延宗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舍不得说不要,小声:“要不,你绣个简单点的吧。”

  老虎不要了。

  苏瓷翻了个小白眼,她搞不定,那肯定绣个简单的点啊。

  她又不傻,用你说。

  不过她嘴巴甜得很,搂着杨延宗脖子撒娇:“那不行,那是送你的啊!”

  杨延宗被她扑了一个满怀,他抱紧她,唇翘得有点勾向耳后根的趋势,真的多少疲惫阴霾都被她驱散了,他费力很大劲儿,才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平常差不多,轻咳两声:“那好吧,实在不行,那再说。”他亲了下她指尖,“别戳坏了。”

  舍不得分开啊!

  可时间快到了,他已经听见阿照熟悉的脚步和以及与守院亲兵轻声交谈的声音。

  还未分开,便已思念。

  都怪那个该死的坤太后!

  看来他得加把劲,尽快实施计划把坤氏给压下去。

  ……

  尽管依依不舍,但该走还是得走,卯时说话间就到了,阿照在外轻声唤了两声,杨延宗也只得起身了。

  苏瓷要送他,被他瞪了一眼,她身上还是雪白雪白的寝衣套件斗篷就敢往外跑?!

  苏瓷笑嘻嘻的,飞速把外衣外裤往身上一套,全程不用三秒,斗篷一裹,就好了。

  杨延宗只好随得她了。

  清早有些凉,杨延宗一出大门神色便一肃,率着整装待发的阿照等人快步往庄门方向行去。

  骏马咴咴,蹄声沓沓,杨延宗上前和季元昊低声交谈两句,苏瓷则在后头拽住一个眼熟的帅小伙:“家里怎么了?”

  帅小伙先是涨红脸,有点紧张,闻言露出一个便秘一样的表情,主子家事他不敢议论,但夫人问话他也不好不说,支吾半晌,小声说:“老夫人受伤了。”

  “二少奶奶动了胎气,据说正卧床休养。”

  卧艹。

  不是吧,这么热闹吗?

  真是难为杨延宗了,难怪他这么一个铁打的人都从骨子里透出几分身心倦怠的样子。

  可苏瓷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那是杨延宗亲妈,不带换的。

  她只好小声叮嘱:“有什么事情就送信过来,让阿照多注意些,得照顾好他饮食起居。”

  亲兵不敢说主子交代了非必要不许打扰夫人调养,只连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81章

  杨延宗确实有些身心疲惫。

  快马一天赶回阳都,穿过暗道回府,他先去寿安堂看了看受伤的颜氏。

  颜氏伤得可不轻。她近日病好了些,没再整天昏昏沉沉,想起许久没音讯的颜姨娘,有些担心,先是写了信寄出去,陆续好几封,可那边始终没回音,她便再也按捺不住了,要命人套车去看看。

  苏蓉哪敢让她去啊!杨延宗吩咐过让颜氏静养,言下之意就是升平乡庄子那边就勿扰了,颜氏之前那几封信其实都被扣住了,仆役都没敢外送,悄悄回来请示了苏蓉,苏蓉让送往外书房去了。

  吵着吵着,这事不知怎地就爆出来了,当时那叫一个混乱,颜氏恨不得撕了苏蓉这个小娘皮,连她都敢糊弄她来了?!

  苏蓉被扇了一记耳光,扑倒在地,当场动了胎气,唬得满院仆妇要死,赶紧去拉颜氏,扭动拉扯的一片混乱间,不知是哪个力道不对还是颜氏自己没站稳,反正颜氏被绊了一下,一头磕在廊下花坛的尖角上,额头当场血流如注。

  反正就是乱七八糟,人仰马翻,杨延宗在接信前往昌邑庄子之前,刚在颜氏床前守了一个白日,可积攒下来的紧急外务并没因此减少,他又紧着连夜处理,白天出门,晚上再继续通宵达旦。

  他这些日子,可以说是蜡烛两头烧,疲惫的也不仅仅是身体。

  到今日,寿安堂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药膏和金创药的辛涩凉苦的味道。

  杨延宗撩帘进来,守在床边的冯婆子和丫鬟慌忙站起身见礼,杨延宗微一点头。

  颜氏睡着,额头被裹着一圈的白麻布,边缘还带着点点干涸的血迹,面色惨白躺着,杨延宗坐下来,捏了下母亲的脉门,半晌才松手。

  但深陷在软枕颜氏大约是因为伤痛,睡得并不安稳,杨延宗一碰她,她头微微动了动,喃喃:“……我都伤成这样了,你爹也没来看我一眼,……”

  但她昏沉沉的,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杨延宗心一酸,眼前老态毕现的母亲,不知何时,白发已爬上颜氏两鬓,在不经不觉之间,她眼角也有了细纹,尤其是此刻伤痛,脸上皱纹看起来格外的深刻苍老。

  他吸了口气,侧头吩咐:“等老爷身体好些了,就请他过来一趟吧,就说我说的。”

  他陪伴了母亲小半个时辰,才起身回书房。

  杨延宗回外书房,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了,他匆匆处理好这两天与坤氏拉锯引发的要务,又出去与季元昊商量了接下来的细节部署,回来已经长夜过尽,天色隐隐发白了。

  杨延宗觉得头有些重,从暗道出来到进书房坐下这点路程,他伸手揉按太阳穴两次,阿照不由有些担心:“主子,要不您先歇歇罢?”

  杨延宗按了半晌额角,看了眼滴漏,点了点头。

  他随便垫了两口东西,躺下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不长,毕竟他现在的时间太宝贵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却发现起了烧。

  低烧,头昏沉沉的,阿照赶紧叫人煎了药,很烫,但杨延宗还是接过一口闷了。

  阿照在边上劝:“主子,不如您多歇半晌,朝会我叫人……”

  杨延宗摇摇头,他如今官阶极高,不过由于更偏属掌兵武将系列,常朝不用参加,但每旬一次的大朝却需要列位,他和坤氏正暗流汹涌,他并不能给对方窥弱和借题发挥的借口。

  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来是部署和对付坤氏的至关重要时期,坤氏数百年盛权今又挟天子之权,对付起来并不容易,而杨延宗要一击即中,否则,他和季元昊不会轻易再有第二次机会。

  太多太多事需要杨延宗亲控亲为,他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

  杨延宗闭目缓了片刻,撑着坐起,起身梳洗穿衣,用冷水搓了几把脸,他的意志力让他出门的时候看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那个冷漠凌厉的模样。

  大朝一番刀光剑影之后,杨延宗和季元昊随即开始着手调查虔王给的线人,包括那个叫红姑的小皇帝贴身近人,以及小坤氏。

  按虔王给予的线索,再结合他们本身的脉络,杨延宗季元昊得先把情况全面调查一遍,握在手里。

  他们不动则已,一动,这事态影响必须最大化!

  ……

  在抽丝剥茧密锣紧鼓的调查和部署之后,一封信笺悄然送到了小坤氏王妃的手中。

  这是虔王写予小坤氏的亲笔信,署名和日期却不是温泉庄子,而是虔王在坠江的前一天。

  “……这些时日,我总觉身边有些异处,只恐当初多次争执埋下隐患,若我不能平安归来,此信将发回阳都,珍之慎之,请务必护住我们的孩儿,……”

  小坤氏接到这封信,简直要疯了!

  虔王娶小坤氏非本人意愿,可小坤氏当初嫁虔王,却是梦想成真满心欢喜的!

  虔王本人洁身自好,屋里除了前王妃给安排下来的几个通房以外,并不喜爱拈花惹草,他清冷,高雅,很有风度又待人温和,等把那几个碍眼的通房打发了以后,这婚后的生活小坤氏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她对虔王也极爱慕极满意,可从没打算守寡的。

  可谁料就在生活步步高升,亲生儿子一夕晋为天子帝皇,她成了皇帝亲娘的腾飞当口,虔王竟突然出事没了!

  坤太后安慰她,但言语中透露这么久都没消息,人怕是回不来了,小坤氏简直崩溃了,哭了好些天,又求着父亲哥哥堂哥和坤太后发散人手去找。

  可谁料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接到了虔王出事前的遗信!

  小坤氏简直不可置信,她震惊,她愤怒,继而一腔忿慨,一发不可收拾!!

  好啊,原来你们都是把我当傻子是吧?!

  你们大房也欺人太甚了!!!

  坤氏嫡房,有两房,一房是坤国舅和坤皇后兄妹,不过兄妹二人父亲早逝,是由亲叔叔教养长大的。

  另一房自然就是坤泰小坤氏,还有他们的父亲,即坤国舅坤皇后的亲叔父坤信。

  坤信目前是坤氏族长,在坤氏内影响力可不小的,一旦成功分化,坤国舅坤皇后绝对头秃。

  虔王很了解小坤氏,因为小坤氏曾在家里嘀咕过,若不是堂兄堂姐年长他们兄妹很多,只怕如今的国舅和当家人是谁也不好说。

  毕竟,大房兄妹是由她的父亲坤信养育成人的。

  很多时候这种大家族啊,早逝影响很大,不知不觉就这么两房权力交替也不是件什么稀奇事儿。

  小坤氏身上流淌的坤氏血脉,她性格上某种程度也很具备坤氏的特点,自傲跋扈,野心勃勃!

  小坤氏非常自豪于自己的皇帝儿子,并且,在她心里,她并不是不能取她堂姐而代之的。

  虔王的这封信,可以说彻底引爆了这一点!

  小坤氏真的愤怒极了!她父亲教养那兄妹两人成长成人,将大房权柄全部交还,她兄妹尊对方为兄姐数十年如一日,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小坤氏当天就套车回了娘家,拉着她的哥哥坤泰哭诉,坤泰接过虔王遗信一看,脸色也极难看。

  兄妹俩立即去找了父亲。

  两人的父亲坤信早年受过战伤,中年隐退了,但在朝中名望却不低的,加了国公爵,授太师衔,近年来侄儿侄女已能引领家族,他渐渐松手不加干涉了,在家专心调养旧伤。

  坤泰和小坤氏也轻易不敢打扰父亲。

  可这次,真的不行了,大房真的欺人太甚了!小坤氏跪在父亲膝下,呜呜痛哭:“爹,爹,他们怎么就能这样呢?我当他们是兄长姐姐,他们当我是妹妹了吗?他们这是把我们二房置于何地啊?!”

  现在又不是什么关键关头,虔王又不是非死不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这甚至连说都没给他们说一声啊!

  坤泰也拧眉:“爹,再如何,也得先知会咱们一句吧。”

  二房竟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坤国舅和坤太后就动手杀了他妹妹的夫婿,这,这,他们眼里还有二房的存在吗?!

  二房孩子也不多,坤信受伤养元,仅让正妻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这是他唯二的两个孩子,小坤氏虽是女孩,却是极得坤信重视疼爱的。

  坤信看过虔王的信,又招手叫了心腹来问了几句太傅事件相关的,脸色阴下来了。

  半晌,他吩咐:“把坤稷给我叫回来。”

  坤稷,即坤国舅,坤信平日唤他,总是叫稷儿的,这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

  小坤氏这才满意,恨恨一抹眼泪,被兄长扶起来。

  ……

  杨延宗和季元昊的时机选得恰到好处,在坤氏隐隐占据上风的当口,悄然给予对方非常沉重的一击!

  虔王这封遗信非常给力,坤信即便隐退休养,但不代表他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侄子的,他在坤氏耳目灵通,他几乎是不废多少力气,当天就还原了虔王和坤太后兄妹的一系列矛盾和激烈争执。

  嗯,在这里还有一点,小皇帝是坤信的亲外孙。怎么说呢,虽然在坤氏与皇家利益中他最后肯定会站到坤氏,但他的立场和心态难免又会微妙很多。

  钳制小皇帝,杀虔王,却将二房摒弃在外,他这都还没死呢!

  当天坤国舅肯定是解释不来的,到最后坤信勃然大怒可以预见,坤氏两房瞬间剑拔弩张,甚至连坤太后都微服出宫了好几次,可惜收效甚微。

  然就在坤国舅坤太后后墙起火焦头烂额之际,杨延宗和季元昊的人几番确认后,抓住这个机会,悄悄让他们宫里的眼线联系上了红姑。

  红姑是坤氏的人,是小坤氏给儿子的奶母,坤太后顾忌堂妹这是她极少数没有设法换掉的小皇帝贴身人,虔王可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最终成功拿下她的。

  于是,这天小皇帝在午睡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信。

  小皇帝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父亲落水下落不明,小孩焦灼难安,一天追问多次,可惜这么长时间下来,都没有丁点结果。

  就在他又一次向乳母寻求慰藉的时候,“姑姑,你说父王会回来吗?”

  往昔,红姑总是目露几分忧虑,但温柔抚摸他的额发,告诉他:“会的,肯定会的!”

  “陛下乖乖睡了吧,你得歇好了,不然虔王殿下回来,见你这个模样儿,就该心疼得紧了。”

  可今日,红姑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悄悄塞进小皇帝的被窝。

  小皇帝心一跳,赶紧伸手捂住,他之后躲在被窝里,看完了这封父亲的亲笔信函。

  虔王在写给小儿子的这封长长的信里,是有夹带私货的,比方隐晦叮嘱,要留心观察,勿轻信那边,还有重点是徐老将军,最后才提了杨延宗和季元昊。

  小皇帝心跳如擂鼓,红姑趁着给他穿衣把手伸进被窝,他虽不舍,但还是立马把那封信连封皮塞进红姑张开的手里,让红姑给处理掉。

  这是他父亲亲笔,虔王曾扶着他的小手,教他写过无数次字,更从小到大给他写了无数封字帖,虔王字迹潇洒飘逸,极好辨认。

  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他和父亲私下约定过的小暗号。

  当夜,小皇帝躺在被窝里,忆及信笺上明显软弱无力却谆谆叮咛之意尤未尽的字迹,咬着牙关落了泪。

  他按捺住满心焦灼,等了一天,小皇帝还小,神色掩藏未必毫无纰漏,不过坤太后近日分神关注宫外家中的事,小皇帝这边难免有所松懈。

  小皇帝又等了一天,这天,坤太后又急急忙忙出宫去了,小皇帝终于在红姑的配合下,找到了一个和杨延宗他们见面的机会。

  是杨延宗亲自来的。

  小皇帝一身小太监便装,盯着同样一身禁军服饰的杨延宗一眼,咽了咽,撑起小胸膛:“你会帮助朕除去坤氏吗?!”

  杨延宗摇了摇头:“臣暂时还不能,但臣能辅助陛下,抗衡坤氏,让陛下摆脱为坤氏牢牢钳制之困局。”

  “此举,还需请徐老将军出山。”

  “若成,虔王殿下不日将能还朝,与陛下父子团聚。”

  杨延宗俯身,语气平静,却含一丝丝的诱惑:“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端看陛下敢不敢为之?!”

  在他和季元昊的计划里,可没有让小皇帝躲在后面的道理,不管人大人小,想要得到回报,就必须有所付出不是?

  小皇帝呼吸有些急促,他很快和杨延宗分开了,悄悄回到上阳宫午睡的暖阁,他闭目躺了许久,也想了很久,最后死死捏住拳头!

  ……

  翌日,逢十,大朝。

  静鞭响,十六抬的九龙御辂并金红凤辇联袂而至,坤太后牵着小皇帝的手,一步步迈上九层玉阶,在髹金九龙大椅和侧边稍小的赤金凤椅就座。

  “众卿平身!”

  照例是小皇帝叫起山呼跪迎的满朝文武之后,坤国舅旋即粉墨登场,与坤太后共同主持大朝。

  小皇帝还太小的,还未曾亲政,不管大朝小朝,平时一般都是居中静听,旨意一律由坤太后代小皇帝拟定下颁。

  大家也习惯了小皇帝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可谁料,今天却出了意外!

  就在坤氏连削带打,又针对了杨季二党好几名重要心腹,强行连下几道圣旨,双方刀光剑影一直临近中午,在这场冗长的大朝会终于即将结束的时候。

  小皇帝突然发声了:“我父王呢,找到我父王没有?”

  底下静了静,坤国舅反应过来,忙拱手:“陛下,月前已抽掉三万京军沿大河往沿江主流支流全力搜寻了,给各州府的六百里加急公文也已下达到位,目前仍在搜寻当中。”

  坤太后轻叹一声,侧头对小皇帝道:“皇帝,哀家知你心焦,可是这大河滔滔,……”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虔王还找不到,大家都知希望渺茫了。

  但谁料,小皇帝忽然冷笑一声,霍地站起,他冷冷盯视坤太后和坤国舅:“朕当然知道!朕清楚地很!你们既然要杀我父王,又岂容他活着回来呢?!”

  他伸手猛一拽,竟然将头顶的九章帝冕生生扯脱下来,小皇帝披头散发,声音凄厉带着哭音:“这个皇帝,朕不当也罢!!!”

  小皇帝稚嫩又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他狠狠一掷,竟然将帝冕自九层玉阶之下,重重抛在朝殿的最中央,“噼啪”一声,九色玉珠散落,滴滴答答撒满整个朝殿!

  ……

  坤太后坤国舅面色丕变,立即说皇帝病了,左右上前,连扶带哄,小皇帝拼命挣扎,最后被带回去了。

  坤太后勉强笑笑:“皇帝思念生父,多日不寐,这是听信了小人谗言了。”

  朝会匆匆散了,紧接着,小皇帝称病,被坤太后强扣在上阳殿当中。

  坤氏内部的争斗也暂时停下了。

  可再怎么按,这满朝哗然也根本按不住了。

  而此时,小皇帝写给徐老将军求助的亲笔信函,也已经送出宫中。

  这个过程非常凶险,红姑暴露了。

  不对,应该说,所有小皇帝身边的人,都遭遇大清洗了。坤太后雷霆大怒,坤氏兄妹也不笨,立马就猜到是小皇帝身边出问题。事态紧急,而兄妹两人俱是心狠手辣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小皇帝身边的一切人,不管贴身还是不贴身的,全部遭遇大清洗。

  一时,紧闭的宫门内,腥风血雨。

  但好在,红姑已经把小皇帝的亲笔书信交给一个最外围的洒扫小宫女,这些编外人员的抓捕比进殿侍候的要慢一拍,尖叫四起,惊慌奔逃。

  小宫女咬紧牙关,钻过她早已留好的狗洞,夺路狂奔!在身后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的关口,她往前一扑,将信笺扔过墙的另一头,落在一双等待已久的手当中,后者立即掉头就跑。

  小宫女扑倒在地,被追上的禁军提在手里,“跑什么跑,你们还能跑哪去?”

  ……

  谋划至今,事情终于明朗了,压抑到了极点,阳都颇有风声鹤唳的态势,但也终于达到了杨延宗季元昊事态影响必须最大化的目标!

  得到宫里宫外的确切消息后,两人呼出胸中一口浊气。

  他们所谋之势,终是成了!

  季元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眼下青痕明显,脸色发暗。这些时日,两人和坤氏明里暗里争斗趋向白热化,坤氏树茂根深又挟天子之权,这压力可不小的。

  加上家里,真可谓蜡烛两头烧。

  不过相比起杨延宗,季元昊还是好多了,任氏既温柔又坚毅,她身体渐渐好转了,胎相也十分稳,季元昊说:“行了,我去接信,你先歇歇罢。”

  杨延宗脸色实在差,刚才不小心碰了下,那手还是烫的。

  杨延宗点点头。

  于是,季元昊就立即穿暗道离开了杨府,赶去宫里接信了。

  杨延宗服了药,躺了一个时辰上下,醒来感觉身体轻快了些,摸摸额头也不怎么烫手了,他起身,去寿安堂看看母亲。

  他最近实在太忙了,平均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根本抽不出空去探望颜氏。

  但谁知,刚踏入寿安堂,还未进内屋,却听见颜氏连哭带骂,对来探看她的次子杨延信道:“……也只有你了,你兄弟没个有良心,亲娘要死了都不来看一眼,尤其是你大哥,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这辈子怕是指望不上他了呜呜,……”

  说到最后,话里含怨。

  杨延宗心一冷。

  他身后的杨延贞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掀开帘子冲了进去,怒道:“我大哥最近多忙你知道吗?!你知道他前头的是谁吗?!”

  颜氏尖声:“不管是谁,看老娘一眼很难吗?!啊?你也是个不孝的东西,……”

  “我哥和坤氏正值紧要关头你知道吗?!你知道落败家里会怎么样吗?!……”

  杨延贞愤怒咆哮。

  可杨延宗已经走了。

  他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总在他对她心生柔软之时,给他迎头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