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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延宗微笑,听完小儿子对妻子的控诉,伸手摸摸小儿子的发顶,安抚道:“好了,好了,阿爹说她,好不好?”

  银宝瘪嘴,才不信,阿爹都是哄人的。

  但他作为一个乖宝宝,也只好被哄了。

  父子三个说说笑笑,从外头进屋,苏瓷以手托腮,笑吟吟看着。

  快午膳时间了,张婆子忙张罗着让厨房上菜布膳。

  不料主子爷和大公子中午回来吃,还这么早,小厨房准备不足,张婆子忙叫人去大厨房端菜。

  大厨房备着前院的膳食,主子爷大公子乃重中之重,那边快做好了,直接跑过去端来就行。

  底下忙碌一番,也不费多少时辰,一刻钟就上齐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午饭,外头阿康阿正他们也轮班去用膳午休了。

  苏瓷探头望了外头一眼,托腮笑吟吟看着父子仨吃饭,等他们都吃好了,她才问:“怎么了,今儿怎这么早回来?”

  近日前头挺忙的,连银宝都领了任务,照理说,杨延宗和元宝该在前面吃才是,否则小厨房也不会准备不足。

  她好奇。

  杨延宗啜了口茶,微笑对她说:“我和元宝要去江陵,巡视关防军械诸事,正好收拾下,我们一起去罢!”

  这些年,除非苏瓷真的走不开,否则但凡出差,夫妻都会同行的,能携上儿子们的话,就一家出行。

  即是公务,也作一家散心。

  苏瓷讶异:“咦?怎么突然巡视关防军械了,是……大庆那边有什么事吗?”

  她聪明,脑子一转就猜出来了。

  杨延宗微微一笑:“后宫倾辄,波及前朝,乃至衍元,他病了,恐寿元不永。”

  所谓衍元,乃年号。

  大庆当今皇帝的年号,也就是季子穆。

  ……

  苏瓷再度得到季子穆的消息时,是一梦季承檀的数年之后。

  这个皇帝,季子穆当得也不算十分顺心。

  当然,不管再如何,也比当年的另一个下场好很多很多倍。

  这个病,据杨延宗说其实是中毒,大庆皇宫和朝堂这么些年的极力清洗,却并没有真把杨延宗的耳目和眼线清洗干净。

  他收敛低调了很多,但消息依然极灵通。

  季子穆虽马上察觉不对解了毒,但身体依然受损,据郑南这边判断,长则十年,短则五六载。

  而当初季子穆那些异母兄弟都先后长大成人了,最年长的,甚至三十多了,经营多年,蠢蠢欲动。

  大庆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官场沉疴越重,并非一个徐文凯能力挽狂澜的。

  况且,早在去年,徐文凯旧伤复发病逝了。

  徐家第三代,虽也算能干,但远不如父祖出类拔萃,威望更是难以企及的。

  杨延宗等候多年的时机,终于,即将来临!!

  ……

  整个西部,从上而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建功立业,逐鹿中原,都是有真本事的大男人,既逢机遇,谁不想驰骋沙场,青史留名,功勋封爵?

  不管是跟随杨延宗西进的壮年一辈,还是逐渐成长起来的年轻一辈,个个摩拳擦掌,秣兵历马。

  苏瓷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那点点因为季子穆而生的惆怅过去之后,她随即就高兴起来了。

  为己方阵营而高兴,为期待已久的这一天而振奋!

  对于中原老百姓而言,应也算好事吧,沉疴恶吏如凶虎,比大灾大难都要更催人断肠,两者交加,那就更难有活路了。

  阵痛过后,将重获一个太平盛世。

  而她也替杨延宗由衷感到高兴!

  他这样雄踞一方的骁悍人物,野心勃勃的男人,正该上场去——展试他的身手。

  曹操五十多六十的人还率八十万大军南征赤壁,自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而杨延宗今天才四十多,还不满五十,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他准备了十几年了,如果算上西进之前,那还要更久,二十多三十年也是有的。

  作为他的妻子,苏瓷怎么可能不替他高兴呢?

  所以,苏瓷是从来没有想过,杨延宗会放弃率军东出江陵,亲自逐鹿中原一统天下的。

  ……

  其实这件事,杨延宗也考虑了很久,但最终,他做出决定。

  在东征来临的前一年,他对苏瓷说:“”让孩子们去吧!

  “他们也长大了。”

  他微笑着,这般对她说。

  ……

  外头战火如荼,风云变幻,西南关内却安然依旧。

  日升日落,农人垂鬢扛锄牵手,商贾百姓不疾不徐川流,日前的大军开拔,除了给西部百姓们增添了一个热门话题之外,起居并无变化。

  当接到江陵大捷的消息之后,杨延宗道了一声:“好小子!”

  他微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对正细细翻看军报的妻子说:“我们过几天出门走走吧。”

  又是春日,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光景。

  苏瓷抬头,笑道:“好啊。”

  巡视河工,春耕春汛,除了公事之外,他们更多的时间是手牵手细看沿途的风景。

  仲春野堤的古树桃花,乡民赞不绝口的小瀑布,野外春芽,莺飞草长。

  杨延宗陪伴着她,看遍野趣幽林,繁华闹世。

  从郑中到西南,之后他们还会转往大西北。

  春芽舒展芳草萋萋的仲春过去了,转眼踏入了山花灿烂的阳春三月。

  苏瓷也渐渐有些明白了。

  前几天绵绵春雨,他们踏小舟披蓑而过,今日艳阳高照,那野地山坡却已是开满了鲜花。

  一丛丛,一颗颗,小小的,也有大的,黄色、粉色、还有一点点的浅紫红橙碧淡碧,春风拂面,泥土的芳香气息沁满心肺。

  苏瓷深深吸了一口气,阳光下,她握着一大束方才采的野花,一半是她采的,另一半则是他采的。

  两个人,合成一体。

  她兴致勃勃摆弄了一下色彩轩绚烂的野花,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不东征呀?

  她的脸颊沾了一点野草碎屑,他轻轻给她捻了下来,阳光下,她乌发依旧,容颜不改,那灿烂的笑靥一如初见。

  杨延宗目不转睛,他弹掉野草后,轻轻抚摸她的脸,“我舍不得。”

  他轻声说。

  东征,说来轻巧不过两个字,很快,但动真格之后,非十年八载不可。这还是比较顺利的情况下,若有点阻滞,花上个十来二十年都不足为奇。

  他舍不得啊!

  到了这般的年纪,才恨光阴太短。

  时间过得太快了。

  他和她的厮守却远远觉得不够。

  他实在舍不得花费上十几二十年去东征。

  他微微笑:“横竖孩儿们都长大了,子代父劳,让他们去罢。”

  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是给他们的。

  而他,更希冀更细品,留驻和她相守的光阴。

  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果然和自己猜的答案一样啊!

  苏瓷眼眶有些发热,能不能不要这么情深,这么浪漫呀~

  她仰头看着他,小声说:“我也是。”

  我也舍不得。

  若你要东征,那她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杨延宗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

  两人微笑,目不转睛看着对方。

  春阳灿烂,山花漫漫,一高低两个身影渐渐贴近,额头碰额头,轻轻在对方的唇上印上一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