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筱的手轻拍在他的后背上时,仿佛一下子惊醒了一只闭眼假寐的上古猛兽!

  魏劫慢慢转头,隐在垂下长发里的紫眸闪着浓郁化解不开的欲念,看向了身后眼波似水,双颊燥红不已的女孩……

  小筱被突然暴喝一声的男人一下子扑到在了地上,下一刻,她紧闭的唇再次被男人狠狠封住,两只手也被他顺势按在了头顶处。

  就算小筱跟附体的魔珠对抗时,也没有此刻难熬。

  唇上的灼热迅速蔓延,心头的一把烈火也烧灼着仅剩的一丝理智,被粉色的魔雾缠绕,小筱几乎无法抵挡身上男人的猛攻。

  她的手臂也紧紧揽住男人的脖颈,可是心里残存的一丝清明却大声疾呼着不要!

  可这雷鸣呼喊,奋力涌到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如猫儿的娇颤哀叫——“不要……”

  小筱也被自己的无力气得不行,眼泪忍不住从紧闭的双眼里流了出来。

  那抹泪痕湿意也蹭到了魏劫的脸上,倒是让他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也让他朦胧想起,她不喜欢他……

  带着丝丝凉意的眼泪,让几乎失去理智的魏劫终于顿了下来。

  他费力地想:此时他若畅快了胸臆,只怕过后小筱会恨他入骨……

  再说了,就算他真想睡她,何须这劳什子的邪药帮衬?

  他暗暗狠咬了下舌头,藉着痛意努力抵抗着翻涌而起的欲念,突然再次奋力怒吼了一声,同时一把抽起了小筱压在身下的天罚之剑,用剑刃在自己的手上奋力一划。

  天罚之剑划过之处,都如火灼一般,这样难忍的刺痛,也让魏劫的理智回来大半。

  而就在这时,他用滴血的手掌一把执握住了那天罚之剑,催动内丹的力量,将所有的真气注入到了透满铁锈的剑身之上。

  魏劫是天生的修真奇才,这样的根骨千年难遇,加之狐山灵泉的加持,让他早早结成了内丹,就算没有如先前轨迹成魔,他的人生际遇也足以让无数修真者妒红眼了!

  只是他这个人天性散漫,平日也只是用了三分气力提升修为,剩余的时间都是用来撩逗师父了。

  所以就算早早结丹,他也并没有像其他的修士那样,夜以继日,更上一层楼。

  可是此时此刻,他和小筱被困在这迷烟暗道里,被迷烟催发得有些丧失理智。

  这样血气方刚的年岁,身边又有本就让他心动的秀美佳人,如何能忍?

  若是冲不出去,他就要做出伤害小筱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当真是比入魔还要煎熬人的心性!不过这样进退维谷的绝境,倒是催人奋进。

  魏劫所有的潜力在这一刻,夹裹着难以抑制的欲念,还有掌心伤口的灼痛全都被激发出来。

  再加上那把命中原该是属于的他的天罚之剑,内丹之力凝聚剑尖处,整个铁剑的剑身仿佛镀了一层金!

  只见他挥剑用力一劈,剑光所到之处,发出崩裂的声响,用陨石精铁铸造的栅栏下一刻顿时崩裂开来!

  当一股新鲜空气,从劈开的暗道口处涌入,粉色的浓烟顿时被冲淡了许多。

  小筱觉得浑身绵软的无力感消退不少,终于有气力自行爬起了。

  可是方才魏劫挥剑那一刻,身姿恍如上古神祇,长发飞扬间,剑眉紫眸配上冷峻的表情,真是让人又心神一荡。

  小筱修真入道太晚,虽然连番得了奇缘,却到底不如那些年幼修道之人。

  此时她便显出了根基浅薄的弱势,被这虫粉催发得毫无定力可言!

  她刚站起来,看着魏劫撩人的动作,还有宽阔的后背,又是情不自禁地贴在了自己俊帅徒儿的身上,将脸儿贴在他的背后磨磨蹭蹭。

  这样猫儿般乖巧的师父,若是换个时间,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可是现在危机重重,自然不适合撸师父!

  魏劫在一片狼藉里咬牙扬天长吸了一口气,低头在小筱樱唇上迅速印上一吻,然后低声道:“别急,等出去再给你……”然后拉着她便冲了出去。

  小筱被迎面的凉风一吹,又是清醒不少,只是依然有些回不神来——魏劫说出去再给我……他要给我什么?

  等他们二人冲出密道的时候,万莲师已经带着自己座下弟子将书斋四周团团围住了。

  当看到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书斋时,万莲师打量着崔小筱有些衣衫不整的样子,不怀好意道:“怎么?你们已经成了?这么快?莫非这小子是童子鸡,有些不济事?”

  魏劫被质疑了男儿雄风,只是勾唇冷笑,然后将剑架在手臂上,指尖摩挲降魔宝剑之刃,默默蓄力……

  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的小筱,想起自己方才主动对魏劫投怀送抱,心里气急不已。

  现在听了始作俑者言语里的下作,她突然勾了勾嘴角,伸手抽出一张银符,化为水箭,冲着万莲师射了过去。

  万莲师曾经与小筱交手,也知道她的斤两。

  只要这丫头不红眼睛入魔,依着她自己原本的道行,还有那几道符,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世间想要走鬼宗符道的人太多了!但是压根没有几个能成的。

  其根本原因是那些想走符道的人,心肠都不够恶毒狠坏。若不能炼出人世至恶至邪的符材,如何凝聚强大的精神力?

  那些天生资质不佳的蠢材,常常误以为符道是弥补他们自身缺憾的捷径,真是滑稽透了!

  未成仙前,先变鬼,每一步都要浸满鲜血的鬼宗,有几个凡人能坚持到最后?

  所以见小筱这次又故技重施,摆弄她那三脚猫的符文,万莲师冷笑一声,躲都懒得躲,只捻了一张人皮符,也化用水盾抵挡。

  符文相斗,斗的是精神力的强大。

  只要小筱操控的水箭与他的水盾相撞,就会像上次那样,鬼宗法力会彻底压制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就算她再次失去元神,被夺舍成魔也不怕。

  方才主人有交代,若是这二人有异状,就想法子将他们往太子的院子里引。那个太子太多言,主人总是担心他能看出破绽。

  可若能一石二鸟,藉着这二人的手除掉太子,那就太完美了!

  若是伤了皇储,可不像杀几个村民那么简单了!满天下人都会唾骂她这个女魔头!天下再无她容身之地!

  她不入魔,谁入魔!

  想到这,万莲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当小筱的水箭如龙吟一般,呼啸袭来,碰触到他水盾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却有些坚持不住了。

  高手过招,须臾间便可定胜负。

  这次崔小筱依旧是符水之力,跟上次也不过间隔数日,可是万莲师感觉到一股子排山倒海的绵延精神力,如山一般朝着他压制过来。

  短短几日,这丫头的功力怎么骤然提升了这么多?

  而且那水箭上似乎附着什么什么阴冷锐利的气息,叫万莲师大为不适。

  就在这时,他定睛看到了小筱抛甩出来的符……这符竟然是银所制!只是这是什么银?竟然能比他的人皮符文凝聚更大的精神力?

  他来不及细想,两厢符文附着的精神力再次碰撞。

  万莲师能感觉到,那些水箭夹裹的精神力交织成网,将他的精神力一下子压制住了,仿佛巨掌一般狠狠碾压下来……

  这次居然是崔小筱技高一筹。

  当万莲师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白的时候,也是他的精神力被崔小筱压垮的时候。

  趁着万莲师的精神力难以为继,有几支水箭一下子冲破了水盾,穿透了万莲师的肩胛骨,疼得他痛苦大叫一声往后一仰。

  可还没等他缓过气儿来,魏劫提着天罚之剑,又是一剑劈来。

  他本来就是容易入魔的体质,行事喜欢偏激。方才在地道里,却要努力控制住自己汹涌的欲念。

  这等克制压抑,与入魔又是何其相似!

  当他拿着原本就该是他的天罚之剑时,人剑合一,泛着金光的降魔剑,在蓄力之后狠狠横劈过去,竟然一下子就削掉了万莲师的半边胳膊!

  这下子,一代鬼王宗师疼得失声惨叫。

  可是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有收法,操控的人皮符似挣脱了傀儡师的小鬼,居然自行浮动起来,朝着万莲师飘忽而去。

  鬼宗的符文虽然霸道,可是反噬之力同样可怕!

  只见那一张被崔小筱的精神力碾压得毫无生气的人皮符,居然如吸血蝙蝠,附着在了万莲师的断臂伤口上,开始汩汩饮起饲主的血气来!

  这等反噬之力让万莲师的面皮肉眼可见的衰老,一瞬间的功夫,竟然苍老了几十岁的模样。

  看着他痛苦得满地打滚,手忙脚乱地扯下那吸血人皮符的样子,小筱冷笑:“我们符宗跟你鬼宗从来不是一路的!跟符宗比?你不配!”

  师父唐有术建宗以来,从来不会靠符的怨气凝聚精神力。

  要知道师父当初是受了鬼宗启发建宗的,怎么会不知道有这个捷径?

  可是他宁肯舍弃捷径,只用最常见的黄草纸,让门下弟子修炼最纯粹的精神力。

  就算力量再怎么薄弱,师父也不曾动摇,而到了师父晚年的时候,他只用这最简单的符,却已经可以娴熟操控五行,其中的艰辛,若非符宗弟子,大约是想像不到的!

  师父留下的秘籍看起来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其实他给弟子最大的财富,却是面对诱惑的强大定力。

  小筱也是在符宗修炼中一路摸索前行,才渐渐领悟师父留给符宗弟子的法门!

  与那些邪恶的符材相比,坚信邪不压正的浩然正气,才是让符文发挥到最大极致的关键。

  可惜,小筱和魏劫还没来得及享受战胜鬼宗一代宗师的喜悦,危机却接踵而至!

  此时,显出身形的魏劫和崔小筱正暴露在月光之下。

  在王府的高阁之上,有一尊雕像正在冷冰冰地“注视”着他们!

  方才一阵搏杀,这二人的身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杀气,自然也激活了王府高阁上的獬豸神像。

  只见那神像的双目被月光折射,突然爆射出精光,朝着王府的不速之客凶狠射去。

  神像目光所及之处,石板路也立刻被炸得粉碎。

  这獬豸,乃上神赐予夏氏后裔之物,拥有的神力不是凡人之躯可以阻挡。

  魏劫护着小筱闪避,却也被它的神光剐蹭到,胳膊上如烙铁拓过,甚至有焦糊的味道!

  若是被它直直射中,恐怕药石枉然,他们只能快速闪躲,寻机会冲出璨王府。

  而王府的侍卫,似乎有意无意地将他们哄撵向太子所在的院落里去。

  最后,被堵截的师徒二人,便跳到太子的院落,不知影踪了。

  在一片打打杀杀的声音里,太子的贴身太监气得出来瞪眼:“皇储安寝,尔等为何这般喧哗?”

  万莲师被手下弟子搀扶着,听几个跑进去的侍卫说那两个人不见了踪影,便咬牙切齿道:“璨王府进了刺客邪佞,还请公公进去通禀太子,让我们进去搜查!”

  公公看他缺了一个胳膊,鲜血淋漓又骤然老了许多的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奔了回去。

  等再出来的时候,那公公依旧不敢靠近万莲师,急急道:“太子金贵之躯,岂能在这里涉险?太子说了,你们璨王府既吵又无趣,他即刻就要回转京城!”

  万莲师这边也是失血过多,再撑不住了,也顾不得阻拦太子,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在一片混乱中,太子一声令下,表示要尽快出王府。

  下面的人也是雷厉风行,即刻便要离开。

  就是太子酒醉得不行,无法自己行走。不一会,一顶软轿抬着太子,再加上乌拉拉的随从抬着箱子,闹哄哄的排成一队就往王府门口而去。

  就在这时,刚刚被璨王救治了伤口的秦贺又带人而来,他让那个蛇眼人守在门口,拦住了轿子。

  那蛇眼人用镶嵌的蛇眼一看,立刻捕捉到太子轿子里一团团的人影热量,立刻小声对璨王回禀道:“轿子里不止一人!”

  秦贺冷笑一声,心道:这二人也是胆大,莫不是挟持太子想要出府?

  想到这,他提剑便撩起了帘子……

  可是下一刻,轿子却是花枝乱颤的惊叫声。

  原来这太子也会享受,就算在软轿里也要温香偎玉,他那高高拱起的被子里竟然钻出了一个女人的乱蓬蓬的脑袋,竟是太子的一个宠妃。

  看着那样子,被子里还有几个佳人,有一对光洁小脚半露不露,紧张地扑腾不停。

  太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口齿不清地发着火:“孤正点着……点着花魁!何人敢来搅闹?”

  说完,他醉眼迷濛看着秦贺,皱眉道:“你个老货,也想钻孤的被窝?也不拿镜子照照!赶紧滚开,难道要孤演给你看?”

  此时太子的侍从也纷纷上前,再加上王府这一番乱,门口也来了不少陪同太子前来的官兵。

  就算王爷有心趁乱弄死这个扶不起的太子,也不合时宜了。

  看着太子被窝里拱来拱去的脑袋,还有太子翻着白眼,露出的痴迷陶醉之色,就知道这被子里是些什么下作勾当!

  秦贺做惯了正人君子,有些不适应这些腌臜下流,适时低头,只能不屑地撂下了帘子,命人仔细搜查了软轿下面,还有验看随行人员有无混入那师徒。

  待发现并无疏漏后,秦贺去请示了璨王。

  现在王府乱成一团,门口又聚集了许多闻讯而来的官兵。璨王思量了一下,不宜现在得罪个草包太子,于是终于放行,让太子和随从离去。

  太子似乎玩得正酣,也不下轿子,退散了其他官兵后,只带着自己的亲随,任着人一路抬出了城去。

  等到了郊野,软轿便停在了一处林中。

  那原本还一脸痴迷醉相的太子,突然神色渐渐清明,拍了拍他搂着的女子的脸道:“你且先下去吧。”

  待女子下轿,太子突然掀开了被子,里面赫然还有两个人,正是王府中人一直搜捕的魏劫和崔小筱!

  原来就在方才,他们误闯了太子内室,跟这太子打了个照面。小筱倒是百忙中很是抱歉地冲醉汉抱拳。小声道:“那个……太子叨扰了,您睡您的,我们即刻就走。”

  她原本也就是这么一说,压根不指望这个吃药的醉汉能回应。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本该酩酊大醉的太子却是一笑,简单地问了他们几句之后,居然立刻为他们打起了掩护,护着他二人平安出了璨王府!

  方才躲闪间,魏劫因为保护着小筱,还是被獬豸神光伤了肌肤。被獬豸所伤的肌肤还在灼痛,可是魏劫却顾不得看伤口,只是定定看向了那个方才还酩酊烂醉的太子。

  此时马车里的太子,目光清明,毫无宿醉之态,只是微笑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温雅开口问道:“不知二位该是如何称呼?”

  小筱有些佩服地回礼:“不知我们是谁,殿下就出手相救,您不怕救下两个穷凶极恶之徒,反而害了自己?”

  太子微微一笑:“二位能将璨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便是有才,在危急之中也不曾想过挟持孤为质,便是有德。这样德才兼备之人,孤岂有不救之理?”

  小筱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在金銮殿里出来的,这等恭维人的话说得真是高山流水,叮咚作响!

  之前在璨王府,小筱看这位太子只会吃喝玩乐,完全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可是方才掩护着他们出府时,这位太子表现出来的沉稳狡黠,却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样的皇子,怎么可能是酒囊饭袋?

  太子虽然贵为皇子,但颇有些与人自来熟的潜质。

  说话间,太子已经命人提来了几个大大食盒子,笑着对师徒二人道:“那王府的饭菜,孤有些吃不惯,大半是入了痰盂、袖口里。现在倒是饿了,二位如果不嫌弃,不妨跟孤酌酒一杯,吃几口垫一垫肠胃。”

  看来这位太子真的不傻,也知道璨王的食物不好下咽,竟然暗自吐了入口的食物酒水,当真都是机灵。

  太子说完,看小筱和魏劫并不动,只是笑笑,自己率先拿起玉箸吃了起来。

第57章

  小筱觉得太子仗义出手,若是这般冷待救命恩人,回绝他的好意就太也没江湖义气了。

  所谓人生有酒须尽欢,而且她觉得跟太子饮一杯酒,一定能听到些有趣的故事。

  想到这,她转头对魏劫道:“既然太子盛情邀约,我们不妨喝一杯再走。”

  魏劫笑了笑,拿起太子刚刚放下的酒壶,闻了一下道:“庸城的西凤酒?闻着是三十年的陈酿!”

  太子哈哈哈大笑:“阁下这般识货,这酒埋在地下三十年,总算是等到知音,没有辜负它的这段绵长酒香。”

  男人的情谊,有时候升温得比男女间的干柴烈火还快。

  等魏劫坦然撩起衣襟,坐在太子的对面,与太子互敬了几杯后,两人竟然像多年的老友一般,互相倒酒,毫无客气生疏之感。

  太子夏承鸿倒是许久没有跟人这么不分尊卑地饮酒了,也是坦然哈哈一笑,与魏劫痛快碰了一杯后,招呼二人夹菜续酒。

  他们三个萍水相逢,地位也是天差地别,按理说坐在一起吃酒,应该是别扭到家了。

  偏偏这三人的性格都有些不拘小节,于是不相干的三人还真就坦然坐在一处,推杯换盏得犹如自家亲戚。

  太子数次给魏劫添酒,魏劫也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太子看着这一对少年男女。虽然女的浓妆艳抹,但是能看出底子清秀,至于那男的,一身的兽纹平添野性。

  若是刺客,不戴面巾,却这般打扮一番入府行刺,还真别致极了。

  太子笑了笑,笑着问道:“不知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位皇叔是如何得罪二位了,你们要去行刺于他?”

  小筱夹了块酸醋鱼,一边眯眼品尝一边道:“不是行刺,我们只是去讨一样他偷的东西。我们师徒当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呀!倒是太子您,看着不像是会防备人的样子,您竟然没有饮下他加料的酒?”

  见太子挑眉,小筱便说了自己窥探厨房时发现的那“七日醉”的情形。

  太子微微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敢问二位,可是灵山符宗的崔小筱,还有耆老山卫家的魏劫?”

  小筱知道自己和魏劫的脸已经张贴得到处都是,不过他们都画成这样了,太子都能认出来,也是厉害啊!

  只是不知他们承认了,这个太子会不会吓得掀了酒桌子。

  于是小筱点了点头,倒是痛快承认了。

  太子闻言,又是一笑,不过却探究问道:“那……那几个村子的村民,当真是你们害死的?”

  小筱有些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老实道:“若真是我们做的,只怕我们跑还来不及,怎么会来洛邑城自投罗网?如果我说这些血案都是你那位皇叔派人做下的,目的就是栽赃我们,太子可信?”

  太子夏承鸿看了看魏劫,倒是十分笃定道:“我相信卫家的人品,也相信卫家老祖母盛赞的孙辈,绝不是能犯下这等血腥命案之人!”

  魏劫扬了扬眉,没想到太子突然提起他的祖母。

  太子微微一笑,颇有些感慨道:“你祖母当年风华绝代,与我的父皇也曾相识。卫夏两家的私交,这百年来并没有断过。你之情形,你祖母曾与我父皇写信提及过。我这次来,也得了父皇的嘱托,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便可找卫家人相助……”

  说完,太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带着卫家降魔印记的腰牌,在魏劫的腰间比了比。

  魏劫的腰上缠着鞭,而那鞭子的把手处也有卫家的降魔印记。

  小筱听到这里才恍然。原来太子并不是看出了他们本真的面貌,而是通过魏劫的鞭子印记而认出了他们。

  原来卫家祖母跟当今陛下竟有这般私交。据太子所言,卫家祖母曾在年轻游历的时候,救过当今陛下一命,就此夏卫两家阻隔甚久的情谊也有了接续。

  今日当小筱和魏劫闯入太子寝室的时候,太子看到了卫家的印记,进而推断出二人的身份,这才设计救了他们出了王府。

  至于太子为何防备着璨王,也是与卫家主母有关。

  只见太子夏承鸿叹了一口气:“孤来此地之前,便听你祖母曾经说璨王府养蛊,可是在孤的记忆里,小皇叔并不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此番去了洛邑城,孤心里的疑问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盛了……你问我为何会提防自己的皇叔?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璨王!”

  关于这点,小筱和魏劫早就猜到,看来这位太子入府时,看似随意的追思童年,其实句句都有深意,让那个假璨王有些招架不住。

  听到这,小筱忍不住问道:“他若不是你的皇叔,又是谁?竟然敢这么胆大包天,冒充皇族?”

  太子夏承鸿依旧是苦笑了一下,慢慢语道:“若说长相可以随着年岁而有所改变,可是有些身体的细节是没法变的。我与璨王小时要好极了,虽然隔着辈分,却如亲兄弟一般。记得我淘气,曾经带着他爬树捉蝉,结果被树枝伤到了耳后,当时他血流不止,我怕皇祖父责罚,便让太监给他偷偷止血,后来他的耳后便留下了个凸起的疤痕。可是这次我再见璨王,他的耳后却光滑得很,毫无留疤的痕迹。倒是他的一侧耳垂后有一颗红痣……这样的痣,孤平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小筱听得正入神,看太子突然顿了下来,便问:“是何人?”

  太子似乎陷入了深思,一会是若有所思的摇头,一会又是费解地蹙眉。

  最后他似乎放弃捋顺心里的疑团,只以手沾酒,顺手拿了一只把玩用的玉斧,在斧头面上慢慢写了个“耳邑”二字,然后又将斧面的水渍抹干。

  小筱蹙眉,一时闹不清太子在打什么哑谜。

  可是魏劫却眉头微动,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太子之意。

  “这……当真?那位明明已经不在了?”

  太子知道魏劫懂了,不由得苦笑轻声道:“孤也怀疑自己想错了,可是那痣太特别,犹如卧佛,并不常见。你们二位是修真之人,想必通晓许多神通,就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法子死而复生呢?”

  小筱和魏劫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这几日见的起死回生之人,似乎不少。那个卫狄、万莲师似乎就是应该死去的人。可是他们却可改头换面,依旧活在人世间。听万莲师与秦贺的对话,似乎那璨王有向人借命之能!

  所以小筱想了想说道:“太子的怀疑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能向别处借命,那他便是地面上的阎王,比……皇帝都要显贵,手中掌握的人脉权势,也比皇帝还要牢靠!

  太子听了小筱大不敬的话,却并不恼,只是苦笑道:“其实我父皇被架空甚久了。他也好,我也罢,在施政时都不能随心而为。先帝留下的那帮子老臣死死把持着朝政,父皇就是皇位上的傀儡,身不由己!只是孤心里的这点子疑问太惊世骇俗,若无论证而贸然揭发,必定要引起天下的轩然大波。”

  魏劫饮干了一壶酒道:“今日饮君如此佳酿,自然要解君之忧,那个璨王的身份,容得在下日确认之后,再告知殿下。不过此地凶险,璨王的耳目众多,您今日掩护了我们,只怕也要受些牵连,还请殿下多多保重!”

  太子微微一笑:“孤在别人的眼中,一直是个酒肉纨绔,这样的废物大约也是不会太让人上心算计。二位放心,孤自是会多加小心。”

  自此,魏劫与小筱便跟太子月下匆匆而别。

  依着那万莲师的意思,给崔小筱泼的黑水还不够多,他们还要屠戮了小筱他们曾经寄居的村落。

  现在事不宜迟,他们要即刻赶回去,将那幕后黑手抓个现形!

  在回程的路上,小筱却是恍然大悟,顿下脚步道:“他是在斧头上写的‘耳邑’,‘耳邑’即为‘耶’那岂不是个‘爷’字?”

  她虽然读书认字,可是都是娘亲教授的底子,在猜字谜上,倒是比魏劫略慢了一些。

  魏劫冲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又无声点了点头。

  “爷”这个称呼在北地人的习惯里,便是父亲的父亲。

  也就是说太子怀疑那个璨王是他的皇祖父——已经驾崩二十余年的先帝夏元松?

  可是璨王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他的皇祖父夏元松驾崩的时候却是九十多岁的高寿了啊!

  也难怪方才太子欲言又止,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样子!

  可若是这般,关于这位璨王的种种神秘之处便可解释了!

  原来的那位璨王的确是年幼多病,当初他来洛邑封地,也是先皇夏元松的安排。

  小筱大胆猜测,那位真的璨王大约早就夭折了。而夏元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从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重返年轻,然后顶了自己幼子的名头,继续在洛邑做个闲散王爷,以此来蒙混过生死劫难,逃脱了生死簿的命数。

  可就算洛邑的人不认识璨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个假璨王相貌和年龄与原主差距太大,才是璨王来到封地十年不见外人的原因。

  而等到十余年过去之后,这个假璨王自然可以用男大十八变来解释自己容貌的差距,相信这个假王布局了这么久,应该做得周详,自然也不会叫人生疑。

  只是太子突然造访,让璨王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太子是对皇祖父和小皇叔都熟识的人。

  而这位太子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竟然看出了破绽。

  她原本以为这个璨王是为了谋取皇权。可若他真是夏元松,那皇帝的宝座也是老皇帝玩剩下的了。

  这个夏岩松谋求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所有帝王都渴望的长生不老吗!

  想到这,小筱开口道:“万莲师说,这个璨王可以借命续命……他本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他借的是谁的命?”

  魏劫也在想这点,淡淡道:“寿路都是已经既定的,他贪心想要更多,自然是拿了别人的……若没猜错,真正的璨王应该也给他贪心的父皇尽孝了……”

  小筱眨了眨眼,默默深吸一口气。

  她老早便听闻皇宫罪孽,可也知道虎毒不食子。若真像魏劫的猜测的那样。那个夏元松追求升仙,简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难道他真的用自己亲儿给自己续命?

  想到这,再想起那璨王看似儒雅温和的笑脸,小筱就觉得一阵恶心。

  两个人大闹了王府一夜,也算是有所收获。小筱彻底平了万莲师的锐气,与魏劫联手重创了他,为灵山符宗正名。

  而二人更是结识了太子,窥得了璨王的隐秘。

  只是现在不知他们暂居的村落如何,唐有术和余灵儿他们还在村中。

  若是与万莲师派去的人遭遇上,狐族人还好些,她的师父唐有术可是招架无力啊。

  想到这小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惜她的轻身术连皮毛都算不上,所以想要快些就需得魏劫背负起她跳跃前行。

  那虫粉的药力遇到凉风之后就减弱了不少,可是小筱被魏劫背在后背上时,不得不贴着他,一嗅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又是情不自禁将脸儿贴在他后背上磨蹭……

  魏劫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忍不住顿住脚,转头问:“你想要……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软乎乎的手一把堵住了嘴。

  崔小筱当然知道自己有些失常了!

  不过默默忍受骚虫的虫毒就够够的了,她可不想再听徒弟说什么骚话!

  所以小筱一边用脸蛋磨蹭着徒弟的脸颊脖颈,一边闭眼软绵绵道:“我一会就好,不准废话!”

  魏劫被她的小手堵住了嘴,没法提醒师父:她这话说得跟逛窑子的无良恩客似的,一副“爷给钱了,就得可着爷玩儿”的德行,还是不到一盏茶就提裤子走人的那种!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耽误不得时间,只能歇了逗弄师父的心思,深吸一口气,顶着师父时不时的小动作,一路奔行。

  他中的毒没有小筱深,而且他本就有女魅的血统,对于这类媚药自然较常人更有抵抗性。

  不过他知道,自己在暗道里时,是差点把持不住的。

  他身后背着的小姑娘,也不知是有什么魔力,就好像是上天专给他一人配的药,发作起来烈火灼烧,无药可解……

  好在他奔跑疾驰的时候,夜风习习,不一会,吃够徒弟嫩豆腐的小筱,终于恢复了常态。

  等到二人一路回到村落里时,远远看去,村落依旧笼在一片昏暗之中。

  魏劫和小筱对视一下,决定赶紧进村。

  他俩正想往前迈进一步,身旁的两棵大树却突然幻出了两个像树皮一样的人,将剑横在他俩的脖子上阴恻恻道:“别动!”

  小筱和魏劫互相对视一眼,闪目看向来者,只见又有几个穿着树皮衣服的人,从隐身之处显出身形来。

  这领头之人带着树皮面具,听着声音像是个女子,只见她将刀架在了小筱的脖子上,冷冷道:“敢问二位夜间行路匆匆,是要往哪去啊?”

  小筱觉得她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只是道:“我们是山下村子的,准备回家安歇,几位好汉是准备拦路要买路钱?”

  那女人冷笑着打量他们两个人:“你们是干什么的?居然要这么晚回村?”

  小筱知道自己现在还顶着张浓妆艳抹的脸,而魏劫一身的虎纹也没有洗净,两个人看着应该都不像是什么良家,所以她只赔笑道:“这不是城里花车巡游,我三婶子的二表姐在乐坊缺了人手,所以我跟我弟弟就去应个差使,赚些零用……来,就是这袋子钱,好汉都拿去吧。”

  小筱正笑嘻嘻说话的功夫,魏劫突然身后发难,一下子就敲晕了几个拿刀架着他脖子的大汉、

  而小筱的一张定身符也正正好好地贴在对面女人的脖子上。

  顷刻之间,拦路抢劫的就变成了符宗师徒二人,换成了那女的紧声问:“你……你们要干什么?”

  小筱也不废话,上去一下子掀开了那个女匪的面具。可是这么掀开一看,她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