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的眼睛这才舍得从阿福远去的背影上离开,猛然见到大掌柜在前,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答道:“我叫阿粕。”

常轩点了点头,转身去外面继续验货了。

等到了晚间店面打烊时,小伙计阿粕收到消息,他被辞退了。

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阿福总算是再次有了身子。这一次常轩期待地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说:“这次总应该是个闺女儿了吧!”

阿福心里也是这么想,若是能再有个闺女,这辈子算是圆满了。其实家里那两个小淘气也盼着有个小妹妹可以一起玩呢,他们说不喜欢弟弟。

相对于阿福这边的幸福美满,如今府里大老爷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听说原本参了他的那些奏折都被皇上压下了,根本不曾理会,可是后来却有一个叫甄郭奋的非要咬着不放,再一次上奏折提起这个事。皇上无奈,只好让刑部查这件事。于是如今府里的人日子是过得胆颤心惊,老夫人为了这事都卧病不起了。

阿福对于这些事不太懂,不过隐约听到常轩提起,说那个甄郭奋其实就是八王爷的亲信,还说可能这个事昌明公主也从中作梗。总之个个来头很大,矛头都对准了府里的大老爷。

这一日,阿福想着得旺娘子也快要生了,自己也该进府去看看。再说了,前些日子得了一些上好的燕窝,她也想着送给二少奶奶用。

从二门进去的时候,她遇到了莫护卫。因为胡一江的缘故,如今常轩和莫护卫也熟悉起来,三个人偶尔会一起喝酒,因此阿福对莫护卫也不陌生。

如今莫护卫正和两个家丁说话呢,看到阿福过来,打了一个招呼。阿福见莫护卫脸色不太好,便笑问起这是怎么来,谁知莫护卫倒是反问阿福说:“你怎么这时候进府里来了呢?”

阿福便说起给二少奶奶送燕窝的事,莫护卫点了点头,郑重地说:“天色已经不早了,你送完东西早点回家去吧。”

阿福心里虽然莫名,要知道如今不过是未时罢了,怎么就说天色不早呢。不过她也没多问,告别了莫护卫,径自带了丫鬟前去二少奶奶那边。

进去的时候,恰好二少爷也在,正握着二少奶奶的手在跟前说话呢。二少爷见阿福来了,便说:“你来了也好,陪着她说会子话吧。”说着二少爷便出去了。

阿福见二少奶奶脸色并不好,就算是笑着,也笑得苍白无力,心里便不住叹息,当下坐过去陪着她说话。

说了一些话,阿福见她精神依然不好,怕她累着,便要告辞出来。二少奶奶点头说:“也好,你先回家去吧。”说着就要躺下,阿福见此,忙上前伺候她躺下。

谁知正在这时,便听到外面有喝斥的,还有惊叫声,接着一个小丫鬟脸色苍白地跑进屋里,口里嚷着说:“二少奶奶,不好了,有一群人闯进咱们府里来了!”

二少奶奶听到这个猛地坐起,惊问道:“什么人?”

小丫鬟吓得都要哭了:“一群官兵,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16日更,抱抱各位,谢谢各位花花,花花最有爱了。

另外说一下喔,人家偶尔会推荐一些文文,有些是很早前就认识的一起写文的朋友,种种原因数据冷清所以找俺推,有些是本身成绩不错但人家帮过俺忙所以俺投桃报李。

如果大家不喜欢,这里说声抱歉,还请直接忽略;如果有兴趣的欢迎过去看看。

昨天向大家推荐了罪妻,没想到这个文竟然一天涨了300个收藏,作者很激动,哈哈。

最后情人节快乐!!

71 关进梧桐庵

小丫鬟吓得都要哭了:“一群官兵,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一听这个二少奶奶顿时呆住,接着便是身子一软差点跌下床来,惹得小丫鬟和阿福连忙去扶。两个人唬得赶紧去扶。这边刚重新躺下,便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惊叫声以及喝斥声,仿佛就在附近。

正在几人惊疑不定之时,外面匆忙跑过来一个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说是让赶紧过去接旨。当下两个小丫鬟和阿福一起帮二少奶奶穿戴上,这才扶着她往外面走去。谁知刚出院门,便见外面已经布满了手中握着刀枪的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强盗一般。

二少奶奶苦笑一声,反手握住阿福的手说:“阿福……你快些离开吧……”

离开,谈何容易,阿福四处望去,只见外面已经到处都围满了人,她能往哪里走?无奈之下,便想着老夫人那边,却没走几步便被拦下,说是圣旨已经下来了,他们是来抄家的。那个头目腮边一颗黑痣,眸子阴冷的如蛇,此时他锐利地扫视了下这几个女人,当下命令赶紧拿下。

二少奶奶尚且不信,挥开上前就要擒人的那几个官兵,勉强打起精神质问这头目。谁知那个头目冷笑一声说,圣旨上说了,男的入狱,女眷则暂且拿下。这时候身旁的两个丫鬟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说不出什么话,二少奶奶指了指旁边的阿福:“她并不是我们家的,只是过来串门而已,总应该放出去吧。”

头目打量了一番阿福,目光阴冷,阿福禁不住心里打了一个突,不过还是赶紧上前禀道:“我确实不是侯府里的人。”

这个头目看了半响,终于说:“不管是不是,先抓了再说,回头自有公断。”说着一挥手便让人拿下。

可怜阿福和二少奶奶等人不过是弱质女流,自然禁不住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兵的推搡,几下便被擒住押解下去。一时之间钗落发散,个个狼狈不堪自不必提。

很快阿福和二少奶奶两人便被押解到了正厅,到了那里却看到老夫人和两位夫人并两位奶奶都已经在了。老夫人已经昏厥过去,旁边还有点点猩红血迹。大夫人抱着她正在那里哭,二夫人则是气急败坏地骂着那些看守她的人。大少奶奶显然还处于不敢置信之中,而那位进门两年的三少奶奶则是吓得哭出了声,泪水和脂粉弄得满脸都是。

二少奶奶见老夫人昏厥,挣扎着过去看,可是官兵并不让她过去,她白白一番揪扯只是弄得衣裙更加凌乱不堪。

阿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又见那些官兵如强盗般到处搜查,将这府里但凡值些钱的全都搜罗了去,想着这就是从前戏文里看到的抄家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眼前。

大夫人抱着老夫人哭了半响,老夫人终于醒来,浑浊绝望的双眼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到了二少奶奶身上。二少奶奶此时哭得不成人形,跪在那官差面前求着要过去看一眼,手里胡乱扯了身上的首饰往那官差手里塞。官差四下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将首饰藏进袖子,咳嗽了声也就让她过去了。

二少奶奶踉跄着扑到老夫人跟前,紧紧抱着老夫人痛哭出声。老夫人抖动着颤巍巍的唇,挣扎了半响终于吐出一个字:“你……”说完这个字,她便忽地顿住,两眼呆滞。

大夫人惊叫一声,惹得二夫人两位奶奶还有阿福等都挣扎着奔过去。可是老夫人却是脑袋无力地倒向一旁,再也没有动静。

大夫人颤抖着苍白的手试了试老夫人的气息,却已经是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了。二少奶奶紧握着老夫人的手,只觉得那手逐渐开始凉起来。于是大家都明白过来老夫人去了,一时大家都哭了起来。

这边一群女人正哭得撕心裂肺,外面一个穿了官服的人走进来,看了看说:“将她们暂且押解往梧桐庵。”

二少奶奶和大夫人此时还是抱着老夫人哭,可是旁边的官差上前,强硬将她们拽开。二少奶奶人虽在病中,但青白的手死死抱住老夫人,于是那官差狠命去掰开,只听一声惊人的脆响,二少奶奶的手腕生生被掰断了。

阿福心疼地要去扶住二少奶奶,可是她却是自顾不暇,已经有一官差上前提起她就走,几乎是硬生生拖起的。阿福猛地记起腹中的胎儿,只得好声央求那官差。那官差见阿福实在可怜,又见她说话顺从,便停下拉拖着的动作,让她站起来自己走。

当下一群昔日的主子们或者被推搡着,或者被拖拽着往府外走去,而后面则是一群丫鬟们被官差围拢着往外面去。出了二门后,她们才发现家里的男人们早已经被拿下,阿福在泪眼朦胧中,甚至还看到莫侍卫也已经被四个官差拿着刀枪守着。

莫侍卫见阿福被擒下,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转头看向别处。

阿福擦了擦眼泪,两手护着腹部,想着自己如今早已脱籍,只要查明白了好歹应该能放出去的。她不求自己能够幸免于难,但总是要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

此时无论男女都被官差押解着往外行去,由于侯府人口众多,这一串走下来倒犹如长龙一般。大家或者默默低头垂泪,或者绝望悲凉形如槁木,又或者惊惧不定脸色苍白,搞得这一串队伍真如哭丧一般。

出了府后,这些人却是押解向不同的地方,阿福连同众位夫人奶奶管家婆子是一个方向。此时大夫人和二少奶奶都已经不再大声哭了,大夫人低头抹泪,二少奶奶则是神情呆滞,她们在官差的推搡下往前走。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此时忽然想起自己的孩子,于是哭着要孩子。偏偏此时跟着奶娘混在下人们队伍中的几个孩子也跟着哭嚎了起来,于是那黑痣头目不胜其烦,直接命人赶紧将她们拖走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阿福只觉得日头逐渐西下,脚下也开始生疼。最后她们终于出了城,来到了城外山下的一处废旧的尼姑庵里。

阿福茫然地抬头,她记得此处叫做梧桐庵。这个庵里并没有梧桐树,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却是有缘故的。以前曾经有位妃子被贬到这个庵里出家,在这里过了十七年清苦的日子。十七年后她的儿子却登基为帝,下旨请她回宫去。

这个梧桐庵因为出了一个太后的缘故,自然也曾兴盛一时,不过随着朝代更迭,渐渐地也没落了,如今更是废旧不堪无人问津。

当下这群女眷被官差赶到了庵中,只见里面杂草丛生灰尘遍布,蜘蛛网布满了院子角落。那些官差将她们推进来后,便关上了庵门,然后将这庵院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福心里一直惦记着二少奶奶的受伤,见不再有官差押解着,赶紧去看二少奶奶,谁知二少奶奶一脸呆滞,仿佛不觉得痛般,只任凭那手成诡异的形状下垂在身前。

阿福心里揪疼,眼里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好撕扯下自己里衣的下摆给二少奶奶胡乱包上。

大夫人此时也镇定下来,环顾了下四周,只见二夫人并三位奶奶都在,另外还有孙大管家娘子,柳儿,得旺娘子,阿屏等,都一个个哭得脂粉花了脸,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惶恐惧,甚至是绝望。阿屏抱着不过两三岁的孩子,孩子又饿又累只哭叫,她只好胡乱哄着。可是哄着孩子,自己却忍不住哭起来。而三少奶奶大少奶奶还有阿屏等,因为当时孩子并不在身边,她们如今甚至不知道自己孩子到底在哪里,于是更加揪心担忧,哭得都站不起来。

不过其中最可怜的是柳儿和得旺娘子,这两个此时还大着肚子,如今走了这么些路,都靠着长满了杂草的台阶坐下,抚着肚皮里那尚且不知男女的肚子,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人想起那在抄家之际去了的老夫人,悲从心来。想着之前其实一直在病,但好歹能延着命,她原本还庆幸来着,可是如今想来,倒不如之前早早地去了,也省的临终如此凄凉。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岁数,原也是儿孙满堂的老寿星,却竟然连一个风光的丧事都不曾有。

此时已是入秋时分,白日尚不觉得,一到晚间天便凉了起来。秋风吹过发黄的杂草,拂起台阶久积的灰尘,大夫人感到阵阵凉意。

她强打起精神,对周围一众人道:“如今这天眼看着要黑了,先去打扫下庵里吧,咱总得过了这一晚。”

这话一出,其他人先不说,就是那位三少奶奶却是一愣,脸上挂着泪水上前怯怯地说:“咱们竟然是真要住在这破庵里了?”

她原本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儿,当初父亲为了巴结这侯府才毁了幼时定下的亲事嫁给府里的三少爷。当时家里都说她命好,可是如今怎成想竟然落到如此田地,她心里着实委屈。

大夫人点头:“这个案子怕是一时半刻结不了,咱们总是要被关在这里一段时候。”

三少奶奶听到这话,小心地问:“那咱们最后会怎么样?”

大夫人见这个儿媳畏畏缩缩实在不成体统,她原本已是勉力支持,此时被这么一问,心里又悲又怒,对这个儿媳更是极为不满,不由得冷脸说:“我怎知道?”

三少奶奶被大夫人呛了一句,只好默默退下,蹲在一旁揪着一根狗尾巴草垂泪去了。

阿福此时也镇定下来了,她深吸了口气看看四周,径自挣扎着起身进了庵里,翻找了一番总算寻到一个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来的扫帚,只是那扫帚一拿起来便散开了,想来是因为放置了太久的缘故。

阿福蹲□子,将那扫帚重新绑好,开始打扫起来。大夫人见此,自己也进了庵里,找了被人丢弃的一个蒲团,撕扯开后,又绑成一个条形,这才跟着阿福一起打扫。

外面的大少奶奶阿屏等人见大夫人都动手了,也随着上前进去帮忙。于是她们各自捡了一团那撕开的蒲团,勉强拿着擦起了庵台。

大夫人见大家都干了起来,自己便绕着这院子前后走了一圈,只见后面许多房间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早已经破了洞,倒是这供奉佛像的正院还完好无损,想着她们这一群人如今只能在这正厅暂时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怀疑,某个人难得一见地双更了。

嘿嘿,因为看到一位读者童鞋(娜娜)夸了俺一下,俺一激动,就加更了。

明天依然按照计划停更,后天16日继续更。

15日晚上前俺会给最近的留言送分分,欢迎大家撒花花赚分分啊

面对如此勤快的女王,你还犹豫什么,来包养了她吧……顺便求点花花,若是嫌这章虐了雷了狗血了别打俺啊……

金银真得能通天吗

等一群人勉强打扫出一处干净地可供晚间歇息时,大家的肚子也都空了。阿福因为才有了身子的缘故,最近吃得都比平日多,前几日还曾被常轩笑说再这样吃下去怕是要养不起了呢。如今竟然遇到了这种事,看来是真得要挨饿了。

大家显然也都饿了,花了妆的脸上惨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不知道是谁肚子里还传出了咕噜声。

正在这时,却听得庵门被打开的声音,大家都转头去看,只见有两个官差,一个提了木桶和篮子,另一个则是抱了几床旧被子。他们连头都没抬,直接将那木桶篮子和被子仍在庵门内,然后大门再次被关上,大家甚至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三少奶奶最先站起来,跑到门口打开那木桶看,一见之下她很是失望:“是稀粥。”虽说她以前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儿,可是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么可能只吃这种泛着一股子奇怪味道的粥呢。

阿福第二个起身,她见篮子是有瓷碗,那瓷碗脏兮兮的,有的甚至带着裂纹和缺口。这些东西平时在侯府就是丫头都不会用的,可是如今沦为阶下囚,自然是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这时天已大黑,阿福见大夫人浑身无力地斜靠在门槛上不知想什么,便只好对阿屏道:“阿屏,咱们先把粥抬到屋门前去吧。”

这一院子的女人虽多,但以前个个都是主子,阿福自然不好开口让人家过来干活。少数几个不是主子的,柳儿得旺娘子大肚子,于是阿福也只能开口让阿屏过来帮忙了。

阿屏的儿子瑜儿如今已经睡下,小孩子饿,一边睡着一边吧咋着嘴巴呢。此时阿屏小心地放开儿子紧握着自己不放的小手,来到了门口,看了看那桶粥,叹息说:“也好,今晚也不至于挨饿了。”

阿福点了点头:“等回头瑜儿醒了,喂他一些。”

谁知这两个女人说着这话,旁边的三少奶奶巴巴地看着原本自己根本不愿入口的粥,此时倒是怕阿屏和阿福独吞了去,便拿起碗来抢着说道:“我快要饿死了,先给我盛一碗吧。”

阿福和阿屏对视一眼,再看台阶处的大夫人根本没看这边,而二夫人则是冷笑了声,骂道:“整个一没出息的东西。”

阿福低下头,拿起长柄的木勺为三少奶奶盛了满满一碗粥,然后重新盖上木盖子,这才和阿屏一起提着到台阶前来。其实那木桶不大,估计里面的粥也就是勉强够她们这些人吃,于是阿福和阿屏抬得并不费力。两个人刚将桶放下,就听到三少奶奶“呸”了一声,口里还埋怨道:“这都是些什么,哪里能咽得下,分明是给猪吃的。”

阿福知道那熬粥的米用的是脱粟,这种米只是去了皮壳,自然不如平时在府中吃得精米软糯可口。她听着三少奶奶将那碗粥在那里抱怨,也并不说什么,只是将粥桶放在台阶上,又回头去和阿屏一起把被子抱回来。那被子破旧不堪,散发着臭油味,想来是被许多人用过的。

放下被子,大家开始吃饭。因为她们没有油灯,屋里很黑,只能在屋前就着月光分粥。阿福先盛了一碗给大夫人和二夫人,又盛了两碗给两位少奶奶。二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勉强咽着吃,大夫人和二少奶奶却是根本连看都不愿意看了。

此时分完了粥,阿屏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叫醒了孩子去喂。阿福则是过去,想着劝二少奶奶好歹吃一些。

这时候二少奶奶已经清醒过来了,面对着阿福的劝说,她推开了粥,凄凉地笑了下说:“我若真饿了,自然想吃的,如今却是真得吃不下。”

这一句话,阿福是没法再劝了。

阿福其实也是满腹的心事根本吃不下,不过阿福肚子里有孩子,她就算不想吃,也得为了孩子吃。可是二少奶奶呢?除了二少爷,她还能有什么牵挂?

这一顿饭,有的根本没动一口,有的只是勉强吃了一碗,以至于原本只是够吃的粥,竟然还剩下小半桶呢。三少奶奶在那里发了一通脾气,最后看着就连大少奶奶和二夫人都端起来吃了,她也只好捧起碗来,低头看了半响,一咬牙吃起来。

吃完饭,也是该歇息了。可是人家送来的破被子只有几床而已,于是大家只能挤在一起睡了。她们先捡了干草铺在身子下面,然后才两三个人合盖一床被子睡下。

饶是如此,阿福身上依然冷,她心里开始担忧若是在这里呆上几日,怕是要生病了。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万一病了,可真是对孩子不好。

一时之间听着旁边的长吁短叹声,也不知道团儿和念儿不见了娘亲有没有哭?不知道常轩是不是很担心自己?她想来想去,又想着自己到底是早已脱了籍的,没有理由要随着侯府的主子们被关在这里,总应该能被放出去的。想明白了这个关节,她也试着躺下去睡。只是她自嫁了常轩后,几乎每晚都是在常轩的怀中入睡的,常轩的胸膛结实,她靠在上面舒服安心。如今她在这样冰冷凄清的庵里,又哪里能睡得着呢。

各种事情浮光掠影地回旋在脑子里,阿福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昏沉沉地睡去了。

此时的常轩正在烛光中凝视着一箱箱的金银。

他自听到这个消息,便赶紧命人去找阿福,可是侯府却被官兵团团围住,阿福则是根本不见人影。他开始还寄希望于阿福已经离开侯府。可是后来,当官兵撤去时,他却透过层层的人群见到阿福也连同各位夫人奶奶被押解离开了。

当时他恨不得冲上前直接将那群人砍了,然后抱着自己的娘子离开这里。

如果是十七岁的常轩,也许他还真这么干了。

不过现在的常轩,显然不是十七岁的常轩了。

他咬牙望着阿福被官兵押解离开,毅然转身回到了布庄,当下命人筹备了数万两现银。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并没有任何的权势。

他虽然会一些武艺,可是他却深深地明白,那点功夫在这些拿着刀枪穿着官服的官兵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常轩明白,如今要救阿福,必须拿银子砸!

福运来这几年的生意有多红火,大家都是知道的,于是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五万两白花花的现银便装成了数个箱子,由一群群壮汉抬着放在了常轩面前。

常轩打开那一个个的红木箱子,望着在蜡烛下闪耀着光芒的白银,不禁想起了昔日自己被告知可以脱籍的时候。

蜡烛跃动的火光倒映在常轩的眸子里,可是却照不进他的眸子深处。

他凝视着那白银许久,坚毅的唇角忽然挑起一个冷笑。

常家原本是世代的奴才,如今即使脱了籍,可是主子的恩情就在那里。

常家的人从来都教不出忘恩负义的子孙。

所以,常轩不可能只顾着自己的娘子,他要救的,是整个侯府的主子们。

如今这数年积累下的金银,便是他为昔日主人们以及自己的阿福打开枷锁的金砖。

可是,他的金银真得能通天吗?

阿福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眼睛,微抬起头,只见身上的被子早被三少奶奶娘子扯去了大半,半边身子在外面冻着呢。她赶紧坐起来,稍微往被子里挤了挤,可是这时她却看到二少奶奶也是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原本苍白的脸几乎发青。

阿福忙起来,帮着二少奶奶盖房子,她这么一动,却是把得旺娘子动醒了。

得旺娘子睁开眼,没好气地扯过被子说:“阿福,你怎么抢我被子?”

阿福抿唇轻声说:“二少奶奶冻着呢。”二少奶奶之前受了伤,如今就怕发起烧来。当下阿福伸手过去摸了摸二少奶奶的额头,却并没有烧,反而冰冷得很。

得旺娘子见到阿福的动作,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说:“二少奶奶又如何,你也不能为了讨好你的二少奶奶就让我冻着啊!”

阿福无奈,只好轻声解释说:“得旺娘子,我给二少奶奶多盖上一些被子,也并不会冻到你。再者说了,二少奶奶怎么是主子,况且如今又受了伤,你也该照顾着点。”

得旺娘子却低低地嘲笑了声:“阿福,你可别给我提什么主子不主子了,如今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哪里还分什么主子奴才。今日个三少奶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人家眼里是根本连婆婆都没有了呢!”

她说得正得意,正好躺在二少奶奶旁边的柳儿却醒了。她一双略带不安的大眼看着这两个人,小声说:“罢了,你们别吵,我左右睡不着了,还不如起来活动下,让二少奶奶多盖一些被子吧。”

得旺娘子听了这话,瞟了柳儿一眼,讥笑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副好心肠?难不成是记挂着当日二少奶奶把你送到我身边的恩情?”

这话一说,柳儿顿时脸上发白,她小心地看了眼阿福,咬了咬唇,拄着地上的干草起身往外走

阿福见柳儿大着肚子一个人起来,自然是不放心,左右她也睡不着,只好跟着起身出去。

两个人走到外面台阶处,只见暗黑的天幕上已经逐渐透出鱼肚白来,想着天也快亮了。

柳儿低头叹了口气,眸光无神地落在地上,喃喃地说道:“阿福,咱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还能出去吗?”

阿福眸子一黯,不过她还是勉强笑了下说:“肯定可以出去的。”

柳儿抬起头来,满目茫然地望着那破败的院墙,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我总觉得我走不出去了,我要死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71章之前的积分已经送过了,抱抱各位。明天尽量更,若是实在写不够一章,那就只能在周六(18日)的时候多更一些了。抱抱各位。

常轩夜探梧桐庵

其实常轩在上京城混了这么久,以前又仗着景侯府的关系,也是认识几个官员的。比如之前那个给他们办布料被骗案子的那位,就是存了靠着常轩巴结上侯府的意思。不过现如今,大家显然都有意躲着常轩,就算是实在不能躲,也是顾左右而言它。没办法啊,大家都要混口饭吃,这官场的事儿太复杂,景侯府这个案子水太深,他们头顶的乌纱帽本来就小,罩不住这么大的案子啊。于是常轩银子是如流水一般往外扔,可是楞没找到一个愿意说句话的人。

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家的常轩带着满身的倦意,低头望着窗外正在飘落的叶子。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可以去面对世间所有的困难,不过如今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幼稚。

他苦笑了声,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大树将倒,自己却要以螳螂之力去扶,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啊。

常轩闭着眼睛,以前种种在脑中浮现,二老爷对阿福的调戏,大少爷对阿福的觊觎,甚至还有自己对三少爷耍的一点坏心眼,一直到最后老夫人让自己脱籍以及拿福运来相赠。

身边的心腹已经暗示过了,侯府倒了就让他倒吧,反正福运来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侯府若是倒了正好从此得了自由,况且侯府这已经是一艘将来沉下去的船,没必要往上面浪费太多银子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父亲从小对自己的教导,昔日主子的恩情……独善其身,常轩迈不过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