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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河边的木椅上坐下。炎热的天气,千堆雪入口即化。桑洱满足地一勺勺挖着冰品,谢持风却有点心不在焉,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她的耳垂上,不知是什么时候穿了耳坠。玛瑙石晃荡着,通红剔透。细细的银针穿透了肉,将她耳垂上天生的红痣破坏了。

  这是桑洱和那个人最难以复制的相似之处。他本该不希望她破坏这两颗痣。但不知为何,问出口的话,却是:“会疼吗?”

  “穿的时候肯定有一点啊。”桑洱侧过头,神采飞扬地朝他展示了一下,耳垂如白玉,衬着晃动的鲜红玛瑙:“怎么样,好看吗?”

  砰砰,砰砰。

  谢持风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很……好看。”

  只是,两颗玛瑙石盯得久了,那火红的颜色,却似乎勾起他不愿记起的一些沉睡的画面——高烧的红烛,被狂风吹拂的金丝云水纹嫁衣,随着泥石坠到悬崖下的身影……

  不,别想了。

  仿佛在害怕破坏眼前的画面。谢持风下意识地抑制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不要再想下去。

  现在是五月份,还是夏季。桑洱还在。

  一切都很好。

  旁边的少女不知他内心所想,低头又挖了一勺红豆。

  看到她的动作,谢持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想问什么,抿了抿唇,有点别扭一样,低声地问:“桑洱,你为什么……最近都不挖红豆给我了?”

  真奇怪。在平时他绝不可能如一个小孩子一样,摊大手问人要东西。在这片倒错的光景里,对答案的在意,却压倒了他傲气和自尊。他迫切想得到这个答案。

  桑洱抬起黑漆漆的眼,无辜地说:“因为我每次挖给你,你都没有说喜欢。我不想勉强你。”

  谢持风的指节微蜷了下,闷声说:“没有不喜欢。”

  “真的吗?”桑洱笑着问:“那我呢?你喜欢吗?”

  周遭的人声在迅速远去。

  河堤上,热闹的人烟、打闹的孩童,仿佛都消失了。

  “……我,喜欢的。”

  谢持风的唇轻轻一动,听见自己这样说。

  听见答案,桑洱弯起了眼,露出了满足的笑。

  “我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你说这句话了。”

  “下一回,你一定要早点告诉我,让我能真的听见。”

  谢持风睁大眼睛,看见桑洱的身后变成了一片断崖。她的柳色衣裙,也变成了一袭华丽的嫁衣。

  有一根细细的红线,连在了他们的尾指上。

  下一瞬,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红线断开,桑洱如断翅的蝶,往后落下。

  ……

  在乱了节奏的心跳中,谢持风倏地从梦魇里惊醒。

  映入眼帘的,却是死寂、黑暗的房间。

  梦中鲜活的一切。在梦醒后,全都成了空。

  这里不是天蚕都的庙会,而是赤霞峰上,他的房间。

  谢持风散着头发,侧卧在塌上,那凝固着的眼珠,轻微地动了一下。

  自从那一天后,他就是这样的状态。分不清昼夜流逝。睡不着,不困不饿也不渴。

  偶尔浅寐,却都会梦见桑洱。

  “笃笃”两声,外面有人敲门。是蒲正初。

  这些日子,蒲正初每日都会来看看他的状况。

  只是,今天,他显然还有别的目的。看过谢持风后,蒲正初在床边坐下,开了口:“持风,我今日有些东西要交还给你。”

  “前几日我来时,你还没清醒,我就自作主张为你保管着了。”蒲正初从怀中取出了一物:“这是桑师妹留下的信。她交代了自己和郎千夜的事,还有一些话是留给你的,但是,被水泡化了。”

  “……”

  “师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说我觉得你也猜到了。桑师……桑洱在拜堂前,已经服下了化妖丹。”蒲正初看着白墙,声音很轻:“虽然我不是炼丹修士,可也知道,这东西不是一两天就能炼出来的。大概,桑洱很久前,至少在婚礼开始筹备时,就动了求死的心。只是一直拖着,拖到了真正要成婚这一天,才动了手。这件事,我们商议过,不打算大肆张扬。持风,我知你恨她,但不管如何,最终她也知错了,就当做是两清吧。”

  谢持风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渗出了一些血丝,没有说话。

  “还有这只小老虎,我记得也是你的东西,我就一并物归原主吧。”蒲正初取出了那只小老虎,放在了枕边,见谢持风还侧朝围墙,无动于衷,叹道:“你当真就这么恨她,连自己的东西被她碰过了,都不想要么?”

  “……”

  谢持风终于动了动,拿起了那只被缝补好了的小老虎钱袋,将它压在心口上,却好像堵不住那种空空的感觉。许久,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眼睛泛上了一层茫然的润意。

  其实有些百口莫辩。

  全世界都以为他是在彻头彻尾的恨意的驱使下,才杀了桑洱的。

  没人知道,在那一瞬间,他心头闪过的,恰恰是一个相反的念头。

  郎千夜在云淮的破庙里说过,她利用炙情做了手脚,要让他爱上最不可能爱的人。这样,在被唤醒之际,才能有最痛苦、最折辱的效果。

  不管他在炙情的幻境里有多喜欢桑洱,都是假象而已。

  为什么幻境已破,那种痛苦的感觉还没消失?

  他不断地梦见桑洱,再从她急坠的画面里惊醒,茫然一阵后,才想起她确实不在了。

  可他分明还有好多话没问她,有很多话没说清楚。

  桑洱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帮师父处理后续的事,还要派人去继续捞桑师妹的尸……身体。”蒲正初也知道这事儿对谢持风的打击大,他不想说话也情有可原,就没有勉强他。

  谁知一起来,就听见背后有动静。蒲正初回头:“持风?你起来做什么?”

  谢持风的面容苍白清隽,短短一段时日,就瘦了许多。刚才那丝在他眼底闪过的脆弱水光已经消失,眸光平静而死寂,却有一种让蒲正初也感到心惊的东西在里面:“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郎千夜死后,昭阳宗的知情人默契地保留了桑洱在师弟妹前的一点体面,将她真正的死因隐瞒了下来,对外只称那是一场坠崖意外。

  而远离蜀地执行任务的郸弘深,得知桑洱死去的消息时,已经是许多天后的事了。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昭阳宗,像疯了一样冲上了青竹峰,去找莲山真人。

  他得问个明白,桑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之前还高高兴兴地准备成亲,为什么人突然说没就没了?

  不知道莲山真人与他谈了什么,当日的黄昏,郸弘深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青竹峰的侧殿。

  苍茫的斜阳笼罩着台阶,他踉跄了一下,坐了下来,脑子里嗡嗡的。

  真相是不堪而让人震惊的。郎千夜与他也有血仇,桑洱骗了他们所有人。但是,大概是提早知道了桑洱的死讯,本该有的愤怒、质问和不解,来不及发酵,就化成了难受和颓然。

  郸弘深呆呆地坐着,不知为何,脑海里竟浮现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桑洱的金丹结得比普通弟子晚,当了很多年打杂的末等弟子,才有资格进入青竹峰。

  第一次见面时,她端端正正地跪在莲山真人的面前,满脸敬仰,叩头拜师,动作有点儿生疏,衣衫灰扑扑的,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因为桑洱的年纪比同一批小弟子大,所以,莲山真人就让郸弘深单独带一下她。

  当时的郸弘深,年纪尚轻,已是俊秀骄矜,翘着手臂,站在莲山真人的身后,心中颇有些不乐意,心想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桑洱跪在地上,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双黑葡萄一样的明亮眼眸,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们一起长大。最开始,桑洱还挺老实,会乖乖叫他“郸师弟”。后面就渐渐大胆起来了,叽叽喳喳地喊他的全名。

  “郸弘深!这次的任务,我比你多打了一只妖兽,你赌输啦。”

  “郸弘深,你吃什么好东西作弊了。怎么才半年,你就长得比我高那么多了?”

  “郸弘深!师父叫我们上去吃梨子,跑得慢的人要负责收拾。”

  “郸弘深,以后我们都一起出任务,打起配合来,肯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郸弘深,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我喜欢你。”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应她的?

  十几岁,对异性最朦胧害羞、喜欢说反话的年纪。依稀记得,当时他的身边站了许多同龄少年,听了这话,都在不怀好意地怪叫,起哄,调侃,似乎还开腔嘲笑了起来。

  他不懂自己的心思,或许是幼稚的害臊和别扭,让他选择了袖手旁观,没有阻止那些越来越过分的奚落。眼睁睁地看着桑洱的头越来越低,脸也越涨越红,最终,难堪化作了愤怒,她冲上来,对他迎面砸下一拳。

  打起人来,都生猛得很。

  郸弘深提了提嘴角,无声地吸了口气,触到了眼角湿润,才发现自己久违地哭了。

  有些人,有些改变结局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从今以后,不管好的坏的,他和桑洱之间,都不会再有新的故事了。

  整个十月份,昭阳宗都在继续搜寻桑洱的下落。

  但真要找起来,并不容易。

  眠宿江每年在春夏季节入汛,秋冬进入枯水期。饶是如此,十月份的水流也大得很。再加上山泥倾塌,光是那些大石头,就足以将桑洱的身体砸得稀巴烂。还有树木、草叶、黄泥都尽数汇入了江水里,激起如雪泡沫,让水变得更加清浊不分。

  最开始,即使心灯熄灭,昭阳宗的人还抱着渺茫的希望。但数天过去,没有一点收获,他们就知道人肯定没了。便不再沿岸搜索,而在下游设了一张大网,去拦截异物。

  近二十个弟子,轮换着岗位,看守着这张网。

  只有一个人,从没离开。

  谢持风的身子尚未恢复,却如雕塑一样,执拗地站在岸边,就守着这一张网,仿佛要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七八天后,连月的暴雨终于停歇。

  眠宿江水渐渐重新变得清澈。

  在一个晴朗而凉快的秋日早上,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宣判。

  从江面上,漂下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金丝云水纹的火红嫁衣。

  如残血一样,狠狠地刺痛了少年的眼眸。

  另一边厢。

  大伙儿以为已经死透了、连尸骨都被冲没了的桑洱,实际在坠崖时,意识就被系统抽走了。

  昏昏沉沉间,桑洱还不知身处何方,感觉到手脚能动了,第一反应就是摸一下自己的心口。

  软绵绵的肉。底下是一颗温暖的、跳动着的心脏。

  被月落剑贯穿的彻骨寒意,已经消失了。

  系统的声音徐徐响起:“叮!恭喜宿主完成【谢持风路线】,并成功进行了路线跳转。”

  无数的原文片段,涌入了桑洱的脑海。

  原来,现在距离她在昭阳宗坠崖,已经过去了五年。

  系统带她一举跳过了中间的时间,来到了另一个男主的路线上。

  初来乍到,桑洱还在适应新的身体,没分得清东南西北,只感觉到嘴唇有点疼,好像被人用力掰开过。旁边有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在说话:“哎!有动静了!少夫人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

  “我早就说过了,让你们看好那些戒指啊、金钗啊之类的东西,别什么零散的玩意儿都给少夫人碰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傻的,下回再乱往嘴里塞东西,噎死了谁来负责?”

  桑洱:“?”

  不祥的预感升上头顶,旁边这女人又像机关枪一样突突说话,桑洱听着头疼,唇一动,想说话,却发现她只能发出沙哑而细微的“啊啊”声。

  这位被她附身的新苦主,好像,似乎,大概,是个哑巴。

  系统:“自信一点,去掉‘好像似乎大概’。”

  桑洱:“……”

  系统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原文的设定,绝对不是我在故意整你。况且,宿主自己也说过想当哑巴。愿望成真了,你高兴吗?”

  桑洱:“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第24章

  正当桑洱压着恼火,和系统在脑海里扯皮时,刚才那道尖细的嗓音再度响起:“冬梅,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倒杯水来给少夫人喝,润润嗓子。”

  紧接着,一个声音唯唯诺诺地道:“是,张嬷嬷。”

  终于适应了这副身体,桑洱的神思轻盈了许多,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色的纱幔。

  莺窗绣帐,玉楼金屋,宝鼎熏香。这是一个华丽而香腻的房间。

  桑洱低下头。在她来之前,这身体的主人似乎是被东西噎到了,如今正躺在贵妃椅上,身下铺着丝绒软垫。穿着一袭兰花紫的留仙裙,玲珑掐腰,外罩了一件单罗纱,裙摆逶迤在地,层叠繁复但不臃肿,料子是上品的好,腕佩鎏金镯,脚踏软缎鞋,一看就知道有钱。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两人。

  刚才一直在发号施令、声音尖细的张嬷嬷,年纪在四十岁上下。颧骨高凸,淡眉长脸,面相刻薄。观其衣着打扮,应该是等级不低的仆人。简直就是小说里最刻板、最常见的刁奴形象。

  另外一人,看着也就十四五岁,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应该就是冬梅了。

  冬梅似乎不敢和桑洱对视,盯着桑洱的唇,喂她喝了半杯温水。见桑洱今天乖乖地咽下去了,没有闹脾气也没有呛到,冬梅略微松了口气,收起杯子,小心地问:“少夫人,您想再喝一点水,还是再玩一会儿呢?”

  桑洱翻身躺下,用后脑勺对着她,抱住了枕头,用孩子气的动作回答了问题。

  冬梅明白了,给她盖了张毯子,又蹲下来,替桑洱脱了鞋:“少夫人您好好休息。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摇铃,冬梅就会进来了。”

  两扇房门很快关上,听见脚步声远去后,桑洱也不装睡了,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还在消化着不断涌入脑海的原文资料。

  这可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巧极了。

  她上一具身体,昭阳宗的“桑洱”,是在成亲之前嗝屁的。

  如今这副身体,恰好也是一个刚成亲的新娘。

  系统:“是的呢。”

  系统:“正式欢迎宿主来到【尉迟兰廷路线】。各项指标开局清算时间——截至此时此刻,炮灰指数:4000/5000点(中级炮灰)。人品积分:10JJ币(穷得响叮当)。尉迟兰廷好感度:0/100(尚未触发相遇事件)。”

  尉迟兰廷。

  桑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若有所思。

  这一回,被她附身的原主,是凤陵的仙门世家冯氏的小姐。

  在修仙界,凤陵是一个地位特殊的地方。

  千百年前,世间灵气充沛,鸿蒙灵道未现。凡人庸碌生存,根本没有修士、仙法、金丹之类的概念。在那时,凤陵还不叫凤陵,只是一个贫瘠而无名的小地方。

  神、凡、魔三界本来互不干扰。九冥魔境每隔几年就会对人界敞开一次,是一个意外。而在传说里,在千年前,神界也曾出现过一次裂隙。有凤凰从九霄坠落,陨落在这里,凤火烧尽了十里青山。

  在它濒死之际,仙道之法被蝼蚁窥见、窃取,才在人间大肆传开。

  这个从凤凰身上窃取了仙法的人,就是冯家的祖师爷爷。这片凤凰陨落的地方,也因此被起名为“凤陵”,意喻凤凰的陵墓,在人界名声大噪。

  但经验告诉我们,修道最讲究的是天赋。最早出发的世家,不代表能一直领先。随着仙道盛行,一个又一个厉害的宗门、世家崛起。玄门百家,强者如云。最先得到仙道机密的冯家,反而被后来者居上。在当今,已经不算仙门百家的第一梯队了。

  但冯家后人有一个别的宗派无法复制的挂逼技能——太虚眸。

  在特殊情况下,他们可以启动太虚眸来窥见未来的零星片段,趋吉避凶。这本来是神族才会有的技能。

  而且,受到了凤凰那段渊源的影响,冯家后人笼凤气却无仙骨,为净澈的纯阳体质,修炼事半功倍,却没有神族天生的镇邪能力,很容易招来阴邪与宵小的觊觎。

  在冯氏最近的一代,发生了一个真假千金的狗血故事。

  桑洱附身的原主,名字和她有一个字相同,叫做冯桑,就是冯家被换走的真千金。

  桑洱:“这名字,好像有一股熟悉的敷衍味道。”

  系统:“炮灰角色就别提那么多要求。总比叫张三李四好吧。”

  桑洱嘀咕:“也是,起码不是姓黄。”

  系统:“……”

  十多年前,出生不足月的原主被恶仆偷偷换走,活埋进了凤陵郊外的一片偏僻的树林里。没想到原主命不该绝,有一个好心的农妇路过,听见土壤里传来微弱的哭声,挖了她出来,收为养女。

  由于那是一片桑树林,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就给原主取名为“桑桑”。

  别的小孩在婴儿时期都是皱巴巴的一团,原主却自小就是美人胚子。但长到三岁,周围的人才发现她的脑子不太灵光,也许是小时候闷在土里太久,缺氧导致的。

  好景不长,在原主五岁时,唯一疼爱她的农妇病逝了。农妇的丈夫嗜赌如命,转日就把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拖油瓶原主卖掉了。

  辗转几回,原主被送进了凤陵的勾栏。

  也是挺讽刺的。明明是当地仙门世家的大小姐,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老鸨一听说这女孩是个傻子,本来不想要。但当原主被牵出来以后,老鸨双眼精光一现,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干这一行,最是眼光毒辣,晓得摸骨识人,这女孩长大以后定是瑕不掩瑜的尤物,就买下了原主,打算培养她到十五岁就挂牌子,或者卖给富贵人家当金丝雀也不错。

  原主不会算数也不会写字,笨归笨,学起艺术类的东西倒是挺有天赋。跳舞的腰肢软如水蛇,唱小曲儿的声音婉转动人。被老鸨看重,却也因此就惹来旁人嫉妒,被毒哑了。

  原主没有防备心,谁喂她东西,她都要。即使是毒,也睁着水汪汪的眼,乖乖地吃了下去。

  万幸,剧毒入喉以后会泛起灼痛,原主哭得打嗝,一扬手就打翻了碗。因此没有全哑,还能发出沙哑微弱的单字。但唱曲儿肯定是不行的了。

  十三岁时,这棵没人疼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可算被家人接了回去。起因是冯家给假千金筑基时,发现她压根无法运转太虚眸的心咒,遂起了疑心。经过重重调查,才发现真正的女儿刚出生时就被掉包了。

  原主回家后,狗血情节接连出现。

  假千金虽然不是亲生骨肉,但聪明健全又可爱。养了十几年,和冯家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原主又傻又哑,对冯家而言,纯粹是个陌生孩子。和她亲近嫌尴尬,启蒙又无效果,教她写字,也只会弄得桌子一团糟。

  渐渐地,原主父母兄弟的愧疚心被失望取代,不可避免地有点儿嫌弃原主。

  原主虽然傻,但也能感觉到别人喜不喜欢她。在家里被冷落了几年,她就出嫁了。

  早年,冯家与姑苏尉迟家的大公子订下了婚约。

  尉迟家镇守于仙都姑苏。若说昭阳宗是修仙宗派之首,那么,尉迟家就是世家的代表角色。

  其家主尉迟磊,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剑仙。负责督办过两届修仙大会,在仙门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论地位、财富、名望,都比冯家要高太多太多。

  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公子尉迟邕,就是原主的夫君。

  这桩婚约在许多年前就定了下来。假千金也一直深信嫁给大公子的人会是自己。眼下真千金一回来,自然不能再用假的充数。

  就这样,原主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下,千里迢迢地嫁到了姑苏。

  但是,这条路线的男主角,不是尉迟邕。

  而是他的弟弟,尉迟兰廷。

  或者说,目前是他的“妹妹”。

  事情要从二十年多前说起。

  大剑仙尉迟磊,表面看起来正气凛然、仪行磊落,实际却是道貌岸然之徒,热衷于谱写强取豪夺情节。

  当年,年轻的尉迟磊在外杀妖,意外受伤昏迷,被一个名叫袁平蕙的女人救了。他对袁平蕙一见钟情,但那时,袁平蕙早已嫁人,还怀着身孕。她的丈夫,恰好还是尉迟旁支家族的人,和尉迟磊算是沾亲带故的兄弟。

  但尉迟磊岂会善罢甘休。凭他手中势力,想强占袁平蕙,是很简单的事。

  为了让袁平蕙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尉迟磊承诺,只要她听话,他就会放过她心爱的夫君。

  结果,在袁平蕙点头答应后,尉迟磊转头就背信弃义,因嫉妒心作祟,丧心病狂地杀了她夫君全家。

  袁平蕙被蒙在鼓里。她住进了尉迟磊修筑的囚笼,成了他的金丝雀。几个月后,生下了丈夫的遗腹子。

  这个孩子,就是这条路线的男主角,兰廷。

  由于这个孩子是她被囚禁期间生下来的,也是她与心爱之人唯一的联系,袁平蕙看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紧。所以,尉迟磊没有对这个遗腹子下手。他知道,一旦杀了这孩子,袁平蕙就会和他翻脸。反而是控制着这个孩子,袁平蕙才会乖乖听话。

  第二年,袁平蕙怀上了尉迟磊的孩子,并于翌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孩。

  时间连年流逝。除了三个孩子,还有一个侍奉自己的哑仆,袁平蕙没法接触外界。一直被囚禁在某处,当尉迟磊的禁脔。

  但谎言就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被囚禁到了第七年,袁平蕙偶然得知她的爱人早已被杀死,自己忍辱负重多年,原来只是一个笑话,彻底发了疯。她用剪刀捅死了自己和尉迟磊生的两个女孩,又重伤了兰廷,最终含恨自尽。

  哑奴赶来时,看见了一屋子的血腥。四个人里,唯有尉迟兰廷尚存一息活气。

  但也没用。等尉迟磊发现了这边的惨剧,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肯定不会留着尉迟兰廷的命。

  在这个无解的绝望时刻,原文那位带着穿越系统的正牌女主,又适时出现了——她将在系统的护送下,回到惨剧发生的那一个夜晚,给兰廷止血,并教会了当时才七岁的他如何缩骨伪装己身。

  他还那么弱小。什么反抗、报仇、逃跑,都是虚的。

  若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成已经死去的妹妹。

  虎毒不食子。尉迟磊可以对别的男人的孩子下手,却断然不会杀自己的女儿。

  不幸中的大幸,尉迟兰廷和他的两个妹妹,都长得很像母亲。

  身形、岁数的差距,可以用缩骨功来掩盖。况且,当时侍奉袁平蕙的老奴,出于同情女主人的心思,也帮着圆了谎。

  便是如此,尉迟兰廷被带回了尉迟家。

  作为尉迟邕的妹妹,即尉迟家的“二小姐”,被养大成人。

  在原文中,作者用了“佛面魔心”四个字来形容这个角色。

  温柔异美,心狠手辣。

  喜欢一边对你笑,一边和你玩心计。

  与作风男德、管理严格的仙门宗派不同,一般而言,这种生在富贵之家的少爷,都见多识广,平日里也该是海棠文的奢靡作风,多少会养一些通房。

  像尉迟邕,从少年时代起,身边就有几个妾侍。

  而尉迟兰廷为了隐瞒身份,须得时刻保持警戒心,不得不和旁人保持距离。看起来再骚,也是一个处。

  简直是海棠环境里的男德高光。

  在书外,这个角色的人气也不是一般的高。每个月,都有叫嚣着要扶正他的读者在评论区里建起高楼。

  【兰廷,扶正兰廷!】

  【长得比你美,温柔有情趣,有事业心,过几年就铲掉渣父渣兄恢复男装,掏出来还比在座的都大,别看是处,他见多识广,肯定花样百出很会玩,这样的男人去哪里找?】

  当然,也有黑粉在楼里跳得很高。

  【兰廷粉又来吹了,能不能消停两天?】

  【呵呵,和他在一起,哪天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好不好。】

  【赞同,老公/女婿还是要找好懂一点的。】

  桑洱:“……”

  真够复杂的。

  这么看来,她和尉迟兰廷,算是《温柔心机“小姑子”与哑巴小笨蛋嫂嫂》的关系吧。

  系统:“总结得不错。”

  来了之后,似乎还没瞻仰过新身体的模样,桑洱起身,一溜小步,来到了梳妆镜子前。

  镜中,映出了一张乌发雪肤、香娇玉嫩的脸庞。一双杏眼,带着懵懂。明明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面相却还有着娇憨的气质。

  桑洱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具身体笑起来时,居然与之前昭阳宗的那位桑洱,在神态上有一丝难以描绘的相似感。

  但气质是截然不同的。

  昭阳宗的“桑洱”,面相更妩媚成熟,也颇有修士独当一面的魄力。如今这副身体,则要稚气和无辜得多,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类型。

  桑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才收回目光,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里,不少新婚的装饰还没拆下来。

  三天前,原主嫁给了大公子尉迟邕。

  平心而论,尉迟邕长得不错,清俊阴柔而略有病容,并非谢持风那种干净凛冽、仿佛有雪意的少年类型。

  他是尉迟磊正妻之子。其母出身于和尉迟家门当户对的仙门大族,自小就对儿子管教甚严,经常给他灌输“日后尉迟家是你的,你必须继承”的思想。尉迟磊对这个儿子的期望也很高。

  在幼年,尉迟邕在族中的表现确实十分出色。但这毕竟是一篇买股文,作者不会允许同一主场的男配大抢风头。尉迟邕及冠后,修行方面,逐渐力不从心,显出颓势。

  而同时,他的“妹妹”尉迟兰廷,修为与功法却甚强。“她”一天天地长大,给尉迟邕带来的威胁感就越强。

  虽说尉迟邕这时应该还没有开始怀疑尉迟兰廷是男人,不过,在隐隐的危机感的驱策下,他还是急了。

  最终,受不住诱惑,沾了魔修之道。

  这魔道一沾,修为确实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像开了挂一样。但这都是短期利益,会损伤根本。尉迟邕从小受正统的仙门心法的熏陶长大,修魔必然会产生逆向影响,让他噩梦连连,心魂孱弱,引邪入魄,还会影响子嗣方面。

  这就是尉迟邕不介意娶一个傻子的原因——桑洱附身的原主,流着凤陵冯家的血。她是美是丑、聪慧与否,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生的孩子可以继承纯阳之体和太虚眸。

  但是这样做的话,原主会因为自己的体质而倒大霉。

  前面说过,凤陵冯家的人笼凤气却无仙骨。在凤陵那块风水宝地,倒还能正负相加为零,自己再认真修行,倒不必太担心宵小来扰。

  原主没有修为,又离开了凤陵,来到姑苏。那就妥妥地是聚邪体质。

  这样的人留在尉迟邕的身边,等于是在平地旁放了一个更低的凹谷,无形中会让本来冲他去的很多邪灵滋扰转变目标。

  桑洱:“……”

  真是没安好心,主观把她生育机器,客观再让她成了靶子。要知道,她现在这具身体和1.0比可差太多了,万一真的遇上危险情况,是无法自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