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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洱一喜,果断翻身,扒拉着软枕,往外爬去。

  却不知道,这样做,虽然结果不变,展现给裴渡看的过程,却变了味——原版是花心大萝卜推开痴缠的小妖精。现在,桑洱与青璃的强弱关系却对调了,会让人联想到妖精不满地压着唐僧索取,唐僧狼狈逃走的情景。

  没爬两下,桑洱忽然感觉到双腿一轻,惊讶地抬头。原来是裴渡大步走来,拎住了青璃的衣领,单手将他扯了起来。青璃惊慌地叫了一声,就被他无情地扔到了一旁的软垫堆里了。

  桑洱趁机爬了起来。

  裴渡扔完了人,拍了拍手心,好像扔开的是一个什么脏东西:“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桑洱喘了口气,想起没说完的台词,立刻补充:“能有什么事?我和他就是玩闹玩闹而已。”

  裴渡看了她凌乱的衣襟与红潮未褪的脸颊一眼,意味不明地重复:“玩闹?”

  “当然,这是很平常的。”桑洱一边说,一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目光掠过了裴渡的裤子,她忽然眼尖地看见,他右边小腿的裤管上,似乎渗出了一点儿血迹,不由脸色一变,蹲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结痂破了吗?”

  经她提醒,裴渡才发现这里渗血了,可他并不在意:“刚才走得快,牵到伤口了吧。”

  裴渡确实觉得无所谓。

  他是贫瘠之地长出的野草,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娇花那么讲究。

  小时候,曾经病到半死不活,也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有时候,越是想着疼,就真的会更疼。所以,索性痛了也不去管,扛过去就好了。与之相比,结痂撕裂这种事,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桑洱却蹙起了眉,扯过他的手腕,往屋子里走:“不行,你跟我过来,我要看一看。”

  裴渡愣了一下,对她的小题大做感到了莫名其妙和不理解。

  一转眼,他就被桑洱拉到了屏风后。这里是青璃平时抚琴的地方。

  桑洱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蹲在他的腿前,仰头,催促:“你把裤管拉起来,我看一下怎么了。”

  裴渡情绪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慢拉起了裤管。

  此处的伤口,外缘已经长出了粉色的嫩肉,中间是半脱不脱的血痂。估计是因为位置太靠近膝盖,一走动就容易牵扯。万幸不严重,就是流了点血。

  桑洱如释重负,对裴渡一笑:“没事,重新包扎一下就行。”

  另一边厢。

  青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个突然闯入他房间的陌生少年扔到了垫子上,不由非常生气。

  青璃虽然是在青楼里长大的,但从小几乎没吃过苦,尤其是认识了秦桑栀,得到她的撑腰以后,大家就更是什么事儿都捧着他。连客人也要一掷千金,哄得他高兴了,才能见上一面,从来没有谁这么粗鲁地对待过他。

  而且,青璃以前动辄不舒服,秦桑栀都会搂着他,嘘寒问暖。刚才他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秦桑栀却好像没有看见他,注意力全被闯进来的那个少年带跑了。

  这让青璃涌出了深深的危机感。

  那个人不会是秦桑栀的新欢吧?

  青璃的客人不少,但年轻漂亮、有钱有势、从不强迫他、只听他弹琴就满足的客人,只有秦桑栀一个。他绝对不可以失去这个贵人的支持。

  于是,青璃爬起来,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裳,就像小斗鸡一样,杀气腾腾地走进了屏风里。看见秦桑栀居然跪蹲在了这少年的面前,青璃的危机感登时更重了,两只眼睛冒出了火,瞪着裴渡。

  就在这时,桑洱正好回过头:“青璃,你这里有没有金疮药和干净的细布?”

  青璃听了,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说有,出门招了个小厮进来,让对方去取。结果小厮不太懂,东西拿来了,却不是桑洱想要的。

  桑洱倒没有责怪,对那小厮说:“不是这种。这样吧,你带我过去库房,我自己找好了。”

  小厮忙点头。等桑洱离开后,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青璃和裴渡两人。

  青璃这才有闲工夫认真打量自己的对手。可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一看,青璃的底气就不是那么充足了。

  青璃自诩貌美,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年,比他生得好看多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璃总觉得,这少年的上半张脸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对方的眉眼更深邃,有一种天生的跋扈和俊俏。自己精心描绘的妆容,与对方相比,瞬间就落了下乘。

  除了秦家内部的人,外界其实并不是很了解秦桑栀和秦跃当年搞骨科、秦桑栀还照着她哥的样子找替身的狗血事儿。再加上,青璃没见过其他替身,所以,他压根没往这个方向猜测,只在心里嘀咕:也许秦桑栀就喜欢这个类型的男人。

  好在,裴渡的额上被黥了字。有了它,再俊的相貌也不再完美。青璃的自信和底气,仿佛一瞬间又回来了。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刚才居然敢扔我!”青璃扬起下巴,冷哼一声:“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当上了秦小姐的新宠,就能这么嚣张。我陪了秦小姐两年多,还不了解她吗?别以为自己了不起,秦小姐只是恰好喜欢这个类型的长相的男人而已。你这么粗鲁,她早晚会腻了你。”

  裴渡本只是懒懒地支着下颌,闻言,眉梢一抬,眼眸涌现出了一丝诡光。

  青璃叉着腰,示威了一通,忽然有点懊恼——怎么自己的话,好像在教对方怎么留住秦桑栀的心一样?

  于是,青璃立刻改了口,搬出自己的优点来挫败对方:“就说说你会什么吧。你会抚琴吗?会唱小曲儿吗?都不会吧?我可是……”

  此话未落,青璃忽然听见了连串“咔嚓”的裂声。

  桌子上放了一把名贵的瑶琴。裴渡的左手挪到了古琴的一角,仿佛没用劲儿一样,眼都不眨,轻轻一捏。

  那五根锋利坚韧的琴弦,竟“锵”地同时断裂。连同底下古朴的琴面,也生生碎开了一条长缝。

  青璃见状,呆了两秒,冷汗刷地一声就下来了。喋喋不休的话语,也都卡在了喉咙里。

  裴渡收回手,一脸遗憾,道:“你这琴好像不太结实呢,一碰就烂了。”

  “你,你……”

  这时,桑洱带着药和细布回来了。

  青璃知道自己挑衅在先,论起来,更理亏,看见桑洱进来,便气恼地转身出去了。

  桑洱蹲下来,小心地给裴渡上了药,一边包扎,一边问:“会疼吗?”

  裴渡嗤了一声:“有什么好疼的。我可没那么娇气。”

  “这不是娇不娇气的问题。”桑洱没有看他,笑了笑,认真地说:“即使你不娇气,我也不想弄疼你啊。”

  裴渡不说话了。心中却颇为不以为意。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蠢蛋,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好了,我们走吧。”

  闹了这么一出,桑洱也不可能和裴渡一起留下吃茶了。反正探望青璃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只是身体有点小毛病而已,人还精神着,可以打道回府了。

  “青璃,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

  青璃不高兴地偎了过来,缠着桑洱的手臂,哀怨地说:“秦小姐,你还没来多久呢。这么快就要走。”

  青璃的衣衫上,似乎熏了某种浓烈的香,闻久了有点头昏脑胀。何况,现在裴渡还站在旁边。桑洱干笑一声,身体不着痕迹地后倾,安抚道:“好了好了,真的已经不早了。我下次再来看你吧,你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遣人来找我。”

  裴渡站在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一直到两人步出了青楼,他都没说话。

  他们是步行过来的,自然也要散步回去。

  差不多亥时了,天已全黑,乌云蔽月。两侧的花楼里,花天锦地,红飞翠舞。街上倒是冷清,行人寥寥,连醉汉也不见了。

  因为顾忌裴渡的腿,两人走得很慢。在踏上一座拱桥时,月亮终于从云层后出来了。

  月光洒在河水上,仿佛有银箔在晃动。恰有一阵大风迎面吹来,河堤的树梢沙沙晃动,也吹散了身体的闷热。

  桑洱舒服地吁了一口气。这时,落后她一个身位的裴渡,忽然捂住了眼,轻轻地叫了一声:“啊。”

  桑洱听见声音,回头,立刻走了回去,紧张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眼睛里有点疼,可能是进了沙子。”裴渡似乎很不舒服,抬手揉了揉眼,却不得其法:“姐姐,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在风声中,他的声音有几许模糊,像在撒娇。

  桑洱不疑有他,按下了他的手:“好,你先别揉了,我看一看。”

  突然,裴渡朝她逼近了一步,微微屈膝,让两人视线平齐了。距离突如其来的拉近,少年的睫毛纤毫毕现,阴翳自上方映在眼珠里,清浅,又不可捉摸,令人不禁屏了屏呼吸。

  “怎么了?”

  “太暗了。要靠近点……”裴渡歪了下头,由始至终,目光都盯着桑洱的眼,似是不愿错过任何微妙的情绪。说到“靠近”两个字时,他的脸忽然又逼近了几分,“看得清呀。”

  于此同时,他挣脱了桑洱按住他的手。反客为主,抓住了她。

  被他逼到跟前,温热的气息交错,再往前半步,或许就会碰上彼此的鼻尖了。桑洱有点心慌,想退后,但一想,又忍住了。

  在好感度负60的前提下,裴渡靠近她,肯定不是因为心里喜欢。

  只是,她现在的人设是舔狗,也是经验丰富的花心大萝卜。不管裴渡是在戏弄她,还是试探她,她都应该狂喜,而不是躲避。

  桑洱的手指无声地蜷缩了下,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沙子,好像已经掉出来了。”

  “真的吗?”裴渡没有退开,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口吻添了几分不安:“可我的眼睛还是很不舒服。”

  他看见她咽了咽喉咙,气息屏过,仿佛有点不稳:“……进了沙子就是这样的,等这真难受过了,就没事了。”

  “那好吧。”裴渡松开手,直起身来,嘻嘻一笑:“姐姐说完,我就觉得好像真的不疼了。”

  在那么近的地方,足以让他看清楚她的一切反应。

  在他靠近的时候,她的脸颊涌上了薄红,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反感、后退。甚至,仿佛因为紧张,气息变得有淆乱。

  果然。

  裴渡从来都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献殷勤,对另一个人那么好。

  名利财色,总得有一个图的。

  如今,似乎真的让他试探出点东西来了。

  她果然对他……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某种触碰到禁忌的刺激感,混杂着残忍的破坏欲,乍然涌上心头。

  那个叫青璃的蠢货,有一个地方倒是没说错——裴渡发现,青璃的眉眼,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从衣食住行,到婚配嫁娶。这并不出奇。

  秦桑栀,大概就是对他这种相貌的人,情有独钟。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那个曾经浮现在裴渡的脑海里,却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恶意念头,缓缓成了型。

  他似乎知道应该“送”秦桑栀一份什么样的大礼了。

第55章

  当夜,桑洱回家泡了个澡。反正周围没人,她直接穿着短衣短裤,坐在藤椅上,怀里抱着一个琉璃碗,吃着切成小块的水果。

  不得不说,原主还挺会享受人生的。不仅在家里修了白玉浴池,透过暗渠引来清泉,还在藤椅下砌入了寒玉片。丝丝缕缕的寒意透过藤缝渗出。闷热的天气,即使没有风扇空调,坐在上面,肌肤也是干爽的,不会出一背黏腻的汗。

  果肉新鲜而多水,桑洱吃得满口甜香,闲着没事,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进度条和好感度。

  这一看,她却意外地坐正了,“咦”了一声。

  探望青璃之后,炮灰指数小幅度减了20点,这属于正常范围内。

  诡异的地方是好感度。

  桑洱记得,在裴渡看见她和青璃卿卿我我、滚成一团的时候,裴渡对她的好感度,就已经跌到了负60。

  可现在,好感度却显示为负50。

  扣掉的10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桑洱没想通,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导致裴渡对她的好感提高。

  系统:“10点好感度,分别在处理伤口、桥上对话时变化。”

  桑洱怔了怔。思索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裴渡对董邵离恨之入骨,对她也恨屋及乌。但再怎么说,人都是厌恶伤痛、喜欢被捧着的。伤痂撕裂时,有人温柔以待,给他止血包扎。裴渡再变态,也不至于会讨厌这种事。

  而且,她现在对裴渡投入的感情越多、越是关怀备至,日后,就越会后悔、痛苦。对此,裴渡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还会恶意地希望,她对他再好一点。

  而在桥上的时候,裴渡突然逼近了她。

  男人心,海底针。小变态的心更难懂。桑洱不敢断定裴渡在想什么。不过,她猜测,裴渡应该是在试探她对他有没有那种心思。

  绝情蛊这玩意儿,必须建立在宿主对另一方的爱情上。

  如果中蛊的宿主不动心,就不会养大体内的蛊虫,也不会因为被爱人背叛、引发蛊虫作乱而痛苦不已。

  原文里,并没有提到过裴渡是怎么想到用这个东西来报复原主的。可凡事总得有一个契机。裴渡肯定是先看见了秦桑栀爱上他的可行性,他才会去行动。

  这个契机,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裴渡试探的结果——他发现了仇人之女居然对自己有那种心思。

  这个发现,大概让裴渡非常得意洋洋。后面的5点好感度,就是因此而来的吧。

  这世上,最酣畅淋漓的复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韩非衣遭到董邵离背叛后,自行服下绝情蛊,却无法断情,饱受折磨后,自裁身亡。

  来到下一代,这个故事颠倒了背叛的关系,重新上演。

  裴渡不但要对董邵离一家赶尽杀绝,还要让董邵离的养女反过来爱上韩非衣的儿子,步上韩非衣的老路,品尝同样的折磨,可以说是杀人诛心了。

  其实,认真论起来,原主挺无辜的,她被秦家带回去的时候还是婴儿,也不知道董邵离是人渣,根本无法选择当不当他的养女。

  系统:“原版的秦栀确实无辜,魔改版的秦桑栀却不完全无辜。”

  桑洱:“……”细想一下,竟是无法反驳。

  原文里,这个角色是正牌女主的马甲,也没有骨科、替身之类的狗血设定,可以说,由始至终,这个角色都没有哪里对不起裴渡。

  而魔改版的原主,则作死地把裴渡当成了替身。有了这一抹狗血,就算没了董邵离那层关系,裴渡知道真相后,也不会给原主好果子吃。

  这个差别,大概就是原文的裴渡会爱上正牌女主,而魔改版的裴渡由始至终只想弄死桑洱的原因了。

  不过,即使如此,原主也不算是罪无可赦。好歹,她也救了裴渡、庇护了裴渡,更没有在日常亏待过他。若她遇到的是一个讲道理的复仇者,念及这份救命之恩,说不定,最后会手软放过她。

  可惜,她偏偏遇到了裴渡,一个恩将仇报、口蜜腹剑的小变态,可以上一秒还在笑吟吟地对你说“多谢姐姐”,后一秒就眼都不眨地捅你一刀,根本无法用常理来预判他的思维和行动。

  也怪不得裴渡在读者中的好感度那么两极分化,吃这一款的读者,觉得他刺激带劲。不吃这一款的读者就觉得他又疯又可怕。

  言归正传,不管好感度是怎么来的,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只要不改变人设、不影响主线剧情,好感度还是有办法刷上去的。

  本来,桑洱以为,开局这么不利,自己只能坐以待毙,等待好感度扣到负无穷。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

  系统:“宿主,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好感度呢?”

  桑洱揭穿了它:“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套路吗?”

  桑洱的上一个马甲是武力值为0的小傻子。所以,剧情没法安排她打怪。而秦桑栀这个身体是有修为的。

  也就是说,【裴渡路线】有99%的几率会加入捉妖除魔的副本。

  好感度到用时方恨少。先前,在谢持风路线里,经历第一个副本【心鬼祸】时,桑洱就已经被负10的好感度狠狠地坑了一把。忙活数天,最后不仅奖励全无,还受到了惩罚,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遑论现在的好感度是负50。进入副本后,肯定会引发极其坑爹的效应。

  好在,现在有解决的办法了——只要坚守、夯实花心的人设,再从别的地方找补,就可以一边杜绝裴渡对她产生感情,一边暗戳戳地刷高好感度。最后,变成裴渡心里【一定要报复,但观感还不错的舔狗】。

  几天后,裴渡身体最后的几处伤口终于愈合,基本恢复了正常。

  按照原主一贯处理替身的做法,这时候,她应该给裴渡一笔钱,然后帮着安排他的去处。

  从前,曾有几个替身对原主产生了别的心思,表示不想走,要留下来报恩,甚至含蓄表达了以身相许也可以。最后还是被“郎心似铁”的原主送走了。

  轮到裴渡,那就不同了。

  原主非但不会送走他,还会想方设法地将人留在身边,日日相伴。

  这天中午。

  “肩膀这儿愈合得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沐浴了。”桑洱收起了换药的东西。

  裴渡随口应了声,瞥了一眼肩膀,将衣衫捞了上去,束好了衣带。

  桑洱坐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裴渡,你身体好起来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裴渡歪头看过来,似乎有点不解,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打算?”

  “意思就是,你之后要去哪里,有打算投奔家人吗?”

  裴渡悠然道:“没有,我的亲人都死了,死得透透的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桑洱:“……”

  秦跃好歹也算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目前还活得好好的。

  裴渡这么说,就是把秦跃当成死人预备役了,这恶意真是够外露的。

  而且,裴渡似乎很享受在她面前指桑骂槐、笑嘻嘻地诅咒秦跃的感觉。

  反正,他觉得桑洱听不懂。

  像在异国用母语骂人。别人不仅听不懂你在骂他,甚至还会被你的神态迷惑,笑着点头附和你骂他的话。

  多滑稽,多好玩。

  桑洱心想,面上没有露出异色,身体微微前倾,眼眸凝视着他,道:“既然这样,你要不要留下来?”

  裴渡睨她一眼,不动声色道:“留下?”

  哼,自从那日猜出了她的心思,裴渡早已猜到了她会有此一问。

  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开口留他了。

  真蠢。

  不过,这样正合他意。

  “嗯,留下。”桑洱仿佛有点紧张,坐直了,语气却很真诚,说:“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既然你暂时没有要去的地方,不如留下来吧。”

  她郑重的模样,显然取悦了裴渡。他抱臂,故意说:“姐姐,我身无分文,还有债主追杀,你难道不怕留下一个吃白饭又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人?”

  “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一早就说了,我看你合眼缘,能帮就帮而已。你的那些债主,本来就是无缘无故迁怒于你。在外面我会保护你。有我在,他们也不敢登门来找麻烦。至于吃白饭……如果你愿意,我这里总会有你可以做的事,不会让你闲散度日的。”

  “比如呢?”

  桑洱想了想,说:“比如,我有时要给别人看诊,你可以帮我写药方。你会写字的吧?”

  裴渡道:“会是会,但我不喜欢握笔写字,更喜欢拿剑。”

  “也可以呀。”桑洱温柔道:“那你就不写字,负责保护我,陪着我出去好了。”

  裴渡坐没坐相,支着腿,仿佛思索了一下,才说:“那好吧。”

  实则,却在心里暗笑了一声。

  ——这家伙,居然要请一个准备夺她命的人保护自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真是越来越期待她发现真相的那天了。

  到那一天,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敲了门。进来后,俯下身,在桑洱的身边小声道:“主子,飞燕阁的东西送到了。”

  仆人的嗓音压得很低,可在安静的室内,却瞒不过修仙之人的耳朵。

  一桌之隔的裴渡听了,眼珠微微一转。

  飞燕阁?

  那似乎是泸曲最有名的一个玉石商行,价值连城的珍宝玉石,在其库房内,数不胜数。

  桑洱听完,说:“让他等着,我这就来。”

  随着仆人来到前堂,桑洱看见一个华服男子捧着一个盒子,守在了厅中。

  桑洱带着盒子回房,打开了它。

  盒中铺了锦缎,中间放了一串以金丝绳索穿在一起的玉石佩饰。其中最大的主体是一只玉狐狸。周围还缀了许多扁状的圆玉。玉质一看便知是上上之品,可惜,裂痕甚多,显然曾经被人摔烂过。

  飞燕阁是泸曲城里的玉石行。术业有专攻,里面的工匠修复玉器很有一套。但这么精湛的手艺,也没有办法完全去除这些瑕疵。

  桑洱将这串佩饰拎起。那些扁圆的小玉垂落下来,在底下相撞,声音非常好听。

  在原文里,这东西是原主和秦跃搞骨科时的定情信物。

  当年,秦跃某次外出收妖,偶然得到了这块玉石的本体。它本为珍贵的羊脂玉,又曾与一只百年道行的魔埋骨在同一处。寻常修士得了它,可以宁心安神。若是魔修得到它,效果还会翻倍。

  秦跃将这块玉一分为二,请工匠造了一对情侣款的玉饰,一个他自留,一个送给了原主。

  三年前,秦跃成亲时,原主曾拿着这串玉,去拜堂的地方大闹。后来,秦跃冷着脸,亲手毁了自己那一串玉佩。原主见状,也赌气地将玉石砸了,以此表示一刀两断的决心。

  但她只是嘴硬罢了。背地里,原主还是将碎玉都捡了回来,还花了重金,让飞燕阁修复它。可惜,再怎么努力,这裂痕都去不掉了。

  冥冥中,似乎预示着破镜不可重圆。

  前段时间,因为裂痕再次绽大了,原主再次送了它去飞燕阁。

  孰料,东西都还没拿回来,桑洱就穿过来了。

  这玩意儿,对原主而言才有纪念意义。在桑洱看来,就是一个装饰。因为主体和底下的扁玉都裂开过,它本身的昂贵价值和里面的力量,也都所剩无几了。

  在原文里,原主后来将它送给了裴渡。

  当然,她的出发点并不单纯,只是因为秦跃曾经佩戴过同款玉佩,如果让赝品裴渡也戴上,那么,二者的相似程度就更高了。

  看到这段剧情,桑洱觉得后续会不太妙:“我想说,根据小说黄金定律,我这么做了,迟早都会被裴渡发现真相,顺便拉一波仇恨的吧?”

  系统:“后续细节还没有加载出来,暂时不知道。其实概率不大。”

  桑洱:“……”

  也是,秦跃的那块玉已经毁了,裴渡没有了对照品,自然不会发现这份礼物的前身是什么。

  根据剧情,裴渡收了礼物,并没有将它挂在腰间。秦跃看不到他戴着,自然不会跑过来和裴渡说这块玉的来历。

  而且,算算时间,秦跃和原主的骨科情已经BE三年了。

  作为正主,和替身争风吃醋的这种幼稚又狗血的事件,是不可能发生的。

  按道理,不会有事。

  只是,这剧情,有时候,似乎也不能按道理来说。

  桑洱正举棋不定,忽然,眼尖地发现,其中一枚扁圆玉,居然没有裂痕,而是完好无缺的。

  对了,原文只是说她将这玉佩作为礼物送给裴渡,可没规定一定要送一整串。

  这里似乎可以钻个空子。

  桑洱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完好的圆玉解了下来,置于手心。

  她决定,只送这块小小的圆玉给裴渡。

  没有了主体的狐狸,它就彻底没了辨识度。这样一来,就可以彻底规避“被认出来”的修罗场了。

第56章

  几天后,七月初来临了。桑洱附身的原主,生日恰好就在这几日。

  在往年,原主的生辰宴都是在秦府举办的,过得甚是风光。这一日,她会换上华丽的新衣服,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在养父母、秦跃的陪伴下度过。更有许多冲着秦家的家世门第而来巴结她的人,踏破门槛,为她奉上祝福和礼物。

  因为原主喜欢看天灯,到了子时,秦跃还会给她放飞千盏明灯。这空前绝后的盛景,总会引得满城百姓走上街头,举头望天,惊叹称奇。

  记得某一年的生辰,贪玩又大胆的原主还拽着秦跃,跑到了泸曲城郊的青山上玩耍,闹到了半夜才尽兴而归。不出意外地,回家被董邵离和秦菱责罚了。面对父母的怒火,秦跃还直挺挺地护在了她的面前,担下了主要责任。

  可自从原主三年前离开秦府,这个日子,就骤然静默寂寥了起来。

  不过,从原主企图通过寻找替身来引起秦跃注意的行为来看,就知道她不是一盏甘于寂寞的省油的灯。

  外界并不知道原主曾在秦跃的婚礼上闹事,可原主和秦家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关于她突然自立门户的原因,在泸曲还是传出了诸多微妙的流言蜚语。没人敢把这些闲话拿到原主面前说,可不代表原主不知情,为此,在生辰这天,越是没人为她庆祝,原主就越要高调地度过,不愿因为输过以前半分而被看轻。

  每一年,原主都会包下泸曲最好的酒楼来庆生,还会命人去东边的城楼放天灯——这一点,也是为了对照秦跃以前给她放天灯的事。

  届时,明灯在夜幕前升起,飘满天空,泸曲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会看见这一幕,也包括不知身处何方的秦跃,或许还有他的妻子、秦家的旧仆。说到底,也是隐隐带了和秦跃斗气的心思——看吧,你不给我过生日,不带我放灯,我也照样能过得很开心。

  到了今年,当老仆忠叔前来询问桑洱“生辰是不是按照老样子来办”的时候,桑洱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在忠叔来敲门之前,桑洱正和裴渡待在府中的偏殿里。

  这是原主在这座府邸里专门划地建造、以修炼清心的场所,仿造了秦府里面的同样场所的设计。以木石为基底,阴凉通风的室内,修筑了数个打坐的扁平圆台。殿外竹林环绕,流水潺潺,一派静谧的禅意。

  午时,裴渡盘腿,坐在其中一张冰冷的圆台上,闭着眼睛,上扬的浓眉却轻微地颤着,显然不太安然,仿佛有股戾气在冲撞。桑洱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修炼。

  等这一轮运转结束后,不止是裴渡,桑洱也出了一身薄汗。

  两人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近些日子,裴渡忽然问桑洱,能不能在修炼上指点他一二。他称自己从没有正式拜师、接受过教导,筑基、结丹、修炼都是据书自行摸索的。这么多年,也只在一个二流修士的身上偷过师,所以,基础很不牢靠。

  桑洱读过原文,知道这个小变态虽然满嘴谎言,可他这段解释,却有一大半是真的。

  韩非衣因绝情蛊而死的那一年,裴渡才七岁。没了母亲,裴渡被迫早早就独自面对生活。

  谢持风也有类似经历。但二人的区别就在于,谢持风经历了很多坎坷,最后遇见了生命里的贵人箐遥真人,还进入了昭阳宗修炼,人生向上而行。裴渡则一路阴差阳错,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只能一直在泥泞的底层摸爬滚打,根本认识不到靠谱的修士,也得不到正常的教导。

  好在,韩非衣当年还是留了一些衣钵给他的。再加上,裴渡之后辗转去过很多地方,与五行八作的人都打过交道,所以,偶有机会偷师一二,就这样勉强筑了基、结了丹。

  筑基相当于基础科目。正统修士和魔修,则是基础科目之后的专业方向选择。韩非衣是魔修,留给裴渡的,也是魔道的秘籍、武器,裴渡自然也选择了同一条路。可前面的基础没打好,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影响,时不时便会灵力淆乱。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充分。但是,修仙世家向来都不会互传筑基、运功等心法。对于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关系来说,这个要求,还是太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