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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渡也很清楚这点。因此,他的本意,其实只是为了试探桑洱,看她的底线究竟在何处,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抵触。

  没想到,桑洱一听,便露出了担心的神色。之后,毫不犹豫,便带着他来到了这里,真的开始教他了。

  就连发现了他是魔修,也没有露出那种鄙夷或疏远的神色。

  至此,裴渡终于知道,这家伙对他的底线低得可怕。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她都几乎不会拒绝。

  还真是没有一点戒心,亲手帮仇敌磨刀,也不带一点怀疑的。

  猎物太容易相信人,竟让裴渡心底生出了一丝胜之不武的悻悻之意。

  难道只是因为喜欢他,这人就能毫无保留到这种程度?

  还是说,他其实不是特别的那个。她对那个青璃,也是这样的?

  有太多的疑问暂时没有答案。不过,裴渡向来是个间歇性随遇而安的人。只要确定地方是安全的,而给他的又是对他有好处的东西,他都一概来者不拒,先收入囊中再说。

  今天是两人一起修炼的第三天,进展不是很顺利。

  “裴渡,你的天资很好,但你自己也知道,基础太薄弱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补回去的,操之过急,反而会起反效果。”桑洱擦了擦汗,找出了两本书,推到他跟前,认真地说:“你晚上回去以后,先把这些心法看熟了,之后修炼起来,就能更稳一些。”

  裴渡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舞文弄墨、看书写字,在桑洱转过去后,暗自翻了个白眼,捡起了书。随意翻了几页,他就发现这不是新书,纸页上有一些批注,似乎有一定年份了。

  这是秦桑栀以前用过的心法?

  就在这时,忠叔来敲门了。

  桑洱走出去,听完他的来意,又粗略看了一下原主这几年过生日的剧情,眼角猛抽,果断说要取消放灯环节。

  废话,她又不喜欢秦跃,何必和他斗气。况且,这只是原主一厢情愿的斗气而已。秦跃恐怕早就搂着娇妻入睡了,鬼才会专门等到夜晚十二点,看天上有没有飘着明灯,更不可能被这种伎俩气到了。

  有那么多钱,拿去吃喝玩乐,拿去买灵石、买武器,不是比铺张浪费更好么?

  好在,放灯不是剧本的硬性要求,取消也完全没压力。

  忠叔一听,两道花白的长眉下,一双老眼掠过了惊讶之色,再度确认道:“小姐,您今年不放灯了吗?”

  忠叔是知道那段往事的来龙去脉的老仆。每年生辰都放灯这事儿,就像是小姐跟大公子较劲的具象化体现。今年小姐突然不要了,莫非她终于能放下心结,不再纠结过去了?

  如果是真的,那倒是好事。

  “今年不放,以后也不放了。”桑洱摆摆手,想了想,又说:“还有,吩咐下去,今年不在外面开宴了,多买点食材,大家在家里一起吃顿饭就好。”

  忠叔确定自己没听错后,颤巍巍地点头:“是,小姐,老奴马上去办。”

  等忠叔走了,桑洱揉了揉肩,回到了偏殿里。

  她出去后,修炼被打断了,裴渡果然没有自行继续,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光滑的石头上,曲起一条腿,拿着一本心法秘籍在看。一头浓密蜷曲的波浪褐发倾泻了下来,铺在干净的地上。

  听见桑洱回来的声音,裴渡也没起来,就着躺着的姿势,抬起下巴,倒过头来看她:“姐姐,你的生日还有几天就到了么?”

  这里很安静,裴渡听见了外面的对话也不奇怪。

  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桑洱点头。

  裴渡“哦”了一声,翻过身来,将心法搁到一旁,声音单纯又好奇,眼中却满是探究:“姐姐,你以前生日都喜欢放天灯?”

  会这样庆祝生日的人,他闻所未闻。

  桑洱顿了顿,说:“以前觉得明灯在天空飘散,像是星星,很美。连续几年都这样,就腻了,不喜欢了。”

  裴渡眼睛弯起,笑吟吟地说着玩笑话:“那我可以松一口气了。毕竟,花光我如今身上的积蓄,怕也是买不起一盏天灯给姐姐的。”

  桑洱正要说话,脑海里就突然加载出了一段原文——

  【“买?不用。”秦桑栀邪魅一笑,用充满了暗示的暧昧声音,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桑洱:“……”

  卧槽,这么羞耻。

  “买?不用。”桑洱脚趾蜷缩,硬着头皮,将这句台词含糊地带了过去:“……唯有以身相许,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说罢,等裴渡的笑意消失之前,桑洱立即机智地找补:“我的意思是,因为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就好,礼物贵不贵并不重要。我平时有很多事情忙,到时候你帮我分担一些,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唔……”裴渡听了,坐起来,忽然,低低地痛呼了一声“啊”。原来他的头发被石头缝夹住了几缕,坐起来太猛,头皮被扯痛了。裴渡拉了两下,弄不出来,心下微恼,竟直接抓着发尾,以蛮力去扯。

  好在,他这只手立刻被按住了。

  “不要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你一点都不疼的么?”桑洱在他身边蹲下,制止了他的粗暴行为,低头,小心翼翼地将他绕在里面的头发慢慢地弄了出来。

  裴渡的目光在她的侧脸上停了停,扭开头,语气充斥着一股满不在乎:“切,这有什么好疼的。”

  这时,原文再次冒出来了——

  【秦桑栀听了,深情款款地说:“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裴渡听了这话,看了桑洱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回,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膝上的指节不着痕迹地缩了一下。

  桑洱自己也觉得尴尬,估计这台词把裴渡给油到了。所以,她赶紧当没事发生过,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的头发乱了,我给你重新梳梳吧。”

  不等裴渡同意,桑洱已膝行绕到了他背后,拿起梳子。她明显感觉到,当自己触到裴渡的肩时,他浑身都紧绷了一下,似乎对于将后背暴露给别人这种事,本能地感到了不安,还暗暗捏紧了拳,带了点攻击性。

  桑洱佯装没察觉到他的戒备,轻柔地解了他的发饰,一缕缕地梳着他的头发。

  裴渡虽然是小卷毛,不过,发质很好,弹卷而有光泽,和那些烫染过后毛躁的头发完全不同,天然的就是不一样。

  感觉到裴渡想回头,桑洱不轻不重地用手捏住了他的脸,让他转回前面:“乖乖别乱动。”

  裴渡的脸一黑,克制着转了回去。

  迄今为止,裴渡的十几年人生里,从随着母亲在山林隐居,到在人格养成的重要时期,突然遭受横祸,被抛进了尘世流浪。他大概从没有试过在轻松、安全又平等的环境里与世人产生正常的交集,熟悉的只有弱肉强食的规则、猎食者与猎物的关系。所以,疑心和攻击性都很重。

  每逢有人对他示好,裴渡都会下意识地往恶意的方向想。非常排斥和别人的日常身体接触,一旦有人触摸他,就会反应过度。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能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无害。

  有时候,桑洱觉得裴渡和小孩挺像的,要像对待小孩一样,宠着他,顺着他,再和他说道理。他和孩子最大的区别,大概只在于,有的孩子本性天真残忍,不分善恶,可他们没有力量,只能玩小孩子家家。如果这种性格的人获得了力量,那么,他本身就会成为不可控的危险源。

  桑洱给他梳了一会儿头,忽然感觉到,裴渡终于安分下来,不再乱动了。本来还以为是对方已经信任了自己,结果,桑洱余光一瞥,却看见裴渡专注地盯着一个地方——原来,前方一块光滑的石头可以反射出他们的身影,也能看见她在他背后的动作。

  在那倒影里,裴渡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与她对视。乍然对视,让人心里微微一悚。

  桑洱低头,没有露出异样,给他束好头发,才松开手,笑着说:“好了。”

  “谢谢姐姐。”裴渡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立刻转了个方向,离开了她,背贴着墙,咧嘴一笑:“姐姐对我这么好,你的生辰,我一定会好好地准备礼物的,你等着就好。”

  桑洱的生辰很快到来。

  在她的授意下,今年总算没有再在外面大肆地庆祝给别人看了,只关起门来,在府中吃饭。仆人们将府邸里面一座二层高的精巧花厅好好地装饰了一番。因为桑洱放话要一起庆祝,特意开了一桌,让仆人们同乐,还拿出了珍藏的好酒给大家品尝,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欢喜的气息。

  裴渡的座位,自然是在桑洱旁边的。

  他素来对外界的反应敏感,不知为何,今天晚上,那个叫忠叔的老奴喝多了以后,总是不时用一种混杂着欣慰、感慨、仿佛岳父看女婿的目光在偷偷看他。

  裴渡:“……”

  坐他旁边的桑洱,今晚接受了不少人的敬酒。仆人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二个都大着胆子过来了。

  这蠢蛋还乐呵呵的,喝个不停,来者不拒,不多时,动作就有点迟缓了,双眼泛出水光,脸颊、鼻尖、耳朵,都红了起来。

  啧。

  酒量这么差,还瞎喝。

  不会拒绝别人,被喝趴下也活该。

  酒过三巡,桑洱的脸上生出了红晕。其实她是清醒的,只不过这副身体的皮肤很白,喝点酒就很容易脸红。

  当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这边时,裴渡忽然将桑洱拉了出去,说要送她礼物。

  桑洱不明就里地被他拉出了热闹明亮的花厅。被他带着,越往前走,周围就越是漆黑。桑洱的脚步有些不稳,心中升起了一点儿毛毛的感觉。

  裴渡这是要带她去哪里?

  总不至于现在就对她下手吧。淡定,淡定。

  好在,没走多远,裴渡就停了下来:“到了。”

  此处是这座宅子里最偏僻安静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夏夜的湿润闷热气息。

  裴渡让桑洱站在原地,自己走到树后,蹲了下来,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片刻后,才走了出来,可两手都是空的。

  桑洱呆了一下,疑惑道:“不是有礼物吗?”

  话音刚落,她的余光忽然看见了一点光亮,转过头,就愣住了。

  晴好的夜空之下,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树后的笼子里飞出,仿佛聚散无常的繁星,明亮,轻盈,梦幻,飘满院子,往高空飞去了。

  盛夏,正是萤火虫出现的季节。

  “这是……”

  “喏,给你放的天灯。”背后,裴渡倚在柱子上,抱着手臂,似乎一点都不为这种廉价的假天灯而感到羞愧,悠悠道:“姐姐不是说腻了原来的天灯么,那这种如何?”

  “……”桑洱看着天空的萤火虫,看向他,认真地说:“这种很好。”

  裴渡笑嘻嘻道:“姐姐喜欢,那就不枉我在山上捉了它们一个傍晚了。山上的蚊子好多。”

  这只是第一个礼物而已。等桑洱回到花厅,才知道裴渡给她预备了另一个礼物——原来,子时端上来的长寿面,是裴渡煮的。

  往年,这都是厨房的活儿,不知道裴渡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忠叔站在一旁,脸上溢满了慈蔼的笑容,看着他们。

  桑洱:“……”总觉得这位老仆好像误会了什么,难道他以为裴渡是终结她的浪子生涯的那个人?

  裴渡的人看着吊儿郎当的,厨艺却出乎意外地很拿得出手,简简单单的一碗面,煮得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和尉迟兰廷的黑暗料理相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更确切地说,尉迟兰廷后期被大婶军团轮番调教过的厨艺,也没法和裴渡比。

  不过,也是,裴渡又不是娇生惯养、仆从成群的少爷。如果他不懂如何做饭喂饱自己,那早就饿死了。

  桑洱道了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系统:“叮,主线剧情进展,炮灰指数—150,实时总值:2630/5000。”

  桑洱:“嗯?”

  她只不过吃了几口,进度条就忽然变了,关键肯定在于这碗面。难道说,里面……

  系统:“是的,宿主,里面放了绝情蛊。不过,不必担心,这不是要你吃虫子,绝情蛊在孵化出来以前,是没有可见的活体的,你可以当它是一种调味料。”

  桑洱:“……”

  桑洱的筷子凝在了半空,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前一秒还给她放萤火虫天灯,后一秒就暗下杀手。日后等她得知真相,原来自己是在最高兴的时候收到夺命的礼物的,就真的是杀人诛心、终身难忘了。

  裴渡坐在她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目中却仿佛有一丝精光。

  一个仆人喝高了,打着舌头,说:“今年小姐的生辰可真热闹的。裴公子,你不是泸曲人士,你们那边的风俗,一般会怎么庆祝生辰呢?”

  裴渡两条长腿搭在了另一张桌子上,闻言,戏谑道:“那可不巧了,我从来没有过过生辰,回答不了你。”

  “可你这长寿面做得是真好啊。”

  裴渡半真半假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小时候为了不饿肚子,什么活儿都做过,比方说,就在一家酒楼的后厨做过帮工。那日子过得可苦了,一旦没做好,就会被厨工揍一顿。这不就练出来了?”

  他的语气玩世不恭,神色又一派轻松,众人自然觉得他在开玩笑,哈哈笑了起来,也没有当真。只有桑洱的眼睫轻轻一动,听了进去。

  因为这是裴渡做的东西,桑洱作为舔狗,一点都没浪费,吃完了全部,擦了擦嘴,才说:“其实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这回,换成是裴渡愣住了。

  桑洱拉着他,上了这花厅的二楼。然后,顶着他的目光,从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她似乎有点醉意上头了,脚步不再轻盈,可脸上一直带着温柔高兴的笑容,打开盒子,递给了他:“给你的。”

  盒中放着一条用红绳穿起的玉石。

  没有缠绕着富贵的金丝银丝,只是最简单的编织红绳。中间穿着一枚扁圆的美玉。

  在原文里,原主把毁坏过的定情信物送给替身,丝毫不心虚。桑洱为了自身着想,简化了这份礼物,只剩下了这枚扁圆的玉石。单拿出来,似乎有点不够分量,于是,她这两天加工了一下,把它变成了一条可以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桑洱没有想过裴渡会挑今晚对她下绝情蛊。

  结果她现在还送他礼物,这算是……以德报怨的戏剧化剧情了吧?

  裴渡没有伸手去接,目光莫名有点晦暗,盯着这盒子:“是你过生辰,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你今后就要待在泸曲了,我还没有正式欢迎过你留下。”桑洱抓住少年的手,将盒子塞进了他手中,眼眸明亮,笑着说:“这红绳是我自己编的,编得不太好,你别嫌弃。据说红绳可以辟邪,赶走霉运,最是吉利。过去已经是过去了,你今后的人生,一定会平平安安地过。”

  盒子有点沉,等他拿稳了,桑洱缩回手,很快,就被底下的声音叫下去了。

  空荡荡的二楼,只剩下了裴渡一人。他静静地坐在雕花栏杆处,一腿踩地,另一腿蹬在柱子上,盯着这个盒子,慢慢攥紧了手心。

  与此同时,在泸曲的另一端。

  秦府里。

  府中寂静的一角,坐落着一间笼罩在黑暗里的院落。没有人声,也没有烛光,一看便知,是长年无人居住的。

  这里是秦桑栀曾经的房间。

  在她离开后,院门外就上了一把大锁,没人能进去。但在今晚,锁却被人打开了。

  房间里,曾经的东西已被搬空。桌椅床铺却还维持着原来的布局,盖着防尘的布。在二楼的栏杆前,坐着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看着东边的天空。看不全他的面容,只隐约窥见了其俊秀修长的轮廓。

  正是秦跃。

  东向的天空,是过去那三年里,秦桑栀与之斗气而放天灯的地方。

  他一直看着,似乎在等待那熟悉的景象出现。

  可今年,过了子时,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自楼梯处响起。一个家仆模样的男人走上前来,低头,在秦跃的耳边说了点什么。

  听了汇报,秦跃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站起身来,取出布巾,擦了擦曾经碰过这里的手指,随后,拂袖而去。

第57章

  前一夜的生日宴,桑洱熬到了凌晨,才回房倒头大睡。翌日中午,她才迷迷蒙蒙地咕哝了一声,顶着一头乱发,爬出被窝。

  喉咙很干,桑洱睡眼惺忪,下了地,晃到桌子旁,豪迈地抓起茶壶,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下了大半壶水,才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系统:“……”

  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桑洱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各项数据。这一看,她就惊讶地发现,裴渡对她的好感度提高了30点,现在是负20。

  桑洱:“!”

  虽说最终结果依然是负数,但这已经是一个大进展了。至少,这代表了裴渡对她的观感,已经从“极其讨厌”飞跃到“没那么讨厌”了吧。

  糖衣炮弹果然永不过时。送礼物就是刷好感的第一利器。

  这么想着的时候,桑洱的腹部传出了一阵“咕”的空鸣声。

  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胃部竟隐隐有点不适。桑洱以手掌抵住那儿,按了按,莫名地就想起了尉迟兰廷。

  当时,尉迟兰廷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动地叫醒她,让她吃早餐,像是闹钟成了精。如果桑洱贪睡耍赖不肯起床,尉迟兰廷还会直接上手,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

  现在,桑洱穿进了三号马甲的身体里,成了这座府邸的主人,周围已经没人敢这样管着她了。

  有了对比后,才发现,那个时候,尉迟兰廷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

  所有看似专横的管束,其实都是落到细微处的关心。

  至少,那时候桑洱的胃没疼过。

  桑洱揉了揉腹部,洗漱以后,朝正厅走去。远远地看见厅外的走廊中,裴渡正蹲在地上逗她的狗玩。

  这条叫松松的松狮犬,明明是活泼亲人的性子,遇见谁都会摇尾巴。可第一天见到裴渡时,它就一反常态地朝他龇了牙,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按理说不应该。裴渡长得好看,年纪小,嘴巴又甜,相处了一段时日,府中的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挺不错的。只有松松依然不乐意见到他。

  如今,松松趴在地上,被裴渡蹂躏着屁股上的软肉,挣脱不了,只能耷拉着狗狗眼,忍受着对方的骚扰。

  “你就别折腾它了。”桑洱那带着无奈笑意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松松听见了救星的声音,“嗷呜”一声,猛地从裴渡手下窜出,扑到了桑洱的膝前。

  桑洱弯腰,揉了揉它蓬松的毛。

  人总是太容易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至于常被表象迷惑。对危险的直觉,还不如一条狗灵敏。

  桑洱记得,在原文里,裴渡在报复完董邵离及其血亲之后,为了根绝麻烦,可是丧心病狂得连一个秦家的仆从,不,更确切地说,是连一条狗都没放过的——即使这些人与他无冤无仇。

  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裴渡笑嘻嘻地说:“姐姐,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有折腾它,只是在和它玩耍,培养感情。”

  松松扭着屁股跑了。桑洱直起身,一抬眼,就怔住了。

  皆因裴渡的额头上,多出了一道纤细的红色抹额,其中间穿过了一枚淡色美玉,恰好挡住了黥在肌肤上的字。

  碎发丝丝分明,拂过玉石,投下了细碎的光影。

  桑洱:“?”

  这不就是她昨晚送给裴渡的礼物?

  桑洱之所以给这块玉编了红绳,不光是为了送礼好看,其实也抱了一点私心——虽然原文说过裴渡不会用这块玉,但世事无绝对,难保剧情在未来会不会出现偏差。所以,桑洱特意把它做成了项链。

  这样的话,即使裴渡某一天心血来潮,将它戴上,玉坠也会被衣服挡住,不会被外人看见。

  本想着万无一失了,哪知道,裴渡居然把它用作了抹额,还束在了那么张扬又招摇的位置。

  不过,桑洱不得不承认,裴渡这种相貌,非常适合这样略带异域风情的抹额。非但不会显得奇怪,还衬得他肤色更白,眉眼更深邃。

  唉,算了,随便他吧。这小变态的疑心很重,越是不让他做这做那,他反而越会揪着不放,探究起这块玉的来历。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因为昨晚的长寿面里加了东西,桑洱吞咽时,暗暗地感受了一下身体里有没有不对劲的感觉。结果是一切如常。

  果然,只有在被深爱之人背叛的那一刻,绝情蛊才会作乱。

  魔修的东西,可真是防不胜防。让人稀里糊涂地中招,再不明不白地死去。

  饭后,裴渡擦了擦嘴,习惯性地说:“姐姐,去侧殿吧。”

  按照这些天来两人的习惯,午饭后,桑洱就会陪他去偏殿修炼,将所有时间都给了他。裴渡不爱看书。尤其是秦家这高深晦涩的心法,对他来说,就像天书一样。桑洱却从来没有嘲笑过他,只会招他过来,让他坐在她身边,耐心地逐页教他,用平实的语言来翻译书里的内容,循循善诱。

  短短十几载人生,裴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对他毫无脾气、有求必应的人。一边暗暗讥笑这人蠢,没戒心,一边又忍不住听得认真入神,修炼起来,也渐入佳境了。

  但今天,桑洱却第一次放了他的鸽子。

  原因是两人步出走廊时,一个仆人迎了上来,递上了一封信:“小姐,这是戏楼那边送来的。”

  “嗯?”

  桑洱不明就里,拆开一看,写信人竟是原主的另一位替身。

  对了,差点忘记,原主可是一个处处找替身的主儿。

  青璃是一号替身,姑且就称这位为二号吧。

  二号替身的名字叫周涧春,是泸曲最有名的戏楼里一个唱小曲儿的伶人,声线动人,擅长弹奏各种乐器。

  在时下,伶人是一个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低贱行当。戏楼之地,亦是五方杂处,龙蛇混杂。坐在台下的几乎都是大男人。

  原主在放飞自我以后,却成了这种地方的常客。兴致一来,还会一掷千金地打赏。

  三年前,原主偶然撞见了周涧春被人欺负。当时,周涧春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他貌若好女,性格倔强,又不愿逢迎讨好客人,不知怎么的,就被一个地痞盯上了。这地痞仗着自己在附近有些势力,想逼迫周涧春跟了他。

  原主见状,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原因也是那一个——周涧春的嘴唇形状,生得很像秦跃。而且,周涧春衣着朴素,身材纤瘦,有一股略微倔强的清高劲儿,和秦跃刚回到秦家时的气质很神似。

  自从认识了原主,周涧春就再也没有被欺负过了。他自身的条件不算顶尖,这几年并没有上位成为当红伶人,但有了原主撑腰,在戏楼里的日子,自然也好起来了。

  在往年,原主生日的后一天,都会去找周涧春听曲儿。可桑洱接手这副身体后,早就把这个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周涧春等了她一个早上,都不见她现身,有点沉不住气了,于是遣了人过来送信。

  “……”桑洱低头,折起信件,说:“裴渡,我临时有点事,今天就不和你一起修炼了,你自己去吧。”

  计划好的事情临时被推掉,在她背后,裴渡的脸色臭了臭,忽然,一个跨步,横在了桑洱的面前。

  等桑洱抬起头时,裴渡已经换上了甜甜的笑脸,咬字有些重:“姐姐这是要去哪呀?”

  总不能说是“替身有约”,桑洱含蓄地说:“我去探望朋友。”

  探望朋友?

  很熟悉的说辞。

  上一次,这个理由出现的时候,她探望的是青璃。

  用绝情蛊来复仇的前提,是成功诱使秦桑栀爱上他。在事成之前,任何第三人的出现,都可能会对计划造成影响。

  必须跟去盯着她才行。

  裴渡暗暗地冷哼一声,表面上,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撒娇,亲亲热热的:“姐姐,那这次也带我一起去可好?”

  据原文所写,因为裴渡与秦跃的相似度高于任何替身,而且,他与青璃、周涧春等人都不一样,在泸曲没有束缚或牵绊,理论上是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想勾住他,不能砸钱,只能打感情牌。

  所以,原主刻意维持着好形象,不愿意让裴渡发现她养了一堆替身。

  这次,原主自然也不想裴渡跟去。

  桑洱念着原主拒绝的台词:“不了吧,外面这么热,你在府中修炼不是更好?”

  果然,如原文所写的那样,裴渡不为所动,还笑眯眯地说:“可今天我就是特别想出去逛呢。”

  顿了顿,裴渡还搬出了她说过的话来堵住她的嘴:“况且,姐姐上次不是说了,你出门时,要让我随行保护你的么?”

  桑洱:“……”

  她回忆起了自己被“以身相许”的台词所支配的尴尬。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拒绝就显得心里有鬼了。桑洱只好说:“那好吧。”

  二人乘坐车辇到了目的地。

  这里也是东街的一部分,但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场所。食肆,酒坊,赌馆接连,在其之间,立着一栋精美的三层大戏楼。

  一路上,裴渡都懒懒地倚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玩着帘布的流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

  他本以为桑洱要去之前的地方找青璃,谁知,车辇最终停在了一座陌生的戏楼前。

  裴渡探头一看,一边眉毛高挑,有点起疑:“这里?”

  他太熟悉市井的一切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之地。

  桑洱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对。你嫌闷的话,可以四处逛逛。不用一定跟我进来。”

  裴渡瞥了她一眼,回绝道:“不了,我也进去吧。”

  他倒要看看,她来这里做什么。

  “……”

  桑洱感觉太阳穴抽疼了起来。

  在来路上,桑洱已经大致猜出了系统的险恶用心。

  这段剧情,肯定是为了让裴渡看清她不只有青璃一个小情儿的事实,继续夯实她的花心人设。

  虽然和原主一样,不愿裴渡跟来,但桑洱担心的,并不是形象完不完美、人设是否会崩塌的问题。她早就淡定接受了这个角色被魔改成炮灰的事实。能有几个炮灰的形象是伟光正的?

  桑洱真正在意的,是裴渡的好感度。因为它和打怪副本的奖励、惩罚制度,都是直接挂钩的。

  而且,打怪副本的触发,往往没有任何预兆,说开始就开始。为此,桑洱只能未雨绸缪。

  她也不指望能把好感度刷到八、九十,这不现实。只要这玩意儿不是负数,桑洱就谢天谢地了。起码,这代表了她不会被克扣奖励。

  一想到好不容易涨到负20的好感度,等会儿不知道要跌成什么样,桑洱就无语泪流。

  一踏入戏楼,桑洱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热烈欢迎。戏班的班主见了她就眉开眼笑,把她当成财神一样捧着。年轻又自诩有几分貌美的伶人戏子,对她就更是趋之若鹜,仿佛桑洱是一棵长了腿的摇钱树。

  不多时,一个机灵的小厮挤过了拥挤的人群,赶了过来,点头哈腰:“秦小姐,您来啦!我们公子等你好久了。”

  他故意大声说话,周围的伶人听了,都露出了一丝艳羡的神色——谁不知道秦家小姐每次过来,都是为了周涧春呢?

  但今天,众人很快发现,她身后居然跟了一个陌生少年,八卦的雷达纷纷响起。

  这少年相貌姣美,衣裳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抹额上的那块玉更是莹润美丽。气质、做派,都不像仆人。

  来这种地方,秦桑栀都要形影不离地带着他。莫非……这位是秦桑栀的新欢?

  小厮引着他们来到了戏班后面附楼的厢房里,屏风后,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行来。

  替身二号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桑洱定睛一看。

  果然长得不错。

  周涧春肤色白皙,斯文俊秀,气质清冷。明明年纪比青璃大,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孤高纤弱的少年感。

  骨相长得也好,是很耐看的类型。

  前世作为美术生的习惯发作了,桑洱忍不住在心里品鉴了一番,暗暗点头。

  如果说青璃是妖艳贱货型的长相,那么,周涧春就是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