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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主果真好艳福,如果不是被卷入了渣养父的恩怨情仇里,又作死把裴渡当替身,而是安安分分地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大概会比神仙还快活吧。

  裴渡跟在桑洱身后,一进门,就本能地扫视了四周一圈,没看到可疑的埋伏,才放心下来。

  一低头,裴渡就发现桑洱在看对面的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周涧春。短暂的惊讶以后,裴渡似乎明白了什么,眯了眯眼。

  那厢,周涧春好不容易等来桑洱,急切起来,步履就有些失了从容。

  当他看到桑洱身边的裴渡时,笑意就微微一敛,黑眼睛里露出了警觉。

  周涧春一直都知道,在戏楼里,常有人在背后骂他假清高。其实,他们也不算完全骂错人。

  在早年,他确实是一个油盐不进、不愿意赔笑讨好任何人的性子。

  当秦桑栀开始保护他时,周涧春本来以为,她和那些强迫他的人一样,是贪图他的身体。区别只在于秦桑栀比那些人更漂亮年轻,还有钱罢了。

  结果,两年多以来,秦桑栀压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每次过来,还会认真听曲儿,给他送礼物。

  反倒是周涧春自己,长大以后,慢慢对她起了点不一样的心思,开始懊恼自己当初没有主动一些。但他又觉得,也许秦桑栀就是喜欢他这股清高的劲儿。所以,也不敢变得太主动,就造成现在这不上不下的状态。

  本想着按原本的见面频率就很好了,但最近一个多月,秦桑栀都没有来过戏楼找他。

  他和秦桑栀,还有一个持续了两年的约定——在生辰后一天,两人见面,他给她唱曲儿。

  其实做什么并不重要,周涧春只是觉得,占据她生辰的后一日,会给他一种受到重视、有别于他人的优越感。

  但今年这一次,秦桑栀也失约了。

  仿佛是失宠的前兆。

  在种种因素之下,此时,突然在桑洱身边冒出的陌生面孔的裴渡,在周涧春眼里,就显得尤为有威胁感了。

  这个人是谁?

  以前秦桑栀来见他,从来都不带别人的。

  裴渡在市井混迹多年,早已练就了察行观色的本事。经过了青璃的例子,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周涧春那微妙的敌意——尽管周涧春比青璃会掩饰多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伶人和秦桑栀,应该关系匪浅。

  她竟然不止和青璃一人交好。

  真不愧是董邵离教出来的好女儿,在这方面,一样是管不住自己的色胚。

  裴渡冷笑一声,被勾起了不快的回忆,面上闪过几分恶狠狠的恼嫌。在桑洱背后,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做了几个无声的口型,似乎是骂“色胚”之类的词。

  不光好色,这人的眼光也不咋地。

  看上的都是些莺莺燕燕,庸脂俗粉。

  让裴渡有一种微妙的不爽——他厌恶秦桑栀,但也很讨厌被不如自己的人比下去。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一个人如果三心二意,那只能代表不够喜欢。

  一想到在她的心里,自己可能跟这些人是差不多的,裴渡就有了一种自尊心被冒犯了的恼怒感。

  已经对他示好了,还同时吊着两个男人。

  也不看看,这些人从头到脚,哪里配和他放在一起比较了?

  各怀心思的三人,在桌子前面坐下。

  周涧春倒酒的手法非常优雅。也不像青璃一样直奔主题,黏糊糊地靠上来。可他只给桑洱一人倒了酒,桌子上也只准备了两个杯子,仿佛在他眼里,旁边的裴渡是空气。

  桑洱以为没杯子了,就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奇道:“是杯子不够了吗?”

  “啊,不是的。”周涧春掩唇,笑了笑:“抱歉,秦小姐,我以为这位是你的仆人。”

  周涧春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他知道裴渡应该不是仆人,没有仆人会这么嚣张,直接支着腿坐在主人旁边的。特意这样说,只是为了试探出裴渡的身份。

  但桑洱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还呵呵笑了起来:“他当然不是我的仆人啊。”然后,她将杯子推给了裴渡,柔声道:“你先喝吧,我不渴。”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舔狗,就是要随时随地履行本能。

  见状,周涧春心里那根警戒的弦,顿时绷得更紧,微一咬牙。

  见到周涧春既不痛快又不敢当面发作的神色,裴渡眼露诡光,忽然伸手接过杯子,甜甜地凑近桑洱,说:“谢谢姐姐。”

  一般人听见了“姐姐”的称呼,会联想到姐弟关系。但周涧春知道,秦桑栀没有弟弟,况且,这声“姐姐”听起来颇为轻佻,似有无限深意。

  周涧春彬彬有礼道:“方才是下失礼了。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裴渡的手探向桌面,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水果,咬了一口:“好说,免贵姓裴。”

  “呵呵……裴公子真是不拘小节。”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就这样聊起了天。

  周涧春想知道裴渡的身份。但裴渡一直在打太极,仿佛猫在逗老鼠,笑嘻嘻地绕了半天的圈儿,就是不说对方最想听的。

  桑洱:“……”

  走剧情是不可避免的事,但桑洱还是抱了“好感度能少扣就少扣”的希望,尽量回避着和周涧春有亲密动作。他能和裴渡聊起来是好事,起码重点转移到他们自己身上了,也不会冷场。但不知为何,夹在两人中间的桑洱,如坐针毡的感觉更强烈了。

  好在,新的杯子很快送到。周涧春不再发问,给桑洱沏了一杯酒,便优雅地起身,说要给她唱曲儿。

  终于能停下了,桑洱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好啊。”

  就在周涧春转过身的同时,桑洱的脑海里,却忽然加载出了一段新剧情:

  【周涧春唱完数曲后,离开厢房,去取新的曲谱。路上,竟遇到了一个醉醺醺的流氓。

  “小美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流氓狞笑一声,伸出魔爪,将周涧春拖进了旁边的房间里,欲行不轨。

  “你放开我!”周涧春羞愤地挣扎了起来,却不敌对方的力气。

  好在,关键时刻,秦桑栀出现了,救下了周涧春。

  周涧春的衣裳已被撕碎了,十分狼狈。想起今天秦桑栀带来的裴渡,他委屈了起来,颤得像天凉后的一片残叶:“秦小姐,房间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带他来,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厌倦我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秦桑栀连忙说。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最近对裴渡很上头,可周涧春也颇得她意。没吃到裴渡之前,秦桑栀还不舍得那么快就为他放弃整片森林。

  此处只有她和周涧春,没有旁人,秦桑栀哄起周涧春来,就更没有包袱了,满嘴渣话:“那个人什么都不是。男人,我喜欢的是谁,难道你感觉不到?”

  “真的吗?”周涧春的脸泛起了红晕:“那……”

  ……

  与此同时,走廊上,一个身影路过,忽然听见了什么,脚步一顿。

  此人是戏楼里一个名叫柳画的伶人,一直很仰慕秦桑栀,对周涧春也酸溜溜的。今天,柳画看见秦桑栀带了一个新人来,顿感自己更没有希望接近她了,心情万分沮丧。

  路过这房间时,柳画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

  门没有关紧,只见那昏暗的纱帐后,两个人影叠在一起,传来了撕衣服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暧昧的哼声。

  柳画顿时面红耳赤,他知道那是在做什么。】

  桑洱:“……”

  这羞耻度破天的剧情是什么鬼?!

  她就知道,今天不会那么轻松就结束。

  但没想到,还有更抓马的剧情在后头等着。

  【柳画不敢再听,跑出了很远。一转弯,忽然看见了前面的地上倒了一个人。

  原来,就在不久前,裴渡看秦桑栀那么久都不回来,起了疑,出来找她。在走廊上,一个恶棍见到裴渡长得漂亮,把他当成了楼里的戏子,不知死活地用猥琐的话语调戏起了他。

  这人的脸上满是横肉,有一道刀疤,身形魁梧,像一座小山,力气大,还会一点拳脚功夫。裴渡会的都是杀人的办法,为了不引起骚乱,又不能在戏楼里弄死这人。周旋了一会儿,才打晕了这人,衣服也被带乱了。为泄愤,裴渡还恶狠狠地踹了这昏迷的恶棍几脚。

  发现柳画正瞪着自己,裴渡抬起眼。不知为何,柳画抖了抖,一挺胸,先发制人道:“你看什么看?”

  裴渡没理他,转身就走。

  柳画感觉到对方的轻蔑,一时恼怒,为了刺激对方,哼了一声,将刚才听见的渣言渣语复述了出来:“你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秦小姐也没把你当回事,我刚才亲耳听见她说你什么也不是,连周涧春都比不上!”】

  桑洱:“………”

  果然,这段剧情就是为了狠狠地恶心一把裴渡,拉胯他对她的好感值的!

  系统:“叮!由于该段剧情持续时间长,需要多方配合,宿主出场也靠后,请宿主在信号出现——即‘柳画现身’开始的五分钟内,完成你负责的剧情。事成后,将减除炮灰指数100点。违规或超时完成,则惩罚增加200点。”

  羞耻剧情的破坏性太强了,光是想一想,都已经尴尬得无人生还了。因此,任周涧春唱得再动人,桑洱也已经没有心思再欣赏他的歌声了。

  因为太紧张,桑洱不由自主地灌下了两大杯酒,又喝了许多茶。慢慢地,小腹就鼓胀了起来。可又不敢去厕所,生怕错过周涧春出去拿曲谱、剧情开始的时机,只能硬憋着。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周涧春起身,说:“秦小姐,我前些天谱了新的曲子,想给你听的,竟然忘了拿过来。我这就去拿。”

  桑洱如蒙大赦,忙不迭说:“你快去!”

  根据剧情的安排,她要等十分钟之后再出去,才能撞上周涧春被调戏的情节。可等到第七八分钟时,桑洱已经坐立不安,有点儿忍不下去了,眼睛里也渐渐憋出了泪花。

  不行了,人有三急,她要上厕所!

  提前三分钟出去,上完厕所再接着赶场子演戏,应该也可以吧?

  反正只要冲出去的时机正确就行了。

  桑洱忍无可忍,放下杯子,对裴渡说:“我出去一趟。”

  转过来时,裴渡才看到,她的眼底浮现起了一丝湿润的水光,不禁愣了下。

  桑洱匆匆跑出了房间。

  她不太记得这栋戏楼的布局,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茅厕,解决完以后,大松一口气,洗了洗手,回到楼里。

  时间快到了,桑洱循着记忆,来到了周涧春被纠缠的琴房前。

  嗯?怎么那么空?

  说好的周涧春和流氓呢?

  就在桑洱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黑影覆盖上来。

  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回头,看到了一张满是横肉、有一道刀疤的脸。

  “小美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对方狞笑了一声,说出了桑洱熟悉的台词。

  桑洱:“……???”

  慢着,这什么情况?

  两段情节被压缩在一起了吗?

  这不是裴渡那边的坏人的长相吗?

  兄弟,你抢了周涧春这边的流氓的台词,作者知道吗?

  桑洱忙不迭退后。她喝的酒上头很慢,如今只是面颊稍微有点发热而已,动作还是挺敏捷的。可显然眼前的恶霸,显然继承了裴渡那边的武力值设定,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拖向自己:“往哪跑!”

  好在,在这时,这恶霸忽然痛呼了一声,身子歪了歪。

  桑洱抽回了手,看到来人,就惊呼一声:“裴渡?”

  狭窄的走廊上,裴渡的身法如鬼似魅,刁钻又灵巧,三两下就打晕了这恶霸。

  恶霸如小山一样倒下了去。大手晃动间,扯住了裴渡的袖子,带得他的外衣“刺啦——”一声裂开了,在晕过去前,还呕了一点污物出来。

  裴渡扯着桑洱闪避。桑洱是躲开了,裴渡的衣服却沾上了脏东西,顿时脸色一变,张嘴就骂道:“我操……”

  才刚开了个头,仿佛顾忌着身边的桑洱,裴渡硬生生地止住了骂声,将那些市井里学来的脏话吞了下去。

  桑洱倒是没注意。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还没想清楚剧情为什么会崩坏,就听见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一个抱怨的声音。

  “你们几个别跟着我,我要到处走走。”

  “是,柳画公子。”

  ……

  桑洱:“!!!”

  信号来了!

  在这慌乱的时刻,桑洱瞥见裴渡那被撕开了一角的衣服,突然灵机一动。

  这段剧情似乎还可以救!

  但如果让柳画看见这个人是裴渡,那就没办法了。情急之下,桑洱一把扯过裴渡的手,将他拖进了旁边那昏暗的房间里。

第58章

  午后时分,充沛的光照透过纱窗,洒进走廊。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却是一片昏黑。

  房间内,窗扇紧闭,空气很安静,因为不通风,熏香的气味颇浓。柱子旁,帷幔依依。桌椅和扁柜匍匐在暗处,轮廓模模糊糊的。

  裴渡一跨过门槛,就不太愿意再往里走了。面上微微一笑,眼底却闪烁着怀疑的光芒,袖下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做什么呢?”

  若这是一个普通少年,在同等情景下,被拖进这个房间,大概只会迟疑或不解,而绝对不会戒备成这样。

  但裴渡到底不是良善之辈。与人结怨结仇,远远多于结善缘。在董邵离之前,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手里,才造出了他这残忍的性子。若那些人没死,又或者有人替他们报仇,那一定是恨不得将裴渡碎尸万段的。

  对此,裴渡显然也很有自知之明。

  裴渡不比桑洱高多少,力气却远在她之上。他不愿意走,桑洱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是拖不动他的。

  知道裴渡已经起了疑心,若没有好借口,恐怕他不会合作。桑洱只好装作闻到了臭味,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皱眉说:“当然是换衣服啊。你看你的衣服都破了,还被吐了一滩,再不换下来,可能就要渗进去了。”

  裴渡闻言,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那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呕出了一滩黄绿色的秽物,黏在他的衣袖上,气味酸腐难闻,确实会让爱干净的人难以忍受。被这个理由说服了,裴渡终于抬步。

  就在二人消失在门口的同时,柳画就正好转过弯来了。

  桑洱有点庆幸。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险,好在她动作够快,不然就要让这兄弟看到她拖进去的不是周涧春,而是裴·替演·渡了。

  这房间不算大,似乎是个储物室。架子、矮柜颇多。裴渡扫了四周一圈,就看全了,没发现可疑之处,轻哼了一声。

  酒意渐渐上头,混杂着空气里的熏香味,桑洱的步伐有点儿踉跄,没留意到脚下放了一张矮小的圆凳。一不留神,踢了它一脚,发出了“咚”的一声,还差点就被绊倒了。

  万幸,在千钧一发之际,裴渡反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小臂,微微一笑,调侃道:“虽说我臭是臭了一点,但姐姐也太着急了,这么笨手笨脚的。”

  桑洱并不知道,在裴渡神态轻松地和她说着俏皮话的同时,他藏在后面的手,轻微地抖了抖,袖子一振,一柄软剑,如吐着毒牙的蛇,灵活而无声地滑了回去。

  若这个房间里藏了来自于秦家的埋伏,那么,这把软剑的剑刃,早已横在了桑洱的脖子前,将她当成突围的人质了。

  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仍为负数的好感度——在这二者之上建立起的信任,还是太过脆弱了。一丁点儿的动荡和颠簸,都能震碎看似平静美好的现状。

  桑洱回头,看到柳画的黑影正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不得不说,这些NPC的智商都不怎么高,这样偷听真的太明显了。

  系统:“提醒宿主,这段剧情是有倒计时的,目前还剩三分钟。”

  桑洱:“!”

  草,差点忘记了这点,必须抓紧时间了!

  裴渡比周涧春高,身型也与后者不同。不能让柳画看出区别,桑洱环视四周,果断上前,将裴渡推到了角落里,颇有几分饿虎扑食的急切气势。

  这里恰好是柱子的后方,旁边就是几个矮柜,恰好和围墙形成了一个凹进去的三角位,旁边纱幔轻舞,能遮挡一些视线。

  裴渡的后背撞到墙上,忍不住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嘴唇就被一根手指抵住了,听见桑洱短促地说了声:“嘘。”

  大门没合紧,靠着从那照入的暗淡光线,他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张泛着红晕的面容贴近了自己。

  桑洱很白,颊上的红晕和糜红的唇瓣,因而被衬得更添几分艳丽与旖旎。一双眼睛亮而湿润,因醉意而有些涣散,柔软的睫毛盖着圆而长的上眼睑。

  昨天晚上,裴渡就注意到了,她喝酒后,脸很快就会明显地红起来,步伐也会有点摇晃不稳。大概就是因此,才会在进门时踢到凳子了吧。

  裴渡有了一刹那的恍神。

  桑洱正在观察门外的动静,没注意到裴渡的模样,只觉得他还算配合,收回了手。看见旁边就是一个矮柜,桑洱拉开抽屉,扒拉了两下,很快就扯出了一件和裴渡的衣服类似的外袍。

  桑洱之所以知道这些柜子是装什么的,是因为原主曾经在戏楼里发生过类似的意外,被茶泼湿了裙子,在这个房间换过衣服。一个骗裴渡进来走剧情的好借口就有了。

  裴渡一看桑洱的动作,就知道她很熟悉这个房间。

  不然的话,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连看都不用看,直接伸手就拿到了衣服。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在这种地方换一身衣服?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不那么顺眼的画面,裴渡一咂嘴,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道:“姐姐可真厉害,对这种地方也那么熟悉。连这里放了衣服都一清二楚。”

  他嘴上说桑洱厉害,语气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冷不热,不像是真心夸赞,倒像是恶意讥诮。

  桑洱本来还在发愁,毕竟没有了前因,那些指定台词说出来会又神经又生硬。听见裴渡说话,她顿时觉得台阶来了,果断握住裴渡的手,清晰地道:“你别胡思乱想。”

  “我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裴渡翻了个白眼,将那句“你少自作多情了”咽进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裴渡的肩忽然被她两只手搭上了:“?”

  紧接着,他的肩就传来了凉意。

  “刺拉——”

  清脆的裂帛声。

  本来只是被恶霸撕出了一道小裂缝的衣服,被桑洱用蛮力硬生生地撕成了三倍长的大口子,露出了里面雪白的单衣。

  裴渡:“……”

  “你信、信我,这样脱起来才快!”桑洱也知道这理由牵强,忍不住结巴了下。

  但也幸亏裴渡本人比较没有下限,在市井长巷见过的破事多了,对这种流氓行径的接受程度也高。

  如果是谢持风那尊冰清玉洁的小冰山,桑洱敢在刚认识两个月时就撕他衣服,估计早被他一掌拍到对面的墙上,扯都扯不下来了。

  大概是被她粗鲁猴急的动作震住了,裴渡低头,看了眼自己碎裂的衣服,又古怪地盯着她,嘴唇张了张,没说话。

  他没想到这人醉了后,会这样撒酒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桑洱不知道裴渡已经给她盖下“撒酒疯”的章了,手上动作不停,继续伪造着引人遐想的撕衣服声音。

  她都这么努力了,柳画应该已经听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声音了吧?

  不一会儿,裴渡的外衣就被扯下来了。

  对了,在剧情里,柳画不光听到了撕衣服声,还看到了他们黏在一起的身影,并伴随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哼声。

  桑洱:“……”

  妈的,原作者为了杜绝裴渡喜欢她的可能,真的无所不用其极,这都什么羞耻的情节啊!

  算了,不能深想。

  社死一次和一百次,其实都是一样的。一鼓作气地演完就好。

  桑洱抬头,才发现裴渡在看她。可还没看清他是什么脸色,裴渡已经别开了视线,满不在乎地问:“这破屋子就是那个周涧春的地方?”

  桑洱:“!”

  念台词的台阶又来了。

  “谁啊?”桑洱装作站不稳,揉了揉太阳穴,嘟囔道:“那个人什么都不是。男人,我喜欢的是谁,难道你感觉不到?”

  裴渡没吭声。

  这人可真会自作多情,以为他在介意,所以,才会刻意说这种贬低别人抬高他的话,来给他定心吧?

  才两个月不到,就上钩了。

  董邵离和秦菱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还上赶着表忠心。真蠢。

  可惜,绝情蛊昨日才种下去。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养大它。

  还是多等一段时间吧,他可还没玩够。

  果实只有长到最香甜的时刻,采摘下来时,才是最好吃的。

  估计裴渡不说话,是已经被这油腻的台词恶心到了,桑洱都不敢看他的表情。不然,她估计会被裴渡此刻的神色吓一跳——他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在黑暗里泛着森森寒光,衬着两颗雪白的小尖牙,像极了瞄准猎物咽喉的豺狗。

  最后还有更羞耻的一步没做。桑洱把心一横,装作踉跄,直接伸手抱住了少年的身体,脸颊侧着,蹭了蹭裴渡的心口,鼻腔里故意发出了闷闷的哼气声。

  似乎是不习惯被人贴到这么近,她忽然挂了上来时,裴渡始料未及,僵了一下。

  桑洱厚着脸皮,趴他身上哼唧了一会儿,余光瞥见门外的黑影终于跑了。

  酷刑结束,短短五分钟,体感却像五年。桑洱老脸一红,赶紧松开手,摸索着围墙,说自己不行了,要喝醒酒茶。

  但脑壳还是在疼。

  这段剧情是糊弄过去了,那后面的呢?

  柳画转达渣言渣语给裴渡的部分,该怎么演?

  系统:“由于两段剧情压缩的Bug,我们正在进行修复。宿主只需回到刚才的房间即可。”

  桑洱:“所以,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Bug?”

  系统:“你这个角色毕竟被魔改过,相当于把支撑的石柱子换成了木柱子。剧情受此影响,会具有间歇性的不稳定性。”

  桑洱:“……”

  回到房间里,裴渡将她搀到椅子上,看桑洱这个模样,有点嫌弃,嘟囔了一句“醉鬼”,打算叫人来送解酒茶。结果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裴渡啧了一声,想了想,关上门,自己出去找人了。

  他才不是好心照顾秦桑栀,只是两害择其轻,不想扛着一个醉鬼下楼而已。说不定会被她吐一身,那样岂不是更糟糕。

  裴渡心想。

  走到一个偏僻处,裴渡迎面见到了柳画。

  裴渡过目不忘,看了一眼这人,依稀记得,对方似乎是今天在楼下出现过的一个伶人,没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谁知道,柳画却好像被他这一眼冒犯到了,忽然站住了,憋红了脸,在乱套的剧情里坚持履行原角色的台词:“你看我干什么!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秦小姐也没把你当回事,我刚才亲耳听见她说你什么也不是,连周涧春都比不上!”

  柳画以为裴渡听见后,气焰会受到打击。没想到,下一秒,自己的衣领就被揪住了,整个人被拎起,重重地撞上了那扇漂亮的雕花木屏。

  柳画吃痛,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颊正被冰冷而钝的刀刃轻轻摩擦着,稍一用力,就会破相,惊恐抽了口气,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挑衅有多愚蠢。

  眼前这个少年,压根不是什么随便人欺负的柔弱新欢,分明是一尊阎王爷。柳画的牙关打起了寒战:“你想做什么?我、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啊!”

  “不做什么,礼尚往来,也和你开个玩笑。”裴渡嘻嘻地说:“怎么样,好玩吗?”

  柳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好……玩。”

  “那就好。”裴渡说完,忽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柳画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发着抖,看着裴渡扬长而去。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同情周涧春了。

  或许……还有秦桑栀。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多可怕的人?

  走廊里发生的一切,桑洱都不知情。她坐了一会儿,房间门就开了,方才失踪了的周涧春走了进来。看到桑洱似乎醉了,周涧春连忙去弄来了解酒茶,喂到桑洱嘴边,柔声道:“秦小姐,喝点解酒茶。”

  桑洱本想抬手,但想到自己的人设,还是没有拒绝,就着这服侍喝了下去。

  那厢,裴渡在二楼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逮住一个小厮,下了吩咐。

  回到房间,裴渡就恰好看见了桑洱倚在周涧春的肩上喝解酒茶的一幕,脸色就是一沉。

  这人,刚才还在对他说那种话。换个地方,就换成另一个模样。

  她喜欢他,也许是真的。

  但她的喜欢,也可以同时分给很多人。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

  至少,够不上绝情蛊的要求。距离戳破的那一天,兴许还有很久。

  戏楼事件结束后,裴渡对桑洱的好感度没有降,反而微弱地提高了5点,成了负15,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桑洱的日子也恢复了寻常,和裴渡一起修炼、一起吃饭。就连上街,裴渡也会跟着。

  这天,桑洱在库房找东西时,一个箱子倒了下来,里头装了很多陈年的旧籍,满是灰尘,有些颇为潮湿,徘徊在发霉的边缘。桑洱看得糟心,于是让仆人将这些旧书都整理出来,搬到院子里晒一晒。

  裴渡本来在偏殿修炼,听见了动静,也找了过来,看到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地搬书、摊开书,挑眉,问:“姐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桑洱就简单解释了几句。

  裴渡闻言,“嘿”了一声,来了兴致,蹲了下来,在书堆里挑挑拣拣。

  桑洱站到他身边来,看着他的动作,笑着问:“你不是在修炼吗?”

  裴渡随口道:“今天没感觉,不练了。”

  他已经习惯了桑洱陪他修炼。虽说他现在已经不那么需要她的引导了,可以自行把心法看进脑子里。但习惯就是习惯,她的存在,好像有一种令人平心静气的魔力。没有了她在旁边,修炼的时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杂念无法根除。

  桑洱摇了摇头,说:“修炼贵在坚持。”

  也亏得裴渡有男主光环,不然按照这么任性的修炼法,肯定很难有所成。

  反过来说,他这点也挺让人嫉妒的,磕磕碰碰、断断续续地修炼,也有今天这个样子。比许多从小就拜师、自诩正道的仙门弟子都厉害多了。

  裴渡仿佛没听见桑洱的话,忽然,从书堆里翻出了一叠字帖,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小时候练过的字。”

  裴渡一看,果然,字帖右下角的署名是“秦桑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