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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道,拳头硬的人才有地位。桑洱摘不掉脖子上的黑色项圈,只能服从宓银,跟她回行止山。

  不过,细究起来,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因为桑洱复盘了一下这两天的事儿——被宓银抓来,看到裴渡在溪边呕吐,和他们四人一起打怪,和伶舟一起被困在石头堆里……说不定,“和曾经的攻略对象接触”,就是让炮灰值变少的条件之一。

  跟着宓银,保持和裴渡、伶舟的接触,也许就能摸索出炮灰值的变动规律,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伶舟和裴渡没有明说他们的交易内容,但桑洱推断出,裴渡是自愿变成现在的样子的,而且,伶舟应该帮了他不少忙。

  这一趟,裴渡也与他们同行,一起回了行止山。

  春去冬来,花开叶落,一晃十三年过去了,行止山上的时间,却好像静止了。

  孤峰、茂密的桃花林、老树根、布满青苔的石道、她经常捉鱼的溪涧、粼粼泛光的结界、还有山巅的宫殿……一切都依然静默地伫立在原地。

  进结界的时候,桑洱惊讶地发现,这结界的通行密令,居然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一个。

  在修仙界,每一个结界都是独一无二的,通行密令一改,它打开时的样子也会产生变化。有的结界像波平如镜的水面被风吹皱,有的结界像绚丽的烟火划开夜空。桑洱根本不用凑上去,离得远远的,就看出它又变回去了。

  要知道,十三年前,伶舟就已经改掉了这个通行密令。所以,当她拖着半死的身躯回来找他时,被结界挡在了外面,爬不进去。

  当然,桑洱也能理解伶舟的做法。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不是伶舟的仆人了。

  寻常人家,辞退了保姆,也会换把门锁。这是很正常的事。

  可伶舟为什么又把这个结界改回去了呢?

  桑洱垂眼,往口中塞了一颗炒得香喷喷的瓜子,“咔嚓”地咬开了壳。

  他总不至于那么傻,以为小妖怪1.0还会回来,这一次不想再把她挡在外面了,才做了这个改动的吧。

  她都灰飞烟灭了,伶舟是最清楚的。

  宓银把桑洱带回来,并不是要把她塞给伶舟、让桑洱和自己平起平坐。而是打算把桑洱收为随行小弟,以后去到哪里,就把桑洱带到哪里。

  最近,宓银恰好要在行止山待一段日子。所以,桑洱也被她安排着,住进了宫殿里。

  宫殿里很大很空,布局并未大改。不过,以前桑洱还在的时候,因为她的个人喜好,宫殿会布置得更通透明亮。而现在,很多院子和房门都锁起来了,显得阴森、清冷而寥落。花园里长满了杂草,也许久没有修剪过了。

  一回来,裴渡和伶舟就不见了踪影。

  宓银带着桑洱穿过走廊,指着一个闲置的房间,道:“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桑洱乖乖地点头。

  “这座宫殿的大多数地方,还有外面的树林,只要不出结界,你都可以去。”宓银话锋一转,不忘警告了一番:“但是,千万不要去打扰我的主人。要是你惹怒了主人,被他吃了,我可救不了你。”

  等宓银消失在了长廊尽头,桑洱转身进了房间。这里和她以前住的那个房间的布局很相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味,用具倒是一应俱全。

  桑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后,装作好奇陌生环境,到处逛了一下,趁着周围没人,悄悄进了藏书房。

  当年,伶舟喜欢抢夺宝物,却懒得收拾库房。不管多贵重的东西,在他手里,都难逃被堆作一团的命运。桑洱看不下去,就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了一下。反正这里地方大、房间多,分得再细致也没问题。

  藏书房里,放的就是卷轴、古书、秘籍之类的东西。

  伶舟和宓银都不爱看书,平时几乎不来这里。

  因为里面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藏书房的门从来不上锁。

  桑洱轻易地潜了进去。反正旁边没人,她也不必再装模作样了。一掩上门,就直奔目的地,大步走到靠墙左数第七个书柜的第三格上,找起了书。

  怀梦藤在她手上留的印子,出了点问题。

  系统明明说过,这个印子过几天就会消失。但这都四五天了,它的颜色还是很深。

  如果这个印记长在后背、胸口之类的地方,平时能被衣服挡住也就罢了。问题是,它长在手腕上。现在是夏天,衣服很薄,桑洱随便做个什么动作,都很容易露出来。

  恰好,桑洱记得,藏书房里有一格书柜,放了专门记载这些怪模怪样的植物的书,就决定过来看看,有没有解释和解决办法。

  书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一翻开,尘埃满天飞扬。桑洱捏着鼻子,蹲在地上,一本接一本,翻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怀梦藤的记载。

  原来,印记的留存时间和幻境的强度是成正比的。伶舟的力量比她强太多了,她作为客人,被带进了他的幻境,后劲也会比一般情况更强、更久。

  书上还说,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办法,只能耐心地等它自己消失。

  桑洱皱眉。

  好吧,虽然不能立刻消除,但起码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来之前,她还猜测是自己的体质有特殊之处。现在可以放心了。

  看来,只能用物理办法来挡住了。

  桑洱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根发带,在手腕上缠了几下,仿佛腕带一样,遮住了那艳丽的月牙。

  不知不觉,已经在藏书房耽搁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桑洱将书都放回柜子上,静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正要若无其事地回房间,转过拐角,却看到前方的花园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桑洱猛地停住了步伐。

  ——那是她以前挖掘的小菜园。

  桑洱在这座宫殿里挖的第一块小菜园,位于伶舟的寝殿后面。前面那块菜地,是她后来挖的,本来准备开春之后,在这里多种一点碧殊草。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江折夜在一个大雪天出现了。

  桑洱没等到下一个春天,就离开了行止山。

  本来以为,按照这座宫殿疏于打理的状况,这片小菜地应该早已荒芜。没想到,上面居然种满了碧殊草,看得出来,是被人用心地照顾着的。

  伶舟蹲在碧殊草旁,沉默又专心地给它们清着杂草。衣角铺在地上,弄脏了,他也不在意。白皙有力的指关节穿梭在碧殊草上,能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弯月印痕。

  他的印子,果然也没消。

  清理完杂草,给碧殊草浇了水,伶舟才将小铲子、小水桶等工具放到了旁边去。

  小菜园旁有一个池子,伶舟起身,在石栏上坐下,望着这一地的碧殊草,仿佛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他弯下腰,小心地摘了一朵碧殊草的花,放进了嘴里。

  桑洱怔然,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没看错吧,伶舟居然在吃碧殊草的花?

  他不是说了这东西很难吃的吗?之前,她只见他吃过两次,都是一放进嘴里,就立刻嫌恶地吐了出来。

  但现在,他却仿佛在品尝什么珍贵佳肴,细嚼慢咽,不见一点勉强之色。

  桑洱藏在树丛后,一直看着。她看到伶舟吃完碧殊草,擦干净了手指,就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从中滑出了一只金镯子。

  拜之前的幻境,桑洱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金镯子,正是她在云中城被偷走的那一个。

  她被偷走的镯子……为什么会在伶舟手里?

  难道是碰巧?同款?

  背对着斜阳,伶舟用手帕珍惜地擦了擦镯身,握在手心,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包了回去,塞回了衣服里。

  “……”

  直到伶舟离开了,草丛后面的桑洱才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心思有点儿复杂地望着那片小菜园。

  这一幕,仿佛在她心头留下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桑洱想知道那镯子是怎么回事。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机会。

  之后的两天,裴渡和伶舟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宓银在炼丹房里炼法器。作为她新收的小跟班,桑洱自然也要给她打下手。

  十几年了,宓银的性格一直没怎么变过。桑洱一向都很喜欢她。

  就算她换了一具身体,又故意改掉了一些过去的习惯,也还是和宓银相处得很好。

  这天中午,丹药房里,宓银让桑洱帮她捣碎一些材料。

  桑洱干完活儿,得了空闲,就坐到一旁,喀嚓咔嚓地吃起了炒栗子。

  宓银托腮,坐在丹炉前守着火候。思绪放空了片刻,不知不觉地,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桑洱身上,有点出神。

  这只妖怪,跟桑桑姐姐是同族。因为太弱小了,很容易被吃掉,所以,在外面不多见。这十几年间,她也就零星见过几只。

  当然,不管见到多少,宓银也很清楚,她们不是桑桑姐姐。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捡回来的这只小妖怪,却给了宓银不一样的感受。

  她们相处的时间明明不长,宓银却感到格外投契和愉快。恍惚间,还有了一种安心又怀念的熟悉感,就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投缘吗?

  这时,发现桑洱的手腕缠了一段彩色缎带,宓银扬了扬下巴,问:“小耳朵,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刚到行止山的时候,宓银问桑洱叫什么名字。为了避免他们产生联想,桑洱不敢提“桑”字,脱口而出了一个“洱”。宓银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戏谑的昵称:小耳朵。

  桑洱摸了摸手,说:“不是的,这是装饰。”

  她已经提前演练过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果然,宓银没有怀疑,还哼笑了一声,显然是觉得这种装饰土掉牙了。

  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桑洱转了转指尖的栗子,想了想,道:“我以后有钱了,也想买漂亮的镯子和手链。比如伶舟大人那个金镯子,就挺好看的。”

  宓银一愣:“什么?”

  “宓银大人,你没见过吗?我那天无意间看到了,伶舟大人手里拿着一个金镯子。”桑洱神色无辜地伸出手,比划着大小:“这么大个左右的。”

  金镯子。

  宓银当然知道了。

  十三年前,伶舟刚收回了江家兄弟的心魂,时常头痛欲裂,闭关不见人。

  宓银担心他总是待在宫殿里会出问题。到了过年的时候,好说歹说,终于拉着他下了一次山。

  山下是一片热闹的过年光景。宓银想起了桑洱还在的时候,鼻子酸楚,眼睛也红了,但她忍住了,继续往前走,半路,却发现伶舟不见了。原来他停在了后面,定定地站在了一间铺子门口。

  宓银觉得奇怪,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折返回去,才发现那是一家当铺。

  时下的人们,会把自己厌倦的、不要的东西卖进当铺,换取钱财。

  那家当铺的柜台里,放着一只熟悉的金镯子。金镯子下方还压了一个裹着它的小布包。

  新年烟火绽放,人潮来来往往,伶舟就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镯子。

  ……

  过了很久,宓银都不想去回忆那一晚,伶舟那仿佛被打了一闷棍,灰败至极的脸色。

  大街明灯璀璨。他眼底的光彩和生机,却好像干涸了。

  直到彻底收复心魂,伶舟才终于在江折容的回忆里看见,这个金镯子是被偷走的,而不是桑洱不要了,卖给当铺的。

  提及往事,宓银的表情都黯然了几分,嘴巴却不留情,冷哼道:“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在主人面前提这个镯子的事。”

第120章

  “为什么不能提?那个镯子明明很漂亮啊。”

  宓银扭过身,继续捣鼓手中的丹炉炼材,力气有点重,低声说:“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也没有为什么,总之别提就是了。”

  这是不肯说的意思了。

  桑洱不死心,揪了一下衣摆的流苏:“宓银大人,那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说。”

  “裴公子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一次,宓银倒没有三缄其口,一撇嘴,道:“他自找的呗。这就是做错事的代价。”

  但这么说了以后,宓银并没有给出解释,还很快把桑洱轰出了炼丹房。

  桑洱:“……”

  宓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说一点又不说一点的,吊起了胃口就没了后续,简直和电视剧里面的NPC死前颤巍巍地开口说“杀我的人就是……”然后突然断气一样,让观众吐血三升啊喂!

  看着前面关紧的炼丹房门,桑洱悻悻然,站了一会儿,还是扭头走了。

  路上,桑洱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儿:“对了,系统,新身体还没准备好吗?”

  系统:“快了。最快这几天就可以切换。”

  桑洱有点好奇:“新身体是怎么样的?又在哪里?”

  系统:“那是一副更贴合你灵魂的身体。进去之后,你的生活质量将得到飞跃性提升,人生安全也会比现在更有保障。”

  桑洱:“……”

  神秘兮兮的。不过,听这描述,好像还不错。又是生活质量又是人生安全的,肯定不是小跟班一类的角色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朗气清,微风和燥。

  桑洱回到房间,看阳光不错,就化成原形,跳上窗户,抓住了一条垂落的绿藤,灵活地爬了上去,到了窗外的树上。

  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树杈的中心凹了下去,是个隐秘又舒服的位置,很适合躺在上面,听着树叶沙沙声,吹着风午睡。

  自从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桑洱已经连续几天爬上来午睡了。枕着干树叶,后脑勺垫着小手帕,桑洱全身松弛,慢慢进入了浅眠里。

  迷迷瞪瞪间,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说话。

  梦应该是模糊的。可这两道说话声,却没停下,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桑洱睁眼,黑豆豆似的小眼珠蒙了一层初醒的雾,小尾巴抖了抖,一爬起来,才发现那不是梦,是真的有两个人在附近说话。

  “伶舟,站住!先把话说清楚!”

  这是裴渡气急败坏的声音。

  桑洱扒拉开树叶,朝下看去,眼眸微微瞪大了。

  来到行止山之后,她就几天没见到裴渡了,本以为他躲到哪里休养去了。

  可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裴渡的状态,会差了那么多。

  他披头散发,脸色发青,瘦得脱相,衬得那双眼更大,绽满了狰狞的血丝,看得她心惊肉跳。他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瘦削了很多。隆起的肚子被衬得更大更怪异。仿佛寄生了一个怪胎,那怪胎即将吸光他的血肉精气、降临世间。

  这是怎么了,他们在争执?

  伶舟停住了脚步。好死不死,就停在桑洱所在的树下。

  万幸,已经天黑了,黄昏的金色余晖浸透了天穹,层层的枝叶掩盖下,裴渡和伶舟居然都没有发现她就在上空几米的地方。

  裴渡的脚步有点不稳,追上来,拦在了伶舟面前。

  “你让我耐心等,我也等了,一等就是九年。我就想知道,都到这个关头了,为什么魂灯还是没有变化?”裴渡口吻急切,隐隐露出了几分狂躁:“你再仔细回想一下,这中间真的没有出什么疵漏吗?”

  魂灯?

  桑洱听得云里雾里的。

  面对裴渡的质问,伶舟的语气却没起什么波澜:“计划开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保证不了什么时候完成招魂仪式,也保证不了仪式一定会成功。你除了给秦桑栀准备好载魂的肉身之外,就只能耐心地等下去。同时,也要做好失败的心里准备——也许到死为止,你都等不全她的魂魄回来,你是知道有这个可能的。”

  秦桑栀?

  载魂的肉身?

  招魂?

  桑洱的思绪空白了一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排山倒海地炸开了,滚烫的血流刷刷地冲着耳膜。同时,长久以来,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仿佛也在这一刻,彻底拨云见日了。

  树下面,二人的对话还未停。

  听到 “失败”这个词,裴渡的逆鳞似乎被刺激到了,他咬牙切齿,捏着拳头,恶狠狠道:“不会失败!”

  伶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没得到附和,空气里只剩自己狼狈的喘息声。裴渡闭了闭眼,弓着背,伸手捧住了腹部,像是在安抚里头的东西,喃喃自语:“不可能会失败的,绝对不会失败!”

  “裴渡,我说过了,越是接近仪式,你的心性就越容易被干扰。所以,你不应该再想这些事了,先准备好后天的仪式吧。”伶舟望了他半晌,淡淡道:“毕竟是要开膛破肚,我也不能保证取出肉身后,一定能让你活下来。”

  ……

  直到花园里静了下去,裴渡与伶舟都相继离开了,桑洱还僵硬地坐在树上。

  他们的对话,信息量太大了。

  但她总算明白裴渡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了。

  裴渡想复活她。

  确切来说,是复活那个在八年多前,死在了他面前的秦桑栀。

  正道的宗派讲究顺应自然,超度亡魂。魔修招魂,却是要把死去的魂魄硬生生地拽回阳间。

  这种招魂法,只能作用在魔修的身上。

  秦桑栀是正道修士出身。如果直接用她的尸身招魂,会水土不服。就算集齐了全部碎魂,放进她的身体,它们也只会像碎屑一样,在她身体里乱撞,越撞就越稀碎,无法凝聚为整体。

  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合眼缘的魔修,杀了对方,拿对方的身体做容器,也行不通。这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

  所以,裴渡这个疯子,选择了由他自己来孕育这具肉身。

  这就是他和伶舟的交易内容。

  桑洱心脏发紧。

  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得知这个计划,在八、九年前就开始了。刚好可以对上她“秦桑栀”这个马甲的死遁时间。

  裴渡是男人,没有生孩子的器官和途径。所以,想取出那个为她准备的身体,就只能用刀剖开他的肚子,剜下那块肉,再重新缝起伤口。

  这个世界可没有麻醉剂、止痛药。

  谁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光是想想那个情景,桑洱的手指就有点儿发抖,既震撼,又不寒而栗。

  而且,她大概也能猜出,所谓的魂灯,是招魂的工具。

  裴渡和伶舟发生争执,应该是招魂过程出了问题——载魂的容器养了九年,已经准备好了。却迟迟招不到魂魄。

  这样,即使那副新身体被顺利剖出来了,也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

  当然,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招到她的魂魄。

  桑洱的魂魄从头到尾就没碎过,她在系统的操控下,早就跳出了轮回规律,一直都保持着魂魄完整的状态,在不同马甲之间跳转。

  伶舟的本领再通天,也不可能在悠悠天地间,找到她的任何残魂——因为根本就没有。

  裴渡的希望,注定会落空。

  翌日,下午。

  宫殿的厨房里,宓银正单手叉着腰,站在一锅鱼汤前,一脸苦恼地搅着锅铲。

  这几天,伶舟很忙,在忙裴渡的事儿。食物都是宓银来做的,做好了就送去他们的房间。

  以前桑桑姐姐很会煮鱼汤,她也想做出那个味道。但不知道哪个步骤欠缺了,做出来的鱼汤总是不好喝。

  “宓银大人,你在做吃的吗?”

  身后传来了桑洱的声音。

  宓银恹恹道:“嗯,对。”

  桑洱走上来,在宓银身旁站了一会儿,忽然说:“宓银大人,鱼汤这么做的话,最后会很腥的,鱼肉也不好吃。”

  宓银狐疑:“真的?那你快点教我怎么做才对。”

  “好。不过这锅汤都做一半了,我教你得从头教才行啊,改日再说吧。”桑洱笑了笑,诚恳道:“不如把这里交给我吧,我看这锅汤还能救。你也可以尝尝喜不喜欢我的手艺。”

  宓银被说服了,将锅铲交给了她:“行吧,我去外面捉点鱼回来,你明天教我。”

  桑洱点头。

  等宓银离开了,桑洱捞出鱼肉,重新烹煮。

  裴渡的碗就在旁边。趁周围没人,桑洱打开了他的汤盅的盖子,快速地往里面倒了一点雪白的粉末。

  随后,热乎乎的鱼汤一浇下去,粉末就融化了,无色无形。

  这是桑洱昨晚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痛觉减免剂】。

  虽然知道裴渡不会轻易死去。但那些折磨都是真实的。想他像疯子一样执拗地要复活她,怀了那具肉身快九年,不惜开膛破肚,却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未免太过残酷。

  桑洱想着这些事,一夜翻来覆去,都没睡安稳。醒来时,扪心自问,她还是没法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恰好,桑洱发现二级商城里有【痛觉减免剂】这个特殊道具。

  这玩意儿并不便宜,也只能免除30%的痛苦。由于是系统出品的东西,舌头再灵的炼丹修士,也尝不出来,可以放心加在食物里。

  一个时辰后,宓银带着活鱼回来了,顺道把做好的食物送给了伶舟和裴渡。桑洱心脏悬着,躲在远处,直到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系统:“他吃下去了。”

  桑洱抿了抿唇:“嗯。”

  她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都快子时了,还是回房间吧。

  回房时,会路过厨房。桑洱耳朵微动,忽然听见厨房里传来了水流声,疑惑地走了过去,看到装着鱼的那个水缸居然开裂了。水流正“滋滋”地从裂缝里喷出,弄湿了一大片地板。

  桑洱:“?”

  不是吧,这都能裂开?

  她小心地踩着湿地板,走了进去,探头一看。水缸里的水位在不断降低,几条大白鱼还活着,正在不安地游动。

  得把它们捞出来。

  桑洱弯下腰,双手去抓鱼,一条一条地把它们转移到旁边的水桶里去。

  这些大白鱼很能扑腾,尤其是最后一条,生猛地甩了一下鱼尾,从她的手里逃了出去,“啪”地落到了地上,跳了几下,还蹦出了门槛。

  桑洱眉毛竖起,追了出去,一个猛虎下扑,终于抓住了它。鱼鳞映着月光,泛着水涟涟的冷光。

  “还想逃,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桑洱自言自语,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月光下,忽地浮出了一片阴影,覆在了桑洱的身上。

  桑洱一怔,手腕猛地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犀利而暗沉的眸子。

  伶舟背对着月光,面沉如水,一用力,桑洱手里的大白鱼就落了地,倒吸着气,有点惊慌地被拖到了他面前。

  伶舟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冰寒:“这是什么?”

  桑洱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血流一下子冻结了。

  方才捉鱼时,缠在她手腕上的那圈绸带彻底湿了,变得有点透明,还松脱了半圈。手腕上那个艳丽的月牙印记,沐浴着月光,明晰地映在了彼此的眼底。

  糟了。

  这个印记被伶舟发现了。

第121章

  伶舟的眼眶骨下,落了一片暗翳。

  与这双充满了冰冷探究的眸子相对,就仿佛来到荒原上,成了被盯上的猎物。

  桑洱表情空白,心肺在急剧地收缩、战栗,撼动着冰封的血络。

  空旷的长廊,仿佛也变得逼仄闷热。

  在这漫长又仿佛只有电光火石的对峙间,一个念头,遽然刺进了桑洱的心头。

  伶舟在怀疑她。

  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再迟疑了,必须说点什么。

  大概是人急智生,一番根本没想好的说辞,竟不用打草稿,就流利地涌了出来:“在进妖蚺巢穴的第二天,我手上就有这个印记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伶舟大人,它有什么问题吗?”

  她承认了。

  伶舟瞳孔微缩,面容出现了一些扭曲:“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需要说吗?”桑洱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为了争取思考时间,缓下语速,疑惑道:“我以为这种小事,不该打扰伶舟大人的。”

  “小事?”伶舟冷锐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皮肉,直达她的脑部:“你不是说不知道它怎么来的吗?如何知道是小事?”

  “它不痛不痒的,又没流血,我是来行止山的路上才发现它的。”桑洱心脏狂跳了起来,强自镇定,辩解道:“深渊妖蚺那片山谷里长了那么多会咬人的植物。地动的时候,周围又一片混乱,我觉得,我应该是逃命时不小心摸到了某些植物,被蜇伤了,才会留印的。这不就是小事一桩吗?”

  伶舟逼近了她,冷冷道:“那你为何要遮遮掩掩的,挡住这个印记?”

  说罢,他就看见眼前的小妖怪怯生生地说:“我没有遮遮掩掩啊,我只是觉得用丝绢缠着手腕,留着飘带,很好看而已。”

  伶舟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困惑和无辜的面孔,气息有些沉重。

  从她的表情、她的说辞上,他找不出明显的破绽。可冥冥中,他就是觉得事情不对。

  所有的巧合,都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