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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已经不是妖蚺的巢穴了,而是一片被巨石掩埋的三角空间。万幸的是,这些千斤重的石头没有掩埋得严丝合缝,彼此之间留下了空隙,足以让人爬出去。

  透过石缝往外看,外面已经天黑了。

  在这片三角空间的角落里,还生长了一株淡紫色植物,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异香。

  伶舟就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额上有血,不省人事。

  桑洱一惊,忍着眩晕,跑了过去:“主……魔修大人!”

  同时,桑洱伸手触了触他的脖颈,还好,还有脉搏跳动。

  也是,如果伶舟力竭了,应该已经变成兽形了。既然还是人形,说明问题不大。

  对了,昏迷之前,她好像就是扑到了伶舟的身上。他应该替她承受了一部分的撞击,才会昏迷得比她久。

  伶舟的衣襟处露出了乾坤袋的一角,说不定里面有伤药,桑洱探手去拿,指尖还没触上他的衣服,就突然被用力捏住了。

  伶舟醒了。

  他睁着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冷冷地问:“做什么?”

  “痛!”手腕快被他捏碎了,桑洱的脸扭曲了一下。头还很晕,她平时脾气再好,也难免来了气,有一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我看到你晕了,想找找乾坤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你而已!”

  伶舟的脸色有点儿阴沉,扫了一眼四周,似乎也想起了之前的事,顿了一下,松了手。

  桑洱瞬间弹开了,揉着手腕,她的皮肤都被他捏红了。

  伶舟坐了起来,额上的伤口有黑雾冒出。片刻后,就止了血。

  “我们好像被困住了。也不知道另外几个人去哪里了。”桑洱有点担忧。宓银和师逢灯都生死未卜,裴渡的身形更是不方便,不知道有没有被砸伤。不过,他是备选男主,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死掉吧,她提议道:“我在那边找到了一个空隙,我们可以爬出去,再找其他人。”

  “不能出去。”

  桑洱很不解:“为什么?你受伤了,腿断了吗?”

  伶舟冷漠道:“因为天黑了。”

  桑洱一愣,转过头,借着那株植物的光,果然发现石头缝外有巨型的蛇身爬过,顿时领会到了伶舟的意思——现在天黑了,裂谷里的瘴气很浓,又正值深渊妖蚺力量最强、视力最好的时候。同时,这也是其它妖魔鬼怪捕食最活跃、活动最猖獗的时辰。这堆大石头,反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庇护所。

  等天亮再走,会安全得多。

  “我知道了。”桑洱抱膝坐下,犹豫了一下,又问:“魔修大人,那边那株植物,我们要管它吗?”

  伶舟应该也没见过谷底的这种特产植物。它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展露出攻击的意图。

  伶舟皱了皱眉:“离它远点便是。”

  桑洱点头:“好。”

  空气安静了下来。伶舟没有再理会她,躺在一旁调息,正如他以前喜欢用睡觉来修复伤口一样。

  桑洱也不想凑上去讨嫌。趁现在有时间,她静下来心来,让妖力在身体游走,巩固了一下妖丹的稳定性,顺便闭目养神。

  但没睡多久,桑洱就被一阵痛苦的梦呓惊醒了:“桑桑!桑桑……”

  她倏然睁目,循声看去,发现声音的来源,居然是伶舟。

  他好像在做噩梦。

  不知道他在梦中看到了什么,伶舟蜷着身子,浓眉紧皱,眼皮颤抖,面上充斥着无法排解的痛苦和脆弱。置于腹上的手指,也无意识地痉挛了起来。

  以前,桑洱经常和他一屋睡觉,还会化成原形、压在他的胸口上,最熟悉他睡觉的样子了。

  伶舟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一觉到天亮是常事,她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模样。

  这是梦见什么痛不欲生的事了吗?

  还有,刚才不知道是不是听岔了,她似乎听见,伶舟叫了一声“桑桑”。

  桑洱咬了咬唇,在“叫醒他、终止他的噩梦”和“少管闲事”之间犹豫了一下,想起伶舟刚才捏她手腕的力道,还是泄了气,坐了回去。

  结果,这一退,就生出了新的波折。

  ……

  朦胧间,湿润的白雾洒在面上。人潮熙熙攘攘的声音,喜乐的奏鸣,似远还近。

  “二位的感情可真好,是马上就要成婚了吗?”

  桑洱缓缓睁开了眼,便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间明亮的裁缝铺里,而她的身边,是一个熟悉的人。

  前方是一名言笑晏晏的女掌柜。柜台上,纯金镯子,绫罗绸缎,泛着灿灿的光。

  桑洱懵了懵。

  这是……

  这居然是桴石镇的裁缝铺!

  当年,伶舟灵识混乱,和她隐居在桴石镇的时候,曾经像是着了魔一样,要对她以身相许。

  于是,他们一起下了山,定做婚衣。这就是那家为他们赶制婚衣的裁缝铺。

  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梦魇在搞鬼,她着了道?

  但是,这个山谷又不是九冥魔境,碰见梦魇的概率也没那么高吧。

  系统:“不是的。宿主,你还记不记得角落里那株发光的植物?”

  经过系统的简单科普,桑洱才知道,那株植物名叫“怀梦藤”,它的香味有致幻效果。

  梦魇会窃取一个人最痛苦的记忆,一比一地制造幻境,进行单人模式的噩梦循环,以便乘虚而入,袭击中计的人。

  怀梦藤倒没有梦魇那么阴损。它的致幻效果,就是让人做梦,但不一定是做噩梦。同时,它还可以开启多人模式。

  假设一大群人都吸了它的香气,可能会只有一个人中招,也可能会全部人一起中招,被拽入同样的幻境里——具体是什么幻境和走向,会由中招的人里面,灵识最强的那一个人决定。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开启了单人模式还是多人模式,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你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怀梦藤造的假象,还是一起被拽进来的真人。

  但归根结底,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危害大的东西。它是直接吸收土壤的养分来生长的,释放致幻香气,只是生长的副作用。

  被拽进幻境的人,把梦做完了,就能醒来了。

  桑洱喃喃:“原来如此。”

  看来她中招了,梦见了住在桴石镇的日子。

  把梦做完就能醒来,那么,就照着现实演下去吧。

  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桑洱眼珠子一转,就抬起手,绕住了身边男人的臂弯,用和当年一样高兴的语气道:“对,我马上要成为他的媳妇儿啦!”

  话音刚落,她却感觉到,自己搂着的那只手臂,僵硬了起来。

  桑洱一愣,抬起头,视线对上了伶舟的面容。

  烛光中,他俊美的面容被晕染上了旖旎的色泽,生动而细腻。

  可对于女掌柜的话,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也仿佛没听到桑洱的回答,只是失了魂似的、直勾勾地看着桑洱,像是她的脸上开了一朵花。

  不对劲。

  桑洱猝然明白了什么,头皮一麻。

  她旁边这个人,不是梦境造的假象,而是真正的伶舟!

  这个梦境开启的,是多人模式!

  她和伶舟都嗅到了香气,都入了梦。伶舟的灵识比她强,所以,这里是伶舟的梦境!

  如果桑洱现在还是妖怪桑桑1.0,那么,照着这个梦演下去,自然没问题。

  问题是,她现在是以小妖怪2.0的身份入梦的。

  按理说,她现在的角色,不该原封不动地说出1.0的台词。

  看来,只能将错就错了。

  绝对不能让伶舟发现她是真人,不然,就会面临掉马的风险。

  就让他以为,眼前的她是梦境所造的假角色吧。撑到梦境结束就好了。

  桑洱的眼睫抖了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从刚才开始,伶舟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她的脸上,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就像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她,看一秒就少一秒,不舍得移开半分。

  这种眷恋的眼神,让桑洱的心脏莫名地堵,也生出了一点儿颤意。

  说起来,她刚才明明给出了和原来一样的回答,表现也和过去一样,伶舟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

  就好像,在他的梦里,她不该还说出那句话,不该还那么热烈地回应他、想嫁给他似的。

  这让桑洱既忐忑,又糊涂。

  难道她照着过去来演,有什么不对吗?

第118章

  猝然间,一个让桑洱有点慌乱的猜测,浮上了心头——难不成进入幻境后,她的脸没有跟着一起变成1.0的样子?

  若是如此,在她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该露馅了。

  好在,这明光灿灿的裁缝铺里,有一面铜镜立在墙边。镜中映出一张平凡而白净的面容。

  桑洱望着镜中人,眨了眨眼,里面那双小挑眼也跟着眨了眨。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她如今是1.0的模样。

  也是。这个幻境可是伶舟的主场。客随主便,别人进了他的幻境,饰演他眼中的任意一个角色,模样肯定也会根据他的想法发生变化。

  既然外表没出问题,伶舟为什么还盯着她不放呢?

  没等桑洱弄明白其中的缘由,面前的女掌柜,就已经像当年那样,笑着推荐他们买镯子了:“既然已经做了婚衣,两位要不要顺带也看看饰物呢?公子,你方才看的那个金镯子,就很配这位姑娘啊。”

  桑洱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指的那只金镯子。

  又是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这是伶舟送她的唯一一份男女之间的礼物。可惜,后来到了云中城,和江折容上街时,这镯子被小贼偷走了。

  如今,怀梦藤居然将这只金镯子还原出了当年的样式。连最精细的花纹也没放过。

  这幻境是依照伶舟的灵识来塑造的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记得住这个镯子的模样?

  桑洱有点儿疑惑,抱着伶舟的手臂,仰起头,就发现伶舟总算不再盯着她看了。

  他垂首,望着手中圆圆的小金镯,指节用力,微微发白。喉咙咽了下,声音有点儿沙哑:“好,买。”

  “……”

  买镯子是过去的重演。但伶舟说的话,却跟过去有一点不同。

  也许,幻境不会太苛责细节。

  走出了裁缝铺,桴石镇的大街上,路人都是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桑洱可以感觉到他们在笑、在说话,可他们的五官却像蒙了一层雾气,远远没有裁缝铺的女掌柜看着生动。

  看来,幻境里的事物有多清晰,只取决于伶舟对他们的印象的深浅。

  在过去的这会儿,桑洱应该像一只招摇又神气的小孔雀,拖着伶舟满大街跑,每遇到一个路人,都要喜气洋洋地宣布他们要成亲的事。

  街上的行人都面容模糊,实在有点诡异。但为了不被伶舟发现自己是真人,桑洱还是努力地忽略了他们的样子,和过去一样,每见到一个人,就做出兴高采烈的模样:“对,我们要成亲啦!”

  “我马上要当他的媳妇儿啦!”

  除了这些路人的样子,还有一点让桑洱很不习惯,那就是伶舟——他仿佛被魇住了,从裁缝铺出来后,不管走到了哪里,都一直看着她,也只晓得专注地看着她。

  就像不愿意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害怕一眨眼她就没了,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收入心底。

  这种缱绻又深重的目光,让桑洱侧颊有点烫,既觉得难为情,也很困惑。

  她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伶舟到底怎么了?

  而且,在以前,面对她满大街撒欢、口头上坐实双方夫妻关系的举动,伶舟是不置可否的,只是被她拉着,配合她胡闹而已。

  但现在,伶舟却主动牵起了桑洱的手,还执拗地要和她十指紧扣。手心渗着热汗,有些颤意,也很有力,让她怎么蹦蹦跳跳,也没法离开他身边半步。

  手完全被他包裹了起来,桑洱有点不习惯。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抓得那么紧,是怕她走丢吗?

  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两旁的路人如烟散去。幻境又开始改变了。

  看来,幻境并不会像流水账一样展示记忆,只会挑其中一些重要的情境来映现。

  接下来,比较重要的一幕,应该就是月老庙拜堂那一段了。幻境里的伶舟是在那时恢复灵识的,幻境外的伶舟,会不会也在同一时刻醒来呢?

  但桑洱却猜错了。

  他们在月老庙拜堂的那一段,竟出现了一段空白,没有被呈现出来。

  就像是梦境的主人,一点都不想回忆这段一样。

  空白持续了好一会儿,桑洱以为幻境即将要碎裂了,或者,马上要接上他们坐船回行止山的那一段。却没想到,眼前的景物如水波似的,晃了几下,她已摇身一变,穿着火红的婚衣,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此处并非山里的月老庙,而是一间简陋的小喜堂。

  桑洱抬眸,不禁愕然。

  这里居然是江折容关着她的地方。

  确切来说,是她和江折容成亲之前,她换衣服、休息的那个房间。

  隔着华丽的婚衣,膝上传来了压感。桑洱顶着沉甸甸的珠冠,低头,就是一呆。

  新郎伏在她的膝上,却不再是当时的江折容,而变成了披着艳红长袍的伶舟。

  此处是伶舟的幻境,却渗入了江折容的记忆。

  这是不是说明了,在融合心魂之后,伶舟一定得到了江家双子的所有回忆。

  不然,他也不可能描画出这个房间的模样,还有当时江折容趴在她膝上的姿态。

  那场以“你配当我的妻子吗”这句话宣告结束的月老庙婚礼,被一股自欺欺人的力量抹去了,替换为了顺利完婚的结局。

  那么,伶舟为什么要这样呢?

  “……”

  桑洱白皙的手指攥紧了袖子,内心隐隐浮出了一个念头,茫然又有些心慌。

  现在的情况已经乱套了,她该怎么反应才好?难不成要硬着头皮,把她和江折容的对话都对着伶舟复述一次?

  说起来,以前在九冥魔境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她曾经披着冯桑的马甲,误入了谢持风的梦魇。

  那时候的梦魇已经被谢持风控制着了,所以,梦魇里的一切,虽然脱离了实际,却都是顺着谢持风的心意去发展的。

  现在应该也一样。

  既然这个幻境是以伶舟的心绪为主导的,她最好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去给出回答。

  这时,桑洱看见,她膝上的伶舟眼皮轻轻颤了下,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桑洱穿着嫁衣,笑盈盈地看着他,伶舟顿时像被人点了穴道,眸光微闪。

  那种仿佛坠入了美梦里的欣喜若狂,又担心伸出手就会戳破的患得患失,让桑洱有些无所适从。总不能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坐到天荒地老。于是,桑洱试探着问:“怎么了?”

  “……”伶舟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哑声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

  想起伶舟在现实里梦呓的模样,桑洱皱眉,忍不住问道:“什么噩梦?”

  伶舟却不说话了,下颌略微发紧,唇也抿成了一道直线。

  他不愿意回答,桑洱也不好勉强他,决定顺应此刻的情景,安慰他一两句,就伸出手,摸了摸伶舟的脸,认真地说:“你别想太多了,噩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都要当你媳妇儿了,你还想那些噩梦……”

  话未说完,她就突然被拥住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伶舟闷闷的、嘶哑的声音:“能不能再说一次。”

  桑洱懵了一懵,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主要是因为,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要当你媳妇儿了。”

  出于直觉,桑洱轻轻地重复了这一句。

  语声落下,大梦初醒。

  桑洱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了那片裂谷的地上,头上不远处,是地震之后堆砌起来的巨石。日光从石头的缝隙照入,落在了她身上。

  原来已经天亮了。

  怀梦藤天亮了就会停止散发香气,所以,梦也自然醒来了吧。

  桑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眶,忽然感觉到手腕有点麻,连忙捊起袖子。对着日光,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弯月状的红印子——和怀梦藤的花瓣形状很像。

  桑洱用指腹擦了它几下,却擦不掉:“系统,你不是说怀梦藤不会害人的吗?这是什么东西?”

  系统:“这是吸过它的香气、入了幻境的印记,不必理会,过几天就会消失的。”

  桑洱这才放心了点儿,想了想,将袖子拉回了原位。

  这个印记,一定不能让伶舟发现。

  桑洱回过头,看到伶舟还在沉睡,不知是伤势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是幻境的主导者,受了影响。

  但现在都天亮了,桑洱有点担心另外三个人的安危,只能去叫醒伶舟了。

  ……

  或许是受了骤变的环境影响,这一夜,伶舟闭上眼后,浅梦里浮出了许多过去的事。

  十三年前,他怀着满腔仇烈之火,杀死了那对占据了他的心魂、又疑似挖走了桑桑的妖丹的双生子。

  两股逸走多年的心魂,因此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它们作为人类时,即是名为江折夜与江折容那二十年间,所有的回忆与爱恨,也在一瞬间涌向了伶舟。

  澎湃汹涌,令他难以招架。

  在那些记忆里,伶舟看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他看到了小妖怪桑桑和江家兄弟的缘起,看到了她被江折容收留的画面,看到了他们在云中的生活,还有最后,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江折容,并为他献出了妖丹……

  原来,他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改写命运,却全都被自己放过了。兜兜转转,最终的结局,是他一手造就的——如果在沙丘城他没有无情地抛下了桑桑,她就不会被江折容救起,也不会和江折夜产生交集。

  若没有这一缘起,两年后,她就不会瞒着他救下江折夜。

  而她和那两兄弟在云中城的日子,更是令他妒火中烧,在恨戾之中,又产生了一种仿佛已经被她放弃了的彻骨恐惧。

  而且,在他收回心魂的最初几年,两股心魂仍保留着作为人的自主意识,它们在他的脑海里叫嚣着不服气,问:凭什么?凭什么它们要服从他?

  它们不愿融入他的心,还总会嘲笑他——

  “那时候的桑桑答应嫁给我们,可不知道我们也是你的感情。”

  “她就是明明白白地放弃了你,选了我们。”

  ……

  一声声的嘲讽、刺激、报复,犹如在剜他心肝。可伶舟又做不到封闭它们。

  因为,桑桑很少来他的梦里看他。

  零星的几次出现,也没有再笑眼弯弯地说着要嫁给他、和他生孩子那些话。她只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奔向别人的背影。或是对着他一遍遍地摇头,认真地纠正“我不是你媳妇儿,我只是你的仆人”。

  在很想念她的时候,他就只能自虐一般,透过江氏兄弟的回忆,去窥见昔日那个会笑会闹的她。

  那段时间,他总是头痛欲裂,长时间地闭关。花了足足几年时间,才让两股心魂的自我意识平息下来。

  期间,宓银为了他东奔西跑,也找裴渡帮了不少忙。

  因此,在几年后,裴渡突然来找他帮忙招魂。为了还当时的人情,他痛快地答应了。

  心魂归顺他之后,在他脑海里吵嚷的折磨变少了。

  同时一起变少的,还有桑桑。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梦里看他了。

  直到这天晚上,他竟久违地在梦里再见到了她。而且,仿佛天意垂怜,这次梦里的她,还是那个仍对他心存爱意和期待的她。

  他贪婪得不愿醒来,想多看看她的脸。

  但美梦终有尽时。

  迷糊间,感觉到了推力,伶舟缓缓睁开眼,在一阵空茫的哀恸后,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一个少女坐在他旁边,有点担心地看着他:“魔修大人,已经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

  伶舟坐起身来,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印痕。同时,察觉到了什么,他抬手,一触眼角,竟摸到了一些风干后的润意。

  一怔之后,他脸色微变,仿佛有点难堪,冷冷地看向了桑洱:“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伶舟的自尊心那么强,桑洱哪敢说实话,装傻道:“啊?魔修大人,你指什么?难道昨晚有妖蚺袭击我们吗?我睡得可好了,一睁眼一闭眼天就亮了,什么都没听到,刚刚才醒的。”

  一边说,桑洱一边悄悄地将手背在身后,下拉衣袖,把那个印记遮得更严实了一点。

第119章

  角落里的那株怀梦藤,在停止散发香气后,整株植物都偃旗息鼓,花苞也跟着收缩了,看起来就和外面那些会捕食的植物差不多,平平无奇。

  伶舟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余光扫了它一眼。

  一刹那,桑洱有点儿紧张。

  好在,伶舟很快就冷漠地移开了目光,往外走去了。

  也对,伶舟本来就没见过这玩意儿,又没有被它攻击过。醒来之后,大概只会觉得那个幻境,是一个随机生成的梦吧。

  桑洱暗暗松了口气。

  别说伶舟了,她要是没有系统告诉她这是怀梦藤,估计也不会格外注意它。

  天亮之后,这片深谷里依然弥漫着挥之不散的雾气。野草茵茵,乱石断流,到处都是砸碎的石头,倒塌的植物,被压扁的魔物尸体。可好歹透下了几分光线。

  昨天晚上,在黑暗里蠢蠢欲动、互相残杀的妖魔怪物,被光线一照,都躲回了各自的巢穴里。

  平静的表象,勉强恢复了。

  走到一片高地上,伶舟一弹指,放出了一种特殊的信号——那是一种用黑雾凝成的飞鸟。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桑洱窥探到了自己的秘密,让他感到不快,这一路上,伶舟都绷着俊脸,没有看她一眼。

  桑洱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仰起头,思绪放空。

  说起来,自从她绑定系统、进入这个世界以后,一直都有一条主线剧情,清晰地指引着她的方向,给她画出条条框框,告诉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同时,不管她做什么事,系统都会用数字和百分比来衡量她的完成度。

  这些待遇,一方面让桑洱心中有数,成竹在胸。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断地提醒她,她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原文崩坏了,正牌女主缺席,桑洱被留在了这个世界,前方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剧情提示。

  桑洱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仿佛是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地融进了这个世界里,不再是一个从天上俯瞰众人的悲欢喜乐、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她现在和伶舟、裴渡等人是一样的,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走向不确定的明天。

  因为没了主线剧情,也还没找到消除最后1000点炮灰值的方法,桑洱已经很久没有查看过系统面板了。

  这会儿,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桑洱随手打开面板,瞄了一眼。

  她没抱任何希望那个数字会变化。所以,在看清面板的那一刻,不可思议的情绪,瞬间以十倍速度暴涨,占满了她的胸膛。

  炮灰值居然减少了。

  三天前分明还是1000/5000,现在却是880/5000。

  桑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没收到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宿主,这1000点炮灰值不与主线剧情挂钩,所以任何变化,都没有提示音。”

  桑洱急切道:“那你至少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触发了它的减少机制吧?”

  系统:“宿主,这需要你自己去摸索。”

  桑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主人——”

  桑洱跳了起来,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赶向这边。

  万幸的是,经过昨晚的地震,裴渡、宓银、师逢灯都还活着,只付出了轻伤的代价。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众人汇合后,就原路返回,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师逢灯之后还有事,分到属于他的那一份报酬后,就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挥手,道别了:“下次再见了,我走那边!”

  至于桑洱,作为一只半路加入的弱小妖怪,不仅立了功,还福大命大地活到了最后。宓银对她刮目相看,竟决定带她回行止山,一展臂,就勾住了桑洱的脖子,笑嘻嘻地说:“我看你也是个可塑之才,以后就跟着我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