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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尉迟兰廷平时那么紧张她,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桑洱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周围,散落的书本还没收拾,藤箱也还大剌剌地敞开着。也快到尉迟兰廷平时回来的时候了,得赶紧恢复现场才行。桑洱拨了拨头发,连忙着手收拾。

  但已经迟了。

  才刚摸到玄冥令,桑洱就听见,书房门口传来了尉迟兰廷的声音:“桑桑,都天黑了,你怎么不点灯?”

  桑洱一僵,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虽没到背后,可桑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她在做什么。

  人在心虚的时候,都会条件反射地去藏匿、毁灭手里的“罪证”。但是,这样的举动,非但不能洗脱嫌疑,还会显得自己在做见不得光的事。

  故而,在一僵之后,桑洱硬是忍住了把玄冥令迅速塞回箱子的冲动,缓慢地吸了口气,就和平日一样,转头,露出了毫无阴霾的高兴笑容:“兰廷,你回来啦!”

  尉迟兰廷“嗯”了一声,也在她旁边蹲下,目光淡淡地掠过了那敞开的藤箱,在三块漆黑玉令上稍稍一停:“这是怎么了?”

  扑通、扑通,大量心血的涌入,让心跳忽快忽慢,失了规律。

  但在明面上,桑洱并没有显出半点儿异样,只哼了一声:“你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出去了一整天,我都要闷坏了,所以,你不能怪我到处乱翻。”

  以抱怨的语气,不着痕迹地做出了解释。

  “抱歉,桑桑,我在准备明日出行之事,所以忙了些。我来收拾吧。”尉迟兰廷口吻温和,语含歉意,看向地上,忽然,好像认出了什么:“说起来,桑桑,这好像是一个月前我收拾房间时,在你床下找到的,这是你的东西吧?”

  桑洱一怔。

  在电光火石间,她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尉迟兰廷不知道这是昭阳宗的玄冥令?

  那么,是不是骗他说这是她小时候的玉佩,也可以过关?

  不,不对。

  这种很容易就能查证推翻的事,她必须说实话。

  “也……不算是我的吧。”桑洱揉了揉太阳穴,说:“很久前,我们不是一起去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仙宗吗?这是我在地上捡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黑不溜秋的玉石,觉得很漂亮,就带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桑洱趁机问道:“可我只捡了一块呀,为什么这里会有三块一样的?”

  尉迟兰廷轻笑道:“我也是觉得它黑不溜秋的,很漂亮,就捡了回来。”

  桑洱:“……”我信你个鬼。

  仿佛看出了她不信,尉迟兰廷一哂,只好说了实话:“这是我在旧库房找到的。我也不知是谁的东西。”

  这座府邸的旧库房?

  这么说的话,这两块玄冥令,难道是尉迟磊或尉迟邕生前搜集的?

  这两人之间,尉迟磊的嫌疑更大一点。

  一来,这家伙不止去过一次昭阳宗。二来,他连锁魂钉、锁魂匙这种东西也搜集到了,会藏起两块玄冥令,也不奇怪。

  桑洱酝酿了一下午的疑虑,顿时消散了不少。也许,是她想多了吧。

  “我替你收起了床下的黑玉后,又在库房发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便把它们三块放到了一起。近来太忙,都忘记有这回事了。既然你恰好翻了出来,便拿回去吧。”尉迟兰廷顿了顿,有些无奈:“但我已经不认得哪一块是你的了。”

  有这种好事,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回玄冥令,今后,还不必遮遮掩掩地带着它。桑洱内心一动,顺水推舟道:“没关系啊,反正也差不多。”

  说罢,桑洱就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拿回实际上属于她的那一块。

  然而手伸到一半,却被挡住了,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了她的目标。

  桑洱的眼皮微微一跳。

  好在,尉迟兰廷并不是要刁难她,他拿起这块玄冥令,仔细看了一下,仿佛比刚才更无奈了:“桑桑,你呀,尽是挑些不好的。这一块的边角都磨花成这样了,你不如拿旁边那块吧。”

  “我不要。”拿另外的可就没意义了,桑洱立刻探身,将它夺了回来,塞进了口袋里:“这块的颜色最纯,我就喜欢这块。”

  尉迟兰廷眼梢微抬,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温柔,一如既往:“那好吧,你喜欢是最重要的。”

  是夜。

  尉迟府内,夜阑人静。桑洱早已入了梦。

  她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的。平日里躺在她身边、伴她入眠的那人,不见了踪影。

  书房里点了一盏孤灯。尉迟兰廷披着发,仅着单衣,衣襟微敞。烛焰映在他的眼窝中,泛出细腻的瑕光。他的手中,拿着一块玄冥令,稳稳地置于烛火上方。

  玄冥令玉料特殊,不会被火烧融。可在高温烧炙之下,其靠近火源的背面,却慢慢地浮出了一个记号。

  另一枚如法炮制,亦浮现了同样的人为记号。

  将它们并排放在桌子上,尉迟兰廷低眼,眸底平静,有一丝捉摸不定的暗涌。

  在大半个月前,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姑苏。

  那就是昭阳宗的谢持风。

  尉迟兰廷一早就知道这个人。

  在几个月前,那一场和九冥魔境重叠了的修仙大会里,他和对方也有过一面之缘。但也仅仅是打过照面而已,并没有结下什么情谊。

  谢持风这次登门拜访,非常突然。而且,他居然不是为了见尉迟家的新家主而来的,而指名道姓要见冯桑。

  尉迟兰廷闭门谢客,并未理会他的要求。

  仆人去传话,谢持风仍不愿离去,只默默地站在门外等。

  看到他执拗又憔悴的模样,仆人忍不住透露了实情,委婉地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位冯桑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本想着这样就能劝走他了。孰料,原来还挺守礼的谢持风,听了这话,竟是脸色剧变,不管不顾,硬是闯进了尉迟家的府邸。一路上,他打伤了无数前来阻他的门生,就这样闯到布置成灵堂的寝殿之外。

  尉迟兰廷迎了出来,面色森寒,一言不发,就与他打了起来。两败俱伤之际,剑风掀起了覆于冰棺上的那层薄纱。

  看见躺在棺中的那个面覆白霜、毫无气息的少女,谢持风仿佛遭了当头一棒,面孔骤然失色,僵在原地。隔了一会儿,他才踉踉跄跄地上前,仿佛想看清一点,可走到一半,他就吐出了一口乌血。

  尉迟兰廷怒极,仿佛被侵占了地盘的狮子,岂会让他继续接近,立刻就用薄纱重新盖住了冰棺,攻势更猛。而刚才还不死不休、非要见到冯桑本人的谢持风,则已经失了魂,招数都没了劲儿,最终,他负着伤,冲出了尉迟家门生的包围,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后来,尉迟兰廷只知他离开了姑苏,并不知道对方具体去了何处。

  因为这件事太蹊跷,在之后,尉迟兰廷一方面准备着牵丝人偶的招魂仪式,一方面让人去查谢持风的底细。这才得知,谢持风那个在大婚之日死去的未婚妻,名字叫桑洱,是昭阳宗青竹峰的弟子。

  据说,桑洱的长相,和冯桑颇为相似。连姓名也有一个字重合了。

  但这应该只是巧合罢了。因为,她们两人的生卒年份不同,有一部分人生是重叠的。

  昭阳宗的桑洱死去的时候,冯桑已经处于童年阶段了。就算前者死后立刻投胎,在时间上,也没道理能投胎成冯桑。

  这么看来,谢持风应该是因为失去了妻子,大受打击,才会变得疯癫失常,还把容貌相似的冯桑认成了桑洱。

  尉迟兰廷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判断。

  但是,不知为何,在桑桑的床下暗格里找出的那枚玄冥令,却时不时地在他的眼前晃动。

  桑桑藏起的玄冥令,是昭阳宗的弟子才能使用的东西。

  谢持风的未婚妻子,正好就是昭阳宗的弟子。

  这个令尉迟兰廷想不通的、仿佛冥冥中注定的巧合,让他无法就这样放过这条线索。

  所以,之后,他想方设法地弄来了两块玄冥令,在闲暇时,加以研究。

  “在旧库房里找到玄冥令”的说法,自然是假的。

  但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打不开它。最终,只好暗道自己太多疑了,尽做一些没意义的事。

  为了与桑桑的遗物加以区分,尉迟兰廷在后来搜集的那两块玄冥令上留了记号。

  平时无色无形。只有放在火上面烧,温度升高,记号才会浮现出来。

  桑桑回来后,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玄冥令的疑云,也因为没有研究进展,而被搁置下来了。但是,他还记得,桑桑苏醒的那一天,第一件事,似乎就是去检查她以前那张床的暗格。

  仿佛是想找回那块玄冥令。

  到了今天晚上,三块一模一样的玄冥令放在她面前,她眼也不眨,就选到了她原本藏起来的那一块。

  即使被他绕开了注意力,她还是坚持要那一块。

  寂寥的深夜,烛焰轻晃。尉迟兰廷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桌子上的玄冥令。

  这究竟是纯粹的巧合,还是说,桑桑真的有某种办法可以对玄冥令进行分辨?

  可若这么说的话,她又为什么非选那一块不可?

  若她不是昭阳宗的弟子,不管拿到哪一块玄冥令,不都是一块死玉吗?

  若她不是……

  若她是呢?

  一个荒谬而突兀的想法,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这时,房中的烛火恰好燃到了尽头。

  外面已经天明了。

第126章

  翌日是离开姑苏的日子。天还没亮,桑洱的酣眠就被迫暂停。一双手将她从被窝里挖了起来。清梦被扰,她的鼻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不满的哼声。

  不是因为昨晚睡得不够,相反,是睡得太好了。被叫醒时,神思一下子无法从梦里抽离,身子骨懒洋洋的,都有点儿迟钝了。

  这段时间,尉迟兰廷做噩梦的次数变少了,可每天晚上,还是会惊醒个两三次。躺在他身边的桑洱,即使没有完全被他弄醒,在朦朦胧胧间,还是会受到一点儿影响。

  可昨晚,桑洱却全程都睡得很沉很熟。

  奇也怪哉,难道尉迟兰廷昨晚没有做噩梦了?

  那倒是好事。

  睡眼惺忪间,感觉到一双手正在有条不紊地为她穿衣服,束衣带,套袜子,桑洱打了个呵欠。随后,一块沾了温水的布巾贴上了她的脸,给她擦眼睛。被清水一抹,困乏的感觉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来。

  尉迟兰廷早已换好了出行的衣物。瞧他的神态,也不像是刚刚才醒来的样子。

  “你怎么……”桑洱有点茫然,声音带着慵懒的糯意:“那么早就起了?”

  尉迟兰廷笑了笑,语气如常:“要出门了,就早些起来准备。”

  桑洱不疑有他,摇摇晃晃地穿上鞋子,漱了口,就被按到了梳妆镜前。尉迟兰廷站在她背后,给她梳头编发。

  桑洱看着镜中的一双人影,有一瞬间,觉得好像回到了刚认识尉迟兰廷的时候。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在伶舟身边当小跟班那会儿,梳头发、煮鱼汤这些事都是她来做的。到了尉迟兰廷这里,她倒成了被伺候的那个人。

  尉迟兰廷恢复男装打扮已久,不必再如女子一样描眉画唇。那刻意修细的眉毛,也已经恢复了英气的形状。但他梳妆打扮的手艺可半点也没生疏,不一会儿,就为桑洱绾好了发,全程都没有扯疼她的头皮。

  天空晨曦初露。打开房门,府邸里静悄悄的,笼罩在了一层暗青色的光里。

  这次出行,尉迟兰廷安排得很低调,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带一大堆门生去。

  数辆方方正正的马车停在了府邸后门,从外头看,像一个个密不透风的盒子。里头倒是很宽敞舒适,铺了软垫,行驶起来也很稳。

  桑洱登上马车,吃了几块热腾腾的点心当早点,拍干净了手心。在摇摇晃晃的环境里,人很容易犯困,她很快便抱着软枕,歪在了一旁补眠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仿佛有一只手轻轻地垫住了她的头,将她搂向了另一侧,让她的身体陷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尉迟兰廷垂首,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她的睡颜无忧无虑,嘴唇不点而红,微微嘟着,有点儿孩子气。腰带上垂了一个香囊,里头就装着那枚玄冥令。

  望着这张纯真无邪的脸,他昨天晚上的猜测,仿佛慢慢地,就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

  尉迟兰廷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工于心计,才会把别人也想得那么复杂。

  昭阳宗的桑洱,凤陵冯家的冯桑……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马车虽华丽,却没有外露尉迟家的家纹。远离姑苏后,他们一行人,就如同再普通不过的仙门家族出行,一路上都很顺利。

  姑苏的事儿,暂时都交给了方彦来看管,不必担心。

  在出发的第一天,桑洱就问了他们要去哪里。得到了“南行”的答案后,她就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也许,对她来说,不管去哪里都一样,都是一次值得兴奋的出游。

  因为行走在外,需要住店、吃饭,尉迟兰廷不可能再像平时那样,把桑洱藏在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

  就像这一刻。

  天气炎热,马匹要饮水歇息。穿过树林时,他们看见林荫深处有一户人家,似乎是山中的猎户。尉迟家的门生上前去问路。

  桑洱也下了马车,趁机活动活动肌肉关节,去一去闷气。

  猎户不在家里。家中只有他的妻子,以及一双儿女。大一点的孩子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见了几个佩剑的陌生人,有点儿紧张,躲在了娘亲身后。小点的孩子是个五六岁的男娃娃,圆头圆脑的,还不到知羞的年纪,好奇地扒着栏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桑洱。

  桑洱察觉到了,冲他笑了一下。

  孩子缩回了屋子里,隔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块甜西瓜。瓜肉红彤彤的,多汁又清甜,还残留着他吃过的牙印。

  尉迟兰廷站在树荫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性格一向都很活泼,也不怕生。或许是纯净的灵魂更容易产生共鸣,她总是很招小孩子的喜欢。

  在桃乡隐居的时候,她还没有今天那么聪明,却还是能和邻里的孩子迅速打成一片,交到许多好朋友。这一点,连他也甘拜下风。

  仿佛一颗适应力极好的种子,不管落到了什么土壤里,都能茁壮地发芽,毫无芥蒂地撒播阳光。

  她最吸引他的,也许就是这一点。

  瞧见桑洱似乎要伸手去接那一瓣瓜,尉迟兰廷皱了皱眉,出声叫道:“桑桑,过来。”

  桑洱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起身,噔噔噔地跑回来了。

  尉迟兰廷取出了手帕,仔细地给她擦去了颊边的汗:“你想吃西瓜吗?”

  桑洱眼眸微亮,不住点头。

  尉迟兰廷叫来了门生,让他们去向猎户的妻子买了几只西瓜。大家在林子里分吃了。

  西瓜冰甜又多汁,桑洱蹲在地上,捧着一瓣,高高兴兴地啃着。尉迟兰廷却没吃多少,很快就回到了马车上。

  等桑洱洗干净手,爬上马车时,就看到他正倚着窗户,在翻书,白而清瘦的手指搭在书脊上。

  听见了动静,尉迟兰廷撩起眼皮,轻声问:“西瓜甜吗?”

  桑洱点头,她嘴巴里还残余着甜味呢。

  “过来。”

  话虽这么说,尉迟兰廷却是自己放下了书,伸手将桑洱拉到了他面前,然后低下头,落下了一个绵绵无声的吻。他轻柔而不失深入地碾着怀里少女的唇。

  桑洱闷哼了一声,腰被或轻或重地抚按着,手攥紧了他的衣襟,承受着这个吻。

  之所以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全因前几天的脱敏治疗。

  以前在桃乡的时候,若桑洱有某些事做得很好,尉迟兰廷就会微笑着亲亲她,说这是奖励。当然,在他的歪理中,惩罚和奖励都是一样的,若她有某些事做得不好,他也会亲她。

  已经摸透了尉迟兰廷的本质就是一个亲亲怪。所以,第一次出去时,为了安慰他,桑洱就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后来,为了提高尉迟兰廷的积极性,洗脱他的心理阴影,让他更心甘情愿地放她出去,桑洱就有样学样,高兴了就会亲一亲他。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高兴呢?自然是可以出去的时候了。

  但仅仅是亲脸,是不可能满足尉迟兰廷的。会被反客为主,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吻毕,尉迟兰廷仿佛也有些动情,可他不知在顾忌什么,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慢慢地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桑洱的唇——那里现在已经比西瓜肉还红了,笑了笑,评价道:“西瓜果然很甜。”

  桑洱:“……”

  你想说的不止是西瓜吧?

  如此过了几日,南行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却不是任何大城池,而是大名远扬的聚宝魔鼎。

  这个地方,是魔修们为了举办拍卖会,而用法力护持起来的异界,并不固定在某个地方。

  桑洱第一次来,是在裴渡路线的时候,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也是。冀水族的老翁是魔修,他介绍给尉迟兰廷的人,肯定和他是一路的人。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见面,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而且,对方居然让尉迟兰廷亲自来见他,面子还挺大的。

  由于这次有尉迟兰廷在身边,桑洱没有再经历“被魔修打晕后被拖进去”这么悲剧的事。入口只有魔修可以打开,那老翁果然早已在约定地方等他们,为他们开路了。

  因为现世的身份是正道修士,尉迟兰廷等人都做了一番伪装。他还给桑洱戴上了一顶幂篱。

  那老翁的背上依然背着他的女儿小茵。隔着幂篱的纱,桑洱忍不住观察了他一会儿,却没能看出什么门道。

  聚宝魔鼎的主要活动是拍卖会。其实街上也有酒肆、客栈等地方,只不过安全性没有多大保障。

  众人被老翁带到了一间客栈里。尉迟兰廷要见的人就在二楼。但对方似乎要先和尉迟兰廷单独谈一谈,其余人都不能进去。

  这院子已经被包下了。一楼就有好些空房间可以休息,环境还算干净。尉迟兰廷迟疑了片晌,才牵着桑洱,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检查了一下,未发现什么机关。他有些不放心,沉声嘱咐:“桑桑,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知道吗?”

  桑洱点头。

  她是唯一的姑娘,尉迟家的门生不好和她同居一室,都在门外守着。

  横竖也没别的事做,尉迟兰廷走后,桑洱就坐在了那张卧榻上,不知不觉地,就打起了瞌睡。

  在闭目养神间,一些陌生的文字和画面,随着现状的发展,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得亏于此,桑洱终于知道那个冀水族的老翁,以及她这具身体有什么秘密了。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得的午餐,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冀水族老翁和他的女儿小茵,之所以能共存那么多年,就是因为前者用了某种邪法,与后者共享了自己的部分血肉器官,以此来维持着牵丝人偶的“人性”。

  所以,小茵就像长在他背上的肉一样,根本无法剥离下来。

  桑洱的这副躯壳格外肖似真人,甚至比小茵更完整,可以独立行走,也是因为尉迟兰廷用了同类的邪法,将他的命当做“水源”,分给了她。

  看成品的效果就知道,尉迟兰廷付出的代价比那老翁的大得多。

  正如桑洱被锁魂匙拖得命不久矣的时候一样。如今,她鲜活地存在着的每一日,都是在盗取尉迟兰廷的寿命。

  等尉迟兰廷油尽灯枯之时,这具牵丝人偶的躯壳,也会同时死亡。

  虽然不能让她活到老,却至少可以保证,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这样的术法实施起来,略微超出了老翁的能力。所以,他寻来了冀水族的高人的帮助。尉迟兰廷此行的目的,就是加固这个术法、让它再也无法解开。

  ……

  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一切都明晰了。

  桑洱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深而缓地呼吸了一会儿,才坐了起来,伸手扯开衣服。盯着自己胸口那片与常人无异的雪白肌肤,她的思绪既混乱,又有了几分难以描绘的动容。

  尉迟兰廷怎么就那么喜欢做这种平分寿命的交易。

  就这么舍得把自己的命分出去吗?

  可他这样做,从长远来看,没有任何意义啊。

  她始终都是要回家的。

  桑洱抿唇:“系统,我问你一个事。”

  系统:“怎么了?”

  桑洱:“有没有办法,可以切断和尉迟兰廷的这种生命共享的联系?”

  系统:“理论上是不可以的。但因为你有我,所以,实际上是可以的。”

  系统的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好在,桑洱提取到了重点:“怎么说?”

  系统:“在尉迟兰廷看来,以及,按照俗世的规律来看,你能复生,是招魂术法和这具牵丝人偶身体的共同作用。实际上,你是被我送回来的,就算没有招魂术法,没有共享生命,你的灵魂也可以继续待在这具躯壳里。”

  桑洱精神一振:“那就是可以了?具体应该怎么解开?”

  系统:“很简单,只需要找到一个冀水族人,把这具躯壳的心脏里的银线切断就行了。那么,你和尉迟兰廷的连结就会立刻断开。不管他之后再做什么加固手段,也不会再影响他的寿命。只是,这种做法会有两个副作用——一来,切断以后,你确实还能继续活着,可魂魄一旦离体了,这具牵丝人偶的身体就会毁掉。二来,切断银线毕竟是对躯壳造成了一定伤害,你的魂魄留在这里,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四平八稳了。听完这些,你还要做吗?”

  桑洱低声道:“要。”

  只是,顶着尉迟家那么多门生的监视,她上哪里找到帮她动手术,切断银线的人?

第127章

  系统:“这里是聚宝魔鼎,多得是收了钱就愿意为你办事的人。问题是,你该怎么离开这里,以及途中会不会有潜在风险而已。”

  桑洱愣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点开了系统商城,刷新了几页,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叫【隐身人】的道具。

  隐身人,顾名思义,在使用该道具的时候,就可以在别人眼中暂时隐形。就算是当街裸奔,只要别撞到别人,就不会有人发现你。

  桑洱一喜:“好东西啊。”

  然而,上回为了给裴渡兑换【痛觉减免剂】,桑洱把JJ币都花得差不多了。这次,满打满算,也只能兑换一个小时的隐身时间。

  好在,这道具的使用时间是随时可以暂停和开始的,省着点用就是了。

  就在这时,门上窗纸浮出了一道淡淡的暗影,桑洱扭头一看,立即坐回了原位。

  尉迟兰廷推开门,一眼就看见桑洱还乖乖地待在这儿,神色微缓,走了过来:“桑桑,我回来了。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他的手里端着精致的晚餐。米饭铺着香气四溢的板栗烧鸡,浇了浓汁。

  闻到香味,桑洱仿佛馋嘴的小狗儿,眼巴巴地凑了上来,接过勺子,开吃了。

  她吃得有滋有味,尉迟兰廷却没有怎么动筷,凝视了她片刻,才说:“桑桑,今天晚上,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先睡觉吧。不用害怕,外面有很多我们的人,有什么需要,喊一声便好。”

  桑洱咀嚼的动作一停,睁大眼眸:“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尉迟兰廷伸出手,捻走了黏在她颊边的一粒饭粒,漫不经心道:“等你明天睡醒了,应该就能看到我了。”

  果然,饭后,尉迟兰廷又陪了她一会儿,哄她上床睡觉后,就放轻动静,离开了房间。

  等他走了,外面再无声息时,状若睡熟的桑洱就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共享生命的加固仪式,是在尉迟兰廷和她的身上分别进行的。今天晚上,尉迟兰廷就是去完成他那部分的仪式,不会大半夜杀个回马枪,突然回来。

  换言之,从现在开始,到天亮前夕,就是桑洱溜出去切断银丝的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这座小院是设了结界的,光凭一个【隐身人】的道具,还跑不出去。好在,为了安全,尉迟家的门生是会在墙外巡逻的。每次外出,结界都会短暂地出现一个可供人穿行的裂口。

  桑洱猫下腰,悄声支开窗缝,观察他们外出的规律。估摸着时间,启动了道具,从后窗翻了出去,无声地落了地,贴着墙,绕到了前门。

  在道具的隐身作用下,院子里的两三个门生,果然都对她视若无睹。

  桑洱放缓呼吸,耐心地蹲在树下。终于,等到了下一次巡逻的时间。她赶紧走了上去,和前面的人保持着既不会掉队,也不会碰到他们的距离,从撕开的结界口子离开了这座院子。

  一跑了出去,桑洱就狂奔了起来。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聚宝魔鼎有了许多变化。好在,系统提供了可以俯瞰的地图。在这迷宫一样的异域里,桑洱穿过了一个玉石牌坊,走进了一片灯火辉煌的集市里。披着斗篷的魔修,长相怪异的异族人,还有混杂于其中的妖魔,摩肩接踵。

  在一个腌臜的角落里,桑洱找到了一个正在睡觉的冀水族男人。他的相貌还算英俊,只就是胡子拉碴,眼皮酡红,不知道是不是宿醉了,身上酒味扑鼻。

  在系统提供的地图里,桑洱看到了好几个冀水族人的坐标,根据他们的简介和风评,这个名叫胡老七的男人似乎是最靠谱的,他爱财又不喜欢惹事,每一次来聚宝魔鼎,都是为了混点酒钱。找他帮忙修理牵丝人偶就最合适不过了。

  桑洱狐疑道:“他就是胡老七?真的靠谱吗?”

  系统:“靠谱的。”

  桑洱皱眉,扯了扯斗篷,把身上衣服挡严实了,才拍了他一下,冷声道:“醒一醒!”

  胡老七一个哆嗦,睁开眼眸,就看见眼前站了一个身姿纤瘦、戴了幂篱的姑娘。衣裳和面容都看不清,唯有一双眼眸,隔着薄纱,隐隐约约,灿若寒星。

  “你会修理牵丝人偶,也接这方面的活儿的,对吧?我要你帮我做点事。”桑洱刻意变了声线,一弹指,抛了一枚沉甸甸的金币到桌上:“这是订金,干不干?”

  第一次见到订金就那么大方的客人,胡老七眼睛一瞪,立刻捂住了那颗金子,抓在手心,捏了捏,就露出了笑容:“当然干了。”

  “你平常是在哪里修人偶的?”

  胡老七指了指自己后方的小院:“就在这里面,左边那间屋子里。不过,我得先去准备一下工具……”

  “好,你去准备。”桑洱又抛出了两枚金币,冷着脸说:“我现在进去,把我的牵丝人偶放在床上。你等会儿帮我切断她心脏里的银弦,别的一概不要动。完成之后我再来取。给我好好修,不然我唯你是问。”

  胡老子用牙齿咬了咬两枚金币,嘿嘿一笑,俨然把桑洱当成了财神爷:“一定一定,那小的先去准备了。”

  这世上,并不存在会思考,说话,还要找人修理自己的牵丝人偶。为免被人觊觎,桑洱只能精分一下,分饰主人和人偶这两个角色。她的玄冥令里有闲钱,也付得起这笔费用。

  聚宝魔鼎里的怪人本来就多,各有各的小癖好。胡老七倒也没有怀疑桑洱,自顾自地去了邻屋里准备器具。桑洱趁机进了房间,来到屏风后面,迅速将披风连同随身之物都藏了起来,平躺到了床上。

  周围很安静,桑洱望着天花板,幽幽道:“我有一种自己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黑诊所的屠宰台的感觉。”

  系统:“不必担心,这原理就和修理机器一样。而且,为了防止牵丝人偶中途因为某些刺激而暴起,‘手术’中途,你是不会有意识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桑洱以为胡老七来了,立刻不动了。可她很快发现这脚步声不对,比胡老七的轻盈多了,还带上了银铃的响声,登时微惊。

  转瞬,来者已经走到了门口,隔着屏风,传来了一声娇叱:“胡老七,你在里面吗?我有事找你!”

  桑洱:“!!!”

  卧槽,好死不死,怎么会是宓银!

  不过,宓银应该是聚宝魔鼎的常客,她来这里找自己的族人,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就撞上……

  宓银已经走到屏风后了,桑洱僵了僵,别无他选,迅速掀起薄纱,盖住自己的脸,闭上双眼,装成了一只真正的人偶。

  那厢,宓银本以为胡老七在睡觉,一进来,却发现床上躺了个不会动的人偶,步伐一顿。隔着薄纱,隐隐能瞥见底下那张面容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