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上一章:第107章
  • 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下一章:第109章

  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桑桑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最近自己真的是犯太岁,和蛇过不去了。

  她拎起衣领,闻了一闻,脸颊开始涨红。

  春日正酣,刚才的蛇妖,大概正处于发情期,是出来觅食的。被它这么一缠,她满身都沾上了它那股特有的异香气味。桑桑有些生气,又有些恼羞,想起这股味道上次让她变得双腿无力,也不敢再在外面逗留了,背着空箩筐,赶紧往山洞跑去。

  根据经验,只要快点回去,点上安神香睡一觉就好了。

  奈何,这一次,因为是直接和蛇妖近身接触的,力气流失的速度更快。桑桑没有撑到回到巢穴,越跑越慢。而后方,蛇腹窜过草地的悉索声不断靠近,最终,她还是倒霉地落入了那条蛇的手中,失去了意识。

第179章 真相

  沉寂不知持续了多久, 桑桑的胸膛起伏了一下,闷咳数声,颤巍巍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头上是一个近百米高的朝着天空的洞口, 边缘嶙峋发黑, 如火山的裂口。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天上黑云满布, 密不透风, 显然, 马上就要有一场大雨来临了。

  桑桑眨了眨眼, 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居然还没有被吃掉?

  不怪她有此疑问。她记得,那条蛇妖追上来后,把她卷到了树林深处,一片半人高的草垛后。昏迷前,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它放松了下颌的关节, 蛇嘴长大,成了一个特别夸张的大血盆,开始沿着她的小腿向上吃,似乎打算将她完整地吞进肚子里。

  想起那恐怖的一幕,桑桑汗毛一立, 连忙撑起身体,往下一瞟,好在,她两条腿还好好的。只是, 两只鞋子都丢了, 小腿麻而疼。桑桑屈膝, 拉起松垮垮的裤管一看,果然,她的小腿出现了两个黑漆漆的窄圆血洞,是蛇的獠牙扎出来的。

  桑桑放平了腿,扭身一动,小脸就皱了起来,抬手捂住了肋骨。那蛇妖刚才掳走她时,极用力地缠住了她的腰。虽然骨头没事,但皮肤肯定已经淤青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那只蛇妖的巢穴吗?

  桑桑坐在地上,环顾四周。这个山洞大而空,燃着篝火,还立起了一座座尖锥状的岩山,环绕着一片空地。仔细一看,那不是岩石,而是由无数白森森的尸骨堆积而成的小山,散发着浓郁而凶怨的妖气。

  不对劲,捉她的那只蛇妖,绝对没有那么厉害的妖气!

  “轰——轰——”

  空旷的山洞中出现了闷雷声。桑桑初时还以为是要下雨了,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声音来自于洞内,后背不由一寒。

  这不是雷声,是一道规律而粗重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地面的小碎石,开始出现了规律的震动。桑桑的腿还软着,跑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去,躲到了一座骨头山后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那个不断靠近的庞然大物,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乍一看去,它像一个巨人,身高接近二十米。离得远远的,都给人巨大的压力。它有一头洗漱的金绿色头发,脸庞是成年男人的国字脸,肌肤灰蓝发绿,赤着上半身,本该筋肉虬结、孔武有力的躯干,却呈现出了干涸开裂的树皮样质感,每走一步,都会让裂痕撕得更开。

  它的手和脚都大得离奇,指甲漆黑尖锐。左手紧紧抓住了一条死去的长蛇——正是刚才那只袭击了桑桑的蛇妖。

  这只蛇妖的体型也不容小觑,但在那只大手掌中,就一下子被衬得细小了。

  桑桑小脸煞白,捂住了嘴,不想泄露自己急促的呼吸。

  扶桑鬼。

  这是一种来自于西域扶桑国的凶物,在传说里,它们是由恶人投胎化成的恶鬼,嗜食生肉,却一世都不能离开生长的阴川之地,也不能见阳光。否则,就会受到诅咒,身体虚弱,肌肤干涸开裂,直到化为齑粉。

  但这世上有句话叫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这世上总有一些修士,是专门冲着它们而去的。踌躇满志想历练一番,结果反而送了命。而扶桑鬼只要吃下九百九十九颗心脏,就可以跨出诅咒的结界,来到人界。

  之后,每进食一次新鲜血肉,扶桑鬼的力量就会更上一层,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每一脚,都跺在了桑桑的耳膜上。桑桑一咽唾沫,胆战心惊,拼命地往阴影深处躲去。

  好在,那只扶桑鬼暂时没发现她的存在,在空地中间坐下了,开始撕扯着那条蛇妖的蛇身。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是那条大蛇叼住她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被扶桑鬼抓着了。她就阴差阳错地被带了回来,还被吐到了角落里。

  之后,扶桑鬼一直在料理那只蛇妖,她这只小虾米,因为目标不大,暂时躲过了一劫。

  扶桑鬼正在吃那蛇妖的妖丹,狼吞虎咽,每一下动作,都会扯到那树皮一样的身体,似乎让它很疼,每一下的喷气,都粗重而沙哑。

  桑桑咬唇,升腾起了几分狐疑。

  扶桑鬼已经吃了这么多妖怪和修士,这儿数不胜数的骨头就是证据,力量应该很充足才是。为什么它的身躯依然是皲裂的?

  桑桑再次仔仔细细地逡巡了一遍它的全身,忽然,目光被一抹一闪而过的银光吸引了——在扶桑鬼的眉心,竟插着一把银剑。入肉极深,寒光熠熠,只余下了剑柄和一小段的剑刃露在外面。

  和扶桑鬼的身形相比,这把仙剑过于纤长,以至于桑桑一开始根本没看见。

  一下子,桑桑就联想到了江折容那把遗失了的佩剑,心头雪亮。

  看来,眉心那个位置,应该就是扶桑鬼的致命弱点,也是让它重伤虚弱、身躯无法自愈的痛苦根源。所以,它才会将附近山头的小妖怪都吃掉了,以维持身体不灰飞烟灭!

  没有活物会喜欢自己头上插着一把剑。以这玩意儿的力气,想把剑□□,应该很简单。现在那把剑还插在上面,只能说明,它弄不下来。

  发现了扶桑鬼的弱点,桑桑瞬间有些振奋。但是一想,就连江折容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法一举杀了它,遑论是她了。

  江折容现在还在她的巢穴里等她。若她一直不回去,他也会意识到不对劲吧。

  只是,这个鬼山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不能指望江折容发现。

  桑桑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有点沮丧。很快,又使劲地揉了揉脸颊,好让自己不泄气。

  就目前来看,唯一一个通向外界的地方,就是头顶的洞口。好死不死,扶桑鬼就坐在洞口的正下方,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去。看来,只能等它离开,才有机会走了。

  桑桑找了个隐秘的骨头山洞,钻了进去,开始调治妖力,给小腿疗伤,但因又饿又倦,收效甚微。那扶桑鬼的胃口也很大,吃完了蛇妖的妖丹,还在继续开餐。

  也许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反而更加疲累。桑桑一个放松,就抵不住倦意,陷入了浅眠里。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想将她弄出去,力气有点大。桑桑吓了一跳,险些破喉而出的尖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冰凉大手捂住了:“嘘。”

  桑桑的冷汗都湿了衣衫,一抬眼,瞬时呆住:“小道长?”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可此刻蹲在她的跟前的,果然还是江折容。

  “小声一点。”江折容道,托着她的手臂,微一用力,就将她从那个逼仄的空间里抱出来了。

  桑桑看见来了同伴,简直要喜极而泣,哪里还会反抗,还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小道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江折容一顿,说:“……猜的。”

  这句话其实细听下来,是不太说得通的。

  “你怎么这都能猜到!”桑桑却睁大了眼眸,毫不怀疑他的回答,显然十分信赖他:“说起来,你没有剑了,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的?”

  “这个山洞还有其它入口,只是比较隐蔽。”

  “原来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倒霉,正在采果子,差点就被一只蛇妖吃了,还被它咬了。不过它比我更倒霉,被扶桑鬼抓回来了,还被吃了。我也变相给捎带回来了,这个地方就是扶桑鬼的巢穴。”

  江折容声音一沉:“蛇咬伤了你何处?”

  “咬到小腿了。但没关系,就是暂时跑不动而已。”桑桑转过头,瞧见那只扶桑鬼依然盘腿坐在空地上,只是,头颅低垂,一动不动的,篝火灼灼。山洞外的雷声则是越来越重了。

  “它好像睡着了。小道长,我们趁现在快逃吧。”

  “不可,我要先拿回我的佩剑,杀了它。”江折容沉吟了一下,说:“若你害怕,我先送你出去。”

  “可你的眼睛还不太能看见东西吧,那边的篝火还那么明亮,你有把握吗?我们还是……”

  桑桑说着说着,忽然笼罩在旁边的那团骨头小山的阴影,似乎加重了几分。她一愣,抬起了头,就看见了一张狰狞的大脸,从上方看着她和江折容。

  ——原来,外面的雷声太重,震动嗡嗡,完全盖过了扶桑鬼走近他们的气息!

  扶桑鬼眼目怒瞪,显然已经认得,江折容就是害自己如此痛苦之人,一个比巨石更大的拳头,从天而降,猛地砸了下来。

  周遭的景物一晃,桑桑已经被江折容背起,足下御风,躲开了这一下致命的攻击。

  他虽蒙了眼睛,可修仙之人并不全靠视力活动,亦可通过风声辩位。江折容背着她,竟也丝毫没有被拖慢速度,沉着地应对着。他的灵力原来已经恢复得那么好,这是桑桑完全没有想过的。

  后方的扶桑鬼勃然大怒,吼叫声比怪兽更恐怖,追逐在后方,不断挥舞拳头,抬脚试图踩扁他们。高处的岩石和大骨头不断坠落,桑桑忍不住发抖,紧紧勒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终究还是凭借速度和敏捷占了上风,江折容将她带到了一块隐秘的山石后,低喝一句“藏好”,就松了手,去引开扶桑鬼了。桑桑因为视线受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扶桑鬼的怒吼声在山洞里回荡,那种生物本能的压制和惊吓,让她用力地堵住了耳朵。

  煎熬让时间过得分外缓慢,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洞中的声息渐渐没了。

  桑桑睁开了眼,意识到已经有结果了,连忙忍着小腿的麻意,一瘸一拐地找了过去。

  江折容应该不会有事吧。虽然他的伤势还没全好,可扶桑鬼也不是全盛状态,之前已经被他打得半死,那双方的胜算应该是五五分的吧……

  终于跑到了有动静的地方,只见山洞那片空地上,扶桑鬼已经倒下了,口目大张,浑身僵直,开始化作黑烟。

  在黑烟之中,有一个人背对着她,似乎伤口崩裂了,腰带处沾了点儿血迹,但终归还是可以站着的。

  扶桑鬼的眉心,那把流转着清熠辉光的银剑,嗡嗡颤动了几下,感召到了主人的命令,蓦地破肉而出,飞转了数圈,回到了江折容的手中。

  桑桑如释重负,赶紧跑了过去:“小道长,你的伤口没事吧!”

  山洞之上,雷声炸响。酝酿了一个日夜的大雨,倾盆落下,淋入洞中,浇灭了篝火,也洒湿了他们的衣裳和头发。桑桑被雷声震得一缩脖子,膝盖发软,好在,江折容就在眼前,及时地接住了她。

  一不小心,她的手指勾住了他蒙眼的丝绢。

  丝绢被雨水淋湿了,本就比平日沉了。被她一扯,竟就这样,落了下来。

  随着对方徐徐睁目,一双清淡冷漠、如吸纳了月光的琉璃色眼珠,映入了桑桑的眼帘。

  桑桑呆呆地与之对视,思绪好像结成了浆糊。

  不是江折容那双乌木色的眼珠。

  这个人……

  这个她救回来,收留在自己的巢穴里照顾了那么久的人,原来,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江折容。

  而是他哥哥,江折夜。

  反应过来后,桑桑的眼底闪过了几分惊慌之色,猛地推开了江折夜伸出来的手,退后了一步。

  真相的冲击,让她一时忘了自己所站的位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小土坡,脚跟踩空,一下子就站不稳了,脚踝还小小地崴了一下:“呜……”

  下一秒,她的后腰就被一只手臂拦住了。紧接着,赤裸的双足离了地,被对方横抱了起来,和江折夜离得比刚才更近了。

第180章 重逢

  后腰与膝弯之下, 是一双稳固有力的臂膀。桑桑的身体不自觉地倾斜,只能依偎在江折夜的心口,微微发着抖。

  江折夜垂眼, 看了她被碎石划红了的赤足一眼, 声音平静:“乱跑什么?你有这么怕我吗?”

  “我, 我才没……”

  这是江折夜双目复明以后, 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

  怀中的小妖怪,支支吾吾,唇色煞白,耳根通红,肩膀颤缩,一副惊恼交加、却不敢反抗的模样。

  先前的两个月,她对他摆出的那种亲近又自然的态度,已经荡然无存了。

  江折夜的下颌线微微一紧。

  两个月前,第一次听见这小妖怪的声音时,他其实没认出她是谁。

  好在,她马上就毫无戒心地凑了上来, 自揭了身份。江折夜这才从遥远的记忆里,挑拣出了关键的那一页。

  原来, 三年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她正是那一只将他认成了折容的小妖怪。

  她的名字叫桑桑。

  与她朝夕共处了近两个月, 其实, 江折夜的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异样的。

  毕竟,他和桑桑在销金窟里的那场相遇, 实在称不上愉快。之后的三年, 双方更没有任何的交集, 完全不熟悉。

  按照常理,她不该一见到他,就那么亲昵关切的。

  那一刻,江折夜已经开始怀疑,她又一次认错了人,把他当成了折容来照顾。

  只是,身处于妖魔横生的深山里,又伤重至半死状态,遇到一个不会背叛他、也愿意照顾他的小妖怪,就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浮木。若失去了她和这个容身之所,他还能活几天,都是未知之数。

  不管她是否有误会,又将他当成了谁,江折夜都不可能挑明身份,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里。

  反正,她一直都唤他为“小道长”,没有说名字,不是吗?

  而现在,透过她骤变的态度,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她真的认错了人。

  这些日子,他也完全是因为沾了折容的光,才会被她这样对待的。

  这几个月,和她在一起的人,分明一直是他。如今,不过是冠在头上的姓名变了,就一切都不同了。

  江折夜眼珠垂下,长睫掩住了情绪,没说什么,将她抱到了不远处,一块没有碎骨和刺肉的小石子的地上:“坐好。”

  桑桑一沾到石头,就立即抽手,戒备地后缩。江折夜看了她一眼,也没生气,转身就走了。

  盯着他的背影,桑桑有些气恼,又觉得自己的底气不足。

  因为,归根结底,她之所以断定对方是江折容,是因为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有江折容字迹的符咒,还有江折容的玉佩。

  得出结论后,她就此深信不疑,把玉佩放回去了,不再求证。

  也就是说,并不是江折夜拿出玉佩、冒认弟弟骗她的,是她一头热地误会了。

  现在想来,江折夜和江折容可是兄弟。也许是不小心拿错了对方的东西,也许是临时借用……总之,在哥哥身上找到弟弟的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且,相处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喊江折夜做“小道长”,还提了一嘴,说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的璞州。

  这个称呼,以及这段经历,安放在江折夜身上,都是说得通的。江折夜不反驳她,也无可厚非。

  桑桑的脸颊忽白忽红,脚趾也蜷得紧紧的。忽然看见,漆黑的山洞里升起了一团紫光。

  她惊讶地抻直了脖子,原来,那只扶桑鬼的身体已经快彻底消散成烟了,一颗巨大的妖丹从它体内徐徐地升至半空。仿佛一轮妖异的月,溢出黑烟,不断地扭曲、侵蚀着周遭的空气。

  光看它这么惊人的尺寸,就知道这只扶桑鬼道行有多深厚。

  难怪,江折夜也差点死在了它手里。

  江折夜在狂风中岿然不动,取出了乾坤袋。这颗妖丹却似乎还残余着很淡的意识,不肯老实地被收复,漫生的黑烟在空中乱窜乱飞。好在,它最终不敌江折夜。轰一声,紫黑的烟雾骤然消失了,山洞里也恢复了风平浪静。

  看来,他就是冲着扶桑鬼的妖丹来的吧。

  他要这种戾气那么重的东西来做什么?总不该是为了吃吧?

  多半是要炼制武器吧。

  江折夜将乾坤袋束好,放回衣襟里,忽然转过了头。桑桑和他对视,有点慌,立即低头,装作鸵鸟。

  不一会儿,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靴子。随即,被江折夜重新抱了起来。

  桑桑别扭地挣动了几下:“我可以自己走……”

  江折夜没有停下,看着前方,说:“脚不疼?”

  “……”的确是疼的,脚踝都肿了,蛇毒也没清,似乎也没必要为了和他作对而折磨自己。桑桑咬了咬唇,不反驳了,想起了另一件事儿,又问:“你什么时候看得见东西的?”

  “方才。”

  桑桑离开后,江折夜在洞穴里洗净了身体,试了一下灵力,感知到已经恢复了八、九成。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扶桑鬼的妖丹。先前那一战,结局是两败俱伤。他的佩剑一直插在扶桑鬼的眉心,但也压制不了它太久。

  拖延越久,就越容易给扶桑鬼留下恢复的机会。

  因此,江折夜决定现在就动手,去完成先前没做完的事。只是,没想到,会凑巧在里面碰见了桑桑而已。

  佩剑已经回来了,江折夜直接带着她,御剑回到了洞府中。仙剑日行千里,速度不是普通的妖力可以比拟的。半空的风很大,虽然江折夜站得很稳,桑桑也还是有些胆战心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最折磨她神经的扶桑鬼没了,蛇毒带来的不适,越来越明显,头有点晕,她不由自主伸出手臂,圈住了江折夜的脖子,紧紧贴着他,以寻求安全感。

  就像是,她还没发现他真实身份的时候。

  只是,一落地,被他放到毯子上,桑桑就立刻收回了手。

  察觉到了她的疏远,江折夜的神色微微冷了几分。

  桑桑踟蹰了一下,刚要说话,鼻子就一痒,打了个喷嚏。

  如今是深夜时分,外面很冷。江折夜看了她一眼,便送了一掌风,让火炉里未尽的火星燃烧了起来,在她旁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看看。”

  “什、什么?”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桑桑有点惊慌地缩腿。可圈着她脚踝上的那只手,似是不满她的不听话,骤然收紧了几分:“别动。”

  桑桑一皱脸,反抗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拿到了他的膝上,裤管捊到了小腿上。

  她的脚很小,足背长了一点鲜红的痣,握在手里,摸不到一点茧子。小腿上,蛇的牙印红中泛黑,不太寻常,经脉发蓝,毒素早已渗了进去。

  以前,他在除祟时也见过类似的伤口。江折夜用指腹按压了一下该处,面上掠过了一丝凝重:“这毒,恐怕要费些日子才能解掉。”

  桑桑一看他表情,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什么?那不就是蛇妖吗?”

  “蛇妖细分也有很多不同。此蛇名唤‘栾红’。”

  这种蛇妖的毒素,一开始,只是造成肌肉麻痹,似乎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但很快,它就会顺着血络迅速攀升,等毒入心脏,就是死亡之时。它无法以妖力或者寻常的草药清解,唯有用灵力,压制、牵引、清扫。

  江折夜很少一次说那么多的话,不过,他的话语条理清晰,桑桑一下子就明白了。

  怪不得,她在扶桑鬼的巢穴里运转了那么久的妖力,都没法消去这毒性,原来,根本就不管用。

  果然,江折夜往她伤口注入了一点点的灵力,那毒力便往下回缩了一些。如果中毒的是人,可以一鼓作气地拔毒。偏偏,桑桑是妖怪,妖力和修士灵力是相悖的,若往她身体里注入太多灵力,可能会伤到她的根本,只能分开十余次来完成。

  江折夜一顿,收回手,取出一个瓷瓶,涂在伤口上,把她袒露的伤口包扎好了。

  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帮自己处理伤口。不过,在发现他不是江折容之前,平心而论,他们相处得还是挺融洽的。也许,这个人没有自己想象里那么坏……

  桑桑的脑海里有很多乱糟糟的念头,盯着他好看的手,呆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江折夜道:“天亮之后,我就要走了。”

  桑桑一听,急了:“你要走了?那我怎么办?”

  黎明前,洞中一片寂静。

  火的暖光,在江折夜的鼻梁上染了一层细腻温润的光泽。他将她的裤管放了下来,松开了手,转过头来,眸中涌动着她无法解读的情绪:“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桑桑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方案,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你肯带我回家吗?”

  “嗯。”

  “确实,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桑桑有点苦恼,托腮道:“唉,其实我不想离开这座山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春天啊,这里的妖怪最多了,我想找一个妖怪和我生孩子。如果离开了这里,外面都是人类,就更不好找了。”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是随便找谁和她生都行。江折夜看着炭炉里亮了又暗的星火,静了片刻,淡淡道:“你不是说了让我弄你么?”

  桑桑一愣,眼眸瞬时亮起,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难道说,江折夜这些天一直不回答,其实并不是拒绝她,他还是在考虑这个问题的?

  毕竟这要求也是够唐突的。如果江折夜真的愿意的话,跟他走,磨一磨他,争取让他答应,似乎比留在这山上更容易达成目标、怀上孩子。

  要知道,这座山上的妖怪她已经摸索过大半了,老实说,暂时还没有一个厉害又不丑的妖怪愿意和她生孩子。

  说什么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必须趁他松口,敲定这件事。

  那厢,江折夜说出了这句话,也微一蹙眉。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把她那句话记得那么清,还要复述出来,明明没有那个打算的。

  但这句话,桑桑已经听得足够清楚了。

  不等他收回这句话,她就亲亲热热地偎了上来,打蛇随棍上般,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

  江折夜怔住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拒绝我了呢,原来你还在考虑啊!”桑桑眼睛弯成了月亮,望着他,说:“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啦!我跟你回去,你好好考虑。”

  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天亮了,桑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收拾的,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

  江折夜却罕见地没有什么睡意,拉开柜子,收拾起了离开的包袱。

  双眼复明以后,他才第一次看见这个洞穴的样子,以及桑桑给他买的衣服的款式。指尖一一掠过,每一件衣裳,都是月白、雪白之类的颜色。

  平日,他其实很少穿浅色衣服。这些衣裳,更像是折容会穿的。无疑说明了她在买衣服时,脑子里想的人是谁。

  江折夜目光冷淡,慢慢地反手将柜子推上了。

  跟妖怪朋友们交代完毕后,桑桑就跟着江折夜走了。

  江折夜似乎是有事赶着回家,回程走得颇急,并不是游山玩水的态度。但桑桑没什么意见。因为小腿上的毒素会让她没力气,总不能一路上都要江折夜抱着背着——如果这是江折容,桑桑还会撒撒娇,磨一磨他。但发现他不是江折容后,她就没那个胆子使唤他了。

  这两兄弟,虽相似,但还是不同的。

  为了节省力气,桑桑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原形在休息。不用自己赶路,自然不介意江折夜走得急不急。

  她在山里住了三年,对人界已经有点儿陌生了。所以,在一开始,偶尔看见方向陌生时,还以为是人界变迁了。到后半程,才意识到,这果然不是去江陵的方向,就问江折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云中城。”

  桑桑不明所以,只听他说现在他们已经搬过去了,察觉到内有隐情,且似乎涉及了江家的事,她不敢深挖太多。

  虽然江折夜答应了考虑那件事,但在发现他真实身份后,她还是觉得他有点儿距离感,也看不透他的念头,所以,不敢太随心所欲。

  唉,果然,还是和江折容相处起来更没有负担。

  一转眼,他们乘坐的一艘小船,便泊入了云中城的港口。

  这些天,经过了两三次的解毒,桑桑的体力已经好了不少,可以单独走上一段路了。在船舱里换好了衣服,躬身钻出了布帘,来到了舷梯前,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兄长,这里!”

  桑桑用手挡住了毒辣的太阳,就在人潮密布的渡口上,看见了一个久违了的人。

  江折容钻过了人群,疾步上前,很快,就看见了跟在江折夜身边的她,目光蓦然一定,诧异道:“你……桑桑?”

第181章 暗涌

  三年不见, 江折容长大了不少。

  他穿了一件素雅的竹青色衣袍,黑发如墨,用一根发带束成了高马尾, 来到了水岸上。一树溶溶的春日梨花, 映得他肤若融雪,姿仪甚美。

  桑桑一看见他,乌溜溜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冲他招了招手,喊道:“小道长——”

  听到这句十分熟悉、却有一段时间没听过的称呼,再一次从她的口中喊出, 江折夜的步伐微微一滞。

  尽管早已猜到了, 这三个字是江折容的专属称呼。过去那段日子,他不过借用了弟弟的身份,感受了对方所感受的而已。自从发现真相后, 她的确再也不用原本那种讨喜活泼的口吻叫他“小道长”了。

  但明白是一回事,清晰又无可辩驳地亲耳听见这个称呼“物归原主”, 又是另一回事。

  江折夜看了她一眼。

  因为角度原因, 只能看到她被大风吹得凌乱的鬓发, 和乱发之下, 那若隐若现的、泛着粉意的耳垂。

  今天阳光灿烂, 江上风浪湍急, 船泊入港口,也依然摇晃得厉害。

  桑桑已经走了好几天水路,好不容易看到陆地,兴奋不已, 一不留神, 上半身就探出得太过。船身猛晃, 她猛地失了平衡。

  好在,江折夜眼明手快地勒住了她的腰。冲势互抵,指腹微陷入了她柔软温热的小腹上。桑桑被他勒得往后退了小半步,撞到了他的胸口上。

  有如禁锢的姿态,乍一看,有点过于亲密了。

  但好在,也只是一下,江折夜就松开了手,口吻冷淡:“站好,别乱跑。”

  桑桑一嘟嘴:“我没有乱跑,是船太晃了。”

  岸上,四个黝黑健壮的艄公束好了缆绳,将舷梯搭稳了,吆喝道:“来来来,船已经靠岸了,各位下船的客官,小心脚下,别推别挤啊!”

  船上的人们背起包袱,挑起行囊,陆陆续续地开始下船。

  舷梯是一块窄而长的木板,两侧没有栏杆,下方四五米处,就是深不见底的墨绿江水。走动的人一多,风又那么大,难免上下颠荡得厉害。

  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又瞄了眼下方的水,桑桑也有点儿怂了,拉住了江折夜的衣袖。

  感觉到她的不安,江折夜一顿,不由降下了步速。

  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土地,桑桑松了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了一片平整洁净的衣襟——江折容已经来到了她跟前,清隽的脸庞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桑桑,居然真的是你!”

  桑桑点头如捣蒜,高兴地说:“小道长,我们好久没见了!”

  “你怎么会来云中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恐怕得从她在山里捡到江折夜那一天说起,才合情合理。如果直接告诉江折容,说她是为了治伤以及争取和他哥哥生孩子而来的,一定会吓到纯情的江折容的吧?

  只是,船舶靠岸前,江折夜让她不要把他重伤的事告诉任何人。抛去这一层前因,该如何解释,桑桑还没想好,就支吾了一下:“那个,我在外面碰见你哥哥了,他……”

  一边编,她一边催促性地晃了晃江折夜的衣袖,仿佛是在说——你不让我说实话,那就自己来回答吧。

  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江折容一怔,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了。

  刚才第一眼看见她时,她似乎就是和江折夜站在一起的。

  江折容本来以为,他们是意外遇见对方的。毕竟,他很了解自己兄长的脾性。

  江折夜从不会对妖怪假以辞色。

  三年前,桑桑也曾被他兄长威胁过,闹得不甚愉快。之后,她还害怕得差点不敢随他回去。上药时,都还垮着小脸,闷闷不乐。

  但现在,她却乖乖地站在江折夜那一边,手一直抓着他的胳膊。那几下晃动,既像撒娇,又透露出了一种难以描绘的、只在他们之间流动的暧昧和熟稔。

  为什么三年过去了,她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她和兄长……难不成不是在船上偶遇的吗?

  就在这时,江折夜终于开口,给她解围道:“我回程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她为了帮我,腿被栾红咬伤了,我带她回来,助她解毒。”

  这番解释,简单明了,显然比她的答案更让人信服。

  桑桑眼珠左右一转,瞟着这对兄弟相似的侧脸。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样对比他们。真不愧是双生子,从长相,仪态,身材……都几乎一模一样,遮住眼睛,就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么看来,她没分辨出他们,也不算很冤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