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笑道:“你骂了八声小贼,还差四记耳光!”马犇已经赶忙上去,那知杨炎更快,笑声未了又已打了田耕四记耳光。

  杨炎挥袖一拂,马犇冲上去刚要出拳,被这一拂之力,竟是不由自己的退后三步。杨炎笑道:“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打架?”

  这八记耳光一打,田耕掉落了两颗大牙,脸上就似开了颜料铺似的,乌青黑肿,皮开肉裂,沾满血污,鼻子都给打歪了。云中双煞的本领是差不多的,马容虽然稍高一线,见此情形,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敢动手?

  杨炎笑道:“你没骂我小贼,耳光可以免打了,不过——”说至此处,飞身跳上田耕那匹坐骑。

  杨炎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是结义兄弟,理该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他没有马骑,你也陪他走路吧!”说罢飞出一颗石,把马犇那匹坐骑的前腿打跛。

  大笑声中,杨炎快刀加鞭,绝尘而去。

  他一面跑一面心里想道:“田耕谈及那‘小妖女’的时候,马犇要他到张掖再说。莫非龙姑娘是在张掖?好,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且到张掖再说!”

  张掖在武威西面,距离约三百多里。这一带是“河西走廊”的富饶地带,素有“塞上江南”之称,并有“金武威银张掖”的俗语。一路上碰上的江湖人物也比昨天更多了,有些江湖人物充作客商,身上暗藏兵刃。杨炎一眼也看得出来。

  这些江湖人物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往往是三五成群,南腔北调,凑成一伙,这种情形,若在如丐帮之类的大帮派中不足为奇,但天下知名的大帮派寥寥可数,一般的帮派多是地方性的,帮中的弟子也是同一地方的人居多,像这种情形就很少见了。显然他们不是属于同一帮派,而是临时组合的。杨炎暗自想道:“怎的这许多江湖人物跑来张掖,敢情他们都是冲着‘小妖女’来的?但龙灵珠怎的又会结下这许多仇家呢?哦,对了,她最喜欢找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消遣,莫非这是她乱打人家耳光闯出来的祸?”

  想起龙灵珠的淘气,不知怎的,心头的郁闷倒是消减了许多。虽然他自己曾身受其苦,却是禁不住思念起这个令他吃过许多苦头的淘气小姑娘来了。“上一次我被丁师叔押往柴达木,她偷偷跑来保护我;这一次我也跑去张掖偷偷帮她的忙,吓她一个大跳,看她还能避得开我么?嗯,我只须跟踪那些要跟踪她的人,就必然会找到她的。就不知她是否真的是在张掖?”

  他抢来的这匹坐骑虽然不是名驹,脚力也还相当不错,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张掖。无人之处,他把偷来的钱包打开,仔细一看,看看有多少钱,以免重蹈在武威的覆辙。

  只见田耕的那个银包,除了十多两碎银之外,还有十几颗金豆,马犇那个钱包的金豆更多,一数竟有二十七颗。杨炎心里笑道:“云中双煞本领平常,腰包倒是甚为丰厚。嘿,嘿,我怎么样大吃大喝都不怕了!”

  张掖城西,有一条河,名为“弱水”,提起“弱水”,可是大大的有名,知道它的人比知道“金武威、银张掖”还多。原来这条河流很有特点,《西游记》里对这条河曾有过夸大的描写,说什么“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其实这条河并不大,最宽处的江面也不过十丈左右宽,鹅毛和芦花浮在水面当然也不会沉的,不过行舟则的确是比在别的河流艰难,一条小船,两名舟子用力划,渡过七八丈宽的河面也得花一枝香时刻。有人说河底有一道看不见的暗流洄旋;也有人说是因为河中含有某种矿物,以致水质不同,变成了密度较大的“重水”。杨炎久闻其名,今日方得亲身经历。

  小舟缓缓前行,杨炎心里想道:“这条弱水,果然真是稀奇,有趣。”他想帮忙舟子划船,但他不通水性,只怕越弄越糟,不敢轻视。

  船到中流,忽见另外一条小船,船上两个乘客都是他认识的。年轻较大那个约有五十左右,他认得是天山派辈份最尊的长老钟展的徒弟,名叫李务实。李务实人如其名,为人沉实干练,有人说他的武功不在天山四大弟子之下,只因不喜出风头,是以姓名不为外间所知。另一个年纪较轻的中年人则是石天行的弟子,名叫陆敢当,和李务实刚好相反,为人飞扬跋扈,倒是和他的师弟石清泉脾气相同。

  杨炎心想:“我割了他师弟的舌头,又打了他的师父一顿,可别要让他认出来。”其实即使杨炎坐在陆敢当对面,只怕他也未必认得出来。要知杨炎离开天山之时还是个小孩子,经过了八年,相貌早已大异从前。但对中年人来说,七八年的时间,相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陆敢当此时正在做着杨炎刚才想做的事。他拿起一支桨替舟子划船,李务实一皱眉头,说道:“你省点气力吧,咱们又不是急于渡河。”他并不是可惜师侄浪费气力,而是不想他在人前卖弄本领。

  陆敢当笑道:“早点进城不好吗?佛经说:弱水三千,我自一苇而渡,不知是否指这里的弱水。我没有一苇渡江的本领,见识见识这条弱水的特别之处又有何妨?”他不听师叔的话,划得更加用劲。

  忽听得橹声咿哑,一条较大的乌篷船越过杨炎前头,似乎是想追上陆敢当那条小船。船上三个客人,其中两个中年汉子面貌相似,一看就知是同胞兄弟。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魁梧汉子,两边太阳穴坟起,显然是正在练着一种甚为霸道内功的高手。

  那两兄弟似乎也是嫌船行得慢,一个摇橹,一个划桨,替代舟子驶船。

  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大哥,你帮帮眼。前面那人似乎是天山派的陆敢当。”

  老大说道:“不错,另外一人是他的师叔李务实。”

  那魁梧汉子问道:“你们和李务实、陆敢当是熟识的朋友吗?”

  老二说道:“我们和陆敢当见过一两次面,谈不上是熟朋友。至于李务实则仅是一面之缘,却没和他说过话的。”

  那魁梧汉子道:“难得在此相遇,不妨上去攀交攀交。”

  老大眉头一皱说道:“陆敢当自视甚高,我,我有点……”底下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却是明白的,他是有点讨厌陆敢当,也怕陆敢当误会他们是想巴结。

  他们这条乌篷船和杨炎的这条船距离较近,低声谈话,杨炎也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不知陆敢当听见没有,只见他头也不回,划得更加快了。不过,由于是在“弱水”行舟,划得多快,也不过是和普通的舟子在一般的河流上划舟的速度一样。

  那魁梧汉子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你们崆峒派自从丹丘生接任掌门之后,不是和天山派很有交情的吗?”

  老二哼了一声道:“那是丹丘生的事情,可与我们无关。哼,他的弟子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天山派的人对他当然是尊敬的。但我们可不想沾这个光。”他直呼掌门人之名,实是大为不敬。原来这两个人乃是崆峒派前任掌门洞真子的徒弟,洞真子的师弟洞冥子与清廷勾结,害死了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洞真子虽然没有参与其事,但却受到师弟的威胁,明知是他所为也不敢揭发,反而做了师弟的傀儡,接任掌门,附和师弟,诬蔑丹丘生欺师灭祖。最后真相大白,洞真子临终悔悟,与洞冥子同归于尽,丹丘生这才奉他遗命继任掌门的。

  这两兄弟老大叫劳福庇,老二名叫劳福阴,他们是洞真子的得意门徒,但脑筋却有点糊涂,师父惨死,他们不问情由,不知这是他们师父“处事不当”酿成的祸因,反而对接任掌门的丹丘生心怀不满。

  杨炎对“哥哥”的出身门派,当然是知道的。一听得他们谈起丹丘生的“天山派记名弟子”,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这两个是崆峒派的弟子,敢情他们也是为了‘小妖女’而来?这两个人不足为惧,怕只怕孟华也来!”想起龙灵珠曾经为了自己和天山派作对的事,而那次的事情又正是由于自己被孟华所擒而起,心中自是难免有点惴惴不安。不过孟华是要到天山吊丧的,只能希望他不会这样快回来了。

  劳家兄弟见陆敢当头也不回,似是有意不理睬他们,不觉心里有气,暗自想道:“以陆敢当的武功,我们小声说话,恐怕他也听得见的。纵然听不见,他明明知道今天有许多江湖上的朋友前来张掖,听见后面有船追来,也该知道是同道中人了,他却越摇越快,分明是在我们面前卖弄!”这两兄弟也是好胜的人,心里一有气,便也使劲划船,好像要和陆敢当比赛。

  但他们两兄弟合力驶船,还是追不上前面那条小船。

  那魁梧汉子笑道:“他卖弄手段,我也有手段叫他们的船停下。你们瞧着!”说罢,拿起船头的困绳索,迎风一抖,把四五丈长的粗绳抖得笔直,向前面小船挥去。陆敢当那条小船,船尾插有一支备用的铁篙,长绳呼的一声卷在篙上,那条小船果然只能在水中打转,虽没后退,也不能前进了。

  杨炎心里想道:“这人气力倒是不小,看来是练过大力鹰爪功的高手,比云中双煞要高明得多。”

  心念未已,只听李务实说道:“那位朋友恶作剧?”说话之时,双指一夹,赛如利剪,一下子就把粗如拇指的绳索剪断,小舟又复向前。与此同时,陆敢当也回过头来。

  劳家兄弟大为尴尬,连忙自报姓名,说道:“陆兄还记得我们吗?这位朋友只是想和你们结识,并无他意。”

  陆敢当见他们通名道歉,看在丹丘生和本派的交情,倒是不便和他们计较了,当下淡淡说道:“原来是劳家双侠,幸会,幸会。咱们上岸再说。”

  说话之际陆敢当的小船已经拢岸,劳家兄弟那条船落后约三丈之遥。那魁梧汉子忽地在船头拿起一块木板,这是船家用作上岸时的垫脚板。尚未拢岸,那汉子就把垫脚板抛到河中了。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这虽是小说家言,但弱水易沉,却是委实不假,木板本来是会浮在水面的,但这在弱水之上,却只是在涡流中打个转,便即徐徐下沉。魁梧汉子飞身跃起,在这块木板将沉未沉之际,竟然把它用作在水中的垫脚板,脚尖轻轻一点,便即跳上对岸。

  刚才他炫露的大力鹰爪,气力虽然惊人,杨炎还不怎样放在心上。此际见他露出这手轻功,连杨炎也不禁刮目相看了。要知练鹰爪功之类以内力雄浑见长的功夫,一般来说,轻功多是较差的,但此人却是内外双修,轻功内功显然都有颇深的造诣。杨炎心道:“他刚给李师叔扫了面子,抢先上岸不知是否要向李师叔挑衅?李师叔的内力或许在他之上,但要想胜他,恐怕也还当真不易。”

  那魁梧汉子抢先上岸,回过头来抱拳一揖,朗声说道:“两位是从天山来的远客,彭某虽然不是本地人,勉强也算得是半个地主,请容彭某稍尽地主之谊。”

  杨炎这才知道,原来他之所以抢先上岸,乃是按照江湖礼节,迎接客人的。江湖人物,异地相逢,虽然同属客人,也有远近之分,远处的客人,是客中之客,近处的客人是客中之主。

  李务实为人厚重,见他谦恭有礼,虽不愿意和他结交,也只得稍假辞色,还了一礼,淡淡说道:“不敢当。”

  魁梧汉子笑道:“彭某适才抛砖引玉,无非是为了仰慕两位的大名,请两位千万莫要见怪。”

  陆敢当见他对自己表示敬意,心里的气早已消了,笑道:“俗语说不打不相识,何况咱们并未厮打呢。阁下武功高明,抛砖引玉云云,太客气了。我喜欢说话爽直,请问阁下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此时劳家兄弟亦已上岸,劳福荫便即上前替他们介绍,说道:“这位彭兄是江湖上人称金眼神雕的彭大遒彭大哥。为人好客,和我们乃是多年朋友。张掖这个地方他很熟,两位要是未有处宿,可以托他安排。”

  金眼神雕彭大遒乃是陕甘道上有数的人物,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交游甚广,提起他的名字,黑道白道无人不知,陆敢当吃了一惊,暗自想道:“原来他就是金眼神雕,怪不得这么了得!”

  彭大遒说道:“我在张掖城中最大的一间云来客店已经定下房间,请两位不要客气。”

  陆敢当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会碰上我们?”

  劳福庇笑道:“是这样的,彭大哥交游广阔,他知道这两天有许多朋友要来张掖,是以在云来客店定下了十间房间,招呼各方好友。”

  陆敢当道:“初次相识,彭大哥就这样客气,我们实是不便叨操。”彭大遒笑道:“相交深浅,岂在时日?我和两位虽然初次识荆,但对两位的侠名则是久仰的了。要是两位不肯赏我这个面子,我也无颜立足江湖了。”

  陆敢当见他这样一个成名人物,对自己如此尊重,觉得有了面子,心里想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便即说道:“彭大哥言重了,彭大哥名重武林,‘久仰’二字,应当由我来说才对。难得彭大哥如此好客,那我们也唯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没征求师叔同意,就替李务实答应。李务实不觉眉头一皱,但他为人厚重,这个师侄又是新升长老的他的师兄石天行的得意门徒,他也不便扫陆敢当的面子。

  彭大遒看出他心中不悦,连忙去奉承他,刚说了两句谄媚的话。

  李务实忽道:“听说彭先生在官场得意,此来张掖,不知可是有甚公干?”

  彭大遒暗吃一惊,装出诧异的神色道:“小弟浪荡江湖,素性不喜受人拘束,怎会跑去官场鬼混?李大侠,你是听谁说的?”

  劳家兄弟也甚诧异,齐声道:“李大侠,你恐怕是误听了谣言了。要是彭大哥做了官,我们怎会不知?”要知崆峒派虽然没有禁止门人和官府来往的戒条,但由于掌门人丹丘生是和朝廷作对的侠义道,是以虽无明文规定,崆峒派的弟子亦知自律。

  李务实淡淡道:“我是听得辗转传言,既然并非事实,那或许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

  彭大遒装作蓦然一省的模样,说道:“我虽然有几个白道朋友,但都是泛泛之交。看来这可能是他们放出的谣言,我倒要查究查究!”

  陆敢当倒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心里想道:“在江湖上吃得开的成名人物,总得敷衍敷衍白道中人,有那么几个点头之交的白道朋友,也是不足为奇的。李师叔听得风就是雨,挖苦人家,也不管人家面子上搁不搁得住。”于是说道:“像彭大哥这样望重武林的人物,也难怪白道中人争着要谬托知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依小弟之见,彭大哥也无须小题大作了。”

  彭大遒哈哈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陆兄说得真好,彭某谨领教益。”

  杨炎跟在他们后面,故意放慢脚步,迟半个时辰进城。好在云来客店是张掖最大一间客店,他随便向人打听,就找到了。

  杨炎进去投宿,掌柜的陪笑说道:“客官,你来得不巧,小店刚刚客满。”

  杨炎说道:“一间空房都没有吗?”掌柜说道:“空房倒是还有一间,但却是早已给人定下的。”这话说了等于不说。

  杨炎说道:“我但求一个宿处,什么地方都可以。甚至柴房也无所谓。”掌柜有点不耐烦了,双手一摊,说道:“若然客官只求一个宿处,城中可以投宿的地方多着呢,纵然大小客店都满,民居也可借宿。小店的柴房堆满柴草,客官你不嫌弃,我们也没功夫腾出来。”

  杨炎忽地抓着他的手一摇,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家客店,你再仔细想想,说不定还有空房,你忘记了?”掌柜感觉掌心有物,以袖遮掩,偷偷一看,只见金光灿烂,竟是三颗金豆。他是张掖最大一间客店的掌柜,金子的成色,一看就知。他看出了确是十足成色的真金,不禁又惊又喜,心里想道:“富商巨贾我也见过不少,出手这样豪阔的客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收起金豆,说道:“多亏客官提醒,我想起来了,不过——”杨炎说道:“还不过什么,只要有房间就行!”

  掌柜的道:“客官,你真的不拘论是什么房间?”

  杨炎说道:“别啰唆了,带我进去吧。”

  掌柜也似乎“碍难启齿”,于是马上带他进去。

  那间房间房门虚掩,一到门口,就闻得一股香味。香味颇怪,中人如醉,吸了一点,竟有懒洋洋的感觉。

  学过武功的人,闻到古怪的香味本能就会提防。杨炎默运玄功,眉头一皱,问那掌柜:“什么香这样难闻。”

  掌柜怔了一怔,似乎有点诧异,说道:“这是福寿膏,客官,你没吸过?”

  杨炎问道:“福寿膏是什么?”

  掌柜说道:“福寿膏就是鸦片。”心里颇为奇怪:一个有钱的大少爷,怎的连鸦片烟都不知道。

  杨炎哑然失笑,心想:“原来就是鸦片烟,我还以为是江湖上下三滥用的迷魂香呢。不过房间里既然有抽鸦片烟的客人,这个客人自必是有钱的‘大爷’了,他又怎肯把房间让给我?”

  心念未已,只听得掌柜的已在轻轻拍了一下房门,低声唤道:“娘子,起床。有客人来了!”房门本来是虚掩的,用不着里面的人开门,他们便走进去。

  只见一个肥胖的妇人,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对着烟灯,呼呼虏虏韵抽鸦片烟正在抽得起劲。

  杨炎吃了一惊,那妇人也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把手中的烟枪指着掌柜,“呸”的啐了一口,骂道:“你作死啦,为什么把客人带到老娘的房间来?”

  掌柜说道:“这位相公给了我三颗金豆,你就让他借宿一宵吧。”

  妇人盯着杨炎,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嗔道:“什么话?三颗金豆,你就把老娘给卖了吗?”心想:“这小子倒还长得俊,不过做我的儿子可还嫌小!”

  掌柜笑道:“你跟我在账房睡一晚吧。委屈点儿,明儿我给你卖二两上好的福寿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