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下:“难道骑马的人,都是武功高手?”段远晨:“不会,因为真骑在马上,人和马相互配合,太容易达到效果,练不出武功。我们脚踏实地,却可出功夫。”

段远晨不再说话,何安下体会着他话中之意,随他一路行去。行了半个时辰,穿过几重荆棘灌木,眼前展现一片水塘。段远晨说高人注重饮食,这是为养红鳟鱼开掘的,除他之外无人知道。他靠着偷高人的各种东西,在山中过得相当幸福。

何安下泛起笑意,段远晨在水塘边坐下,脱去鞋袜,将脚踩于水面,道:“给你看看以臀运腿的效果。”

他的脚贴在水面上不动,然而水面却起了涟漪,这涟漪越扩越大,最后竟遮蔽了整个水面,何安下看到他小腿的肌肉在上下抽动。

段远晨对何安下一笑,将脚离开水面,两腿高高翘起,道:“奥妙不在小腿。”何安下看着他,等待下文,却突然身子一斜,坐不稳了,因为臀下的土地振颤了一下。

段远晨两腿高翘,仅臀部着地,难道他以臀肌向地面发了一个暗力?何安下不解地看着他,段远晨却跳起,脱去衣服,背对何安下,张开了两膀。

他的后背两侧各挺起一纵肌肉条,从臀部顶端延伸到腋下,如两根枪杆。他转动肩头,何安下看到肌肉条又得到了延伸,在胳膊上挺起,直到食指。

他侧过脚,背部的肌肉条穿过臀部,在大腿上挺出,直延伸到脚踝。何安下:“这两根肌肉条,就是人身上隐藏的枪杆?”段远晨眯眼:“游个泳吧。”纵身跃出两丈,无声落入水中。

36、虚龙假凤

臀肌练成后,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牵动周身肌肉,整个人体便得到了改造。段远晨在水中,把自己游舒服了以后,捉上来八条红鳟鱼。

何安下寻思要架柴点火,段远晨道:“不能烤,生吃才鲜。”剖开鱼肚,撕成两半,虽看得血腥,吃到嘴里却有着瓜果的清香。

两人吃得尽兴时,何安下随口说:“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段远晨:“因为,你将来会当皇帝。”何安下哈哈笑了,又咬了几口鱼,抬眼看去,却见段远晨一脸严肃。

何安下:“……真的?”段远晨绷着脸,重重点了下头,道:“当今军阀割据,日本随时会攻进来。如此内忧外患,都因清朝的嘉庆皇帝之后,便没有真龙天子了,百年里的皇帝、总统都是虚龙假凤,所以不能震住江山,引得内鬼外鬼都跑出来,祸害百姓。”

何安下:“……是,我也知道需要,但,怎么会是我呢?”段远晨冷笑:“形意拳在古代是裂土封侯之术,我自有识别真龙天子的办法。你脱去袜子,看看自己的左脚底,上面长出了七颗红痣——这便是平乱帝王的贵相。”

听到脚下长了那么多痣,何安下只觉得恶心,忙翻脚底看,看后欣喜地说:“没有。”

段远晨登时慌了,奔过来看何安下脚板,不由得呆住。何安下:“你没事吧?”段远晨:“想不到你也是虚龙假凤。”

他坐在地上,神不守舍。多思伤脾,何安下怕他想坏了身体,搭话道:“段先生,你怎么会觉得我脚下会长七颗痣呢?”段远晨:“你的相貌接近帝王之相,如果再有七颗痣,便是真龙。”何安下:“我的相貌?”

段远晨:“我也不会看相之术,只觉得你和我有七分相像。多年以前,有个道士说我脚下如有痣,便是……”何安下:“你也是……”段远晨恼火地说:“对!我也是一只虚龙假凤。”

吃鱼,也觉无味了。两人闷坐很久,何安下想到段远晨说自己与他七分相像的话,便向他看去,只觉是迥然不同的相貌。何安下:“段先生,我与你哪里像?”段远晨:“嗯?你没感觉么?看古代帝王图,都是方脸盘,鼻如悬胆,两眼外侧微微上吊,状如飞燕——你我就是这个型。”

何安下觉得自己和段远晨都跟此型尚有差距,段远晨却来了兴致:“怪了,从汉朝开始,不论怎么改朝换代,当皇帝的人一定是这个型。只是明朝的皇帝失去了飞燕眼和悬胆的鼻,清朝的皇帝失去了方脸盘。朱元璋是鼻孔上翻、两眼角下垂,康熙是狭长脸,他俩只是奇才,虽有宏思伟构,却难免手忙脚乱。”

何安下想起小时候在私塾见过的孔子像,叫道:“孔子也是皇帝脸。”段远晨:“汉朝人发现孔子的相貌就是汉朝的第一个皇帝刘邦的相貌,所以称孔子为素王,素王是虚龙假凤的意思。”

提到虚龙假凤一词,段远晨再次黯然,何安下打断他的思绪,问:“究竟是做皇帝的人脸一定会长成那样,还是只有这种脸的人才能做皇帝?”此刻飘来一股幽香,段远晨望着池塘对面的紫森森的灌木,道:“向此五十米,开了一片花。”

花是什么颜色?

两人断了说话的欲望,沉浸在花香里。许久,段远晨说:“此种脸型,是汉文化的秘密……那是周天子的脸。”

春秋战国时代,诸国混战,其实当时天子仍在,那是国号为“周”的古老帝国,已经延续了两千余年,各国的王原本都是周天子的臣下。后来,秦始皇以武力灭了各国,建立了大一统帝国,周天子被废。

周天子的道统、政统俱丧失,其后代子孙不知所踪,甚至血统也丧失了,但之后朝代的皇帝却纷纷长出周天子的脸,令人敬畏地想到天意尚在,至今仍是周家的天下。

何安下:“难道周天子的子孙隐逸后,流散到各地,混入不同种姓中,最终在不同地方,以不同姓氏出现,仍做中华的皇帝?”

段远晨:“多年以前,我的师父便有此猜想,他费了十五年时光研读史料,总算找到了一点迹象。北宋被女真族灭亡后,女真族建立了金国,其皇帝娶了宋徽宗的女儿,并让其女所生之子继承了皇位,致使金国皇帝有了宋徽宗血统;南宋被蒙古族灭亡后,蒙古族建立元朝,其皇帝娶了宋朝皇女,并让其女所生之子继承了皇位,致使元朝皇帝有了宋朝血统;元朝皇帝所用的玉玺是宋朝的玉玺,而宋朝玉玺则是汉朝流传下的玉玺,经历了隋唐五代。朱元璋灭亡元朝,追击元朝皇帝,元朝皇帝在草原失落了玉玺。满族人灭亡明朝时,在草原捡到了此物,将它作为清朝皇帝的玉玺。”

段远晨:“在宋、金、元、明的大变局中,血统奇迹般地一脉相承,说明历史确有一条隐线。你知道玉玺是何含义?玉玺代表的是血统!”

不知何时天色已暗,抬眼见一片云遮住了太阳,云乌如墨,边际惨红。何安下:“清朝灭亡已二十多年,百姓都习惯于共和政体,不会再接受皇帝了吧?”段远晨沉声道:“也许不再有皇帝,但虚龙假凤会不断,况且最大的一只也出现了。”

上古时代的一只鸟修炼成龙,投胎做人,当了第一代周天子。其时有一只瑞,也即将修炼成龙,周天子将它扔到横断山脉的烂泥塘中,软甲上被周天子刻了符箓,所以始终无法游出烂泥。它问何时能出,周天子答:“灯火苗子向下时。”火苗永不可能向下,预示它永无出头之日。

唐朝的玄奘法师在取经路上曾路过此烂泥塘,并将这典故写入日记中,共三十七个字,此日记后来以《大唐西域记》为名成书。

何安下:“什么叫瑞?”段远晨:“白色的软壳龟,与鳖近似,但比鳖有灵性,择善地而居,有瑞出现的地方往往风调雨顺。其寿命千年,我们称呼长寿老人为人瑞,便是借它来比喻。”

段远晨嘴角泛起神秘笑容:“瑞是可变为龙的九种动物之一,现在正是灯火苗子向下之时。”何安下:“怎么会?”段远晨:“电灯泡不是冲下么?”何安下险些叫出声来。

池塘映衬天空,水面上浮云千变。何安下:“它如投胎做人,便是真龙天子?”段远晨:“它原有成龙的潜质,只是陷于烂泥里四千年,怨气太大,没了恩养百姓的胸怀,做不得天子。他一定会先做土匪,祸乱一方。它祸害的地方越小,它以前的修为损失得也越小。如果它祸害的范围大到一个省,万年的修为就全毁了。”

段远晨庄重起来:“我小时候多病,母亲让我拜村口一块巨石为义父。我们村视此石头为神物,它是在我出生前,从天上掉下来的,上面的石纹恰似三行字。我认它为义父后,每天早晚都要对着它磕头请安,不久后病便好了。在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村口巨石突然消失,而我也在那天摔了一跤,从此后背多了三道伤疤。”

何安下后背一冷,哆嗦了两下。那块巨石就是瑞的软壳,因为瑞的修行火候未到,投胎作人时,还不能将软壳虚化,就以巨石的形象落在了投胎之地。降生后的小孩体弱多病,因为脱壳而出时受伤,它拜巨石为义父,与自己的壳早晚亲近,病便好了。它二十六岁时,壳虚化回到了身上,石头上的纹和背上的伤疤,是周天子当年刻下的符箓。

段远晨笑道:“我做过三年强盗,为祸范围两百米,那是条山道。”何安下陪笑了两声,说:“幸会幸会,想不到你来头这么大!”段远晨一脸谦和,摆手说:“哪里哪里,如果我这一生能心平气和,将怨气全部化解,死后便可恢复瑞的原型,继续修炼五百年,便能成龙了。我成龙后,绝不回人间做天子,而要四海遨游,好好享受生活。”

他的远大志向值得尊敬,何安下连说:“佩服佩服。”段远晨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两人临水观鱼,又说了些历史掌故,谈兴正浓时,荆棘丛中响起一阵清脆的鞭炮声。何安下:“竟有人在这荒野之地结婚办喜事?”

段远晨:“那是枪声。”

37、广宁不孝生

段远晨与何安下游过池塘,上岸拨开灌木而行,行出百米后,是一个下坡,开着数不尽的粉色野花。刚才谈话时,正逢它们盛开,因而有了飘香。不能得见一面山坡同时花开的景象,令人遗憾。天地间的绮丽总是默默完成,避开人类。

俯视粉色花丛,可见隐伏着七八个持步枪的军人。花丛尽处是一片竹林,竹林的缝隙中挺出三十几根枪管,双方处于僵持阶段。

段远晨示意何安下向回走,离开这是非之地。两人转身时,发现在平侧方向三十米处坐着一位军官。他一身土黄色军服,却像和尚般双腿盘坐,闭目默念着什么。

他的右手置于右肩前,右手中指与大拇指扣成环形,其余手指挺立。段远晨按住何安下肩膀,轻声道:“那是大随求菩萨的手印,他是广宁不孝生。我们不要走,有热闹可看了。”

那个军官是浙江一位新崛起的军阀,他未出生便丧父,他母亲回到了在广宁县的娘家,不久后生下他,但他父亲的族人不承认他是遗腹子,他分不得遗产。长到两岁时,广宁县法华寺的一位和尚收他做了义子,照顾他母子生活,有传言说和尚是他的亲生之父。

他十五岁入伍,骁勇善战,晋升迅速。他身先士卒,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却未受过一次伤。有人说和尚传给了他一个躲避枪弹的法术。

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成为师长,率军灭了自己的父族,然后带二十万大洋去法华寺,要修缮寺院。但他的和尚义父却在他刚进寺庙大门时,以双盘腿的坐姿逝世。他因此称自己为“广宁不孝生”,他的本名叫董安。

段远晨沉在花下,给何安下说完掌故,探头看远处的董安。董安仍闭目静坐,右手构成的环形纹丝不动。何安下向敌方望去,见一辆两轮小车推出了竹林。

小车为绿色,竖着一根狭长圆管。两名士兵将什么塞入了圆管,然后圆管放平,对向了花地。阿安下:“这是什么?”段远晨:“……炮。这是要把人轰出来,我们起身逃窜,他们正好开枪。”

两人做了听天由命的打算,沉入花下。然而许久之后,也不闻炮响,两人探头,见竹林中的士兵高举双手而出,竟投降了。

他们尽数站到花地后,一队持枪的士兵走出竹林。原是来了救援部队,自后面包抄,将这伙人捉捕。何安下向董安望去,见他右手扣成的环一下崩开。他自花丛中站起,坡下士兵响起欢呼声,一个斜背匣子枪的副官跑上坡,冲他行了个军礼,喊道:“属下来迟,令师座受惊。”

董安没有作答,阴沉看着前方,两名士兵正将一个高个军官押来。高个军官面目俊朗、皮肤雪白,两手被反捆,任人推搡,并不挣扎。董安:“你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我格外器重你。你却要背叛我,究竟为什么?”

高个军官:“取而代之。”董安叹道:“痛快!我给亡母作法事而上山,身边不会带太多人,的确是最佳时机。我如死了,母亲无人超度,岂不是很可怜么?”

高个军官:“我要打死你,定会帮你祭母。”董安:“假话!”高个军官大笑:“确是假话,谁还顾得了这许多。”董安掏出腰际手枪,道:“你有豪杰之气,我不能留你。”

高个军官眉眼保持着平静,下嘴唇却不停颤抖,他大喝一声,以牙咬住下嘴唇,闭上眼睛。董安却收起枪,道:“你走吧。十年之后,再来杀我。”高个军官冷笑一声:“不用十年。”

捆手的绳子解开后,他狠狠瞪了董安一眼,向坡下跑去。董安远远做个手势,坡下的士兵对着高个军官端起了枪。高个军官急刹住脚步,回身大喊:“你不是放我走么?”

董安:“你学了一身土匪的狠劲,丢了读书人的风度,十年后不过是个三流货色。”他做个手势,枪响人倒,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逝去。

年轻并不等于美好,世上有许多天生的恶人。

何安下与段远晨隐在花丛下,慢慢后撤。退入灌木,退入池塘,退上岸,直退到高人建筑工地前的军用帐篷中,两人方再说话。何安下:“此人杀气好重!”段远晨:“不如说法力高。他那位和尚义父应该是禅宗嫡传,南宋高僧大慧宗昊的法脉。”

段远晨曾读过禅宗人物传记集《指月录》,此书与佛教理论书不同,记载了许多修禅的实际经验,可给修道作参考。书中记载的大慧宗昊听到一个“佛”字会以手掩耳,听到一个“禅”字,会啐口水。呵佛骂祖,方是禅宗一流人物,这位天下敬仰的禅师暗修密法,依据一个冷僻的菩萨——大随求菩萨的手印、咒语修行,说其冷僻,因不像观音、普贤等菩萨在民众中有普遍信仰。

段远晨也是看了这书才知有此菩萨,他在明版《华严经》插图中见到此菩萨右手举于肩前,中指成环。因此他在花丛中一见董安手型,便知来历。但在他的阅读范围里,还未寻到大随求菩萨的咒语。

何安下:“董安得了禅宗法脉,怎么可以做军人?”段远晨笑道:“不但做得,还是一流的军人。军人想绝处逢生、败中求胜,要有脱离常规的一悟,正与和尚参禅相似。宋朝之后的上将军都要参禅的。”

何安下:“既然是脱离常规的一悟,为何还要修咒语手印?”段远晨:“咒语手印难道不是常规之外的事么?”

何安下无言以对,段远晨:“有悟性,无法力,不能济世。大慧宗昊参与朝政,曾遭到奸相秦桧的十一次暗杀,岳飞所用的长枪,是他让一条蟒蛇变化成的。”

军用帐篷的布面忽起了波澜,外面并无风声,帐篷口外的地面上有一片落叶安静地卧着。

波澜止住,一把军刀刺了进来。布面割开的声音,撕心裂肺。刀继续下滑,直割出一米多长,一人侧身钻入,正是董安。

他坐到箱子上,左手持马刀,右手按在腰间枪匣上,发出友善的微笑。董安:“今日是家母的忌日,但我军务在身,不能返乡祭奠,所以就在此地遥办法事。遥办需要请三十六位修行者不吃不喝地诵经,坚持的天数越长,便越有益于亡者。都市寺庙的和尚都被养懒了,哪有这等功夫?只好求助于山上的苦修者,我已请了三十四位。”

段远晨两手抱拳,爽朗地说:“孝子之心,天人共敬。只是刚才山中采药滚了一身泥,容我俩换身衣服。”董安点头。

四名持枪士兵将两人押到了段远晨的木楼,换好衣服后,与其他人一起押下山。路上,何安下问忍饥挨饿的祭奠法是否为邪道,段远晨说这是印度的风俗,至今在青海、蒙古等地沿用,确是佛法仪式,只是在汉地不多见,可能是大慧宗昊法脉的修法。

段远晨小声说:“道家的辟谷之术,也是不吃不喝地修炼,咱们这种人来钱容易,只要你能十天不进水米,高官富商便会供神仙般供着你。”何安下:“你会这种功夫,我不会,可要惨了。”

段远晨:“我也不会。你换上的是我的衣服,领子里缝了一两特制面粉。你在无人注意时,撕开吞下。这一两面粉很难消化,糊在胃壁上,你的胃就不会磨坏了。等辟谷时间结束,吃一方中药,便可将这层面糊吐出。”

何安下:“身体多少会受损伤吧?”段远晨:“这层面糊吐出来后,臭极了,呆在胃里怎么会好?”何安下问有无更好之法,段远晨连连摇头,说此法还是他花了五百块大洋买来的。

下山后行不久,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座白墙灰瓦的大宅院。有人说:“不会是高人的暂住所吧?”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骂道:“这混蛋,他自己玩好了,还拉上大家跟着受罪!”言论纷纷,还有人说高人很仗义,从来是有钱大家赚,一定会对挨饿做出妥善处理。能够不吞面糊,何安下自然高兴,但见院子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恐怕高人也不得自由。

众人入了堂屋,见已布置成道场,列出三排红毯,以供盘腿打坐,红毯旁配有三十六个小桌,均摆上一盏油灯,供夜里读经。红毯的尽头,树立一个四尺高座,高人端坐其上。

众人坐好,击鼓鸣锣,高人两手缩在袖子里,引领着唱诵《玉皇忏文》。一唱就到深夜,众人腹响如鼓,头昏眼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有段远晨仍音调高昂,何安下见他衣领破损,不知何时已吃下了面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