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笑了笑,道:“是不是这几个不肖子在江湖上又闯了什么祸事了?竟然惊动了几位的大驾。”

卢麟看了彭无心一眼,彭无心立刻站起身,朗声道:“金前辈,晚辈青州彭无心。此事说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偏生是晚辈亲眼所见,望金老多多担待。”于是,他将在黟山的所见所闻又仔细说了一遍,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没有错过。

金百霸的脸色随着彭无心的言语而急剧变化,到了最后,气得宛如紫茄干一般,狂怒地喝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这几个逆子。金福,金福!”

金福总管立刻应声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叫那几个逆子全都给我过来,快,快!”

金福飞也似地走了。

谢满庭连忙劝道:“金老,暂请息怒,令公子也许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多多管教也就是了。”

“管教!”金百霸猛地一拍桌子,一张坚实的茶几应手而碎,“他们滥杀无辜,乱用私刑,强抢良家妇女,逼迫方百通老先生,还想活命么。想一想方老先生何等尊贵之躯,武林人士争相恭迎还来不及,却居然被他们严刑相逼,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卢麟,左建德,王通玄面面相觑,心想:金老果然疾恶如仇,名不虚传。

彭无心本来担足的心事终于放下大半,剩下来就看金百霸如何处理此事了。

金家五子鱼贯走入金家会客厅,金百霸劈头就喝道:“畜生,全都给我跪下。”金家五子面面相觑,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莫名其妙的表情。

“还不跪下!”金百霸提高了嗓门。

金家五子各个满脸委屈地跪了下来。

“方梦菁姑娘呢?你们把她藏在哪儿了?”金百霸怒道。

金家五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嘴最快的金天宝脱口而出:“爹,你怎么?”

金天骄忙截住话头:“爹,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方梦菁?”

“还想说谎?”金百霸脱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金天骄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金天豪大声道:“爹,我们真的不能说出方姑娘的住所,还请爹见谅。”

“畜生,”金百霸一把掐住金天豪的脖子,“你们闯下天大的祸事,还要隐瞒!说是不说。”言罢,手一紧,金天豪一张猴脸立科胀得通红,连他的一头赤发都仿佛变得更红。

金天泰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金百霸的手,哭道:“爹爹,手下留情呀!四弟不想说出方姑娘的行踪是为了她好,那里又是什么天大的祸事了?”

“还狡辩,你们残杀方府家丁,挟持方百通老先生,逼娶方姑娘,还不是天大的祸事。是不是要等到你们逼死了人家父女才算厉害?”金百霸怒火如狂。

“什么?”金家五子都呆住了。

“什么残杀家丁,挟持方先生,逼娶方姑娘?我们完全都不知情呀?”金天泰叫屈道。

“放屁,人家全都看见了!”金百霸一指彭无心。

金家五子的目光一齐望向彭无心,犹如要喷出火来。金天霸狂怒地喝道:“姓彭的,你好狠毒的心肠,我们五兄弟那里对不起你了,竟然谎言垢陷我们兄弟。”

彭无心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悔改,仍要顽抗。方姑娘如今正被关在夜风轩,我们可以立刻前去查证。”

金氏五子同时一震,仿佛全都没想到彭无心居然能够查出方梦菁的下落。

金百霸再不多言,只道:“大家一起来。”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一起随着金家父子向夜风轩走去。

金家夜风轩是一个环境优美,陈设优雅别致的独立庭院,周围开有池塘,植有青竹,桑榆,海棠和四时花木,甚至养有仙鹤和鸳鸯,院中轻烟弥漫,恍如人间仙境。

众人刚要冲进门去,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飘飞而来,立身挡在夜风轩门前。来人是个年约四十的花服贵妇,娇小身材,头发乌黑,面容较好,一双凤目,两道淡眉,笔直的鼻翼,显示出她刚毅内敛的气质,甚是雍容华贵。可以想象,她在年轻之时,定是个绝世美人。

“夜风轩金府重地,不容外人骚扰。”这位贵妇冷然道。

“阿华,难道你也有分?”金百霸惊道。

左建德笑道:“原来是人称玉女神剑的金夫人,咱们这可失礼了。”众人恍然大悟,一齐向金夫人施礼。金夫人一一回礼后,对金家五子喝道:“不肖子,方姑娘的事是你们泻露出去的?”金天泰恭声道:“启禀娘亲,此时非孩儿们说出去的,而是有人用了卑鄙手段,从我府下人口中得知。”说完恶狠狠地看了彭无心一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夫人提高了声音喝道。

众人暗想:这对夫妇果然是良配,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嗨!”金百霸一把拉起金夫人的手,走到路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那有此事!”金夫人勃然大怒。她怒冲冲地来到众人面前,大声道:“各位,方氏父女果然就在此地,然而决非如彭无心所言是被我的孩儿们截走的,而是他们要求在我的夜风轩暂住,以躲避某位多情种子的一再纠缠的。”

彭无心大声道:“此事见到方姑娘便可真相大白,此时无需做口舌之争。”

金夫人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好!请进,请进。”

众人终于走进了夜风轩的正门。

“方姑娘,我的孩儿们蒙受不白之冤,请移仙驾一见。”金夫人郎声道。

彭无心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听一声叹息缓缓传来,方梦菁一身淡雅的青色素服,手摇一柄圆扇,轻轻巧巧地从屋中走出。

她看了彭无心一眼,笑道:“果然又是你。”

彭无心一阵茫然,似喜非喜地说:“是,是我。姑,姑娘可好。”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本来很好,现下见到你,又不好了。”

彭无心摸不着头脑,道:“姑娘,金家五子可有对你不轨?”

方梦菁笑道:“金家五子对我很是殷勤周到,金夫人对我也很照顾。”

众人同时“咦”了一声。彭无心惊道:“姑娘,你是否被人挟持?”

方梦菁道:“挟持?这是从何说起?我为了躲避阁下的痴缠,才特意躲到洛阳金家的。”

“什么?”彭无心只感到五雷轰定,头脑中一片空白。

方梦菁苦笑了一下,道:“彭公子,公子隆情厚意,一片痴心,梦菁深自感动。然而梦菁蒲柳之姿,难托公子深情。男女之事,在乎两情相悦,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彭无心只感天旋地转,整个人世间忽然风云横变,令他无从依托。他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道:“方姑娘,在下却有下聘之意,然而姑娘确也有鸿雁传情,曾为我留诗一首。”言罢,伸手探入怀中,取出方梦菁留给他的那张字条。

方梦菁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笑了一笑,道:“这绢花小楷确有些像我的笔迹,然而转折间少了空灵柔和之气,凤字的转还处刚劲有力,应该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而且还是一位男士。”

猛然间,一声不屑的冷哼传来,玉女神剑王夫人冷笑道:“恐怕是有人痴心妄想,自己写了出来,聊以自慰的吧。”

彭无心只感头脑一热,怒视王夫人道:“在下虽不才,却也不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想法。王夫人血口喷人,所为何因?”

“我血口喷人!”王夫人勃然大怒,“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登徒子,鬼迷心窍妄想迎娶天下闻名的智仙子方小姐为妻。三番五次,派人上听松阁送聘礼,不住痴缠。害得方家父女为图耳根清静,大老远躲到我们洛阳金家来。你还不知悔改,竟然诬陷我们金家逼娶方姑娘,残杀方府家人,劳动诸位武林前辈大兴问罪之师,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武林之中,竟然有你这种斯文败类,真是奇耻大辱。”

彭无心气得满脸通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众位武林前辈都露出了被欺骗的愤怒鄙夷的神情。连自己的恩师卢麟也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他心急之下,怒喝道:“金夫人,我敬你为武林前辈,想不到你竟然谎言垢陷于我,你是何居心?不错,我是有过下聘之意,是因为我收到自称是方府家人者所递上的方姑娘的书信。但是你说我三番五次前去下聘确又从何说起。”

金夫人冷笑了几声,道:“我冤枉你?你问问方姑娘。”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确有人三番五次上山,自称彭门人氏,代彭二公子前来下聘礼。”

彭无心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直流:原来自己中了金家所布下的圈套之中。他猛地抬头,怒视金家五子,怒喝道:“是你们,定是你们下的圈套,你们派人上山慌称彭门人氏,意图陷害于我。”

“笑话,”金天骄阴阴地笑道,“我们与你素无仇怨,冤枉你什么?”

彭无心不去理他,冲到诸位武林宿老面前,大声道:“各位前辈,师父,这是一个早就安排好了的圈套,他们派人扮成彭门中人,不断滋扰方氏父女,令他们下山暂避到金家。然后他们就在听松阁设下埋伏,等候我下聘而来,然后伏击于我,还对我慌称已经将方氏父女拿下,也杀光了方府家丁。”

金天泰打断他的话头,喝道:“我们又为什么要对你扯谎?”

彭无心冷哼一声,道:“你们本来想设局杀我,为了怕我突围而去,才编了个谎话准备在我突围之后进一步垢陷于我。”

“真是好笑,”金天豪恶狠狠地说,“我们兄弟一起出手,你那里有逃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