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伤一泪

良久之后,比剑台上传来沉重的“嘭”的一声,接着是洛鸣弦带着哭音的呼唤:“师父!”此时的彭无望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凛冽的剑气撕成了碎片,裸露出满是伤痕的躯体,颓然昏倒在地。这些伤痕宛如虎纹般爬满了他的全身上下,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垂死的老虎。如果不是华惊虹手上留了暗劲儿,今日彭无望的上半截身子恐怕要碎成粉末。

“师父,你醒醒!”洛鸣弦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彭无望双眼紧闭的脸上。

“啊,你看,他满身的疤,真可怕。”一个越女宫弟子惊叫了起来。

“这个家伙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在江湖上惹事生非,受伤当然是免不了的。”流星剑风迎花嘲笑地说。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方飞虹看到彭无望狼狈的样子,心里暗暗出了一口恶气。

“越女宫剑法果然天下无敌。”罗恋虹颇带自豪地说,痴痴地看着华惊虹飘逸出尘的身影,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成为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剑客。

“宫主果然名不虚传!”赵颖虹到了今天,终于被华惊虹的剑法彻底折服,对她在越女宫的尊贵地位没有了半点怨言。

其他的越女宫子弟也议论纷纷,话题当然不离华惊虹惊世的武功和彭无望蚍蜉撼大树的不自量力。

华惊虹轻轻抬起手,阻止了台下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她来到洛鸣弦的身边,俯下身,小心地探了探彭无望的脉搏,微笑道:“你师父无甚大碍,一会儿便会醒来。”她站直了身子,将天痕剑潇洒地插在背上的剑鞘之中,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道:“你师父醒了,便告诉他,华惊虹随时恭候他再临黟山。不过,希望他下一次能够洗却刀法中的肃杀之气,须知轻盈空灵,百变无踪,云烟过眼,无碍于心。”

“不用你来评定我师父的武功,你根本不配!”洛鸣弦激愤地大声喝道。这一句话,不仅让周围所有的越女宫弟子勃然大怒,连一向修养极好的华惊虹也被说的一愣。

“喂!你这个无知小儿,我家宫主好心点化彭无望武功的不足之处,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方飞虹等几个脾气暴躁的弟子“创啷”一声长剑出鞘,就要冲上前来。华惊虹连忙一举手,阻止了众人。她略带不解地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你何出此言?”

“哼!”洛鸣弦奋力扶起彭无望的身子,大声道,“我们江湖中人学了一身武功,难道是为了和人争强斗胜不成?那又与禽兽何异?我师父凭着一身武功,锄强扶弱,行侠天下,义之所在,无所不至。他虽然武功不如你,但是比你更明白武道的真谛。”

他愤恨难平地看着围拢过来的越女宫弟子,嘶哑着嗓子沉声道:“可叹你们越女宫人,空守着天下无敌的称号,却孤芳自赏,漠视人间不平,在江湖中无所作为,竟然还自鸣得意,真是恬不知耻。”

一番话竟然将周围牙尖嘴厉的越女宫弟子说得哑口无言。

洛鸣弦满脸不平地怒视着提剑走近的方飞虹,哑声道:“你说我师父不自量力,如果不是我师父的不自量力,又怎会灭得了蜀山寨,平得了年帮之乱,杀得了青凤堂主。”

他说着说着,泪水不自禁地流了下来,颤抖地指着彭无望胸前和右臂的几处伤疤,道:“这是师父为救方百通先生,被程红衣的飞镖和打闪剑岳廉所伤,那个时候师父筋疲力尽,快要力竭而死,浑身钉满了飞镖,仍然能够杀死阴阳剑赵放。”

他指了指彭无望左肋的伤疤,又道:“这些是攻打蜀山寨时,被林千叶的透骨钉所伤,当时的花和尚和林千叶以为师父不行了,想要杀他,却被师父数刀斩死。”

他的神思依稀间仿佛回到了昨夜和彭无望的那一晚促膝长谈。彭无望豪爽地笑着,指着身上林林总总的无数伤疤滔滔不绝,仿佛这些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这些是年帮夏坛的高手弄的,他们本来也不甚厉害,但是却摆了个什么流水刀阵,让我着实吃了些苦头。”

“这是宁射月刺的,好狠的一剑,他以为我的心脏在这儿,嘿嘿,可惜啊,老子是个偏心人,心长在右边,愣是让这个老贼扑了个空。哈哈,也多亏了这个老贼,我才在洞庭湖力杀了膳妖,不但捡回了一条大好性命,还捞了个宝贝。”

“这些是埋伏在年帮的突厥人伤的,都是轻伤,嘿,幸好我在洞庭湖里领略了洞察入微的功夫,才能够轻松获胜,当然,受伤是免不了的。”

“这肩膀上的伤可没什么说的,那是被青凤堂杀手所伤,那时候他们正在追杀一个风媒,我正好赶上。那个时候那个叫张放的已经不行,我为了抓紧时间只好拼着受伤跟他们以命搏命,竟把他们给吓跑了,可惜,还是没有把他救下来。”

“这些伤就更不用说了,你也知道,就是和青凤堂主单挑的那一战。青凤堂主的剑法,你就想去吧,能有多厉害,就有多厉害。我和她硬碰硬地连拆了一百多招,凭着和她搏命,勉强对付,但是自己也中了六十多剑,六十多剑啊,差点把我给凌迟了。如果不是贾神医,我彭无望就完了。青凤堂主的剑法没别的,就两个字——佩服。”

“这脸上的伤疤更有意思,当初我们去华山剿灭青凤堂主,人人打到筋疲力尽。回来的时候,山道崎岖,竟有几个世家子弟支撑不住,从苍龙岭上坠下去,可把我给吓坏了。虽然我也不太看他们顺眼,不过好歹人家也和青凤堂主拼过命,是条汉子,我可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就一把抓住义妹的长鞭,跳下去半空抓住了他。嘿嘿,义妹实在太关心我的安危,使劲儿一拉飞鹰鞭,我一头就撞在了山石上,就留了这个疤。”

“这些啊,没太大意思,有些是雷野长留下的,有些是金家高手所伤,还有就是剑仙子所伤,剑仙子的剑法也十分可怕啊。”

师父,人家都羡慕你年少成名,春风得意,又有谁知道你为此付出了多少血泪艰辛。

洛鸣弦悲愤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越女宫弟子,大声道:“你们只知道凭借武功胡作非为,自以为天下第一。你可知道,就在你们优哉游哉地练剑论武的时候,我师父因为旧伤发作,痛得夜不能寝,坐立不安。如果不是你们包庇十恶不赦的金百霸,我师父根本不想理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糊涂蛋。”

看着彭无望身上斑驳的伤痕,越女宫人高傲的头颅没精打采地纷纷垂下,方飞虹等人悄无声息地收起了佩剑,满脸惭愧地小心后退。李海花和风迎花默然面面相觑,无奈地摇了摇头。华惊虹仰了仰头,抑制住眼中的水雾,此时的她只感到喉咙酸涩,说不出话。光明顶上只有山风呜咽的鸣响,仿佛连飞鸟都因为感受到众人沉重的心绪而喑哑无声。

就在此时,彭无望从昏迷中悠悠醒来,用力晃了晃头。搀扶他的洛鸣弦惊喜地说:“师父,你醒了。”彭无望朝他笑了笑,抬起头,看到目无表情的越女宫诸君,茫然地问:“这是怎么了?”

洛鸣弦连忙说:“她们言语辱及师父,弟子正在骂醒她们。”

“胡闹,”彭无望不悦地站起身,“我怎么教你的,为侠者只问是非,不争意气。”洛鸣弦吐了吐舌头,缩到了他身后。

“不好意思,”彭无望面带愧色地向华惊虹一抱拳,“在下教徒无方,让华姑娘见笑了。”

华惊虹茫然回礼,不知如何开口。

“华姑娘剑法超群,彭某佩服。两个月后,彭某再来领教。”说到这里,彭无望的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

华惊虹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到不是滋味,咳嗽了一声,道:“彭兄的伤……”

“不碍事。”彭无望漠然地看了看身上的几处新伤,拱手告辞,领着洛鸣弦大踏步走了。洛鸣弦狠狠地看了越女宫众人一眼,紧紧跟在彭无望身后,二人转眼之间消失在黟山山道之中。

“武道真谛,武道真谛……”华惊虹反复玩味着这四个字,不觉呆了。

第103章 三昧真火

“战神天兵,呜,我……我来了。”睡在床上的李读喃喃地说起了梦话。伏在屋顶上的可战和跋山河相视而笑:“这家伙睡着了梦话还真不少。”

“咱们不如就这么直接进去好了。”可战大大咧咧地说。

“不可,如果被李读发现,我们的身份就要暴露。”跋山河摇了摇头。

“怕什么,杀了他,一了百了。”可战潇洒地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不行,见到李读的除了彭无望就是我们,如果李读一死,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们,这对于计划极为不利。”跋山河摇头否决。

“那怎么办?”可战没了主意。

跋山河微微一笑,道:“公主特意给了我汉人特有的药物,叫做五更迷魂香,我们就让李读闻一些,让他睡个踏实。”

“你这个小子,有这种东西还废什么话,哈!”二人嘻嘻哈哈地含住解药,点破窗户纸,将五更迷魂香倾入房内。李读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张着大嘴,呼噜呼噜地睡死了过去。

“走!”可,跋二人飞身入屋,开始细致地在屋内翻箱倒柜,寻找李读手中可能用来毁灭战神天兵的线索。

不久之后,可战就在李读的随身行囊中翻出了一个鹿皮制的袋子,袋子中沉甸甸地装着什么东西。他掏出来一看,却原来是个弩匣之类的物品,有着一个一尺长的银色管子,还有一个形状优雅的机括和设计精巧的握柄。

“看,山河!这是什么?”可战好奇地问。

“啊,这个,应该是一种汉人新研制的火器,青凤堂主就曾经为了这种火器的设计图追杀过李读。”跋山河沉思着说。

“好,说不定就是这个,去给公主看看!”可战急不可待地说。

“好!”跋山河和可战幽灵般翻出李读的房间,回到了锦绣公主暗中藏身的所在。

此时的锦绣公主正在灯下观看兵书,见二人回来,脸上露出喜色:“怎么,有什么收获!”

“公主,看这个!”可战颇有些炫耀地将自己搜出来的火器晃了晃,递给了锦绣公主。

锦绣公主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将可战递过来的火器反复摩挲观赏。

“公主,这好像是一种火器。”跋山河道。

“嗯,不但是一种火器,而且一定非常厉害!”锦绣公主看着火器奇特优美的形状纹路,沉思着说。

“不如我们试一试它的威力?”可战道。

锦绣公主深思着点点头,道:“走,找个僻静地方。”

三个人立刻飞身穿出自己藏身的所在,来到了一座丘陵的山谷之处。这里人烟稀少,沿途满是林木,非常僻静。

“就在这里吧。”锦绣公主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环境,仿佛下定决心似地说。跋山河和可战立刻分立左右,小心护卫。

锦绣公主小心地将雪白的手指伸进机括之内,轻轻按住,然后仔细将银管对准一片树林。当她确定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银牙一咬,扣动了机括。山谷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响,火器依然如故,没有半分变化。

难道料错了,锦绣公主轻轻抚摸火器的表面,小心地寻找,片刻之后,她发现在火器的后座还有一个精巧的机括。她紧张地扳动机括,瞄准前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锦绣公主心中感到一丝焦躁,随手摆动着这个制作巧妙的器具,用心地思索着。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平端起火器,再次扣动刚才第一次扣动的机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