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清丽高亢的声音大声道:“彭无望,你的刀,接住了!”彭无望茫然转头望去,只见那个酷似锦绣公主的女孩子将一柄通体漆黑的佩刀朝自己奋力掷来。

刑场上所有人都在刹那间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这枚佩刀仿佛一条翻滚涌动的黑龙朝着彭无望飞去。

彭无望在马上挺直了身形,右臂高高举起,将这柄佩刀稳稳接住。刑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突厥战士都畏缩地木立在原地,恐惧地望着高踞马上的彭无望。

彭无望将左手抚在佩刀的刀柄之上,沉声厉喝道:“让路!!”

战神天兵的刀鞘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莫测的光华,突厥人的眼中闪现出死在天兵刀下数之不尽的战士临死前恐怖万状的神色,所有人的胆气都在这一瞬间耗尽了,他们怯懦地缓缓退到两边,仿佛水波一般为彭无望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彭无望的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将战神天兵悠闲地扛在左肩之上,转过头朝远远望向他的锦绣公主高声道:“多谢!”言罢,一抖缰绳,纵马而去。

望着他天神一般缓辔远去的背影,锦绣公主的眼中露出崇敬倾慕的晕光。

第205章 鸟尽弓藏

“禀告皇上,李靖将军率领三千轻骑夜破定襄之后,又率领一万铁骑马踏阴山大营,杀伤俘获一千余帐人马。其后趁大雾向铁山急进,攻破吉厉牙帐。吉厉可汗逃窜数日,终于被我军擒获,此战可谓大获全胜。”兵部侍郎侯君集在李世民的御案前躬身道。

“恒州战事如何?”李世民振奋地问道。

“恒州残余两千五百人马弃城突袭敌军主营,虽全军覆没,但却击伤联军主帅,令塞上联军分崩离析。现在,室韦,契丹,回鹘,靺鞨俱已请和,愿与我朝永结兄弟之邦。围困长安和恒州的东突厥大军已经在突利的劝导下归降。”侯君集沉声道。

“好,恒州守军勇气可嘉,不但抗衡数十万联军数个昼夜,而且击破联军牙帐,令塞上大军士气大挫,实为此次战役的最大功臣。可惜这些勇士俱都战死,令朕思之神伤。”李世民感慨万分地说。

“陛下,恒州守军尚有存者。”侯君集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臣有下情禀告。”

李世民颇为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扬手一挥,将周围的侍从屏退,道:“你说吧。”

侯君集低声道:“恒州守军残留下来的乃是以彭无望为首一众飞虎镖局镖众。诚如微臣之前禀告,彭无望此人乃是叛将姜忘的堂弟,对于叛唐的河北故众极为同情。而在征战之时,亦披挂姜忘的盔甲,其心可诛。最可虑者,当他冲入敌军主帐之时,势穷力窘,本该战死,但是他却拔出身佩的战神天兵,此神兵辗转变化,杀伤数千人,令他可以袭杀敌军主帅,令塞外联军土崩瓦解。试想若带此神兵之人想要对陛下不利,便是尽起宫中宿卫,亦难匹敌。此人不除,圣上永无宁日矣。”

李世民眉头一展,道:“此人乃是当世侠客,为侠者自有一番怀抱,不可以凡俗之人相提并论。况且,此人和其麾下飞虎镖众舍命抗敌,实乃大唐功臣。若将他诸杀,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我不辨是非。莫非你以为朕乃是鸟尽弓藏之主?”

侯君集大惊,连忙跪倒道:“微臣不敢。”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臣认为圣上的观点大大不妥。”

李世民和侯君集抬头一看,却看到来者乃是长孙无忌。因为长孙皇后的缘故,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关系不同寻常,只有他可以在御书房来去自如。

“无忌有何话说?”李世民对于长孙无忌的直言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沉声问道。

“自古为侠者凭借过人武功,不服法纪,以武犯禁,乃是治乱之由。今叛臣之弟彭无望凭借天兵之利,横行无忌,天下无人能挡,圣上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间。无论他是否有意弑君,都已经是不赦之罪,罪当斩首。请陛下莫要迟疑,立下决断。”长孙无忌躬身道。

“但是,若朕真将他斩首,恐怕寒了恒州城浴血奋战的飞虎镖众之心。”李世民长叹一声,洪声道。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陛下,击破突厥全凭圣上神机妙算,卫国公李靖将军率领全军将士浴血奋战,击擒突厥大汗,令东突厥一夜而降。至于恒州战役,长安之围俱为盗匪所为,市井以讹传讹,以致夸大至此,疏不足信,飞虎镖众何功之有。飞虎镖局镖众从渤海护镖而回,路遇盗匪,全军覆没,望圣上加意安抚。”

“你不但想要杀死彭无望,还想我将飞虎镖众灭口?”李世民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问道。

“战神天兵威力无穷,身佩此物者,已近于妖,不可不除,如此神兵天物,实该收归国有。”长孙无忌沉声道。

李世民只感到一阵不适,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道:“若是李靖发现我们将所有功劳归于他所有,以其刚直不阿的性情,恐怕会拒不接受。”

长孙无忌不慌不忙地说:“李靖将军击破突厥之后,纵军掳掠,至令军中异宝,散失民间,虽然过不掩功,但是亦当处罚,请圣上酌情办理。”

李世民长叹一声,道:“无忌,想不到你已经将一切设想周到。你如此锋芒毕露,不怕我生忌么?”

长孙无忌胸有成竹地说:“圣上乃天下明主,知人善任,当知无忌一片赤胆忠心,绝不敢有半丝异心。”

李世民无奈地点点头,道:“飞虎镖众勇猛善战,你若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疏属难事。”

侯君集立刻道:“禀告皇上,臣已经将飞虎镖局众人迎入宫城,请出最好的太医为他们疗伤,博取他们信任。到时候,只要圣上以摆酒庆功为名,将他们诱入御花园。臣自会在酒中落毒,只要他们饮入御酒,绝无幸免之理。”

“好,很好,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李世民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厌恶之情,奋力一挥袍袖,转身而去。

一股凛冽的寒意幽幽然渗入彭无望的五脏六腑,他浑身一颤,从昏睡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红思雪,方梦菁,贾扁鹊和司徒婉儿四张焦急的秀脸。他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直起身,道:“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大哥,你从突厥营寨逃回来,半路中昏迷在地,正好被我们救起。”红思雪如释重负地说,“贾姑娘说你心力交疲,体力不济,可能要昏睡很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来了。”

“哼,真是个怪物,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倒剩了我的功夫。”贾扁鹊挑了挑眉毛,冷漠地说,但是她的嘴角却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其他人呢?”彭无望焦急地四处张望。

“我替你叫他们进来。”司徒婉儿恬静地一笑,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出门去。

“师父!”洛鸣弦和赵一祥头一批冲了进来,两个人仿佛两只马猴一般扑倒彭无望的怀中,三个人悲喜交集地抱成一团。

“三哥,你回来我就放心了,下次你去冒险再不叫上我,我非和你拼命不可。”彭无惧扶着行走不便的侯在春有说有笑地走进房前。

彭无望颇为内疚地偷眼看了红思雪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红思雪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紧接着,李读,连锋和萧烈痕互相搀扶着走进房来。三个人在恒州都伤得不轻,至今仍然没有缓过劲来。

“郑兄壮烈战死,彭某没有护得他周全,反而蒙他相救,实在惭愧。”彭无望叹息一声,低声道。

“彭兄已经尽力,只凭你力破联军牙帐,郑兄泉下有知,亦当无憾。”连锋苦涩地笑着说。萧烈痕和李读连连摇头,想起死在恒州的挚友亲朋,不仅悲从心来。

突然之间,一股阴寒的杀气突如其来的袭遍彭无望全身,他浑身一激灵,打了一个冷战。

“彭兄,你怎么了?”一向观察敏锐的方梦菁立刻察觉不妥,急问道。

“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这是哪儿?”彭无望低声道。

“这里是大唐宫城,兵部侍郎大人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并请了最好的医师治疗我们的伤势。说是皇上不日便有封赏。”方梦菁沉声道。

“没道理啊,这里的杀气怎么如此之重?”彭无望奇怪地问道。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猛地一惊。彭无望的预感一向灵验如神。可是,如果宫城里有杀气,想杀他们的只有当今皇上,怎不叫人震惊。

“鸟尽弓藏,我早该料到皇上容不下我们飞虎镖局。”方梦菁如梦初醒,恨声道。

就在这时,兵部侍郎侯君集率领数名禁宫宿卫大踏步来到飞虎镖局歇息的客房,洪声道:“听闻飞虎镖局总镖头彭无望已经醒转,此乃大喜之事,圣上已经在御花园摆上酒席,为诸位庆功,席间自有封赏,请各位随我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起齐刷刷地望向彭无望和方梦菁。

“我们乃是大唐子民,皇上有请,不得不去。”方梦菁沉声道。

彭无望挺了挺胸膛,对侯君集道:“麻烦侯大人头前带路。”

御花园群华簇锦的庭院之内,错落有致地摆下了十数席精致淡雅的宴席。数百名金甲宿卫威风凛凛地在庭院四周侍立。在庭院正中的亭台之内,摆了三桌酒席,李世民,长孙无忌身着便服,神态自若地踞席而坐。看到侯君集引领飞虎镖众鱼贯而来,李世民长笑一声,长身而起,朗声道:“你们终于来了,恒州一战,我在长安,卿等在恒州,各自为战,却神交甚久,如今能够看到诸卿的英姿,朕好生欢喜。”这一番话,令整个欢宴的气氛热烈起来。飞虎镖众们紧绷的脸色不禁柔和起来。

“承蒙圣上错爱,臣等愧不敢当。”在彭无望的领头下,众人齐声道。

“诸卿请坐。”李世民豪迈地一挥手,沉声道。

“上酒!”长孙无忌轻轻一拍手,高声道。一群内侍鱼贯而入,将御酒端端正正摆在众人的桌前。

李世民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彭无望一眼,忽然笑道:“你就是彭无望?”

彭无望低头朝李世民一抱拳,道:“草民是。”

李世民颇为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彭无望好一阵,笑道:“朕平日亦听人谈起卿的诸多事迹。当年卿力杀天下第一魔,被人哄传一时,实乃百年一见的盛事。”

“杀天魔非我之功,实乃战神天兵的功劳。若无它困扰天魔,令他疲惫不堪,臣未必可以杀他。”彭无望老老实实地说。

听到战神天兵的名号,李世民眉梢微微一跳,没有说话。陪坐在他左右的长孙无忌和侯君集的眼中却同时露出一丝厉芒。

“卿太谦虚了,来,饮酒。”李世民举起酒杯。

圣上赐酒,非同小可,众人不得不同时站起身,举起酒杯。只有彭无望木然居中稳坐,对李世民的敬酒毫不理睬。

长孙无忌和侯君集对望一眼,侯君集拍案而起,怒喝道:“好大的胆子,圣上赐酒,居然不饮,莫不是反了?”

彭无望沉声道:“草民无罪,不愿饮此毒酒。”此话一出,满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