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问筠斜着眼望了那婢女一眼,果见她神情有些瑟瑟,心想这斜眼儿可真是一个极好的武器,就象在皇宫书阁的那一回,自己一见到李景乾的斜眼儿,就忍不住要剥削他一番了。

“急什么?我最近心火燥,喜欢吃凉的东西,放凉了的更好。”萧问筠连这个话都是放缓了语气来说的,等她说完,那婢女感觉树叶投下的日影都移动了几分。

接下来,萧问筠为了让那莲子汤放凉,又拐了个弯儿来到了锦鲤池边,对着那一池的锦鲤指点评论,赞赏不已:“冷卉,你瞧见没有,吉妹妹这里居然有松叶黄金呢。”

冷卉奇道:“小姐,您可真是见多识广,松叶黄金是什么?是松叶制成的黄金?”

萧问筠瞪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正指着锦鲤,你却满脑子的黄金?”

冷卉惭愧:“小姐,奴婢愚钝,原来指的是这锦鲤的品种啊!”

如此,两主仆又有了话题,萧问筠如数家珍一般地把池子里的每一条锦鲤都品评了一番,这一条头部、鳍均发出红色光泽,躯体是红褐色的松叶黄金,那一条头部及背顶应以白金为基台发出光辉,胸鳍如银扇一般发光而且覆轮昏光泽银松叶”是银松叶,那浑身火红的是绯鲤…池子里的锦鲤有上百条之多,如此一番耽搁下来,眼看那日头又偏斜了不少。

那女婢额头上了油汗又冒出了不少,实在忍无可忍,笑道:“姑娘,我家姑娘好不容易盼得了姑娘前来,就别让她久等了。”

萧问筠笑吟吟地道:“好…”

她刚松了一口气,萧问筠慢吞吞地道:“哎,说了这么久,嘴有些渴了,肚子也有些饥饿要不你帮我拿些吃食过来,端到那边的亭子里,让我们休息休息再走?”

那女婢气破了肚皮,心想你怎么就这么的娇弱了?难道你的肚皮是漏水的?这才用早膳多长时间你就饿了?

这是客人么?这简直比吉府最难侍侯的老主人还难侍侯啊!

她想起自家姑娘的吩咐,只得忍气吞声道:“姑娘,我家姑娘备了不少好东西候着呢,姑娘既然饿了,不如咱们走快几步,过了这个花园,就到我家姑娘的院子了您瞧瞧,这离得也不远。”

萧问筠转着手上了一朵花儿,把手背上那浅浅的疤痕给那女手看,脸色忧郁:“哎,我的脚实在疲累得紧…你瞧瞧,我这疤痕,是许多年前我娘叫我拿剪子剪花样时不小心伤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疤痕还在…”

那女婢茫然无措:“姑娘,您这疤痕连看都看不清楚了,而且伤在手上这和脚疲累有什么关系?”

萧问筠神色淡淡的:“那我倒问你,你家姑娘的院子近不近,和我要停下来在亭子里休息休息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婢浑身冒出了层冷汗,这才明白这萧家的只怕早已查觉了自己家姑娘的安排了,只得垂了头去端了茶点上来,这才急急地退下,到吉馨竺的院子里递消息。

等那女婢走后,冷卉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悄悄儿地招了平安暗处盯着?”

萧问筠笑了笑:“虽是在吉府,到底也是侯门她又能做出什么来?不用担心,我们且在这里等着,看她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冷卉点了点头:“不错,咱们不进她那院子,她便会没了办法!”

两人正说着闲话,却听有人接话道:“我那三哥想要做到的事没有一件不成功的,你虽然机警,但到底迟了。

萧问筠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发声处望了去,却见花丛拂开,李景乾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面容和原来相比,憔悴了不少,原本圆圆的脸变成了尖尖的,那一双眼显得更大了,而他的声音却从原本的鸭公般的嗓门变得低沉。

他穿了一件民平常穿的常服,衣摆上沾了许多的泥土,显然在吉府的暗处已然等候多时了。

冷卉忠心为主,闪身拦在了萧问筠的前边,警惕地望着他:“你想干什么?”

李景乾苦笑了一声:“我能干什么?”

萧问筠忙拍了拍冷卉,示意她稍安勿燥,对李景乾道:“你这是偷偷走出来的?”

李景乾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到了亭子里的糕点上,萧问筠心里暗暗吃惊,心想他也是皇子,一旦风吹草动,竟是落得如此的田地么?

她知道这小鬼极要脸面,也不说破,只道:“四殿下既是来吉府堵我,自然有事相求,不如咱们进了亭子再请四殿下详细道来?”又吩咐冷卉,“你去亭子外看着,别让其它的走近。”

冷卉点头应了,自去望风。

李景乾进了亭子,视线努力地不往那糕点上望…可萧问筠却看得清楚,他很明显地咽了好几次口水。

萧问筠顺手拿起糕点放进嘴里,对李景乾笑道:“四殿下,民女却是有些饿了,想吃些东西再说,四殿下不如也陪我吃点?”

李景乾眼里露出了感激之色,这才从盘子里拿了糕点来吃,却依旧保持着他皇家自小养成的端庄优雅,极为斯文的吃着,萧问筠见了他这个模样,不由自主地替他饿…

“四殿下,我可是饿得慌了,如果在你面前失了礼,你可别笑话。”萧问筠把一整块糕点整个儿的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

李景乾在萧问筠的带动之下,这才吃得略快了一些,将半块糕点全塞进嘴里,到了最后,不用萧问筠的带动,他也越吃越快,不知不觉间,把整个盘子的糕点都塞进了肚子里,还很不优雅地打了一个饱嗝,这才羞答答地极为腼腆地朝萧问筠望了过来…却见萧问筠嘴角沾了糕点,左手拿了一块,右手拿了一块,她那个样子可比李景乾不优雅多了。

简直象个猴子!

李景乾心想。

所以,李景乾忽然间便觉心底舒畅之极,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待到省起这是母妃出事之后他第一次笑,还是在萧问筠的面前,不由神色黯然。

萧问筠抹了抹嘴角,把那糕点的碎屑擦掉,这才道:“四殿下,你这样子打扮来找民女,民女不甚荣幸…”她神色有些忧郁,“可咱们这个样子相见是不合礼仪的。”

李景乾一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又摆出了桃花庵初见面时的那‘一痴,,不由道:“萧姐姐,你就别装了,你以为小王还会上当么?”

萧问筠眨了眨眼:“四殿下说什么?民女怎么不明白呢?”

李景乾吃饱喝足之后,终于有了几分鲜活:“萧姐姐心思玲珑剔透,又怎么会是你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模样,小王这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所以小王才冒了大险出来找萧姐姐,萧姐姐收了秦慕唐的产业,又联同他那个叔父骗了我那三哥不少银子,你叫我怎么相信萧姐姐平日里的样子?”

萧问筠沉默下来,心想这小鬼果然不简单,竟是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查了个清清楚楚。

李景乾道:“可萧姐姐的行动也引起了我那三哥的怀疑,尽管他还不象我这样清楚明白,但已让他有了将萧姐姐收入府内的动作,萧姐姐,你那套装痴作傻的行为看来不怎么有效啊!”

萧问筠暗暗心惊,知道李景乾挑明一切,就是为了和自己组成城下之盟,又听他言语之中提及李景誉,更肯定了吉馨竺今日邀了自己前来,早有了目地,看来她竟想着和自己姐妹相称么?萧问筠不由在心底暗暗冷笑。

李景乾察颜观色,道:“萧姐姐怕是猜了出来了吧?我可从来没想到三哥对您如此花过心思,对任何女子,他都没想过要照成既定事实的!如果你今日如了他的意,想必那个正妃的名份是跑不了的,怎么萧姐姐反而一点儿都不稀罕?”

萧问筠心想你哪里知道,他早就下过一次这样的心思了!而且那一次让他得了手!

这次唯一不同的是,他要倚靠着吉馨竺帮忙,才能达到他上一世的目地。

萧问筠并不知道他和吉馨竺布下了怎么样的局…她转眼往李景乾望过去,那么,他知道么?

在这等的情况之下,他依然能来去自如,这个小鬼倒真是让人不可小瞧。

她试探着道:“四殿下对三殿下了如指掌,到底兄弟情深。”

李景乾扯着嘴角笑了:“萧姐姐这话说得好,如果不了如指掌,只怕我便落得和母妃一样的下场了。”

这便是很明显的声讨了。

萧问筠想起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大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不由心底有些愧疚:“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李景乾怔了怔,这是出事之后首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宫里面的人也有从小便侍侯在他身边的,对他忠心的,可大难来临之后,担心的却是他的前程,说的不过是让他多找寻机会,重讨父皇的欢心,而那不忠心的,自是转换了另一幅面孔,重投了新枝儿,至于身边的兄弟,二皇兄侍他是一如既往的好,可也没有问过他过得好不好,皇后见他母子落难,只是安慰他,说定会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