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前传》为何选择唐朝这样一个盛世?

徐克:其实我跟唐朝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素啦,没有说特别喜欢或不喜欢。我觉得中国每个朝代都有很特别的、有趣的地方,特别是宋朝,南宋跟明朝,它们有很多很特别的地方。唐朝有一个吸引我的地方是因为它是一个很开放的社会,而当时的文风很强,就等于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诗人特别多,写的诗都是流传这么多年,我相信那是一个相当浪漫的年代。经过唐代之后,我觉得中国人就开始在各方面…比如礼教或者是一些社会的风气都是比较拘谨,而且变成越来越拘谨,收到一个程度,到现在觉得中国人就比较放在里面都不会去表现出来。

可是从唐朝的一些文献来讲,我们看到一些关于唐朝资料,我觉得唐朝在当时世界上的文明国家来讲,算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社会风气。所以我觉得有一个很有趣的对比是当时唐朝和现在中国的状况来比较,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呢?我认为可以作为一种思考的题目,就好像我们常常会想起自己的童年,童年的性格好像跟现在的性格相差很远,也许有相同地方,也有很多地方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考虑了很多,也许这些思考的过程中带来生活上的一些感觉,这方面是我觉得唐朝给我很特殊的一种因素。

这次狄仁杰面对的案件比上次更加复杂,而且更加的国际化?

徐克:我觉得一个聪明的神探,必须具备一个很拍案惊奇的案情,一个奇案。我以前听到一些很吸引人的奇案,它们都有一个很奇妙的故事让我好奇,有些故事和电影讲的一些奇案,它们的开场会让你觉得“这世界上有这回事吗”,然后能够在故事里面回应我的好奇,好与坏就在故事中。

所以我觉得设计狄仁杰的系列也好,剧本也好,最难的一步就是让你吸引我之后,给我一个回应是我觉得满意的。特别是狄仁杰的故事,因为狄仁杰在我们的历史里面是有这个人的,在我们的文化里面,虽然他没做过神探,可是我们把他当成神探了,既然是我们当他是神探的话,我们观众看到他所处理的事件跟别的事件不一样,所以设计出很特别很特殊的事件。这些案情都要带给我们超出意料的想法,可是超出意料的想法,要归纳到一个我们平常会接受的逻辑上,这种情况之下,就变成我们每一次给狄仁杰带来任务都是带有挑战性的。比如这次我们讲的是龙王的奇案,那世界上有龙王吗?我觉得这一点上就是我们电影里面的案情要追查出来的真相。一般案情都会有一个很寻常的逻辑让我们接受,比如说突然有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会呼风唤雨,然后我们常常在故事里面说,原来呼风唤雨是假的,原来他是骗人的。可是我觉得在狄仁杰的神探世界里,这并非是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我觉得我们的逻辑常常给我们一种解释,但某种奇案中包含着大自然里很多看不出来的一些未知因素,类似一些在世界某个角落出现过的人物,比如说我们有些人潜水很厉害的,他可以在水下憋气很长时间,如果按正常的逻辑解释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确实能做到,所以我觉得狄仁杰的世界里面必须带有这种成分,让狄仁杰的世界更使我们觉得除了逻辑之外,还有一些现实里面也许我们想知道的好奇的地方。所以两个因素加起来的话,就变成每一次狄仁杰出现的一些奇案,都会让观众觉得故事很庞大,并且在别的故事里面未必会出现的故事。我希望这样来让狄仁杰更加在我们的世界神探的殿堂上更有一个位置,让他更有魅力。

虽然狄仁杰是个神探,但角色上也会有缺陷,比如不会游泳,这方面是怎么考虑的呢?

徐克:我觉得每个人物的有趣地方是因为他有很多缺点,比如说一个很勇敢的人也许他很大意,他很细心可是他细心里面也是有他忽略的一点,这是他的缺点,可是缺点是带有一种对他的欣赏,对他有一种觉得这是很正常而且是一种很值得我们去尊重的东西。

我讲过狄仁杰是一个完美的人,可是完美的人不代表你是什么东西都做对,完美的人是一种诚恳,让你觉得诚恳本来就是一种很原始的本性。他的善良跟他的纯真,是来自他的诚恳,而不是说完美是来自他,完美不是一个人很漂亮、武功很高而且判断力很强,完美是他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应该有的本质他都有,这是我觉得完美的地方。我觉得狄仁杰需要有一个过程达到我们对他的某种标准上的一个定位。他的不会游泳实际上在《通天帝国》中也有这个想法,因为我是觉得狄仁杰是怕水的,怕水的人挺多的,所以这一次我们拍潜水的部分,发现这个事实是真的,不是说是假的,连水深一点都下不去,我觉得真的是跟这个狄仁杰是很符合的。而且狄仁杰在来到洛阳城,还没经历过这么多的大案情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是有他的经历成熟之前的一个阶段,哪怕是他木讷一点,我觉得木讷是很对的,如果他一来就很会讲话,很熟悉而且很有经验的话,就好像他是很有背景的人物,而不是一个从很基本的草根出来的人物。虽然狄仁杰他的家庭背景都是仕途,跟做官有关,可是我觉得狄仁杰在我的心目中应该是比较接近我一点,他出来的形象比较低调,而且带有很多我们现代人的某种缺点,可是故事里面的剧情尽量安排到他可以做到一些我们现在做不到的事情。

你是如何指导赵又廷让他更有狄仁杰的感觉的?

徐克:我一直在看狄仁杰,我觉得他是个知识分子,但是我们把他改造成一个会武功的人,这点上我们在《通天帝国》中我就想过怎样去符合剧情的需要以及让观众接受,我常常觉得如果一个人很聪明但总让人保护会很惨的,不管是女性,男性也是,每一次出来都让人保护,至少聪明一点有方法去躲避这件事情,所以狄仁杰会武功在意愿上是合理的,就算我是狄仁杰我也会学一些东西去帮自己的忙。赵又廷的状态中,知识分子的气质他一定有的,他还有一个东西是我觉得很重要,就是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他不是用很设计的方法去表现出来,这让我觉得他很接近我们生活中的人,我觉得狄仁杰很需要这点,因为狄仁杰不能看着很辛苦,很多演员太用力去演某种角色,这个人他本来就很沉重,有很多过去的经验、背景,还要面对武则天对他的怀疑,如果他用很沉重的方式表演的话看起来就不太舒服。赵又廷他有一种乐观、轻松的状态,这个气质是我们所需要的。我觉得他有点不适应的一种状态,这是狄仁杰很有趣的一点,他不是官场中很常见的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是官的人,他其实在想法律怎样去帮人来作为自己的使命,他可能很不会把自己放在官场做事情,但他会尽量去适应,以他的语言和精神状态,很像刚到洛阳、到大理寺做事的执行法律的人,无论他跟他的上司、同事如何,他都像一个旁观者,这个点上我觉得赵又廷是有的,所以说赵又廷一直在找感觉,他在找的这个过程中已经是狄仁杰了,因为狄仁杰也一直在找自己,这一点上我就觉得他很像一个刚到洛阳城的人。

狄仁杰和沙陀忠给人的感觉好像福尔摩斯和华生,您怎么形容两个人的关系?

徐克:确实有相同的地方。因为沙陀忠是一个医生,华生也是一个医生,可是我就是不想他们老是在推理,因为福尔摩斯最闷的地方是他不断在推理,那狄仁杰也必须推理,推理怎么来拍摄呢?所以有两段戏我当时比较苦恼,一个是他第一次见到沙陀忠,他不是说要说服沙陀忠来帮他,他必须让沙陀忠能接受他可以改变沙陀忠命运这件事情,所以这个过程里面他讲了很多关于沙陀忠的事情,因为沙陀忠问为什么他知道这些事情,他要解释,这解释的过程里面就变成,狄仁杰有很多话要讲,就等于恢复到我一直很担心的福尔摩斯的毛病,他一讲推理的话,就有很多的因素解释他为什么有这种结论出来。我看了一些福尔摩斯的电影,当这些电影遇到这些问题时,会常常让这个福尔摩斯耍宝,或是做了很多手法上的处理,可是归根到底是要听他的,所以这点上我尽量是希望做到观众去看狄仁杰解释他的看法,然后还是愿意对这个狄仁杰的这种推理认同,来继续让这个故事发展下去;第二段是他发觉某种案情时,除了里面有一个东海帮的阴谋之外,他也要解释下是什么状况,是怎么回事,我们就把解释的片段切成几场戏来演,希望这样的话,以故事发展的状态来交代狄仁杰破案的过程,要强过只用对白来讲,虽然靠对白讲是很重要的。我记得《通天帝国》的时候是在破赤焰金龟案的过程里面,都要讲一番话,这个过程里面带出了狄仁杰和沙陀忠两人昔日的友情,觉得两个人经历那么多的长期的友情,而在武后这个观点上两个人对立的感觉,用这种情怀去贯通狄仁杰对沙陀忠最后一番分析出来的案情的结论。所以在这点上我就考虑要不要带回《通天帝国》的这种元素放在《狄仁杰前传》里面,后来我就决定说先不要这样想,先把沙陀忠跟狄仁杰做一个重新来过的基础,那也许在里面怎么样都逃不出观众的联想,这个联想也许更有趣。

尉迟真金这个人物在设计时是怎么考虑的?

徐克:尉迟真金这个人物很困扰,当初开始设计的时候,编剧就很想把他变成一个比较没有主意的人,我就觉得在狄仁杰的世界里面,他旁边人不聪明的话,狄仁杰不显得聪明,如果旁边人越聪明的话,狄仁杰就更聪明,所以对尉迟真金这个大理寺的人,他不可能是不精明,不可能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一定要很厉害的。所以我要设计一个比裴东来更厉害的人物出来,裴东来在观众的心目中已经很鲜明而且是印象很深的一个人物,我们在制造这个大理寺的主管有这种魅力的话是比较费神的,所以我当时就想这个人物怎么样设计出来让他可以变成一个跟裴东来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是很费神。在《狄仁杰前传》里面,我的观点是尉迟真金也很强,如果没有狄仁杰的话,在武则天的眼里尉迟真金是一个理所当然要坐在那么高位置的人,这个进行的很快而且他的官越做越大,可能将来不一定是大理寺里面的主管,他可能变成武则天旁边很重要的一个大臣,可偏偏出来一个狄仁杰,所以这里面狄仁杰、尉迟真金和武则天这三个人物会发展成什么样的一个关系,我觉得是一个很有趣的空间,而且这空间是可以发展下去的,在官场在仕途,在所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常常觉得在某种利益关系里面两个人会有矛盾、有冲突,所以尉迟真金和狄仁杰的关系就留下来一个很好的题目,将来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再说了。狄仁杰在《狄仁杰前传》的最后很受重视,尉迟真金当然就被轻视了,尉迟真金的本事在《狄仁杰前传》中还是高过于狄仁杰的,所以我要的想法是把狄仁杰和尉迟真金的关系延续下去,让狄仁杰在之后的故事中不是那么容易什么事情都可以顺利解决的,他会遇上很多困难。

狄仁杰和尉迟真金两人的双雄对峙会让人觉得更有意思?

徐克:我觉得像狄仁杰这种人,会遇上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特别是和他在一起的同事、上司或是下属,一定给他很多困扰,因为他背负了一个很大的任务,而每个任务里面都会影响到很多人的一些事业和人生,这点上我觉得一定会有他的一些难处。如果他身边摆了一个武则天摆了一个尉迟真金的话,那武则天处处要小心他,因为武则天觉得这个人很聪明、很有办法。当然历史上不是这样子,历史上狄仁杰跟武则天没有像我们讲的有很多戏剧性的发展,可是狄仁杰也经历过很不寻常的徘徊生命边缘的事,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在这些历史中所谓厉害的人物都常常会有生命危险,也许他招惹了一些人导致对他有看法,所以《狄仁杰前传》里面的狄仁杰就会受到武则天和尉迟真金对他的一个看法。整个故事发展到结尾时,尉迟真金跟狄仁杰有一定的友情的基础,可是友情的基础发展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这次武则天是登基前的状态,所以造型方面和《通天帝国》是不同的,会有哪些不同呢?

徐克:在《通天帝国》里面,武则天很老练,她的气场比《狄仁杰前传》中要强,可是在前传中因为武则天刚坐上执政的位置,有一种状态推动她来给她的大臣一种压力,所以这一集中的武则天与《通天帝国》的武则天的区别,在于她的愤怒和情绪更表面化,上一集她全收起来了,这一集她直接告诉你“我不高兴”。在整个人物的拍摄中,武则天所有情绪的东西都是带给狄仁杰和尉迟真金的一种恐惧,她随时可以发脾气,随时可以很欣赏你突然又怀疑你,这点上我觉得是给刘嘉玲的一个不同处理。同时《狄仁杰前传》中还有高宗,在《通天帝国》中是武则天一个人对付狄仁杰,现在中间还有个高宗,所以她对狄仁杰还不是感觉上距离拉得很近的人,可是我们知道武则天和狄仁杰是脱离不了两人很密切的关系。所以这点上除了戏路之外,在武则天的造型方面也做出很多她很想镇压当时对女性执政抱有异议者的威严,所以她造型很夸张,夸张的程度到她戴头饰戴得很辛苦,但开场她戴的凤凰头饰,已经确定了武则天在大臣面前想要表达的东西,她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告诉你是一个很高调的人。

梁家辉在《通天帝国》中最后比较阴郁,而《狄仁杰前传》中沙陀忠比较单纯,你是不是感觉有些阴郁的人他有很单纯的过去?

徐克:不是绝对。我觉得每个人变成某个状态都有自己的原因,我自己愿意看到沙陀忠是很开朗的一个人,可是由于他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物,所以狄仁杰在用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表现的机会,因为每次狄仁杰找他他都带有很兴奋的反应,而且他对狄仁杰的每一步都很聪明的反应到之前狄仁杰讲的话,他会用狄仁杰过去跟他讲过的话去跟他解释这段话前文对后理的矛盾。

你说过电影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徐克:是的,比如我们在街道拍,有一场戏感觉不太够,我就让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去做这个镜头,要拍的话机器要够高,我就问摄影师蔡崇辉镜头够不够高,他说够,镜头摇下去一看,很多道具都不够,因为是补戏,没想到要准备很多。道具组就去找高架,我以为就是找普通的,原来找了两个大高架,运过来挺辛苦的,因为也是最后一天,道具人手不够,拍摄点还分了三个地方,一个在影棚,一个在影棚外,一个在街道,所以我昨天说够了,不要再陈设下去了,镜头在拍之前他们还在改陈设,很用心,超出了我的要求来拍。

这个戏很早就找你聊过,这中间他应该会跟你介绍怎么拍,还是你们都没什么互动?

赵又廷:我跟导演开拍前只碰了三次,第一次是他来台湾工作,我们见了面,他就大致说了这个东西,他要拍狄仁杰,会跟谁有很大的关系,我现在在想会怎么拍,他问你会游泳吗,我说应该不会死的,他说好。他说到时候可能会怎么样怎么样,你要注意…就很简短地聊,常常在说豆导,豆导怎么样讨人厌啊…开玩笑。第二次就是这件事情已经确定了,合约都来了,我想说好突然啊,就飞过来定妆,跟导演见面,他也没有跟我聊太多,我也有点紧张,那时候刚好在练琴,就问他们可不可以请导演见面,导演就挪出了一点时间,我们边喝咖啡边聊这个事情,结论是我也不知道,你到时候怎么样我们再跟你说,我想那就这样吧。第三次是开拍前一两天,到剧组开会,我就坐在旁边听大家开会,再聊了一下狄仁杰,但是聊了不到几分钟,他就开始讲他潜水的故事,他常潜水啊,他有多少个执照,很厉害。我想说,然后呢导演,可以跟我讲一下狄仁杰到底是怎么样的吗,就拍了。过程中,也没讲什么,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样,往往都是一条过,一直都一条过。我就觉得是我被放弃了吗,还是怎么办,还是他觉得这个演员只能到这个位置,我是很需要激励的演员,你还要再多更多,我就会给你那么多,如果你不说,我不知道怎么样,后来就这样一直拍下去,有一天跟南生姐聊天,我就问她,我说现在状况这样,我都是一条过,她说你有问题你就可以直接问他啊,你有问题他绝对帮你解答,可是我也没有问题,我对我自己做的东西蛮有自信的,只是我不知道,她说,如果你没有问题,他也没有跟你讲的话,就是没有问题了,我想说,是吗,那好吧。就一路拍到现在。

在某些方面我找到了跟导演类似的地方,我也会给人距离感,但是我很努力地把那个东西拿掉。因为我想要接近人间,接近凡人,我要多吸收经验,但我觉得导演不需要掩盖那个东西,了解他的人就会了解他。

换个角度来讲,是不是你心里想的东西,已经是导演要的,你们达成了奇怪的默契是彼此知道对方要什么?

赵又廷:我觉得有,只是没有中间那个过程,比如我跟蔡导,跟豆导都是有一个过程在的,到现在拍戏不需要沟通,他说要什么,我直接来了,就是他要的,我很了解他们要什么,这次摸索的过程,对我来说,就是两个人都在黑暗当中的,我牵到他的手,感到一丝温暖。

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进入角色?

赵又廷:最关键的一点,我们拍了一个礼拜,人家约我,说导演让你去看回放,我想事情严重了,但是我很开心,终于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但是得到的讯息还是很抽象,他说希望你把角色的魅力带出来,再有魅力一点,我想说对不起导演,我长得…我尽力,我想说怎么把魅力带出来,他没有给我一个方法,我想说我只好自己找了。他说我希望你再进入这个状况一点。这样讲,接下来的话因人而异,有人听了会不认同,有人会同意。我后来发现导演在拍漫画,漫画的表演方式跟文艺片,跟其他片子是不一样的,漫画是形式感存在的,让自己具备那种形式感,推翻了不要说古装就是怎么样,一个角色在一个特写很酷,他就必须是那个样子,我能理解,我知道导演要什么,他拍一个特写,说看那边,我就知道一定是那种,他要这个,我也能理解为什么。到时候他剪起来是没有问题的。从那次之后就没有再约谈过,也没有让我看回放,但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跟他要求说,导演,不如这样,如果你还有不满意的东西,之前拍的那些都重拍好了,我很愿意做到你要的。他说当然,一定要重拍的,我说好,现在隔了两个多月了,没有要回去重拍的意思,我有点担心。

他应该是大局观,而不是一小段一小段地看?

赵又廷:导演也在抓,他当时也在找这个演员能给我什么东西,比如沙陀忠,旁观者清嘛,我看小新(林更新)这个角色,导演越来越把他调整成适合小新的角色,而不是逼着小新像沙陀忠。不说了,说下去会伤人。

之前你对徐克的印象是怎么样的?

赵又廷:就是武侠片、古装片,我心里就是这些。我后来才知道很多我以为是他导的戏其实是他监制的,但我想他的创意元素完全投入在作品中,徐克好像不太需要大家去研究吧,谁不知道导演,谁不知道他的作品。

进组之前,你有什么期待吗?

赵又廷:我本来的期待是,因为这个东西很新鲜,第一次拍古装戏,又是跟导演合作,是有一定的挑战性的,我当然很兴奋,期待看到另外一个面貌的自己,前一阵子的戏,虽然每个都有展现不同的面貌,就想说是不是还可以突破,再给大家看到另外的赵又廷,希望导演可以把这个带给我。没想到面貌出来之后就是赵树海。我觉得这真的很怪,每天早上照镜子就像看到自己的老爸一样,有亲切感,但是很不习惯。真正进来之后,这个剧组带给我全新的感受,效率之高啊,我想蔡导拍这个戏可能拍十年吧。大家都很有经验,很知道怎么利用镜头做到导演要的,导演的节奏实在是太难跟上了,其实摄影、灯光、道具,我真的觉得很厉害,随时导演要这个,就立刻大改,一直都是这样,我觉得他们很厉害。我不太习惯的是香港式的工作方式,导演很尊重演员,能让我们休息就多休息,都保持在不超时的状态,让我们保持好的状态,但是很快,真的很快,就会自己绷紧一点,你要靠导演来帮你,他可能没空,他在想他的东西,你自己最好皮绷紧一点,自己把自己掌握好,到了镜头前最好知道自己要干嘛,演好戏,因为可能一下就过了,你就没机会了,所以还蛮紧张刺激的。

你大概是唯一一个现场等待的时候不看剧本的演员,是在家里做完过来了?

赵又廷:必须啊,这是应该的吧,虽然我们每天都会发新的剧纸,有时会做修改,我觉得是好的,根据我们已经拍的内容做调整。他在这方面没有太要求,只要你把意思说对,就好,不是说每一个字都要按照剧本写的。

你觉得徐克孤独吗?

赵又廷:我觉得还好,我有一个直觉,导演现在拍的算是开心轻松愉快的,但我觉得他自己在剪片子的时候,才会是他得到最大乐趣的时候。我觉得最能跟他分享他的创意乐趣的就是他自己,自己在跟自己创作的时候可能会达到最大的满足和愉悦感,而不是在这边,这边是我们一起得到素材。

第一次拍古装戏,这一次的环境或场景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

赵又廷:好绿哦(绿幕),到处都是绿色。来横店拍戏就让我很新鲜,我觉得很酷。很多人都跟我说你去横店啊,保重啊,很多人说,我就吓死了,我心里想的画面是那种西部牛仔片里面很荒凉的小镇,一条街八个商店,有干的草这样飞过,我想说那怎么办,要买什么都没有。来的时候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开发得非常完整,要什么有什么,住的条件也很好,怎么样也没台湾热,无所谓,没有很苦。但是很酷啊,有一天我要从化妆车跑到现场去,我跟助理两个人就迷路了,我忘了在哪里,我们迷失在城里面,两个人晚上没有灯,绕了好久才终于找到原路,以后就知道跟着灯光走,不要乱跑抄捷径很酷啊,这些环境在这里,你会很自然被带进来,当然你自己也要想象很多事情,但对我们帮助很多。

还没有特别合成出来的东西,很多都是靠想象,有难度吗?

赵又廷:当然是有,一定有,而且会更增加不确定,我是需要看到东西才会产生情绪,甚至比如借位置,跟我对戏的演员不在我会找不到感觉,如果我应该看到千军万马,明明我看到是空的,或者绿色的,很难想象到底是怎么样,我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当你看到的是一片东西跟你看一个东西,你的眼睛是不一样的,我就怀疑我是不是能做到,或者做的对不对,有点担心这部分。

你这次很有挑战性,因为前面有一个狄仁杰在,你怎么看?

赵又廷:是有压力,毕竟刘德华大哥饰演的狄仁杰是这么深入人心的一个角色,但我有很努力地去抛开我看过《通天帝国》这件事情,我不想要去模仿他,我也做不到他能做到的事情,我只好开拓出自己的一条路。本来想从导演那里得到一些咨询,但我得不到什么东西,他的思维逻辑太跳跃了,我只能自己想,我想反正我就给你,你要你就要,你不要你就说不要,就这样一直删删删,删到最后,出现了一个形态。

什么让你觉得很跳跃?

赵又廷:他说,我觉得这个狄仁杰很特别,不像一般人,天才都是很怪的,但是我不希望他像福尔摩斯或其他的谁谁谁,我说:好,你觉得他像什么呢,我可以做参考,他说我也不知道。差不多对话是这样子的,我得到的咨询很有限,我想说那我就自己来吧,我从另一个方向问他,我问导演“你为什么找我演狄仁杰,为什么我适合?”他就说:“因为别人想不到”。我想说“哦,好,那就来吧。”

你自己找到什么样的方式去塑造狄仁杰呢?

赵又廷:我觉得导演讲的很重要的一点,我也非常同意的一点,他说我们虽然拍古装戏,但是你不需要认为我们在拍古装戏,他说很多人拍古装戏台词会说得很慢,段落分明,有那个东西在,他说不要,你就像平常说话,一般人会干嘛就干嘛,你穿古装,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就移动它就好了,当时人一定会这么做的,袖子让你很烦你就拉起来就好了,我说好,跟我想的差不多,我把这个角色往我拉,我不贴过去太多,我把他拉过来多一点。

你觉得狄仁杰是什么样的人?

赵又廷:有几个点吧,他当然是一个很正义的形象,但我不希望他是太严肃的一个人,但不是说搞笑啊,他看透了很多事情,他有大智慧,不在乎很多事情,很轻松开心地在过着生活,他有抱负和理想,但是一些小事情,他是不太会有情绪上的波动的人。

狄仁杰身上有导演的影子吗?

赵又廷:有,绝对有。这个角色基本上由导演扮演的话,我觉得应该会拿遍所有影展大奖吧,太厉害了太像他了,思考的状态,掌握大局的,心里同时想了无数条线,盘算着一切,那些东西都是他。是永远做好准备的一个人,做了准备之后所以他可以对人很轻松,也可以很严肃,随便他,我觉得是这样子的角色。连胡子都一样,真的觉得很多东西很像他自己。我可能把他演得比较正常一点,凡人所能理解的,我一直觉得导演是一只独角兽,他能力很强大,很稀有,会飞,跑得很快,很聪明,但是因为他是独角兽,所以只有他一个人,他想跟马一起跑,虽然马追不上他,跑一跑,马累了,他去飞一圈回来,问“好了吗”,继续跑。我觉得导演比较像独角兽。

你跟尉迟的关系彼此有竞争的感觉,如何处理的?

赵又廷:小心翼翼吧,很敏感,又像一对恋人,其中一个我的角色就是随时观察你,注意你的情绪怎么样,你想听什么话,我应该做什么让你开心,或者不做什么,随时在注意这些,他知道他需要尉迟真金的力量才能破案,这么有才能的人,如果只是因为跟自己不对头,两个人看不顺眼,就丧失了这么大的力量,那得不偿失,所以他把尉迟导向跟他一起的方向,过程中两个人不见血。

他一开始就看清楚尉迟的状况了吧?

赵又廷:尉迟城府固然深,但也算是蛮情绪直接的人。他不是太复杂,他想要争功劳,他想要升职,他想要在武后面前有面子,很容易了解,他讨厌狄仁杰,因为狄仁杰对他是威胁,也可以理解,他对睿姬有感情,所以都不难理解。

尉迟的角色是不是在现代的社会很多?

赵又廷:我相信是吧,但是很多人完全比不上尉迟,他是很有能力很强大的人,文武双全,现在很多人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就想法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