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一顿,随即压低了些声音,“你也一样。”

  “嗯。”

  “先不说这个了,跟我回家吧,今儿晚上不吃我煮的面,云轻下的厨,煮了热锅子,陈掌印也在,还提了一只兔子过来,可肥了。你先回去洗个澡,洗好了差不多就能吃了。”

  邓瑛问道:“宋司赞还好吗?”

  “什么宋司赞,你还记着她在宫里呢,她现在帮我打理着清波馆的后坊,我别提多省心了。 ”

  她说着笑弯了眉目,“邓小瑛,你看我厉害吧,我可以给你买吃的,给你看病,还能让大家有事干,有肉吃。”

  邓瑛含笑点头,“是啊,婉婉你真的很好。”

  “那你一会儿多吃一些兔子肉。”

  “栗子不吃吗?”

  “谁说不吃,也要吃。”

  邓瑛低头笑出了声,“婉婉,我吃不了那么多。”

  杨婉怔了怔,“我也是,一开心就乱来。”

  她说完挽了挽耳发,“吃不了就明日吃,别怕,来日方长。”

第146章 银沙啄玉(一) 研究对象对研究者的献……

  清波馆这日闭了外堂门,陈桦领着伙计在后坊院里收出了一块空地,摆好桌椅。

  宋云轻端着洗菜的水盆从厨房里出来,“都齐了吗?”

  “齐了。”

  宋云轻转身往里走,“那你把水泼了,进来帮我看着火。”

  陈桦倒掉水,一面抖手一面进去道:“不是吃锅子么,还做什么。”

  宋云轻揭开灶上锅盖子,“杨婉走的时候特意吩咐烧的。”

  陈桦凑上去看了一眼,“牛蹄筋子呀。对腿好,婉姑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

  宋云轻笑了一声。

  陈桦脸一下子红了,“你笑什么。”

  宋云轻指了指灶边,“我也腌了肉,放那儿了。”

  陈桦听了,喜笑颜开地奔了过去,揭开碗盖吸了老大一口气,抬头道:“谢谢你。”

  “不用。”

  宋云轻洗了一把手,“你在宫里比我辛苦,好好照顾自己。”

  “嗨。”

  陈桦摆了摆手,“我算什么东西,哪里配姑娘费神。”

  宋云轻翻锅的手顿了顿,轻道,“什么话?”

  陈桦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给你看火。”

  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地翻腾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桦的眼睛被灶火熏得通红,他索性抹了一把眼睛,望着灶火道:“能走出来真好,跟着婉姑娘自在地过日子,以后说不定还……”

  “还怎么样?”

  “还……”

  陈桦说不出口。

  宋云轻低头道:“我没想嫁人了。”

  陈桦“噌”地一声站起来,“怎么能不嫁人呢。”

  宋云轻抬头看向陈桦笑道:“杨婉没有嫁人,尚仪也没有嫁人,不都过得挺好的吗?”

  陈桦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唇,但却不敢让宋云轻看见,忙不迭地背过身,“是……是都过得挺好的。”

  宋云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看着火,我出去看看,杨婉和督主回来了没。”

  她说着,放下绑在肩上的袖子,走入院中,随手点了点桌椅,回头唤陈桦道:“怎么还差一张椅子。”

  “啊?”

  陈桦忙跟出来数了一遍,“没差啊。”

  说着转过身,轻声道:“难不成,娘娘也要跟我们坐一处?”

  正说着,一个伙计扒在跨门上道:“东家回来了,宋姑娘里,水烧好了吗?”

  宋云轻应道:“好了,你们担去吧。”

  ——

  杨婉盘下清波馆之后,邓瑛还是第一次来。

  杨婉并没有对馆内的布局做太大的改变,外堂做陈列,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书册,穿过外堂,便是通廊,廊上放着两只青花瓷水缸,缸中供养莲花。廊前接着一座跨门,走进去便是内坊院。

  杨婉推开一道房门,弯腰点燃门前的油灯。

  蹲下身换了一双鞋,又拿出另外一双放到邓瑛脚边。

  “换上。”

  邓瑛低头看去,那是一双布质的鞋,有些像吴川鞋(1),里面衬着棉绒,后面没有封跟。

  “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鞋,但在家里穿着很舒服,你脚腕上的伤越来越不好了,我看你将才跟着我走得很勉强,以后不出去,你都穿着这个。”

  “好。”

  杨婉低头看向邓瑛的脚,笑道:“先说,你这一双不是我做的,我没这么好的手上功夫。”

  邓瑛问道:“宋姑娘做的吗?”

  杨婉摇了摇头,“不是,是姐姐给你做的。”

  邓瑛一怔,“娘娘?”说完忙要脱下。

  “别脱。”

  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邓瑛转过身,见杨姁绑着袖子,抱着一篮针线立在门前。

  “娘娘。”

  邓瑛屈膝跪下,伏身叩首。

  杨姁将针线递给杨婉,弯腰搀住邓瑛道:“快起来。”

  邓瑛不敢起身。

  杨婉低头道:“你不起来,你也别让姐姐一直拘着。”

  “是……奴婢……”

  “什么奴婢。”

  杨婉打断他,“这是我的屋子,她是我姐姐,你还不肯脱你身上那身皮啊。”

  “我……”

  杨姁直起身,看着邓瑛无措的样子,含笑温声道:“婉儿,厂臣才回来,你别说得太重。”

  杨婉应了一声,“好。”

  侧身对邓瑛道:“姐姐护着你,我就认了。”

  邓瑛不敢看杨姁,垂首道:“娘娘怎么会在此处。”

  杨姁温和地笑了笑,“婉儿带我来的。”

  她说着,蹲身向邓瑛行了一个女礼,“宁妃已病故,厂臣不必再称尊位,如果厂臣愿意,可以唤名讳,我以‘姁’为字。”

  邓瑛揖道:“邓瑛不敢。”

  杨婉笑道:“算了,连云轻有的时候都改不了口,何况他呢。”

  杨姁拍了拍杨婉的手背,点头道:“也是。”

  她说完朝邓瑛走了几步,“不管厂臣如何待我,厂臣都是我与陛下的恩人,如果不是厂臣,那我与易琅,恐将永不见天日。我知道你不肯受我的礼,所以,婉儿要给你做鞋,我看她做得实在不好,就帮她做了,这是我谢你的一份恩,希望厂臣能受下。”

  邓瑛低头道:“我如何能将出自您手的东西踏于脚下。”

  “那如果……”

  杨姁顿了顿,“那如果你和婉儿一样,把我当作姐姐呢?”

  她说完看向邓瑛,“你是自幼离家的人,跟着张先生长大,从前,应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听说,你也曾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宋家,后来宋家做官做到了岭南,她也就跟着走了,因此逃过一死,但也再难与你见面。”

  “是……”

  杨姁看向邓瑛的脚,“我们杨家这一辈,人丁不旺,杨伦是我与婉儿的兄长,我们下面,只有杨菁一个弟弟,可惜自幼与我们分离,也是多年难见一面。我入宫之后,再没有给家里的人动过针线,这还是第一回 ……”

  她说着笑了,“如果厂臣不愿意把这个当成我的谢意,就当成一份心意吧。”

  说完,也不再等邓瑛的回应,对杨婉道:“你要的针线给你拿来了,你先收着别动,等哪日云轻闲了,一道教你。”

  杨婉垮了肩,“好……我学。”

  杨姁含笑点了点头,“我去厨里看看轻云轻。”

  杨婉看着杨姁的背影,轻轻靠在邓瑛的手臂上,“有个姐姐很好吧。”

  邓瑛侧头道:“我是罪臣之后,家籍都除了,我不能有家人。”

  “知道。”

  杨婉挽住他,闭着眼睛道:“你想怎么样和我们相处都可以。”

  门廊上的风轻轻地吹来,吹动杨婉柔软的衣裙,她行民妇打扮,发髻松垂,风一吹便乱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挽住,手指拂过面庞,露出一丝憔悴的风流。

  “坐会儿。”

  “好。”

  邓瑛屈膝坐下,抬手扶着杨婉也坐下来。

  杨婉伸出自己的脚,并在邓瑛的脚边,两双柔软的鞋子踩在一处,门后的灯火笼着二人背脊,十分温暖 。院中的烟火气逐渐起来,肉汤煮沸,风里渐渐渗出油脂的香气。

  杨婉靠在邓瑛肩上,“邓瑛。”

  “在。”

  “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做厂臣吗?”

  邓瑛望着院中的草木,轻声道:“会啊。”

  他说着垂下眼,“但如果我知道会遇见你,这一路我会走得更慎重一些,至少不能把银钱都散出去,变成渣男。”

  “变成什么?”

  “渣男。”

  “哈……”

  杨婉闭着眼睛笑出了声。

  “你还记得呀。”

  “你说的话,我都会记住。”

  “那我之前说,来日方长,你会记得吗?”

  邓瑛没有说话,令他错愕的是,杨婉竟也没有强要他回答。

  “我看到桐嘉书院的遗属们进京了。”

  “是,还有老师的儿子,也来了。”

  杨婉咳了一声,“这两个案子要重审了。”

  “是。”

  “这两个案子会不会要你的命。”

  邓瑛摇了摇头,“不会。”

  他说着用手托着杨婉的下巴,“婉婉,我虽身为下贱,但我生死由心,我这一生只愿把镣铐教到你手上,你牵着我就好,不要管旁人怎么看我,也不要为了我,去为难子兮。”

  “我知道。”

  杨婉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一点都不比内阁那些人卑微,相反你比他们都要高贵,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践踏你的尊严,内阁的人怎么对你我都不管,让他们折腾。我只去赌,我对你这个人的理解。”

  “婉婉,你不过认识我四年而已。”

  不止。

  不止啊。

  她张开嘴,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

  埋首故纸堆十年写成的那本《邓瑛传》,如今回首一看,文字是那般的刻意,僵硬。他一生沉沉浮浮,但却没有喜怒哀乐。

  而笔记中的男子如碎玉,如破月,如经风摧后的松木,如伤栖于湖泥中的鹤。

  机缘巧合之下,他伏在杨婉面前,将一生的痛苦与欢愉,都捧给了她。

  杨婉手中的这一本观察笔记,写满了他身上的伤病,他内心的挣扎,以及大明朝对他的利用和迫害,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历史课题,也是贞宁年间的一个鲜活的人。

  这无疑是研究对象对研究者的献祭啊。

  就像是为了感谢杨婉的到来,他解答了杨婉学术生涯中所有疑惑,成就了她,但也让她成为了这个后世唯一一个洞明一切的孤独人。

  所以杨婉舍不得邓瑛。

  作者有话要说:(1)吴川鞋:明朝的拖鞋

第147章 银沙啄玉(二) 讨论陈桦更听话还是邓……

  “东家,水抬来了,灌在哪里啊。”

  伙计们站在廊下唤杨婉,杨婉这才松开邓瑛,“抬进来灌到桶里就是了,你们也去吃锅子,今儿下的兔子肉多。”

  伙计道:“云姑娘去上头找澡豆去了,我们还等着给东家送过来呢。”

  杨婉道:“你跟她说不用找了,我房里还剩些,大约够了。”

  “欸,是。”

  伙计们灌了好热水,便跟着出去了。

  杨婉牵着邓瑛走进房内,木架床前支开一道藤编的屏风,水温正好,蒸出细柔的白烟,杨婉转过身道,“澡豆在那个小盒子里,剩不多了,你将就用,我给你找衣裳去。”

  说完便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邓瑛望向杨婉的床榻。褥子很厚很软,上面铺着绫面的被子,被面似乎是才浆过的,散着淡淡的皂角香气,床头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还翻着,书面上是他从前写的批注。

  床边安了一张高几,几上置瓶,瓶中插着一枝就要开落的杏花,除此之外,就没有多余的陈设了。邓瑛脱下身上的衫子,却不肯在杨婉床上坐下。他倚在墙上,低头解开腰上的汗巾,褪下外头的裤子。

  屏风上映出杨婉的身影,屏内的人薄衣遮身,一无所有。

  一阵寒意从地上升起,轻轻钻入邓瑛亵裤的裤腿。轻颤之余,他本能地生出一丝耻意。但心是定的。

  这毕竟是杨婉的居室,只要是她在,哪怕他衣不蔽体,他也不必自认狼狈。

  “邓瑛。”

  “在。”

  “嗯……你脱衣服了吗?”

  “嗯。”

  “那你走过来拿一下。”

  说着,屏侧伸一只手,手上捏着一身新的中衣。

  “你以前的旧衣都封在护城河那边,我走得时候带不出来,这一身是新买的,就是不大软,我反复洗了几次,还是不大舒服。”

  邓瑛伸手接过中衣。那只手却扒拉在了屏侧边上。

  “你慢慢洗,也可以泡一会儿。”

  “婉婉。”

  邓瑛望着屏上的那只手,“我这样洗……我怕会弄脏你的床。”

  “那你今晚就睡在被你弄脏的地方,明儿我洗。”

  “我来洗……”

  “没事邓瑛。”

  那只手从屏风上松开,声音却没有远离,“现在脏了我来洗,等你身子好了,就换我盯着你洗。”

  她说完轻轻拍了拍屏面,背过身道:

  “快洗澡吧,我就在外面坐着,洗完了,我们出去吃锅子。”

  ——

  热腾腾的兔肉锅子,驱除了初春黄昏的寒意。

  夕阳的余晖落在场院里,风轻轻地撩动墙上的葡萄藤。烟火气里杂着一阵纸张和墨汁的香气。

  陈桦仔细地盯着炉子里的火,时不时地拿长柴去挑,宋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站对面挑去,别挡着督主坐。

  说完对邓瑛道:“督主你坐这边,不受风吹不到烟,那边儿留给我们来坐。”

  邓瑛站着笑了笑。

  “不用,我坐哪儿都一样。”

  陈桦忙道:“您过来坐吧,您腿不好,婉姑娘特意给您烧一个炉子在这边。”

  杨婉端着蔬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姐姐在这儿,他不敢去尊位,他爱坐哪儿你们就让他坐哪儿呗,那个炉子又不是不能挪。”

  她说完,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来,坐。”

  邓瑛听话地坐下,宋云轻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以前我还在宫里的时候,尚仪局的人都在说,督主虽然是个性子很好的人,但并不那么好说话,我那会儿觉得也是。不过杨婉,督主跟着你,到真是一句话也没有。”

  杨婉帮着宋云轻摆碗筷,一面笑道:“要说听话,他比不上陈掌印。”

  邓瑛与陈桦相视看了一眼,而后又双双避开了。

  陈桦道:“我是笨,又没读什么书,云轻说话总是有道理,我糊里糊涂的,就听了。”

  “我也是。”

  邓瑛接了一句。

  陈桦忙道:“您可不能这么说,您还没读书呢,您可是内学堂的讲学,不比翰林院的差,您听婉姑娘的话,那是因为人婉姑娘人好,您心里喜欢她……”

  “陈桦。”

  宋云轻一把夺了他的筷子,“人督主怎么想的你也知道,你知道,你也做督主了。”

  陈桦忙缩回凳子上,“我做不了做不了,我不说了……”

  杨婉笑着在邓瑛身旁坐下,这才发现,他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她忍不住笑道:“你就是说不得。”

  邓瑛忙对宋云轻道:“没事,你让陈掌印说。”

  陈桦忙摆手,“不敢不敢。”

  杨姁拢着手笑道,“很多年没这么自在过了。”

  杨婉替她添了一碗茶,轻声道:“我特意把锅子端到了外面,好让姐姐看月亮。”

  杨姁拍了拍杨婉的手背,“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嗯。”

  杨婉朝青墙上望去。

  “虽然这里的月亮没有蕉园梅林的好看,但是这座青墙年生久了,等月亮爬上去,映着月光,看起来青幽幽的,也很有味道。”

  “是啊,清静最好。”

  宋云轻道:“我们如今是清静了,只是你和督主,还清静不得。”

  陈桦听完这句话,望向沸腾的汤水叹了一口气,“这倒是……内廷如今……哎……”

  他叹了一口气,夹起一片兔肉汆入水中,粉红的肉瞬间发白,在锅里沉沉浮浮。

  宋云轻道:“怎么了。”

  陈桦摇了摇头。

  宋云轻追道:“你话不说完,怎么让人放心。”

  陈桦夹起烫熟的兔肉放入碗中,却没有立即吃,搁筷道:“内阁的大人们在清剿司礼监一党,好多旧案被翻了出来,这一个月拿了好些人。”

  他说完朝邓瑛看去,“督主,听说您要掌司礼监了,这个节骨眼上您接手司礼监,就跟捧个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的芋头一样,竟难得很啊。”

  宋云轻道:“你还是只看到了宫里的事,要我说……”

  她一面说一面握住了杨婉的手,“最让人忧心的,反而在外头。”

  陈桦道:“外头怎么了。”

  宋云轻低头没有出声。

  陈桦不解道:“我只知道,如今外面挺惨的,张先生的独子,和桐嘉的书院的遗属们进京了,顺天府外头的几个书社写了好些悼亡的文章。桐嘉书院周先生在刑场上说的那一句绝命词,什么望……什么血肉……”

  杨婉接道:“望吾血肉落地,为后继者铺良道,望吾骨成树,未后世人撑庇冠。”

  “对,就这两句。”

  陈桦抿了抿唇,“这两句,被东林学派的李庆林写成了一幅字,被好些人拓了去。哎……这个案子虽然已经了结几年了,但听说,当时是真的惨。还有张先生的案子,听说也是冤案,都是因为老祖宗……呸!都是因为何怡贤要隐瞒琉璃厂的贪污案,才把张先生的逼死的。”

  “行了行了。”

  宋云轻打断他道:“你别说了,督主什么都还没吃呢,光听你一直说,说得也不是让人开心的话,来,督主,您吃兔子肉。”

  “好,多谢。”

  邓瑛笑着接过宋云轻夹来的兔肉,低头咬了一口。

  陈桦不敢开口了,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杨婉舀了一碗热汤递给邓瑛,抬头对宋云轻道:“我发觉你自从掌管了内坊以后,就越发像姜尚仪了。”

  宋云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杨婉,本来吃得好好的,我们又少督主的兴致了。”

  杨婉摇头道:“没事,我在他什么都要吃。”

  她刚说完,邓瑛就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把碗里的兔肉全部吃掉了。

  宋云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会儿我和陈桦洗碗。”

  “不用,你坊内还有好多事没做完,你去做事,姐姐去帮我理理绒线,碗嘛就我来洗。”

  “婉婉,我洗。”

  杨婉笑道:“你今儿怎么了,一直抢活干。”

  邓瑛放下碗道:“我在你这儿……”

  “你的手现在要少碰冷的水,你若真想干活,那我洗碗的时候,你就在边上站着,跟我说话。”

  杨姁道:“虽然已经入春了,总觉得像是在过年,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饭做事。”

  杨婉将蔬菜倒入锅中,“明年过年的时候,兴许还会更热闹些,我把哥哥和嫂子他们请来包饺子。”

  杨姁点了点头。

  有人想要做树,或者成为别人脚下的路。而有人只想要成为一座桥,不为度化,只想成为希望。然而正如她所言,满座各有各的伤痛,但她才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绝望的那一个。

  杨姁望着眼前杨婉,脱口道:“婉儿总能让大家开开心心地生活。”

  陈桦也跟着说道:“是啊,婉姑娘,我之前怕云轻会伤痛欲绝,想不到……”

  “是。”

  宋云轻道:“我之前是很难过,还好有这么个地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活不活得下去。”

  杨婉替邓瑛夹了些烫熟的菜,笑道:“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