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正好找陈司膳有事,道:“我来借个竹篓子,最好是网眼不太大的,还需要一些麻绳。”

  陈司膳也没问福儿干什么用,让人去给她找。

  这时有许多尚食局的人发现福儿回来了,纷纷上前来与她打招呼,也有些人见福儿换了打扮,远远地往这边瞧。

  不多时,东西就找来了。

  一个一人合抱的竹篓子,一捆细麻绳,一捆粗麻绳。

  福儿又管人要了两个馒头,对陈司膳道:“等会儿我用完,就让人送回来,姑姑我先走了,等着急用。”

  几位皇子下水抓鱼,本就是临时兴起,之后消息传了开,不光德妃到了,贤妃淑妃以及甄贵妃都来了。

  甄贵妃来是因为六皇子说,他也要来捉鱼孝敬父皇。

  六皇子今年才八岁,生得聪明伶俐,甚得元丰帝喜爱。再加上甄贵妃在一旁莺声娇语地说六皇子如何如何要孝顺陛下,母子俩一来就把三皇子的风头给抢了。

  三皇子的母妃李德妃脸色很是不好,但既是高位嫔妃,自然没有城府浅的。再加上场上勋贵大臣众多,又有三皇子在一旁说话,风头倒也没被贵妃母子独占。

  这种场合,怎能没有太子?

  也不知是谁提了句太子,大家这才发现太子竟不在。

  不光太子不在,皇后也不在。

  “也许娘娘是舟车劳顿,在帐篷中歇息,之前臣妾的宫女去尚食局传点心给六皇子吃时,说是碰见娘娘身边的宫女传膳,娘娘大抵是用过了膳歇了吧?”甄贵妃笑着道。

  这声音好听,人也长得极美,可说出的话不可谓不诛心。

  看似在给黎皇后说话,何尝不是在隐晦地说皇后不重视元丰帝,坐车也能坐累?陛下都没用膳,皇后已经自顾自用完歇了。

  可这话又让人抓不到把柄,只能说宫里的女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即使听出这话的意思,也权当是没听见。

  “是不是太子也去歇了?不然怎么不见人?”有人道。

  因为人多口杂,竟没人听出是谁说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谁说本宫歇了?”

  黎皇后步入场中,除了元丰帝外,众人皆是俯身行礼。

  皇后对元丰帝躬了躬身,又看向甄贵妃:“贵妃倒是对本宫关心得很。”

  甄贵妃柔柔弱弱地笑道:“娘娘是皇后,六宫之主,臣妾等自然要多关心一二,臣妾见娘娘脸色不太好,娘娘是不是凤体不太舒坦?若是不舒坦,还是尽早寻个太医来看看才是。”

  “正是,正是。”几个嫔妃纷纷应道。

  元丰帝也问道:“皇后凤体欠安?”

  皇后扯了扯嘴角:“本宫很好,劳陛下及诸位嫔妃担心了。”

  这时,一个宫女突然道:“四皇子殿下浮起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才想起方才四皇子和五皇子都下了水,这才是众人聚集在此处的目的。

  岸旁,四五个太监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还有几个侍卫直接下了水。随着话声,一道破水声响起,四皇子从湖里钻了出来。

  他对岸上的人露出一个笑,手臂高扬抛出,一条鱼被扔上了岸。

  鱼儿掉在岸边,吧嗒吧嗒甩着鱼尾。

  四皇子再度扬手,又是一条肥鱼落在岸上。

  有人夸道:“四皇子殿下徒手捉鱼,实在了不得。”

  “可不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时间王公大臣们议论纷纷。

  这时五皇子也有了动静,学着四皇子那样往岸上扔了一条鱼。虽没有第二条,但四皇子才十五,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能做到这样也引来各种夸赞声。

  “四哥你等着,我肯定抓得比你多!”五皇子不服输道。

  四皇子笑道:“那我们就来比一比。”

  两人相继潜入水中。

  看到这一幕,三皇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旋即,他朗笑一声道:“四弟五弟等等,比试怎么能没有我,哥哥也来了。”

  说着,他几步走到岸边,也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李德妃笑着埋怨道:“三皇子也是,如此孩子气,竟和弟弟们较上劲儿了。”

  有大臣道:“几位皇子兄友弟恭,此乃陛下之福气。”

  元丰帝抚须大笑,连连点头。

  张贤妃见李德妃母子二人,一个输了不认转头跟弟弟较劲,一个如此会给推脱,心中甚为不满,可场上这么多人,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她眼波一转,笑着对李德妃道:“可不是,三皇子也有十六了吧,看着还跟孩子似的。”

  你不说是孩子吗?那最好让三皇子不成熟的印象让众人深刻,一个不成熟的皇子如何争储位?

  “可不是,三皇子翻年就要大婚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五皇子母妃陈淑妃横插一刀,十分配合张贤妃。

  皇后漠然地看着这群人狗咬狗,心里却在想派去的人怎么还没找到太子。

  另一头,小喜子在福儿走后,就跟上来了。

  见主子站在水边看水,他走了过来。

  “主子就看着福儿姑娘欺负奴才?”他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卫傅睨了他一眼:“谁叫你教嘴欠得罪她的,孤都不敢得罪她。”

  小喜子不忿道:“殿下您是太子,是咱们的主子,夫为妻纲,虽然福儿姑娘不是妻,但道理是一样的,殿下你这是夫纲不振!”

  卫傅给他了一脚,又骂道:“胆子大了,才学了几个字,都会说夫纲不振了?让孤看,她踢你踢得对,你小子就欠收拾!”

  正说着,福儿提着竹篓子来了。

  小喜子忙站直身子,又做得一副蔫头耷脑样,哪还有方才叫嚣说太子夫纲不振的嚣张。

  “你拿这东西来做什么?”卫傅好奇问道。

  “抓鱼啊。”

  福儿将竹篓子扔在地上,从里面拿出那捆细的麻绳,她四处看了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掏出汗巾铺在地上,席地而坐。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好奇太子又问。

  “编个网子,等我编好后,殿下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

  说话间,福儿已经双手上下翻飞地编了起来,速度极快,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把小喜子看得一愣一愣的,让卫傅诧异地挑起眉。

  她先编了个头,编了一会儿,把麻绳顺着竹篓口部的缝隙穿进去,将麻绳逐一拉紧后,继续编。

  很快就有雏形了,她在竹篓口上编了个圆形的网,网口不是和竹篓一般大,而是逐渐缩小,编到末尾口部时只剩了半尺方圆。

  福儿提起来看了看,收了个边,自此东西算是编好了。

  只剩多出的麻绳没有剪掉,她也忘了借把剪子,正朝四处望着想找块石头割绳子,卫傅主动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看着锋利的匕首,福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他身上还带了匕首,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过?

  她接过来麻溜地割断绳子,把匕首还给他,又把那捆粗麻绳拿出来,一头拴在竹篓上,把绳结打紧了,完工。

  “你就打算拿这东西抓鱼?”

  “你可别小瞧了它,用它来捉鱼,绝对比你亲自跳下去快,而且捉的多。”

  福儿拿起竹篓,来到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掰碎了,撒了一把丢进竹篓里。

  这一行举惹得卫傅连连皱眉。

  “你怎么还把馒头藏怀里,那地方能拿来藏馒头?”

  福儿看他:“馒头不藏怀里,藏哪儿?我又空不出手。”

  “那你好歹也包块布,就这么塞在怀里,像什么!”

  福儿把他往旁边撵。

  “行了你,给鱼吃的,哪有这么多讲究!”

  话音还没落,她已经双手半举起竹篓,只见她一个侧身借力往外一抛,竹篓已被她扔到距离岸边三四米远的水面上。

  关键是竹篓的底儿朝下,竟然没翻。

  卫傅习过武,知道能做到这样有多难。

  重物好掷,轻物不好掷,近距离也就罢,扔远了就会被风吹翻,得有极好的巧劲儿,或是力气很大才能做到。

  之前他就知道福儿力气大,这一次又让他有了新认知。

  水渐渐没过竹篓,带着竹篓沉了下去。

  卫傅看了看,道:“里面没有加石头,可能会浮起来。”

  “浮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浮到水面上,加的那层网就是为了防止鱼钻进去后跑出来。”

  福儿一手拽着那根系在竹篓上的粗麻绳,分神瞧瞧她之前坐的地方,指了指地上的汗巾,又指了指小喜子。

  小喜子本来想装没看懂,犹豫了下,过去将汗巾拾起,拿到福儿身侧给她铺好,福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喜子瞧了瞧还站着的主子,偷偷地瞪了福儿一眼。

  这宫女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竟然只顾自己坐,不管主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汗巾,仔细地铺在地上。

  “殿下要是不嫌弃,就坐下来歇一歇。”

  卫傅自然不会嫌弃,反正又不是他的汗巾。

  ……

  两人肩并肩地坐在一处,看着水面。

  卫傅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福儿也没瞒他:“小时候家里穷,总是吃不饱,大哥二哥就带着我满山遍地找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爬的,水里游的,但凡能吃的,我们都捉了个遍。鱼是最好抓的,只要水泡子里有鱼,肯定能抓住,可是水泡子通常会被穷苦人家的小孩筛一遍又一遍,平时也就只能抓一些小鱼,打打牙祭。”

  “那你怎么知道这水里有鱼?”

  福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转念想他长这么大,一直待在宫里,没有外面的见识也是正常。

  “我方才来时,见这地方偏僻,附近也没什么人烟,就知道湖里的鱼肯定多。”

  说到鱼多,她不禁有些眉飞色舞。

  “对了,殿下你最好让小喜子去找个水桶来,指不定等会一桶不够装。”

  卫傅还是第一次见福儿如此开心,倒不是说福儿以前就不开心,平时她就闹腾,也爱笑,看起来似乎没心没肺的,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鲜活过。

  是不是她也不喜欢皇宫?

  卫傅记得听她说过,她是因为家里穷,养不活太多的孩子,才不得不把适龄的她送入宫。

  他其实也不喜欢皇宫。

  因为这个同样的不喜欢,卫傅突然觉得自己和她有了一种共鸣感,看着她的笑脸,他也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

  只有小喜子觉得这么做有点傻,他就不信这样能捉到鱼。

  这个福儿肯定是为了邀宠,故意蒙骗主子的,他以前没进宫时,也在民间待过,怎么就不知道这种捉鱼的法子?

  如今在小喜子心里,福儿早就是一个带坏主子的可恶宫女,要不是怕殿下和娘娘闹气,他早就去找娘娘告状了。

  “这样怎么可能捉到鱼?还不如做个鱼竿用钓的。”

  福儿侧头瞥了小喜子一眼,没理他。

  她一坐下来就想嘴里吃点东西,偏偏她什么都没带,只剩怀里还有个馒头。

  一提起馒头,福儿就想起尚食局做的白面馒头,又白又大,吃在嘴里甜滋滋的。要知道当初她进宫,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听人说宫里有吃不完的好吃的,还有堆成山的白面馒头。

  后来她进宫当了宫女,果真宫里有很多白面馒头,虽不至于是吃不完,但能可着劲儿吃。

  她记得自己在宫里的第一顿饭,吃了整整六个白面馒头,把负责管她们的大宫女吓得不轻,生怕她夜里闹肚子。

  福儿想着想着,不禁噗呲一笑。

  卫傅见她笑得莫名其妙,不禁问:“你突然笑什么?”

  福儿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把卫傅也逗笑了,然后她终于提到正茬了。

  “殿下,我手脏,你把我怀里的馒头拿出来,放进我嘴里。”

  “你不止藏了一个馒头?”

  “当然不止一个,我有两个。”

  她说得理直气壮,卫傅却突然红了脸,瞅着他泛红的耳根,福儿这才恍然明白方才他为何会斥她把馒头藏在怀里了。

  她用‘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这样的殿下’的眼神,去看卫傅。

  卫傅见她瞅自己,下意识去瞅她。

  两人你瞅我,我瞅你,很快卫傅就明白她瞅自己什么了。

  “殿下你好坏啊,你怎么能那么想?”福儿小声道。

第21章

  “孤想什么了?孤什么也没想!”

  卫傅差点没暴起,还是福儿忙往一旁做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喜子就在旁边,他这才按捺下恼羞成怒。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突然听福儿道:“来了。”

  福儿站了起来,一边往岸边走,一边缓缓往后拉着绳子。

  卫傅见她拉得缓慢,以为她吃力,没忍住上去帮手。

  一上手,才发现分量不轻。

  “难道真捉了很多鱼?”

  福儿瞥了他一眼:“这还用说?像这种水泡子里的鱼没被人捉过,都是笨头鱼,给点饵就能抓很多上来。殿下你别太用力了,要慢慢拉,以免鱼受惊钻网跑了。”

  随着拉动,带着网的竹篓子已经出现在水面上了,隐隐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卫傅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对小喜子道:“你去找个水桶来。”

  难道捉到鱼了?

  捉了几条啊,还用得上水桶了?

  小喜子已经来不及看了,因为卫傅又催他,还说要找个大水桶,他忙撒丫子往尚食局的帐篷跑去。

  竹篓被拉到岸边,里面鳞光闪闪,攒动不止。

  福儿细细看了下,咧出一个笑。

  “等小喜子水桶找来,再往上起。”

  水桶很快就拿来了。

  小喜子还真找了个大的水桶。

  本来卫傅要亲手上前帮忙,小喜子没让,福儿看两人磨磨唧唧,一个人将竹篓提上了岸。

  先把鱼从竹篓里倒出来,随着一阵啪嗒啪嗒地弹跳声,鱼弹得满地都是,乍一看去有十几条,个个活蹦乱跳,还又肥又大。

  小喜子忙去舀了半桶水来,把鱼一条条捡了丢进水桶,鱼被挤在桶里弹跳攒动,水花四溅,最后还剩了两条在外头,果然如福儿所说一桶不够装。

  “看孤做什么?再去找桶。”

  小喜子忙去了。

  福儿将竹篓整理了一下,故技重施又掰碎一块馒头洒了进去,将竹篓抛下水。

  “殿下,他们才捉几条鱼,你等会捉几桶回去,惊掉他们下巴。”

  真是一场大丰收。

  岸边站了好几个人。

  除了太子、福儿、小喜子外,还有几个尚食局的人,他们都是来帮忙捡鱼的。

  之前小喜子觉得找来的水桶太小,管尚食局的人要了一个平时专门用来搬运零散之物大木桶。

  这种大木桶,一个可以改普通水桶三四个不止,如今岸边整整齐齐摆了四个,里面全装的是鱼。

  这湖里的鱼实在太多,一篓子下去就能抓半篓上来,篓篓不落空,

  直到能找来的桶已经都拿来了,见太子兴致勃勃还要再捞一网,小喜子不禁道:“殿下,不能再捞了,已经没桶装了。”

  “没桶就用别的东西装,这么多人总要吃掉一些。”

  尚食局的人见太子兴致好,在旁边附和道:“吃不了就撒了盐腌上,这地方没有京城热,能放好多天不坏,不会糟蹋的。”

  见尚食局的人都这么说,小喜子只能住了声。

  除了第一篓鱼是福儿捞起来,后来的都是太子亲自上手,福儿洗干净了手,拿着半个馒头在旁边吃。

  风吹草低,天高气爽,这么好的地方要能多来几回就好了。

  不远处,小豆子对眺望着这边的王来福道:“爷爷这回信了吧,我就说福儿姐姐过得很好,据小安子说,太子殿下很宠爱福儿姐姐,不是宠爱,能带着福儿姐姐来这玩儿?”

  王来福远远看了几眼,收回目光道:“好就行,好我就放心了。”

  他缓缓往回走。

  小豆子在一旁不太放心道:“爷爷既然不太舒坦,为何不跟尚食局的人说了,让她们寻个医官来看看?福儿姐姐方才还问你好不好,我没敢说您最近不太舒坦。”

  “我这哪是什么病,就是年纪大了,倦怠。”王来福咳了一声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忙吧。”

  顺子围着营地找了一圈,才找到太子等人。

  他满头大汗,还未站定就道:“殿下,娘娘找您过去。”

  话音还没落下,他吃惊地看着地上那一桶桶让人忽视不了的鱼,大张的嘴合不拢。

  “母后找孤做什么?”

  顺子还没找到自己的舌头。

  “娘娘、娘娘她、殿下那边……”

  卫傅皱起眉。

  顺子心里发急,可看着这么多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娘娘让您回去抓鱼,可殿下已经抓了这么多了。

  他看着太子手里的竹篓直发愣,总觉得世界突然变得好魔幻,殿下何时竟如此会抓鱼了?

  还是小喜子机灵,把顺子拉到一旁细问,两人一番交流,又由小喜子负责转述给卫傅。

  “娘娘还说要捉鱼,如今殿下已经抓了这么多,都给抬回去,肯定能让人大吃一惊。”小喜子喜滋滋地道。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正好碰上了枕头。

  福儿也道:“是啊殿下,已经抓了这么多,就别玩了,赶紧让人抬上送回去,干正事要紧。”

  孤是在玩?

  孤是在干正事!

  卫傅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就把这些鱼都抬过去吧。”

  另一侧的岸边,也摆了三个水桶。

  水桶里装的都是三位皇子抓来的鱼。

  五皇子最少,即使他已经很努力了,还是赶不上两个哥哥。

  倒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似乎有点较上劲儿的味道,你抓一条,我必然也要抓一条,你抓两条,我便也要抓两条。

  可人力有穷时,尤其水里徒手抓鱼,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开始是仗着鱼多又都没反应过来,如今这么几个大活人在水里一顿搅和,鱼早就吓跑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沉下去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也不是次次钻出水面就有收获,大多是为了换气。

  此地临近承德,天气并不像京城那么炎热,在水里泡久了,难免会觉得冷。等三皇子四皇子再一次浮上来时,嘴唇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

  李德妃不免有些担忧,又不好人前表现出来,怕碍了儿子的事。

  张贤妃也是同样的心态。

  甄贵妃瞥了二人一眼,含笑对六皇子道:“崇儿以后要多跟两位皇兄学学,多学学他们的勇武。”

  元丰帝闻言道:“你三皇兄和四皇兄确实勇武,朕记得他们也就是像你这么大时,在行宫学了一个月的凫水,没想到现在水性这么好。”

  已经上岸的五皇子隐隐有些黯然,他是最先坚持不住的。

  水中,四皇子一听见这话,咬牙往水里又沉了下去,三皇子见此,只能动了几下冰冷的腿脚,跟着往下沉。

  皇后瞧着这一幕,微微扯了扯嘴角。

  “水凉,鱼也抓了不少,不如叫两位皇子从水中起来。”

  甄贵妃看了皇后一眼,笑着道:“两位皇子玩得正高兴,娘娘又何必扫他们的兴,天这么热,水又怎会凉?对了,娘娘,怎么还没见着太子?”

  “太子在更衣,本宫已经命人去请了。”

  李德妃一听见贵妃提及太子,当即觉得皇后说这话是不怀好意,指不定是因为太子,才不想让她儿子出风头。

  “天这么热,水怎么会凉,娘娘就不用担心了。”

  张贤妃赞同地点点头。

  见亲娘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皇后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当即闭了嘴。

  这时,隐隐有一阵骚动声传来。

  因元丰帝等人都站在最前头,又被许多人围着,自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突然有人惊呼:“好多鱼!”

  随着这一声,接二连三有人惊呼好多鱼,让还没看见情形的人们不免四处张望。

  人群从中间分开,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过来,桶中异响不断,水花四溅,不是鱼,又是什么!

  “怎么这么多鱼?”元丰帝诧异道。

  抬着桶的太监道:“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抓了很多鱼,不光这一桶,还有几桶。”

  正说着,又有几个抬着木桶的太监走了进来。

  这木桶平时是用来搬运东西或是腌菜腌肉之用,本就大,又是木头做的,空桶已经很重了,此时装满了鱼,一个人肯定是搬不动的,只能用担子抬。

  一桶、两桶、三桶……一共有四桶半,还有一桶只装了一半。

  大木桶被放在地上,一旁就是几位皇子用来装鱼的水桶。

  与这种大桶相比,那几个桶无形就显得娇小了很多。一边是装得满满当当,生怕鱼会跳出来,一边是寥寥几条,显得格外寒酸。

  “太子怎会抓了这么多鱼?”甄贵妃失声道。

  其实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元丰帝和皇后。

  若只是抓了十几条也就罢,偏偏数量多到让人惊叹,似乎太子把整个湖里的鱼都一扫而空了。

  跟来的小喜子忙解释道:“殿下见此地水肥草美,一时兴起,就带着奴才和一个宫女用竹篓抓鱼,谁知此地的鱼又笨又蠢,十分好抓,不知不觉就抓了这么多。”

  这话说得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三皇子几个费了半天力气才不过抓了十几条鱼,偏偏太子这是十几条的几十倍,还偏偏说得这么轻松。

  这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吧?

  甄贵妃等人甚至阴谋论了,也许皇后一直帮太子拖延着不出现,就是背地里让太子想法子去了。

  这几个有皇子的嫔妃和皇后打交道的也不是一日两日,太清楚怎么对付这对母子,别看几人斗得厉害,几个皇子在元丰帝面前争宠时也都不让,但当对付中宫这一脉时,都是一致针对。

  所以平时几个皇子争宠的手段,看着十分幼稚,其实都别有用意,就是为了把太子剔除出去,让他不好意思下场和几个皇弟争。

  没想到今天中宫竟另辟蹊径了?

  不装老实本分了,而是改让人大吃一惊?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人,外人虽没有几个嫔妃想得这么深,但也都觉得方才太子一直没出现,现在突然让人抬了这么多鱼来,有些别有意味。

  几个喜欢说场面话的勋贵大臣,此时也不说话了,都是含笑着抚须装聋作哑。

  一时间场面安静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