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说你胆子大,你还真是胆大能包天。”

  见他露出了笑,福儿便也与他笑。

  “殿下好没良心,奴婢这么干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殿下,你竟说我胆大能包天……”她做得一副委屈相,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准装哭。”

  卫傅将她拉到怀里,抱着。

  过了一会儿,方有些叹息道:“孤一直知道父皇猜忌孤,但不知他竟猜忌至此。”

  其实以前卫傅看过许多史书,史上能顺利登基的太子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被猜忌被厌恶,直到被废,被圈禁,或寂寥孤苦一生,或直接被鸩杀。

  他总想着,自己是父皇的儿子,父皇顶多是不喜欢他,更喜欢皇弟们一些,直到今日听到那些话,他才知道父皇对自己猜忌至此。

  福儿也不好问,到底是如何猜忌,才会让他发出这种感叹。

  “殿下你也不要多想,身正不怕影子斜。”

  卫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孤做好自己的太子便是。”

  以前怎样,以后也怎样,只是不再去寄望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和信任,因为这本就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段专的禀报,让元丰帝大发雷霆。

  他发了一通不知是针对谁的火,终于下命即刻启程。

  难免有人怨声载道,可这是陛下命令,也无人敢不听。

  车队匆匆出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前行去,即是如此,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还是没到达驿站。

  摸黑赶路实在太危险了,车队里自然也有准备供以照亮的气死风灯。但这些灯只为应急之用,也照不了太大的范围。

  这么多人,这么长的车队,不管哪处出了问题,都担不起责任,只能放慢速度,慢慢走。

  外面黑咕隆咚的,时不时还能听见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嚎叫,这些常年待在深宫后院的娘娘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仿佛之前面对暴雨雷鸣的恐惧,一下子又回来了,而这一次都知道不会那么快结束,因为等到天亮至少还要挨好几个时辰。

  抱怨声连连,时不时就能听见侍卫的马蹄声一阵而过,估计是去前头禀报后面的状况。

  福儿却兴致勃勃的,还有兴致问太子害不害怕?

  可把卫傅给气的,自己在她心里就这么胆小?真有什么个野兽来了,估计也是他护在她前头。

  走了一会儿,就走不下去了。

  抱怨声太多,而且也确实不安全。

  段专只能顶着元丰帝的训斥,吩咐人就地扎营。

  有火被升了起来,外面终于亮了许多。

  福儿也搞不懂他们搞得那么沉重做什么?不就是露宿一晚?这么多人,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因为外面还没安置好,车里的人只能等选定停车位置后,才能下车。

  一堆又一堆火被点燃,有人在扎帐篷,有的在安置马车和马匹。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尖叫声。

  福儿被吓得一个激灵,之后竟不是怕,而是巴着车窗往外看。

  有暴喝声,有惊慌声,乱成了一片,引起众人恐慌,纷纷问到底怎么了。

  混乱发生在东北角,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段距离。卫傅也顾不得斥福儿胆大了,拿起放在矮柜里的剑,便要下车。

  “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母后……”

  “你就算去也别拿剑,你傻啊?外面现在发生混乱,还不知怎么回事,你提着剑就出去了。知道的人知道你是去护卫陛下皇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干什么。”

  福儿斥道。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我去看看娘娘。应该没什么事,估计是有狼偷偷咬了人。”

  “狼?”

  “怎么?你以为狼就在猎场等着你们这些天潢贵胄去猎?我跟你说,人烟少的地方就有狼,而且狼饿起来胆子很大,敢跑到县城里去吃人,还敢摸去农户家里吃牛吃鸡。我小时候有一次就碰见过狼,不过还好是独狼,被我跟我哥拿石头砸跑了。”

  “你还有这本事?”

  福儿睨他:“我没有本事,不过如果真有狼来咬人的话,我最起码能捏住它的嘴,撑到你拿剑来救我。”

  说完,她就下了马车,往皇后的马车走去。

  皇后的马车就在附近,因有侍卫守卫,皇后虽被那尖叫声吓了一下,但并没有受惊。

  福儿看了看,觉得不用担忧安全,就打算回去了。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两辆马车在一处,就回去让赶车的太监把太子的车往皇后车这儿靠。

  这期间,不时有尖叫声和怒吼声传来,甚至动静越来越大。

  段专下命,让所有人不得出车,让马车都靠在一起,又命大量侍卫把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有些胆小的还瑟瑟发抖,哭了起来。

  不多时,就有侍卫来禀报了。

  说是碰见了狼,那狼也是鸡贼,竟偷偷在边角处选了个落单的人咬,把人吓了一跳,侍卫把狼打死后,谁知又从暗处蹦出来几头,大家没有防备,才会引起慌乱。

  狼很快就被都打死了,总共也就六头。

  狼尸被扔在火堆旁,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胆子小的更不敢看了。

  被吓到的嫔妃让侍卫护着,哭哭啼啼地去找元丰帝哭诉,可这时元丰帝哪有心思去安抚嫔妃,遂得来一顿训斥。

  也有嫔妃建议不要在这里待了,若是还有狼呢?

  这种说法也迎来的是训斥,因为夜里在有狼的地方赶路,更不安全。

  总之,还是得在这里扎营,但帐篷就不用搭了,今晚所有人都在马车里歇息,等天亮就离开这里。

  本是出来避暑游玩,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元丰帝的心情极为糟糕,且暴躁易怒。从那场儿戏般的捉鱼开始,他就觉得极为不顺,直到后面发生一连串事情。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就是为了害他性命。

  当然,这种想法是不能与外人道也,但仅从元丰帝让重重侍卫把自己的车单独围了起来,就知他此时的心情必不是平静的。

  这大抵是这些身份尊贵的贵人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

  没有闲适享乐,反而充满了折磨、惊惧与焦虑。

  这一晚大抵也没人能睡好,尚食局匆匆做了些粥和馒头,就把这些往日非珍馐佳肴不吃的贵人们打发了。

  皇后也有些不安,但并没有感到害怕。

  无他,她的车旁就是太子的车,两辆车并在一处,近到从车窗能往另一边递东西。

  这是那个福儿安排的。

  关键的是两辆车离得太近了,皇后睡在这边甚至能听见那边说话。

  她听见那个小宫女绘声绘色给太子讲,她幼时是怎么拿石头把狼砸跑的,还听她说之前听到嚎叫,她就觉得像狼叫,但怕被人说危言耸听。

  她还问太子饿不饿,她这还有点什么吃的。

  当然也少不了两人的轻笑声,尤其是太子,时不时就会轻笑一两声,显然心情不错。

  真是个大胆的宫女!

第26章

  次日,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车队就再度启程了。

  这一次,走得比之前每次都要急都要快。

  经过了这一夜的露宿,大多数人都没有睡好,抑或是根本没睡,所有人都想尽快赶到驿站。

  众人闷着头赶路,别说欢声笑语,连说话声都无。

  还不到巳时,车队到驿站了。

  这时众人才发现,昨天傍晚他们觉得怎么都赶不到的地方,其实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也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若没有因三皇子落水耽误,也许他们在大雨之前已经赶到了,即使赶不到,昨夜也不会露宿荒野。

  可没有人抱怨,抑或是根本来不及抱怨,因为到了后元丰帝就下命从承德行宫调来了一批禁军侍卫,同时又下命让后续队伍加速前进,两日之内必须到。

  是的,还有后续队伍。

  每年陛下在承德一待就是几个月,朝政总要处理,朝廷也要运转,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规矩。陛下先行,后续还会有一些重要官员陆续到来,是时各地奏折、密函都会送到承德,朝政都是在此地进行的。

  元丰帝这一番举动,让所有人都讳莫如深,自然也不敢火上浇油。

  一行人足足在此地停留了三天,直到两方队伍都来临,元丰帝才下令启程。

  这一次的队伍比之前的队伍更庞大,幸亏又走了一日多,就到承德了。

  避暑行宫果然名不虚传,不光地方大,能玩的地方也多。

  头两天福儿还顾忌着怕招眼,在东宫装了两天老实,等她从钱安、小喜子以及太子等人口中,得知此地能玩的地方很多,就再也忍不住了。

  是的,行宫里也有一座东宫。

  从行宫的正门丽正门进来,就在正宫的东侧。

  正宫乃皇帝处理朝政及居寝之地,和皇宫一样是前朝后寝的构造。而整个行宫又分为两个部分,宫殿区和苑景区。苑景区又可分三处,分别是湖区、平原区和山景区。

  顾名思义,三个地方分别有三种不同的地貌以及景色。其中湖区就在东宫的东南侧,距离东宫并不远,福儿首先游觅的就是此处。

  湖有两湖,分别是如意湖和澄湖,其上以山环水以水环岛,福儿打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湖,这么美的景儿,眼馋死了。

  要想游湖也简单,有船就行,可福儿身份不够。没办法她就缠着太子带她去游了次湖,先认个脸熟,等下次再去,负责管船的太监就不会为难她了,大型的画舫不能挑,小点的船还是可以的。

  然后太子就发现带她去游湖游错了,因为他总是找不见她人影。

  还是他又有一次没找到人,敲打了一番宝全,才知道福儿这两天在干什么,她竟然在学凫水。

  卫傅火急火燎地赶去,在采菱渡把福儿给逮着了。

  采菱渡,顾名思义这一片水里种了许多菱角,不光有菱角菱花,还有荷花莲花。每到夏日之际,青菱浮水,与荷叶莲蓬铺陈于湖面之上,乃一上佳游玩避暑的好去处。

  又因此地荷莲青菱繁茂,择一叶细舟穿行于其间,只见花而不见人,十分便于藏人。卫傅幼年时,就曾借过这地方来躲避寻他读书的宫女太监。

  也所以旁人来此地不好找人,卫傅却一找一个准儿,也不过寻了两处地方,就找到了在一偏僻之处嬉戏的福儿。

  福儿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出卖他了,不然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不是她有意躲着太子,而是此时她极为不雅。

  呃,她倒没认为自己不雅,可现在殿下眼里冒着的火光,明显就是在诉说她的不雅嘛。

  “你给孤上来!”卫傅道。

  旋即他又说:“等等,你们都去那艘船上。”、

  他指使念夏、钱安甚至包括小喜子赶紧滚蛋。

  三人麻溜就滚了,去了旁边的船上,背着身对着这里。

  只留了卫傅一人立在这条舟上。

  “快上来。”

  福儿扒着船舷,只露出一对大眼睛。

  “殿下若是不生气,我就上来。”

  “你还怕孤生气?”

  卫傅被气笑了。

  “你若是怕孤生气,你还能干出这种事?”

  “我干出什么事了?不就是凫水嘛。”

  “不就是凫水?你个大姑娘家,青天白日的,你在这儿凫水,若是只有奴才们跟着也就罢,若是来个外人怎么办?”

  “外人他也找不到这里啊,我可是寻了多时,才选了这个地方,常人发现不了。”福儿辩解道。

  “那你说孤是怎么找来的?”

  呃……

  “是不是宝全把我供出来了?也不对,他只知道我在学凫水,不知道我在哪学啊?”

  卫傅点破她:“你别跟孤打岔,赶紧上来。”

  “那你不生气,我就上来。”

  又回到原点了。

  卫傅气得拿手指点她,光点,气得说不出话。

  福儿瞅着他。

  突然,她面露一丝痛苦之色,人歪了一下就滑入水中。

  卫傅肝胆俱裂,一个大步上前,俯身伸手去捞她。

  没捞到人。

  就在他准备站起跳入水中时,一道水花哗啦响起,一个人儿从水里冒了出来,对他灿烂一笑。

  “殿下!”

  “你……”

  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卫傅正打算说什么,突然水妖精伸出双臂环上他颈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样就不生气了吧?”

  “……”

  更气了!

  “那这样呢?”

  “你就会用这招对付孤!”

  卫傅锁着她的手臂,一手钳着她的腰,将她从水里抱起来。

  “不过这次没用,孤要罚你!”

  最后殿下到底是如何罚姑娘的,小喜子等人并不知道。

  因为他们被赶走了。

  留二人在那处单独相处了一个多时辰,等再出来时,福儿姑娘的衣裳换了,倒是殿下的袍子有点湿。

  只有念夏通过之后姑娘沐浴时低声念叨,才知道姑娘挨打了。

  据说打得还不轻。因为念夏知道姑娘不是个娇气人,只打了一下两下,也不至于她恨得低声骂殿下。

  至于殿下是怎么打姑娘的,念夏表示姑娘拒绝透露给她。

  当然,这并没有完。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卫傅发现福儿极其不学无术。

  不学无术到什么地步?

  她看话本子从不用看,而是让人念给她听,开始卫傅以为她是懒,后来才知道是字认不全。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福儿的字认不全,那还要追溯到一日他不小心撞见念夏读话本子给她听。

  明明不过一段儿,偏偏其中被他听见好几个叉叉,他就在后面好奇地问了一句,叉叉是谁?

  念夏说漏了嘴,说她不认识这两个字,她问姑娘,姑娘也不认识,后来姑娘就教了她省事的法子,不认识的字用叉代替就好,到时她自会承前启后猜出其中意思。

  好一个承前启后!

  卫傅又被气笑了,正巧他要罚她跑到湖里凫水,就罚她每天不准出去乱跑,认一百个字,而且要学会写。

  因为看过福儿写字后,卫傅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字极其的丑,说是鸡刨也不为过。

  “这是孤的字,这是你的字,汗颜吗?”

  福儿瞅了瞅书案上的两张纸,一张纸上的字银钩铁画,她听人说形容人字的写的好,多是用‘有风骨’来形容,太子的字就很有风骨。

  至于另一张纸上的字,唉,真是不提也罢。

  福儿也知道自己的字写的丑,想当初当小宫女时,训导司有安排训导姑姑教她们读书识字,最起码要能通背宫规,那时她就不怎么好学。

  若不是不会背宫规,是不能出训导司的,她绝对学不全。

  后来陈司膳想让她转女官,又让她去专门用来培养女官的内文学馆走读了一阵,可那会儿她沉迷于膳房里各种吃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赖在膳房赖到出宫,哪里愿意认真学,于是就学成了这样。

  “我字写那么好又没有用,平时也用不上。”福儿狡辩道。

  “用不上也不能写成这样,字是人的脸,别人在没见到你之前,先看到你的字,你觉得别人会把你想成什么样?”

  “不可能别人没见到我人,先看到我的字,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卫傅算发现了,循循善诱对她根本没用,因为她总有很多歪理告诉你她才是对的。

  “那你也得习字,必须习。”

  “我不习!”

  卫傅气得把折扇抓起来,扔到地上。

  “你再说一次?!你这胆大的宫女,孤说的话你敢不听?”

  “你又以势压人!我叫了啊,我去外面叫堂堂太子殿下欺负小宫女!”

  “孤怎么以势欺负你了?昨晚是谁压在孤身上欺负孤……”这时,卫傅也意识到自己嘴瓢,忙打住了。

  可福儿已经瞅着他笑了起来。

  她走到卫傅面前,又坐到他的腿上,摇了摇他的袖子。

  “殿下,我不学行不行?真的学了没用啊,我又不考状元。”

  “怎么就没用了?最起码你看话本子不用人帮你念了,”提到这事,卫傅就生气,就想到那什么叉叉了,真是主仆都不学无术,“若别人知道孤有个像你这样的侍妾,孤的脸就丢光了。”

  “我就这么让你丢脸?”

  见她一双大眼睛默默睇着自己,卫傅有点慌了。

  “孤只是打个比方,虽然你不用考状元,但最起码该认的字要认的,字虽不用写得很好,但至少要端正,哪个大家闺秀不是一手好字。”

  “我又不是大家闺秀,我就是个小宫女!我就知道殿下几天新鲜一过,就嫌弃我了。”

  她又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因为有这茬事在,卫傅也无法判断她是不是装的,忙把她的手拉下来。

  “孤没有嫌弃你,但字必须得学。”

  好吧,这一招也没用了。

  见她蔫头耷脑的,卫傅也有些不忍心,道:“这样吧,你好好学识字学写字,以后每隔三天孤带你出去玩一次。你单独出去,顶多也就只能在附近玩玩,北边的围场可以练跑马,澄湖南边的金山你上去过?山上还有许多寺庙,难道你不想去?还有万树园……”

  他说一个地方,福儿点一下头,心里简直宛如猫挠似的。

  “想去想去,我一直想学骑马的殿下。我听我爷说,以前家里有马的,后来家里孩子越来越多,马也老了,就把马给卖了,所以我也没学着。”

  卫傅点点她鼻子:“那你就乖乖的学识字写字,孤就带你都去玩一遍。”

  “那能不能每天学少点,一百个字太多了,还要写二十遍。”

  “一百个字二十遍,也就才两千个字,两千个字多?”

  “两千个字还不多?我还要吃饭、睡觉、休息、午睡,难道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写字了?”

  卫傅在心里想了想,也觉得两千个字对她来说确实有点多。

  “那就八十个字二十个遍。”

  “还是太多了,五十个十遍吧?”

  最终,在福儿的死磨硬泡下,定为了五十个字十遍,正式开启了她认真苦学之旅。

第27章

  虽太子命令福儿不准到处乱跑,每天要老实识字写字,但也不是不能出去,只能在宫殿区范围内。

  说是宫殿区,毕竟是行宫,正宫加上东宫再加上附近的几个小型宫殿群,也就只有皇宫的三分之一大小。

  于是福儿不可避免地认识了两个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侍妾,周氏和李氏。

  福儿一开始听这个称呼格外不能习惯,因为这两人年纪都不大,比她还小,怎么都到了要称呼姓氏的地步?

  在她心里,一般只有出了嫁的妇人才是某某氏,例如她娘。

  瞧着两个平均也就十六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称呼对方×氏,福儿真有些啼笑皆非,直到她听对方叫自己王氏。

  妈呀,她明明还没有嫁人,怎么就落到跟她娘一样成什么氏了?

  后来经过福儿侧面了解,才知道这两人为何如此。

  原来两人都是宫女出身,宫女都是只有名儿没姓的,一般也没人称呼她们的姓,而且宫女的名字很容易就被改了。

  刚进宫时名字不好听要改名,出了训导司去各处当差,为了便与记忆,女官通常会把这次分来的宫女统一命名一下,例如开头都是春、夏什么的。等你再出息了,去娘娘们身边侍候,娘娘又会给你改一个。

  而且这种名字一般都不会好听,反正一听就是宫女的名字,像周氏的宫女名叫樱儿,李氏叫翠烟。

  宫女在出息了后,是不愿别人称呼自己宫女名的,但她们的本名其实也不好听。宫女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很多人在进宫之前都没有真正的名字,都是大丫、二丫、三丫、来弟、毛丫什么的,还不如宫女名儿。

  而周氏和李氏,她们本身属于皇子房里人,但还没有名分,是宫女,要等皇子妃进门后才会有个名分。

  和福儿现在的处境一样,于是怎么称呼就成了难题。

  据周氏李氏说,三皇子四皇子都是直接称呼她们姓氏,至于皇子所其他宫人,一般都会在姓后面带上侍妾两字,算是区别她们和普通宫女。

  她们也愿意别人这么叫自己,总比某某宫女好听。

  福儿弄懂了这其中的门道,心里有点微妙。

  她设想曾经有个皇子,身边有一位叫大丫的司寝宫女,他叫对方服侍自己时,该怎么叫?

  大丫,给本皇子捏捏脚?

  大丫,给本皇子捶捶腿?

  然后福儿就被这个‘大丫’逗笑了。

  她正笑得抑不可止时,卫傅从外面走进来了。

  就见她穿着一身粉衫子趴在书案上,本该用功习字,她却在那儿出神,笔上的墨弄到脸上都不自觉,像只小花猫。却又突然笑了起来,于是抵着下巴的笔头在她脸上来回旋转,然后脸上的墨更多了。

  卫傅又气又觉得好笑。

  “你在笑什么?”

  福儿把事情讲给他听,又讲了她方才设想的场景。

  一时兴起,她学起太子的做派,对他道:“大丫,侍候孤笔墨。”

  卫傅虽还没弄清楚她的笑点,但知道她在调侃自己,遂反问她:“怎么?你没进宫之前的名儿叫大丫?”

  “你才叫大丫呢,我才不叫这个名儿。”

  “那你进宫前叫什么名儿?”

  “就叫福儿啊。”

  福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斩钉绝铁地说。

  她这样,反而让卫傅觉得她进宫前肯定不叫这名。

  “乳名叫这个?本名也叫这个?”

  “……”

  乳名不叫这个,本名也不叫这个,不过她才不会告诉他。

  为了岔开话题,她问道:“殿下你不是去陛下那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卫傅的脸色暗了下来。

  自打来到行宫后,他就发觉父皇对他的态度变了。其实认真算,应该是从那日他听到父皇说的那些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