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的那锅要准备的配料就多了。

  待一切准备齐全,在锅里放油,把羊腿肉下锅煸炒。炒得肉微黄时,这时羊油也炒出来了,放各种配料在锅里炸香。

  炸时,辛辣香气四溢。

  卫琦闻到香味,找了过来。

  和早上相比,他换了身衣裳。

  来了后,就摸到厨房去了。

  刚进门,就探着头往锅里看。

  “守财奴,你做什么好吃的?”

  之后不用福儿答,他已经看到了,当即乐开了花。

  “是干炒吗?你上次干炒的那锅羊肉好吃。”

  比炖的还香,让卫琦挂念已久,就是守财奴不一定会做给他吃。

  他觉得守财奴有时是故意跟他作对,比方说他想吃干炒的,她偏偏用炖的,虽然炖的也好吃,但是他那时明明想吃干炒的。

  福儿瞥了他一眼,道:“你猜。”

  “你做菜我怎么猜得到!”

  “那你只管吃,问什么,”又若无其事问道,“你们今天去哪儿了?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提及他们今天干什么了,卫琦兴致就来了,绘声绘色给福儿讲他今天干什么了。

  果然和福儿预想的一样,只是比她想的更危险。

  卫傅竟然跑出去当诱饵,让那些马匪袭杀。

  两人正说着,卫傅抱着大郎来了。

  “这里味冲,你把大郎抱去一旁避一避。”

  他把大郎交给卫琦。

  卫琦也就抱着大郎走了,刚走出厨房门没多远,他突然想起来,觉得味冲,他别把大郎带来就行了,为何把人带来了又嫌味冲,让他把大郎领走?

  人家是两口子有话要说,故意支开你啊。

  等卫琦走后,两人一通眼神交流。

  他明白她做这锅羊肉是为了故意勾小五来,套他的话。

  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他今天去干什么了。

  “我帮你烧火?”

  说是问话,其实人已经去了。

  福儿也气不起来,那就罚他烧火吧。

  让他敢瞒着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事后,福儿听说卫傅把莫朵哈拉也给抓起来了,问他打算连莫朵哈拉一并处置?

  其实若是细究,莫朵哈拉也算是从犯。

  但阿尔丹氏族还杵在那儿,处不处置,如何处置,就成了难题。

  卫傅微微一笑道:“别急,自会有人着急。”

  起先福儿还没弄明白,之后就明白了。

  原来随着毛苏利和莫朵哈拉被抓后,消息就传到了阿尔丹氏。

  阿尔丹氏这里,比当时的毛苏利知道得更多。

  谁都没想到安抚使竟隐藏了武力,且故意将计就计引得他们出手,这一战何止打垮了马匪大半势力,给附近所有屯庄带来的震撼都是巨大的。

  阿尔丹氏本就怕安抚使顺藤摸瓜,查到阿尔丹氏来,是时故意找事,紧接着毛苏利和莫朵哈拉被抓的消息传来了。

  莫朵哈拉的爹是阿尔丹氏的族长,一直都极为宠爱自己的女儿。

  如今女儿女婿被抓,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正想命人去官署要人,谁知被长子多伦给拦了下来。

  多伦一直不喜欢莫朵哈拉这个妹妹,两人是同父异母,莫朵哈拉的母亲乃族长的第二位妻子。

  他们的族群不像汉人还有妻妾之分,只要是正经娶进门的,带着嫁妆嫁过来,都是妻。

  至于妻子的地位如何,还要看背后母家的势力。

  多伦的母亲是族长第一位妻子,可惜娘家势力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不像莫朵哈拉母亲娘家的势力大。

  再加上莫朵哈拉母亲嫁过来后一直挺得宠的,所以多伦这一支很是受了不少莫朵哈拉母女二人的气。

  双方有不少潜藏在水面下的争斗,奈何莫朵哈拉这一支运气一直不错,本来想着莫朵哈拉的母亲没有生儿子,待彼此子女长成,自然势弱。

  谁知莫朵哈拉后来嫁给了毛苏利,成了阿尔丹氏和毛苏利之间的纽带,在族里的地位不降反升。

  如今在族群势力稍微减弱,和借旁人之手除掉心腹大患相比,多伦自然显得冷静也‘顾全大局’许多。

  不光多伦一人这么想,其他的族老同样反对族长去要人,他们则更多是为了族里考虑。

  新安抚使如今这么大的动作,明显想除掉碍事的毛苏利,阿尔丹氏族因借的那一批粮食,已经被牵扯其中了。

  如今安抚使暂时还没有要拿阿尔丹氏如何的迹象,他们目前该做的是低调,撇清自己,尽量不激怒对方,而不是因为一个人将全族都拖进麻烦中。

  总之,阿尔丹这里的举动是被压下了,因此显得异常安静。

  黑江左岸,又被当地人称之为江东。

  与江对岸相比,他们正好处于黑江和精奇里江夹汇之间,因此处在一片难得的平原且土地十分肥沃之地。

  此时,位于一处高地之上,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堡垒之中,靠正中有一片关内宅院式样的宅子。

  宅子中正房里,一个发色灰白的枯瘦老者,正在问站立的几个中年人的话。

  “你们确定那是霸王枪制造出的伤势?”

  其中一个中年人低头答道:“不光对方兵器用的较为特殊,还是骑兵打出的伤势。即是骑兵,又用的疑似霸王枪……”

  剩下的话中年人没说,老者也明白意思。

  铁骑霸枪乃当年辽东铁骑的标配,说是霸王枪,其实铁骑精兵却只学了形。

  霸王枪乃王家家传,还有配套的枪法,但想学得大成却极难。霸王枪枪重九十八斤,不光得天生神力,还得经过日积月累的苦练。

  光苦练还不够,还得有悟性。

  王莲生活了一辈子,只见过两个人练成了,一个是他祖父,一个是他弟弟,连他爹都没练成。

  这两人都是天生神力,而他跟他爹没有遗传到王家的神力。

  这种枪法用到普通人身上,自然要缩减,所以当年他们王家军只取霸王枪的兵器,并减轻到精兵可以用的重量。

  同时只教精兵一招,刺。

  光凭这一招,当年辽东铁骑横扫整个辽东……

  “李老呢?他不是同你们一起去了,他人呢?”

  一个中年人上前一步,说得略有些迟疑:“李老回来后,好像有什么事,派了不少人出去。”

  老者脸色微变,而后笑了。

  “看来李老也觉得是了。”

第106章

  家主说话,旁人自然不敢置喙。

  尤其这还跟屯里一段不能提的旧事有关,其他人就更不敢插嘴了。

  老者挥退众人。

  一行人退出去后,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对他身边的中年人道:“爹,家主明知道李老派人出去干什么了,为何什么也不说?”

  “说什么?李家和我们不一样,那是王家的家将,李老更是跟过老家主的老人。”

  说这话时,中年人口气中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李老说话,家主都不好当面驳斥,又能说什么?不过李老此举并不明智就是,明知道家主一直忌惮他,还行事无忌,就算觉得自己活够了,也不为小辈想想?”

  “可不是。”

  “李老真是不明智。”

  一旁几个中年人俱是纷纷说道。

  “李老一直觉得那位还活着,听我爹说,早年家主对李老此举,非但不制止,反而多有鼓励。可近些年,家主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渐渐就……”

  ‘就’之后这话没有说,但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意思。

  人年轻时,为了装宽容大度,总要做几分模样,毕竟那时太年轻压不住老人。可如今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久到把许多老人都熬死了,自然多了一份霸道。

  家主嘴里不说,堡里谁人不知家主对李老颇有怨言,只是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一直隐忍罢了。

  “爹,难道李老还真想找到那个人?找到又有何用,都成老头子了,再说当年李老不也是反对那位,又何必做得这副模样?”

  中年人挑了挑眉:“你既知道是这副模样,那就是一副模样罢了。后悔又能如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今所有人都盯着官署的动静,都想知道接下来安抚使还有什么动作,卫傅也并未辜负众人期望。

  先是张贴了关于毛苏利罪状的告示,在谋害朝廷命官这一项上,阿尔丹氏因提供了数目不少的粮食,被牵扯其中。

  不过安抚使说了,一人之责不用追究全族。

  安抚使都这么说了,接下来该如何做,阿尔丹氏族的人自然明了。

  原族长顷刻被夺了族长之位,改为族里重新推选一位新的族长来。

  阿尔丹氏要保存全族,不想为一人之私和朝廷起冲突,同时也是族里少不了有一直盯着族长之位的人,如今抓住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可他们并不知,阿尔丹这一番变动,让其他屯庄暗中生了无数波澜。

  且不说这位安抚使的手腕不可谓不高,也不过短短两个月,便先后扳倒了毛苏利及一众马匪势力,同时还致使一个大屯庄换了族长。

  各大族长、姓长确实势力根深蒂固,但也没想象中那么根深蒂固,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他们乃至他们这一支,在这个位置坐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让人们以为族长姓长的威严必然不可冒犯,以为这个位置天生就该属于他们。

  即使有那么几个人有异心,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阿尔丹氏的老族长,算是给人开了个先例。

  让许多人发现,原来这样也可以。

  就在许多人因黑城势力变动,而心思各异之际,一对父子敲响了官署的后门。

  “请问,王水生在不在?”

  福儿一直以为爷就叫王大柱来着,没想到竟还有个名儿。

  见爷出面把人领回了院子,她忙跟了上去。

  卫傅拦都没拦住,让她抱着大郎跟进去了。

  跟进去后,她也不生怯,就待在老爷子身边,膝上坐着一个同样白嫩眼大的奶娃娃。

  两人睁着同样圆滚滚的眼睛看人,倒把一见到老爷子就老泪横流的李德义的眼泪,给逼回去了。

  “这位是?”

  “她是我孙女,叫福儿。”

  “原来竟是孙小姐。”李德义擦擦老泪道。

  “行了,别叫什么孙小姐,咱现在就是普通人家,她也当不起这称呼。”

  一听这话,李德义又开始老泪横流。

  “少将军,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若是当年我……少将军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老爷子浑不在意道。

  但李德义没法不在意,他至今记得当年那些事情。

  山河突变,战火四起。少将军没生在好时候,那时随着辽东铁骑的逐渐没落,王家声望也不如以往。

  其实王家不是不能一改颓势,燕人的大汗不止一次派人来招揽当时王家的老家主,也就是王水生的祖父,但俱被老家主拒了。

  可当时朝廷自顾不暇,断饷缺粮是常有的事,他们本就是在勉力支撑。关键这时也不知谁向皇上进了谗言,竟说王家有通敌之嫌,于是铁骑的磨难就来了。

  三天两头换监军,监军不是太监,就是不懂打仗的文官。

  监军不懂却胡乱指挥,听命就是送命,不听命就是抗命,有次甚至发生过故意派他们去送死,就为了监军可以趁乱率先逃跑。

  几次下来,曾经赫赫有名的辽东铁骑就被打残了,只剩了为数不多的残部,老家主也受了伤。

  少将军就是那时在人前显露的。

  老家主常年领军在外,英雄一世,无奈两个儿子皆长于妇人之手,非但没遗传到老家主的勇武,反而过于文弱。

  仅有次孙从小胆识过人,被老家主带在身边,常年出入军营,十几岁就能上马杀敌,才被李德义这些家将们称为少将军。

  当时前朝已是大厦将倾,国都都被占了,只剩了一撮人逃到了南方建立了小朝廷。王家所领的辽东铁骑分崩离析,只剩了少将军带着剩余残部,仗着对地形熟悉,以及西侧就是大草原,和燕人在两地穿梭打起了游击战。

  就这样,又整整坚持了一年,直到南边的小朝廷也被灭了。

  这时,王家也到极限之境。

  没有后续补给,又不愿掠夺百姓,只能和燕人军队抢补给,将士们不知为何坚持,更不知未来在何方,再加上都有家眷,都知道燕人腾出手肯定会报复他们这些人。

  他们倒无所谓,反正就是残躯一副,可家人怎么办?

  几番商榷之下,也是实在无路可走,王家带着王家族亲、王家的家将,以及残存旧部,退到了极北的黑江。

  当时的说法是,暂时休养生息,留待来日东山再起,扫清鞑虏。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累了,他们为这个朝廷贡献了应有的一切,只剩一副残躯,如今只为了保存子嗣后裔。

  只有两个人把这句话当成了真,一个是老家主,一个是少将军。

  老家主到临死之前,还呼喊着要重建铁骑,驱除鞑虏,光复河山,而这话也就少将军听进去了。

  其实当时李德义还不知,只有少将军一人听进去了,他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自惭形秽自己的懦弱和贪图安宁。

  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人,少将军和老家主不过是极个别罢了。

  老家主一死,没人能镇住那些老人,尤其这其中还包括少将军的父兄,所有人都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即使这里生态恶劣,但总是能生存下去,渐渐越来越少的人会提及重建铁骑的事了。

  他们遗忘了这件事,或是有意忘记。

  只有少将军一人还秉持着老家主的遗愿,却因为破坏了旁人的安宁,被人排挤打压,甚至和父兄反目成仇。

  当年李德义就是站在少将军对立面的其中之一。

  他记得少将军来找过他,他找了个借口没见少将军,后来少将军就失踪了,据说是遭遇了罗刹人,中枪失足落了水……

  李德义愧疚多年。

  他是老家主的家将,老家主临死之前,把他交给少将军的意思,他懂。可他却背弃了诺言,背弃了忠诚。

  他甚至觉得,若是那日他见了少将军,少将军也许不会众叛亲离,又遭人迫害。

  当时江东附近并无罗刹人的踪迹,怎可能就突然遭遇了罗刹人?且以少将军的武艺,也不可能会中枪落水……

  这些借口理由蒙蒙外人还行,却蒙不了李德义,只是他碍于大局,碍于自己的身份,他只能选择沉默。

  李德义痛哭流涕。

  大郎看着这个哭得好难看的老人,再看看娘和外祖。

  福儿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相反老爷子十分淡定。

  “行了,此事与你无关,本就是我王家内部的事,兄弟阋墙,哪能与你这个外人有关。”老爷子叹了口气道。

  “少将军……”

  “你也别哭了,还有小辈在此,你别吓到了我曾外孙。”

  听到外孙两个字,大郎当即看向外曾祖父,忙要从娘腿上下来,要上外曾祖父身边。

  老爷子摸着大郎的小脑袋,道:“其实你们的选择本就没错,是祖父太过执着,而我受到他的影响,也执着要光复铁骑。你们这些人不欠那个朝廷什么,也不欠我们王家什么,认真来说,是王家欠了你们的。”

  他因受祖父疼爱,从小耳濡目染,光复铁骑荣光,驱除鞑虏,成了他毕生所愿。他尽一切能力想要达成所愿,却漏算了人心。

  人心向背的所在,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前面那个朝廷是,他也是。

  所以没有人支持他,反而因他的地位而忌惮他憎恨他。

  “……我曾在伤好之后,四处去看过,我看到了百姓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到他们勤恳辛劳地在重建家园,看到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当皇帝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迟疑了,他在想自己执着的东西,到底意义在哪儿。

  后来,他想,那他就多看看,如果燕人的皇帝不仁,他势必要揭竿而起,谁知一看就看了这么多年。

第107章

  “可是……”

  “行了。你岁数也不小了,我都不再缅怀于旧事,你又何必执着。你看我现在,儿女孝顺,什么也都不缺,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就好好的过日子吧。”

  “那——这趟少将军来黑城?”

  老爷子也没隐瞒。

  “我是跟着孙女来的,孙女婿来此上任,我知晓此地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地方,势力错综复杂,便跟过来看看,并不是为王家而来。”

  一提到王家,李德义又是面露愧色。

  “其实当初老家主是让您当家主,谁曾想……”

  也是当时情况复杂,老家主属意次孙,甚至一直以来老家主的意思都很明确,王家以武立世,少将军就是下一任接掌人。

  少将军也有足够的威望。

  可时过境迁,王家带着残部迁徙到黑江,为了过日子,他们扔掉了铠甲战刀,改为了拿起弓和锄头,不再需要武了。

  相反,他们需要平稳和安宁。

  于是老家主的属意就和现实起了冲突,关键是和少将军争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兄。

  甚至当时根本没争,因为大势所趋,又有父子的名义在,家主的位置由少将军的父亲做主,交给了长子。

  当时彼此之间关系还是融洽,谁曾想狰狞的爪牙就在不经意间显露而出。

  “我不都说了,往事不要再提。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吧,这趟你若是为自己为旧日情分而来,就当没见过我。若是受人指使而来,回去就跟王莲生表明我的意思,我非为王家而来,若他不识趣,我们就新旧账一起算。”

  听了这话,李德义略有些仓皇。

  “少将军,我非为家主,也非为王家而来……”

  “不是就行。不过你过来找我的举动,想必瞒不过王莲生的眼线,总之我话就在这里,他若是问起,你就这么说。”

  至此,李德义方意识到自己还是给少将军找了麻烦。

  他面露愧色,不过他倒也没表现得多害怕他口中家主,只说会尽所能不让家主来打扰少将军。

  让自打见到这个老头后,就看他不是哭得眼泪鼻涕流就是在愧疚的福儿,颇为诧异。

  原来这老头也不是个软面人啊。

  等人走后,老爷子失笑道:“你可别瞧低了他,他虽年纪没比我大多少,但在军中的时间可不短。”

  李德义当年是个孤儿,一次偶然下,被他的祖父收进了军中,打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在他祖父身边鞍前马后,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也是他运气好,许多铁骑中的老人,都随着那一次又一次战役没了,他却从小子长成了个青年。

  即使铁骑最艰难的那几年,他也是生龙活虎的,到最后竟成了王家资历最深的家将之一。

  “爷,那王家主会来找你的麻烦吧?”

  “他若是聪明就不会,他若是犯蠢……”

  说到这里,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不过福儿也不怕什么王家谢家,现如今他们可不是刚来时那处境,王家真要想对老爷子做点什么,也得问过她这个孙女还有卫傅这个孙女婿能不能答应。

  “爷,那你当初是怎么娶了奶的?”

  别说这个问题卫傅好奇,福儿也好奇。

  尤其听了爷的故事后,更加好奇了。

  老爷子见孙女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腿边的曾外孙抱着他的腿,也是如此看着自己,感觉仿佛回到了孙女小时候。

  “你别总是损你奶,你奶以前也是个好姑娘,她就是没读过书,容易犯糊涂。”

  “那爷,当初你是怎么被奶救了的?”

  见孙女把椅子挪了过来,摆明了想听故事,老爷子也就与她讲了起来。

  其实故事很俗套,用当下的话本子来说,就是受伤落难的年轻将军,被一个路过的村女给救了。

  年轻将军初遭大变,了无生趣,村女见将军生得英武,不免情窦暗生。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彼时将军心灰意冷,连活都不想活了,自然不可能娶妻生子。可偏偏这个姑娘是个脸皮厚的,对将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明显到姑娘的家人都看出来了。

  姑娘的家人就心想,此人虽身无长物,但看着人才还行,娘家帮衬一二,未尝不能把日子过起来。

  谁知人家根本想没有娶妻的想法,一番暗示之下,双方彼此都尴尬至极。这也就罢,那边姑娘并不放弃,以至于家里人都觉得她丢了家里的脸,斥骂责打都没用。

  这种情况下,将军自然也不能待了,拖着伤势还未好的躯体,把身上唯一的一块玉佩留了下,打算悄悄离开。

  谁曾想他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姑娘的眼睛,他前脚走,姑娘后脚背了一包袱大馍,从后面跟了上。

  将军发现她跟着自己,便赶她走。

  可怎么都赶不走,她还耍赖硬赖上了将军。

  说家里人嫌弃她丢脸,如今她跟男人跑了,更不会要她了,她没有地方去了,只能跟着将军。

  还说,你要是赶就赶吧,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都是你的错!

  反正就是硬赖。

  于是姑娘就跟着将军,在建京走了许久,还入了关内。

  当时将军怕被人认出来,做过乔装,姑娘顺势就假冒是他媳妇,两人充做一对小夫妻,还去了趟京城。

  中间发生了许多事,等回来后,将军就把姑娘给娶了,在当地落了脚。

  “怪不得我听我爹说,以前我奶是不跟娘家来往的,也就是后来才缓和了。”

  没想到她奶是硬赖着把她爷赖上手的。

  真是厉害了。

  老爷子道:“行了行了,故事你也听完了,赶紧回去,我看大郎都困了。”

  可不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但还强撑着不想睡。

  福儿接过儿子道:“爷,你说你的事要不要跟卫傅说?若是说了,他会不会上报朝廷,把我们都抓起来。”

  “他为何要上报朝廷,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这样的按算应该都是前朝的那啥……”福儿没好意思说‘余孽’二字,“你说朝廷会放过我们?更何况他还是卫家人。”

  老爷子失笑道:“瞎说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皇位上的人都换了好几个,谁还记得你。”

  又道,“随便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也不妨碍什么。”

  福儿纠结道:“那我还是暂时不说了吧。”

  老爷子瞅着她:“你能忍得住?就算你能忍住,那小子肯定也能猜到,那小子也就平时在你面前乖巧,其实精得很。”

  “我怎么就忍不住了?”福儿颇为不服气。

  又听老爷子调侃卫傅在她面前‘乖巧’,又是高兴,又不想男人显得没有面子。

  “他那是让着我。”

  “你也知道人家是让着你?”

  “爷,我说不过你,我回了。”正要走,突然又停了脚步,“爷,要不我明儿跟你学霸王枪?”

  “你学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