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岩最爱她这娇羞不胜的模样,只觉喉咙发干,不合时宜的燥热从小腹腾起,忍不住将她揽到怀中,低声道:“夜来,夜来。”
她再也无力与他对视,闭上眼睛,侧过头去。那一霎的意乱情迷,眼波欲流恰似深海波间的夕照,于最深的黑中变幻出万千颜色,万千美丽。
她感到他炽热的嘴唇贴在自己的眼睛上,隔着薄薄的眼皮,轻轻含住了她的眼珠,只是含着,再没其他动作。
眼睛看不到,皮肤的感觉便敏锐起来。她觉得他的身体热得像在熔炉中煅烧的钢,他的热汗像铁水一样,连她都要跟着熔化。她感到他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因为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连骨节都在格格作响。
好像与他过了一生那么长,又好像被他唤了一声那么短。
他的热度渐渐冷却下去,她听到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道:“夜来……如果你明白……我有多在乎你……”静了一会儿,她感到有冰凉的水珠滴进自己的耳蜗,他的声音破碎得让人心碎,“你不会……让我这样……难过……”
他——哭了?
这认知让观音奴惊惶起来,睁开眼却是一片黑。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上,不许她看到他的狼狈挣扎。
他紧紧蒙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但他的身体比任何语言都诚实和有力量,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痛苦,那么激烈,那么隐忍,在她的耳朵里咆哮,在她的血脉里沸腾,震得她的心口像被人狠踹了一脚。
在与外界隔绝的黑暗中,在他充满男性征服意味的怀抱里,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面前的人不再是她的少年游伴,不再是她的温柔表哥,甚至也不再是她的未婚夫……
他的身体和气息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侵入她的灵魂,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身为男人的他和身为女子的她是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契合。
以前对他说的话,怀有的感情,现在想来真似小孩子过家家。爱一个人,当然不是那样的。
观音奴觉得胸口里有什么蛰伏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像种子要破土而出,竹子要拔节生长,那感觉……是甜的,也是痛的。
她吸了口气,竭力用平稳的声音道:“皓岩,我竟害你这样担心。我不去了,真的不去了,你不要难过。”
他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皓岩,我实在太笨了,我……”观音奴急了,眨眨眼睛,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掌心。
因为你在居延城的素心泉边跟耶律嘉树亲吻,在开宝寺的斋院里跟没藏空拉手,因为你太美太好,总是被人觊觎,所以我如何如何。——这样的话,他永远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低下头,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啜吸着她的泪珠,把那些苦涩的、悲伤的滋味一个人咽进肚子里。
她慢慢收声,抽抽噎噎地在他掌中道:“皓岩,从夏国回来后你一直不开心,都是因为我吧?我早点明白就好了,竟然让你忍到现在。看到你这样,我真难过。”
“我要你推迟婚期,在开宝寺强出头,到喜蛛巷乱打架,带着伤还想跟你去救清樱,也不知道你多为难。皓岩,我只顾自己痛快,却从未顾及你。”她把自己想到的错都罗列出来,越说越觉得对不起他,忍不住又哭起来,“以后我遇事会第一个想到你,尽量不冲动,不让你担心。”
“皓岩,我,我……”那些相守一世、不离不弃的话,以前她随便就可以说出口的,现在反而说不出来了。
沈皓岩胸中郁结的块垒似乎被她的泪水冲走了,他感到一阵松快,用手指轻轻抹掉那些为他掉的眼泪,微笑道:“笨蛋夜来,不要只顾自己哭得痛快,现在就想一想我。”
观音奴抬眼看他,双目红肿,泪痕满面,表情也傻傻的,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就算她原本有旷世的美貌,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现在很好看,可是,他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爱她。
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无奈地提示:“想到我会心疼,夜来就不要再哭了。咱们还要去救九姑娘呢。”
“咦?”
“我明白你和九姑娘的情分,想去就去吧。”沈皓岩微笑着说出答案:“我会保护夜来的。” 透过开了一线的窗户,可以看到清樱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圈椅里看书,秦裳却以匪夷所思的扭曲姿势歪在另一把圈椅里打盹,发出小小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