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的目光顿时闪亮,“那是神人级别,五百年才出一个。五百年前云家首领是一个。五百年后,寂寞门门主是一个。”

我看着苏叶敬仰如神的模样,心想至于么!

“这便是我和十九弟讨论后得出的四个疑惑。我已飞信给王爷,一切待查明。”庄舟总结道,“为防刺客再袭,我们已加强了警戒,现在,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庄舟说要小心行事,于是后来几天,众人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不过自那晚后,刺客再没出现,整一个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要说:四个问题,留待依依解开。

妖娆长生是寂寥(一)

抵达望月的那天,我一早醒来,梳洗打扮,端端正正的插上苏青云给我的紫玉钗。我觉得我要见苏青云的故人,总要端庄一点。

上岸便有马车来接。车身宽敞,笔墨书籍齐全,更有茶点备着,我暗叹车主真会享受。

本以为很快便能到达目的地,谁知苏叶回话说还要一天半车程才能到,于是我只好无语的咽下一块芙蓉糕。

闲来无事翻看书卷,发现均是同一个笔记,活泼恣意,又不乏工整认真,看样子出自女子之手。书写的是一个个有趣的小故事,大至各国朝堂轶事,小至乡野趣闻,翻到后来居然还有江湖恩仇录。对于这些复杂的恩怨情仇我向来糊涂,若不是无意瞥见“御数剑庐”四个字,我都把这章给忽略了。

这卷上记载着御数剑庐一件事,关于金戈。说那金戈爱慕师兄梅若寒被师父剑叟拆散并逐出师门云云,看得我目瞪口呆。那作者在那段话后留有批语——梅有情金有义,关那剑叟老儿何事!我一看,惊讶更甚,这话我刚在心里念着,看来我与作者是同道中人。嗯,有机会自当会会。

我让云浮向来接我们的人打听作者其人,回答说不知,又补充说车主可能知情。车主正是兰守轩。我点点头,继续翻看书,在卷尾部分,作者落款“云玦”二字,时间是八年前。

云玦,这名字很耳熟。

书卷上说金戈是个可爱的人,我与作者是有共鸣,但这个观点我保持沉默。持长剑阴狠的金戈,连头发梢指甲缝都看不出一丝可爱的迹象。

我想金戈是因爱不成才心生恨意,虽然剑叟毫无人性的破坏人家感情,但你金戈因此记恨至此也实在是心胸狭窄。如果哪天苏青云不要我了,额,那我也就不要他了吧!

总而言之,因爱成狂的男人,真可怕。

马车时而平稳时而颠簸,中途停下休息吃饭睡觉,终于在第二天日落时分顺利抵达目的地。

当我站在这座落于郊外的庄园的门口,空中一声嘶鸣,抬头望,一只金色的鸟,迎着青山处的落日,飞过。低下头,便看到了站在园门处的王弗及。

苏叶说,王弗及,宗师级的人物,一手慈悲翻覆手出神入化,一生追随兰守轩,以忠诚满誉天下。

苏叶神情肃穆,满眼敬仰。而在我的眼里,这位王大宗师半垂双目,满脸谦逊,一身黑锻绸衣却让他遍身贵气,让人不敢造次。随后我又想,这似乎与衣服无关。

苏叶报了家门,我正打量王弗及一丝不苟的装束,却见他突然抬起双眼,目光透过众人直直的落入我的眼里。那是一种比刀锋更凌厉的目光,我的心一颤,别过脸,再望去时,只见他满目怜悯。那种怜悯,和和乡那些人的怜悯不一样。

王弗及将我们引致厢房,稍做休息后又安排了晚宴。我等着主人兰守轩的出现,可始终没等到。我想起他是个将死之人,或者如我当年一样,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王弗及说:“主人正入睡,待醒转时再烦请夫人探望。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可这一等,又是两天。

兰守轩醒来是在第三天的午后。王弗及引我至一小院门口,让我稍等自己进去禀报。我坐在廊下椅子里,看到苏叶与庄舟远远站着。刚才王弗及示意兰守轩只见我一人,临走时苏青云又有一切听从安排的指示,苏叶无奈,只好看着我一个人过去。我估计苏叶为着“寸步不离”和“听从安排”两个相悖的指示纠结了。

等了很久,王弗及终于出来。说着抱歉,请我进入。

我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漫天的桃花,连绵的桃花,纷纷扬扬的桃花,开成了海。一瞬间我为这壮观而窒息,忽又想起我曾梦见过这花开成海,一时不敢妄动,怕惊醒了这绚烂的梦。在那梦里,有个男子,与我告别,今时今日,我也是来告别的吧!梦与真的重叠让我目眩。只是我记不得梦里男子的脸,而当我看到款款而来的院中人时,我惊觉,这人,竟是梦里的那个人!只是梦里那人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而眼前这个人却云淡风轻。

他很年轻,容貌斯文,气度不凡,一袭白袍随风曳动。当他慢慢向我走近的时候,我闻到了一种香。看着他的面容,闻着这香,我的心似停止了跳动——不,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心而出!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却如浮光掠影,一闪而逝难以捕捉。他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让我极想靠近却又不敢冒然上前。

“兰守轩?”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看着我,微微颔首。

“我梦到过你的桃花林,梦到过你。”我轻声说。

“是吗?”苍白的脸上并无表情。

“你好,我是云迟。”我礼貌的介绍自己。

“我不好。”他望着飞鸟掠过,淡淡的说。

听得这三个字,我的目光黯淡,“你怎么了?”

“我的时日不多了。”

虽然从苏青云口中早已得知,可是如今看着面前这个人,听着这句话,心里还是有些哀伤。我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将死了,因为他除了脸色苍白似乎并无其他不妥。

“我常常陷入昏睡,或许下一次睡去,就再不醒来。”他说的很平淡,似乎并不悲伤。

“你生的是什么病?为何也会常常陷入昏睡?”

“不是病,是我的寿命已到了终点。”兰守轩回答道。

说话间他在桃花树下的蒲团上坐下,我挑了个可倚靠树干的位置也坐下,然后示意他也靠着。

见一时沉默,我开口道:“我曾经就和我的朋友们坐在树下,一起晒太阳,说话。不过我常常是听他们说,我以前也是个病人,常常昏睡,不能说话不能动,很悲哀。”

转头看着兰守轩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我又道:“苏叶也有长长的睫毛。他是苏青云的贴身侍卫,不过现在一直在我身边。我觉得他并不喜欢我,不过我并不在意。”说到这里,我笑了笑。

我记得苏叶刚来我身边的时候,他对我很恭敬,恭敬到疏离,不苟言笑,神色有着刻意的冰冷。后来渐渐熟络,苏叶显示出他的少年心性,会与云浮的针锋相对,对我也有了些许的亲近,但是并不贴心,神情也依然冷漠。我曾问过苏青云苏叶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苏青云只说苏叶性情如此,不过我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

“苏青云曾这样形容现在的你。对世间万物不以为意,所有人事在她心间不过浮云。看来,真是如此。”在沉默了一会后,兰守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看着他,琢磨着苏青云的形容,觉得此话如此深奥。

兰守轩说完这句话又是沉默。我想着他是性情如此还是因为生病而无力言语?

一阵风吹过,将他身上的香吹散在桃花纷飞中,在这一瞬,我的脑海一阵清明,我眯了眯眼睛,道:“其实,那一年,是你常常在深夜来看我,是吗?”

空气里突然寒风凛冽,我侧过脸,看到他目如寒潭,笑了笑,说:“我记得你身上的冷香。”

我是寻着那冷香醒来的,而在午夜梦回时,也是这冷香缠绕在清冷的夜里。我知道有人来过,他们说那是我的梦境,我点头,却始终不信。

“你为什么会来看我呢?”我轻轻的问。

兰守轩望着我,视线落在我头上的紫玉钗,面上不辨悲喜,随后转过头,阖紧双目,淡淡道:“给你治病而已。你为什么会嫁给苏青云呢?”

我一怔,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严素非只是问“你想好了吗”。

我为什么会嫁给苏青云?我对严素非和苏青云都说,因为我喜欢他,可是事实呢,谁都不知道吧!

那天我遇到了坐在紫檀祥云椅上的苏青云,他对我微笑,我便记住了他。后来我常常在严家看到他,他会陪我说话,带我游玩,渐渐熟络。有一次他来,经过庭院,我正蹲在花丛里捡着突然散落的珠链。

他蹲下来帮我,看我一脸愁容便说:“不过一串珠子,你若喜欢,下次我给你带来更好的。”

我笑着说:“你对我这么好,可愿娶我?”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娶你是我的福气。”

后来他问过我那天怎么这么突兀,我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并没有告诉苏青云那天我的愁容并不是因为一串散落的珠链,而是我听闻严素非回绝了与林家小姐的婚事。

严素非很喜欢林家小姐,等她长大并愿意嫁他等了好几年。有一天林家小姐来看我,本来一派和谐,后来她突然面露不快走了。云浮说她是听闻我这多病多灾的身体掏空了半个严家严素非又将几个家族产业均转入了我的名下而大失所望。后来两人的婚事黄了,却是严素非主动拒婚。他说,不能爱护严云迟的人是不能做严家的女主人的。云浮说林家大闹,说了许多放肆的话,其中就包括说我是个嫁不出去的病鬼怪胎,并咒骂严素非会因为我终身难娶。我并不在意他们说我什么,我只是对严素非内疚。我一直以为他并不欢喜我也姓严。我不想拖累他,我想我若嫁出去了,严素非也总能寻得个好姑娘。然后苏青云出现了,他也愿意娶我,一拍即合,多么简单。

当然,我也很喜欢苏青云。

作者有话要说:兰守轩,他本可以是男主,但是因为切入点不同,所以他男配了

妖娆长生是寂寥(二)

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兰守轩,事实上我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我只对兰守轩笑着说:“因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兰守轩淡淡的笑了笑,又不说话。

“你的桃花林很漂亮,我跟苏青云说,有一天我也要种一片桃林!”

“你若喜欢,可以留下。”

我想了想,拒绝了,我说:“我答应苏青云要按期回去的。”然后又想起了什么,问,“这个季节好像桃花不该盛开。”

“其实,这并不是桃花,这叫娆。花开十年,结娆果,食之延年益寿。”

原来如此。我暗暗咋舌。望月国奇珍异宝众多,果然不假。

“那它可以移植吗?”

他目视远方,说:“此处风水格局已改,娆花盛开在四季如春中才得存活。”

我有些沮丧,但仍抱希望,或许苏园也可以改个格局。兰守轩的一句话却彻底让我灰心。

“这个世间,会改这格局的只有一人,可惜,她已芳销玉殒。”说这话的时候,他面露哀伤,“她说,她的家乡,娆花开成海,她想念家乡,所以种了这满院娆林。只是她没能等到花开。”

她种了娆林,却没能等到花开。他看着花开却只等到英年早逝的结果,延年益寿彻底成了虚谈。世间愿望,从来落空的多。

“她该是个,很好的姑娘。”

“很好。”兰守轩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猛地我想起我忘了问兰守轩一个问题,“你马车上的那些书卷,那个作者,云玦,你认识她吗?”

兰守轩望着我,眼神更深邃。我觉得我问错话了。云玦,就是那个,会改娆林格局的,已死去的,很好的姑娘吧!兰守轩这么一个云淡风轻的人,可是脸上浮现出这样一份浓浓的悲伤,想必,他是很喜欢她的吧!她已死去,他亦将追随而去。也不知道黄泉路上,她是否会等他一等?

又沉默了片刻,兰守轩淡淡道:“你已见过我,便不用再来。”

我一怔,心里浮出一丝失落,半响后,点点头,道:“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不过我会记住你,兰守轩!”

我会始终记得你,从桃花深处走来,芳华绝代!

后来,兰守轩闭着眼睛不说话,我望着那一片安宁也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便睡了过去。恍惚中,听得他说——“忘了吧!”

我又做梦了。

满园娆花纷飞,我在这声声叹息中看到了一个姑娘,眼波流转,神色飞扬,衣如红霞裳似白雪,她笑着说:我好看吗?

画面一转,我走在一片茫茫的林子里,我一直再走,仿佛走出了这片林子,我就能找到一个人。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手上缠着的一串红珠链。那串红珠链让我感到非常熟悉…

然后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那香萦绕在鼻端,侵入五脏六腑,温暖了血脉。我挪了挪身子,靠近了那温暖,喃喃道:“苏青云,是你吗?”有手抚上我的额头,替我拨开散落的发丝,我睁开眼,见到了那张熟悉的温和笑颜,我愣愣的看着他,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又做梦了。

“我来了。”苏青云笑着说。

彼时我在望月国某庄园的某间厢房的某张床上睡着,一觉醒来,发现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躺在我的身侧,他说,我想你了。我觉得此生再难有这般的美好了。

“苏青云,我总是很害怕,怕一切只是一场梦,一个活死人做的一场梦。梦醒来,他们不在,你也不在。”我扎进他的怀里,说着我想了一路的话。

苏青云紧紧搂着我,说:“我也怕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走了。”

我抬起头,望着苏青云的眼睛,然后抱紧他的脖子,我说:“苏青云,以后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

我抱着苏青云不肯松开,然后说着这一路发生的事,说到金戈险先杀我时我想起脸上的疤,于是胆战心惊的抚住脸,还来不及说什么,苏青云已翻身拉开我的手,轻轻抚过那道疤,说:“没事,我会找人将这疤去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苏青云应该说“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等等这样也许言不由衷的安慰话。不过我没法多作思想,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抬起眼皮,看到苏青云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他撑着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对面,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觉得似乎会发生点什么,所以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要亲我了?还是洞房花烛?”我眨眨眼睛,表示实在无经验,只好一动不动,见机行事。

苏青云笑了,说:“等你长大。”

我腹诽了下,觉得长大这个词很有杀伤力。

“我已经长了四年。”我哀叹道,“四年了,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苏青云揉揉我的皱着的眉头,笃定的说:“快了。你的病要好了。你的病一好,你便会很快长大。”

听着这句话我更加哀伤。一年前,在和乡山坡上,当我看着山花烂漫里那些曾经与我同龄的女子一个个变得亭亭玉立而无比沮丧时,苏青云便说过这样的话来宽慰我。可是一年过去了,我也活蹦乱跳了,我却依然只是停留在苏青云胸口的高度。所以如今再听得这话,我只当他又是安慰我了。

苏青云似是看出了我的心理,柔声道:“你的病确实要好了。你是因体内的寒毒导致了生长缓慢,如今寒毒已化解的差不多,必然要恢复正常了。就像你一开始记不得事,如今记忆也是越来越好了。”

听得苏青云这个解释,我不免欣喜,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道寒光突然袭来。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苏青云身体向后一倾,又以极快的速度闪至一边,似乎想拉我到身后,怎奈横空出世的一把剑已无端出现在我的脖子上。

当我看着静止后的场面时,心生诡异——我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床边一个人举着把剑对着我,床头刚和我小别胜新婚的苏青云又是神情紧绷如临大敌的模样。

目光落在对着我的这把剑上,心生怨念——我脸上的这道疤,可是拜它所赐啊!

瞥了一眼床边的金戈,心想你这人习惯性夜闯他人居室,忒不礼貌,忒没教养!

“苏王爷?你怎么会在她的床上?”待金戈看清苏青云时,发出了疑惑。

“她不在我的床上难道还在你的床上不成?”金戈这疑惑实在是无道理可讲。

金戈嘴一抽,白了我一眼,看向苏青云,道:“留照国苏青云居然出现在望月国兰守轩的庄园,真是稀奇。不知道望月国那小皇帝和你那道貌岸然的皇兄知道后会有何感想!”

金戈阴险的脸上出现一种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相当有喜感。不过苏青云确实说过他不能踏入望月国领地,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踏入,但是听金戈这么一说,好像后果会很严重。

苏青云却只是淡淡说:“御数金戈,果然出手不凡。”说完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衣服,刚才紧绷的神情早已无觅处。

金戈又说:“传说留照国庸王、青州苏青云的云龙诀共三式,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后两式,什么时候我倒想领教领教。”

苏青云依旧淡淡:“今日便可。”

金戈一笑,“今日我还有要事,先借你王妃一用!”

两位谈得好好的怎么又扯上我了?我望着苏青云,苏青云看了我一眼,对着金戈道:“何必呢!”

我对两人满是禅机的话语表示不解。

金戈笑得阴邪,说:“青云紫烟一对璧人,世人皆知,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你弃佳人不顾反而娶了这个白痴!莫非真是要借着和乡四庄的人和严家的财势坐上这留照国的黄金宝座?”

金戈这几句阴险霸气的话硬生生的拨动了我心里那根石弦,我望着苏青云,不知该放怎样的表情在脸上才贴切。

苏青云置若罔闻,只淡淡道:“本王不介意领教下阁下手中的老剑!”

一时间屋内空气结成霜。

这时苏叶在外边叩门,屋内站着的那两人都没应答,我只得自己起床去开门,金戈却用剑制止了我的前行,对着门外冷冷道:“滚进来!”

苏叶进门看到屋内这诡异的局面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我觉得主要表现为看到苏青云的喜看到金戈的惊以及看到我居然又身处险境的疑惑和无语。相比之下,后脚进门的庄舟明显要淡定很多。

苏青云说:“金戈老剑,确实让人心寒,不过不见得今日能出得了这门。”

金戈笑得猖狂,“就凭你们这几个人?”

苏青云温和一笑,“莫忘了,这里还有个宗师。”

金戈脸色不变,依然阴狠的很狂妄。“王弗及向来只关心他主子的事,旁人,他可没兴趣出手!”

“那可不一定。”苏青云慢慢说着,笑得真如春风扑面,我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夜,还是有点凉啊!

这时屋内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外。那人自夜色里来,眼皮半垂,神色谦逊,正是王弗及。见了列位,施了个礼,然后对金戈说:“主人说,庄子里娆花不得见杀气,还请金大侠行个方便。”说完,又施了个礼,退出门外,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心想:这就走了?不过好像王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对金戈还是有影响的,我见始终纹丝不动横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剑略微晃动了下,于是说:“金戈,你把剑放下来吧,举着怪累的。”

金戈大笑,笑声在这本该美好的夜里格外刺耳,他一把抓过我,厉声道:“看来今夜是打不起来了,不过我冒犯了王爷一次也不介意再冒犯一次,反正我与你们苏家也不是无冤无仇,今日这白痴我是借定了!”

我只觉背后一痛身形一轻,竟是被他拎着破窗而去。空气中飘荡的,是他铿锵有力的声音——

“让梅若寒出来领人!”

在半空中我回过头,看见苏青云站在檐下,制止了苏叶的追出,金戈飞的太快,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一笑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在这一章云迟见到兰守轩太过淡定,这里补了些小心理。

世人笑我狂,何妨?(一)

沈拓追求的是种豪情万丈的人生,我追求的不是。我本来希望能老死在和乡,后来到了青州,觉得换个地方老死也没什么大碍。衣食住行,平庸过一生便可。那些故事里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听着都伤脑筋,何必再去亲身经历!

不过,好像并不能如我所愿。

金戈给我喂下一粒红色的药丸,说是毒药,如果十天后梅若寒还没来,我便会七窍流血而死。那毒药入口即化,酸甜可口。

金戈说:“白痴,你害怕了吧!你不用害怕,梅若寒赶来最慢也就七天,他一来我便让你走!”

我不知道金戈是从哪里看出我的害怕,或许他觉得我表现出慌乱恐惧会比较合情合理。一开始的时候我倒也有过这种情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金戈没有对我进行虐待,反而一日三餐齐全,换洗衣衫不缺,虽然时不时的进行言语攻击,但也不至于让我心灵收到摧残精神遭到破坏。更何况金戈的家别有一番景色,我也就随遇而安了。

随遇而安,然后等着苏青云来接我。

嗯,金戈带我去了他的家。我以为像他这样浑身上下散发阴狠气息的人的家里想必也是阴冷如地窖,谁知却是雕栏画栋一片景莺歌燕舞好风光。只是家丁稀少,一老一小,再无旁人。老人是个哑巴,孩子一口乡音让我疑惑。我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我会很安静,如果没有金戈的话。

金戈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恶劣,阴狠、无礼、嚣张、可怕。相处两天,依然阴狠、无礼、嚣张、可怕。

且言语狂妄,一副天上地下除了老子都是次品的态度。我曾发表他劫持妇弱似乎不符故事里大侠形象的疑惑,金戈居然说:“我金戈,视天下道义为粪土!什么大侠小侠,全是荒唐!我要践踏道德条框,挑衅君子仁义!哈,天下人不屑做的我偏做,不敢做的我也做,我倒要看看,是这些伪善的人过得快活,还是我这癫狂的人过得快活!不为世人容又怎样,我暴戾残忍又怎样,谁能奈我何!”

不过我果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三天过后我就适应了金戈的为人处世方式。并觉得金戈依然阴狠、无礼、嚣张,但好像不那么可怕了。

金戈其实很无聊,或者说,很孤独。因为我发现金戈没有朋友。这座院子,除了一老一小、我和金戈,就没有别人来过。老有哑疾,少不知事,所以我成了金戈唯一的交流对象。

而在他时而只言片语时而长篇大论的讲话,我知道了他抓我至此的来龙去脉。

金戈与御数剑庐敌对,世人皆知。他搜寻着关于御数剑庐的事,那天有人告知他庄舟在船上便前来挑衅。心想若是伤了劫了他,梅若寒定会有反应。

没想到庄舟身边还有个苏叶,虽然自己占了上风,但也讨不了大便宜。听闻庄舟是护送我这个王妃,便想劫我走。苏青云的女人在自己徒弟手中出事,梅若寒一定坐不住。

没想到跑出来两个看上去很不好对付的人——茶花客和布衣人,所以暂时放弃计划。可这机会实在难得,见那两人一路西去并不回来,便跟至此处,找准时机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

没想到居然被苏青云抓个正着,险先前功尽弃,幸好我在苏青云心里还有些位置,不然结果还实在不好说。

当我得知这个来龙去脉的时候,我的眼皮一跳,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情绪涌上来——这金戈千方百计折腾着,似乎只为了见梅若寒啊,是不是到了现在,金戈还念着他呢?

于是在我来此的第四日的下午,在金戈找我说话的时候,我把心里的这个想法不经意的说了出来。

那时,金戈见我把玩着院子里盛开的花朵,狞笑着说:“我们打个赌,看苏青云会不会来救你。”

我很自然的说:“我们还是赌梅若寒会不会来见你吧!你即喜欢他,找他去好了,为何要让人来找你!”

我淡淡的说着,未曾在意金戈瞬间变了颜色。他抓住我的肩,厉声喝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