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黯然叹道:“非烟姐姐一向与世无争,谁会这么狠心?”

东方汐脸色一敛,又恢复了平淡深沉的模样,只沉声道:“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清楚,这一次本王绝不会纵容姑息!”

我心中略略一惊,轻轻叹道:“王爷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来看着。”

东方汐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唤道:“璧儿!”

璧儿正在外屋垂泪,连忙应声,走到跟前,小声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东方汐道:“这几天你家主子都见过什么人?”

璧儿连忙答道:“回王爷的话,烟侧妃这十多天都没出过门,只昨日下午去厚意园里看过赫连侧妃。”

东方汐道:“祥意园来过什么人?”

璧儿道:“这个……园子里就我们几个服侍,也没什么外人。只是昨天奴婢陪烟侧妃去厚意园时,容侧妃好象来来过,不过见主子不在,她本要回去,到门口时,正好遇到我们回来,因为天也晚了,容侧妃就和主子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便散了。”

我心突地一跳,容罗来过?东方汐脸色未变,只淡淡道:“容侧妃跟你主子说话时,身边还有谁?”

璧儿想了想道:“就只有奴婢和容侧妃的丫头绿冬。”

东方汐目光炯炯,想了想道:“可有人路过?”

璧儿道:“这……王爷这一问,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恩意园的瑾兰正好去厨房传饭,走上前来请安来着。”

东方汐眼光一闪,沉声道:“你确定是瑾兰?”

璧儿道:“是。瑾兰是戚侧妃娘家带来的丫头,平日里虽然和奴婢们少来往,但恩意园的春芽倒是和奴婢交情不错,奴婢曾经见过她几次,不会认错。”

东方汐站身来,走到外屋里四下打量了一下,复又走进屋内,眼光在屋里四下扫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的目光在非烟的头发间停住了,他走上前去,将非烟的头轻轻抬起,仔细地审视她的头发,眸光发冷。我惊疑不定,只是盯着他看。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却是直直地走到我跟前,拉着我走了出去。我不明他意,只得跟着他走进了院子里,连声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在这儿照顾非烟姐姐!”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非烟我自会差人来照顾。你现在跟我回去。周益安,将祥意园关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这里面的情形,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

我一愣,随即叹道:“王爷,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办,我还是留下来的好,非烟姐姐现在刚刚才祛了毒,我留下来照顾她,免得……”

他断然喝道:“不行!”眼光复杂地看着我,神情犹疑难定。我正要说话,却听他叫道:“周益安!你立刻去真意园吩咐昭然碧叶,将王妃平日所用之物,一律搬到快意园泽云阁,不得有误!从今天起,王妃就住在泽云阁里!”

我吃了一惊,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拉着出了祥意园。走到快意园门口,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汐,你……为何要我搬来快意园?我在真意园里住得好好的……”

他猛地回过头来看我,居然微微笑了,轻声道:“心璃不想天天见到我吗?”我呆了一呆,他笑得那般温情好看,心居然漏跳一拍,连忙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却听他轻叹道:“可是……我想天天都看到你。所以……你搬来泽云阁住,这样就方便多了,是不是?”

我低头想了半天,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他,只得由着他拉着我进了快意园。

[第二卷:第89章 泽云阁]

快意园比我的真意园大了一倍,泽云阁是东方汐的寝阁,分为前后两院。若织和珏儿,武吉武玄都住在前院,我搬过来之后,碧叶昭然也住了进去,前院已经住满,文昕子默只得与曲方舟做伴,暂时安置在北苑的客房之中。本来我想让她们在真意园里不必过来,但文昕不放心,一定要就近保护我,我无奈,只得随了她去。

虽然快意园我也进来过几次,但是泽云阁我却是头一次进来。泽云阁的主屋比我的屋子规模还要大一些,单是主卧室就有将近一百平米,一扇巨大的楠木屏风将房间隔成内、外两间,外室摆了一张主位椅,下有四张客位椅,各配有精致的案几。内室的床榻大得出奇,长有三米,宽有三米,简直都可以当成一个小房间了。床榻后侧有一排衣柜,除此以外,再无他物。我有些奇怪东方汐的寝阁竟然如此简单,毫无奢华之气。出了后门,也有一个温泉池,但不象我真意园的温泉池是在室内,它竟然是露天的,包裹在五、六米多高的假山之中。池子的大小倒和我屋里的差不多,但是半圆形的,与假山相依相伴,其间花草葱郁,混然天成,更显得风韵自然,如临仙境。

我暗暗观察,不知那假山后面是什么地方。只看到几棵苍翠的松柏,清幽宜人。

非烟之毒虽解,可也的确如曲方舟所说,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她双眼无神,还知道吃和睡,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就如同废人。东方汐心中痛惜,却没有露出半分声色,只对外说非烟病情加重,关了祥意园,让她静养,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不能随意入内。那天在非烟房里,直觉告诉我东方汐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从那以后,他却一直没有动作。我暗暗奇怪东方汐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每日上午东方汐进宫议事,我便会到祥意园去看望非烟。她意外中毒,令我的心里也疑云顿生。细细地问过了文昕,文昕因没有到她中毒时的样子,故不好判断她到底是中的什么毒,我听曲方舟所说的“隐蝇”,不知是什么毒物,文昕翻遍了无生的秘笈,也没找到“隐蝇”这种毒药。我不得其解,只得每日去瞧瞧她,以求心安。

自从我搬进泽云阁后,文昕子默倒不象以前,可以方便随时来找我。园子里大部份都是东方汐的人,由不得我们不小心。平日若东方汐不在,若织也识趣,不会时常在我院里呆着,我搬了过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珏儿了。她虽然不似从前般喜形于色,但眼光也时常跟随着我,我不由得暗叹这个小丫头着实忠心。

好在东方汐实在太忙,不是在宫中,就是在泽栖阁中,相比之下,倒也和我独自在真意住时差不了太多,只唯独他回来时不必通报。

这日正在园中闲坐,忽见子默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子默已经查过了暗哨。”

我一愣,见她神色憔悴,颇有疲倦之色,想不到这些日子我没吩咐她,她倒是自己去查那个暗哨去了。心中微微一动,叹道:“你辛苦了。也不要在这里说了。进屋吧。”

她略略一愣,跟着我进了内室,方才轻声道:“王府中共有暗哨十二处,泽披阁东西两处,泽栖阁东西两处,真意园、厚意园、和意园、祥意园、恩意园各一处,八香园一处。”

我边听边算,疑道:“这才十处,还有两处呢?”

子默道:“还有两处,不定。”

我惊道:“不定?你是说这两处在哪里说不清楚?那你如何得知还有两处?”

子默道:“自从上次我知道这府中有暗哨,一直追查,基本上掌握了规律,但凡定岗的暗哨都已经一一查清。剩下没定岗的,是移动暗哨,每天位置不同,没有规律。不过……唯一奇怪的是,王府之中,唯有这泽云阁,没有暗哨。”

我又是一愣,泽云阁……这是东方汐的寝阁,按理说更应该严加防范才是,为何却没有暗哨?我沉思半晌,心中也没有答案。举目四望,这泽云阁做为东方汐的寝阁,的确是过于简单朴实,毫无王爷的派头。东西摆设少得可怜不说,所用之物也算不上是极品。我原只当东方汐并不讲究这些,可是现在反倒觉得另有深意。

却听子默又道:“这房里四壁空旷,倒也算是最好的防范。”

我皱了皱眉,道:“子默此言何意?”

子默道:“空,自然无所遁形,无从藏匿,有任何异动,一目了然,难道还不算是最好的防范?这泽云阁建得十分机巧,只除了禁地温泉池以外,其他地方,不管站在哪个角度,都一目了然。”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子默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曲方舟精通百卦之术,这几日在泽栖阁中已经摆下一阵……”

我心中一动,连忙道:“他在泽栖阁摆阵?子默可识得他摆的何阵?”

子默皱了皱眉,叹道:“有些象九曲阵,但又似有不同。若要弄清楚,还需要花些时日。”

我只得说道:“好,你去弄清楚,不过……切记,安全第一,不可鲁莽!”

子默看了我一眼,应声去了。我独自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儿,听昭然来报:“王妃!容侧妃来给您请安!”

我回过神来,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便见容罗带着绿冬走进院门来,我在主椅上坐了,吩咐碧叶奉了茶,容罗方才笑道:“妹妹好久不见姐姐了!姐姐如今得王爷专宠,实在是令妹妹羡慕得很呢!”

我望着她,复又想起那极乐香,心中一阵反胃,只得敛了神色,没有开口。她略怔了怔,又笑道:“如今妹妹要见姐姐一面,都要通报半天,还真是麻烦死了!清音和非烟姐姐都病着,我也无聊,不如……姐姐去跟王爷说说,让妹妹……可以随时来找姐姐说说话?!”

我皱了皱眉,淡淡地望向她,她一脸探究之色,仿佛别有深意。正要开口,却听一人道:“容罗如今当真是很闲么?”

我与容罗抬头一望,都是一惊,东方汐站在门口,挡住了阳光,身影显得格外的幽深神秘。容罗脸色微变,却是笑道:“王爷回来了,妾身见过王爷!”

东方汐走到我身旁坐了,方才淡淡道:“你若是真的无事可做,本王倒有一件事,可以交待给你!”

容罗微微一愣,眼光不住地在东方汐身上打量,口中道:“王爷有何事,尽管吩咐妾身就是。能为王爷分忧,是妾身的福份。”

东方汐浅笑道:“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既如此,我也就明说了。前些日子明南王府里捎了信来,说是母亲身体不太好,我不太放心,如今清音、非烟都病着,若翩的身子也不好,本王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当此大任。你就替本王和王妃,回王府去尽一尽孝心,好好侍侯太王妃去吧!”

容罗脸色一白,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呆愣半天,竟然说不出话来。却听东方汐笑道:“怎么了?是太高兴了说不出话?还是不乐意去?”

容罗连忙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如此信得过妾身,妾身定当不负王爷所托。”

东方汐敛了眼光,淡然道:“既如此,你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起程吧。”

容罗身子晃了晃,眼光却向我瞥来。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不动声色。她怔了半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只得行礼退下了。

直到她的身影出了院门,我才怔怔道:“王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东方汐沉下眼光,我蓦然一惊,连声道:“汐,唉!我还真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他眸光微动,只叹了一口气,却将我揽进他怀里坐着,我不自在地转过了头,低声道:“别这样,这大白天的,小心有人看见。”

他微微一笑,抱着我笑道:“有谁看见?看见又如何?”

我的脸微红了红,自从我住进泽云阁,他似乎就愈加没了顾忌,却听他又道:“心璃一个人真的很无聊吗?这段时间我的确是太忙。不过,这泽云阁,若没有我的允许,别让人随意进来,知道吗?”

我愣了愣,努力压下心中的疑虑,淡淡道:“知道了。”

[第二卷:第90章 隐蝇]

第二天一早,容罗起启程前往南藩,我身为正妃,也理应前去相送,却不料被东方汐阻止。我奇怪道:“汐,怎么了?我反正没事,去送送她,也是应该。”

东方汐道:“有的是人送她,你就不必去了。”

我怔了一怔,想起昨天她临走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心中一动,淡笑道:“汐在担什么?这里是辅政王府,我身为明南王正妃,容罗妹妹为你我回南藩克敬孝道,我们都应该好好谢她才是。怎么能临走都不去相送?你有事要进宫,就由我去送她吧。免得有人说我们待她不公。”

东方汐看了我一眼,只得叹道:“既如此,你就去吧。但不可出城,知道吗?我让武吉随你去。”

我又是一愣,笑道:“不必了,让武吉跟在你身边吧,我有子默呢!”

他眼色微动,只得笑了:“好,我都差点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个绝顶高手,不过,你最好别让自己脱离子默的视线范围之外,明白吗?”

他眼光隐有深意,我浅笑两声,只得应了,替他换好衣袍,送他出门。这才唤了文昕子默,一同前往和意园去看容罗。进了园子,只见绿冬在院子里忙碌不停,大大小小的箱子不少,小厮们都在忙着往车上搬。一见我来了,绿冬连忙笑着福身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我笑道:“你家主子呢?可收拾妥当了?”

绿冬道:“还在屋里呢!昨儿夜里都没怎么睡,想着今儿一大早就得出门,侧妃娘娘可是忙得不行了。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要走,也没必要这么急吧!真不知王爷……”

“绿冬!”屋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喝斥声,绿冬立即噤了口,只见容罗已经走出门来,笑道:“姐姐来了!我这里乱得很,还是屋里来坐坐吧。”

我笑了笑道:“好。文昕子默,你们看看,有什么要帮的就帮把手。”文昕子默应了声,我才随容罗进了屋里,边走边不经意地问道:“那绿冬倒是很贴你的心呢!她也要跟你去吗?”

容罗奉了茶来,笑道:“是啊,那丫头倒是聪明伶俐,我也习惯了有她侍侯,昨天跟我说了一夜,非要跟我去。我也正想和姐姐商量……”

我端着那茶,却没有喝,心中微动,只是浅笑道:“既然这样,就让她跟你去好了。”

容罗正眼向我看来,却是淡淡道:“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这一去,真不知何时能再见姐姐了。如今府里病了两位姐妹,戚妹妹身子也不太爽,姐姐又如此得王爷宠爱,妹妹可真是羡慕得紧呢!”

我放了茶盏,淡笑道:“容罗说哪儿去了。自你入了府,我也没好好地跟你交交心,不管怎样,你也算是我父亲荐进府来的,比起别人,咱们也可算是更亲近一些。如今你要走了,我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容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她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犹豫难定。站起身来,半晌方道:“阮相……行事,妹妹我也无法明白其中真意。”我略略一愣,抬眼去看她,不明白她突然说这番话是何用意,只得沉默不语。二人各怀心事,正在深思,忽听绿冬在门外叫道:“侧妃娘娘,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可是要出发了?”

容罗略略一愣,看了看我,只得慢慢地出了门,我拉着她的手笑道:“咱们坐一辆车吧,也好说说话。”二人上了车,出了王府,直往天京城南门奔去。走了约有一个多钟头,车子便出了城门。我下了车来,淡淡笑道:“容罗一路好走,姐姐只能送到此处了。”

容罗犹豫一会儿,将我拉到一边,笑道:“妹妹得以进王府,算起来也是欠了阮相和姐姐一个人情。妹妹……有一句话,那恩意园里的主子,绝非什么心无城府之人。姐姐若是不爱听妹妹此言,就当妹妹没有说过。姐姐好好保重,妹妹走了。”

我微愣,还没说话,容罗却已经转身上了车,马车一路飞奔而去,扬起一片尘土。我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处群峦叠翠,不知何时才能得获自由,心中感慨顿生。却听文昕忽然道:“她这一去……恐怕再难生还。”

我一惊,回过神来望她,却见文昕神情严肃,不似在开玩笑,只是看着我又道:“小姐难道以为明南王会轻易放过她?”

我蓦然怔住,低了头叹气。与文昕上了马车,缓缓往回走,文昕敛了神色,小心道:“小姐,前日我托悬壶殿弟子打听,隐蝇……并非毒药,只是蓝族人一种下毒的手法。”

我愣了愣,眉头已经皱紧,隐蝇原来不是毒药,难怪无生的秘笈上不曾提及。蓝族人的下毒手法?莫非非烟中毒,也是容罗所为?

只听文昕叹道:“隐蝇原是指一种微小如灰尘般的小虫,本身并无毒素,只是被淬上特制的毒药之后,处于死亡状态,一旦接触到人体,便会奇迹般地复活,由皮肤的毛孔钻入体内,遇血液即化,毒素随之流遍全身。只是此种小虫培植极为不易,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因此施毒者都极少会用。”

我惊喘一声,这种杀人手法,简直比现代的生物化学战还要狠毒先进。幸好这种东西不太好生产,否则流传开来,还不等于原子弹爆发?!转念一想,既然这种东西这么先进,为何容罗不用来杀东方汐?

正在疑惑,却听文昕又道:“只因此物一沾上身就难以摆脱,所以施毒者必须是会武之人,并不经手,只以内力将毒物下到受毒者身上。若受毒者也会武功,有内力来袭,必然会查觉,所以……此毒大多是下在不会武功的人身上。那烟侧妃只是一个弱女子,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她,倒是狠毒恰当。”

我心头一痛,沉了眼,不想说话。非烟是个平淡至极的女子,为何会有人对她下毒?如果只是因为东方汐,显然有些牵强。如果是容罗,她似乎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了,以她的聪明,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暴露自己的愚笨之事!生怕东方汐不会怀疑她吗?刚才她说的话,仿佛话中有话,除非……想到此,我的心竟止不住狂跳起来,连声道:“文昕!直接去恩意园!”

文昕微愣,却没说话。进了府门,我方才唤道:“子默,我若要你去试一个人有没有武功,你可试得出来?但不可动手!”

子默道:“小姐要我试谁?只要他的武功没有宫主高,子默还是有把握的。”

我沉声道:“那就好。一会儿进了恩意园,你就多多留心戚若翩身边的瑾兰。”

子默应了声,三个人一路进了恩意园,只见戚若翩坐在院子里绣花,瑾兰与春芽都在一旁侍侯,见我来了连忙让座。我走到绣桌前,轻轻叹道:“想不到若翩手竟然这么巧,这等巧夺天功的绣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戚若翩笑道:“姐姐别取笑我了。我不过也是闲着无聊,所以才打发打发时间。”

我假意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清音与非烟都病着,容罗也走了,我们姐妹竟只剩你我二人,还可以说说话了。”

戚若翩沉了眼色,淡淡道:“是啊,走的走,病的病,唉!姐姐如今又住进了快意园里,妹妹想见姐姐倒更是难上加难了。王爷……也好久没来了。”

我心中微动,笑道:“妹妹别想太多。你这绣品什么时候能绣好啊?不如绣好以后,我代你送给王爷?”

戚若翩抬起眼来看我,含羞笑道:“那就……多谢姐姐了。”正说着,春芽端了茶过来,却没料脚底一滑,手中的茶杯不偏不倚,直直地向戚若翩脸上飞去,她身旁的瑾兰眼疾手快,连忙将她一拉,那茶杯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

我立时站起身来,叫道:“没用的东西!连茶都端不稳!快去看看你主子有没有事!”

春芽吓得不轻,连忙跪在戚若翩身旁,哭道:“侧妃娘娘饶命!奴婢……知罪了!”

戚若翩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只喘了两口气,方才叹道:“你起来吧!我又没什么事!”说完,一双明眸意味深长地朝我看来。

[第二卷:第91章 双面绣]

出了恩意园,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子默说瑾兰的确是会武之人,方才她拉戚若翩的那一下,出手快疾如风,显然不是平常丫头。

一路上心事重重,仍然觉得千头万绪,犹如一团乱麻。如果非烟是为戚若翩所害,她此举无非是为了除去容罗,但她这一着棋似乎走得太险,一不小心就会有灭顶之灾。她如何能肯定东方汐就查不到她头上来?况且容罗是阮修之举荐进府的,与她也算是同一阵营,她又为何要害容罗?

我心事重重,竟不觉走到祥意园的门口,两个小厮守在门口无聊地打盹,见了我连忙行礼请安,我略略定了定神,道:“烟侧妃可好?”

其中一人恭敬道:“回禀王妃,烟侧妃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轻叹一声,直走进院里,见璧儿正在忙着将非烟搬到院子里来,连忙道:“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璧儿一见是我,连忙笑道:“王妃来了,奴婢给王妃请安!奴婢是看今儿天气好,所以想让侧妃娘娘出来坐坐。老呆着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

我走上前去,轻轻握住非烟的手,她双眼无神,只是愣愣地呆坐,我心头一痛,复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想不到姐姐一生谨慎,却仍然遭小人暗算。”

璧儿抹了抹眼睛,转身去拿了一件外袍来,轻轻地披在非烟的身上。我无意经在那外袍上轻轻地抚摸,却瞧见一个绣得极为精致的小荷包,挂在衣襟上,心头一动,问道:“这个荷包倒是精美得紧,是非烟姐姐自己的做的吗?”

璧儿道:“回王妃,这个不是烟侧妃做的,是戚侧妃的。前些日子烟侧妃去恩意园里找戚侧妃说话,看见这个荷包,觉得十分好看,春芽姐姐嘴快,说什么就送给烟侧妃好了。我家主子本来不好意思要,但戚侧妃坚持要送,我家主子就只得拿了回来。”

我心头微跳,将那荷包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发现这荷包竟有两层,使劲摸了几下,却不觉得夹层中有异物。心中疑惑,叹道:“这东西倒是精致得很,只可惜非烟姐姐用不着了。”

璧儿忙道:“王妃说得是。王妃若是喜欢,尽管拿去玩儿。”

我敛了眼色,将那荷包收进袖子,淡淡道:“我先拿去瞧瞧,哪天得空,让若翩也绣一个给我,再把这个还给你主子!”

璧儿低眉应了声“是”,我这才站起身来,往快意园走去。我捏着那荷包一路招摇过市,不出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在非烟那里得了一个荷包回了快意园。刚刚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捏着那荷包细细地看,却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突然心头一动,唤碧叶拿了剪刀来,将线缝小心翼翼地剪开,两层布料之间,的确是什么也没有,我不禁有些懊恼,难道是我想错了?不甘心地拿起那绣着菊花图案外层,翻来翻去地看,突然就着午后的阳光,看那菊花图案的背面,竟然更象是另一幅图案。我吃了一惊,连忙拿到跟前细细地看,那图样看上去的确是错落有致,不象是随意的绣图背面。当即沉声叫道:“碧叶,唤文昕来!”

碧叶应声去了,不一会儿文昕就进了内室,我将那绣图递给文昕,沉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图?”

文昕仔细地看了半晌,方才叹道:“好精致的双面绣啊!”我一愣,双面绣?皱了皱眉,却没说话。文昕又惊讶道:“小姐这双面绣是哪里得来的?真是巧夺天工!这看这正面绣的是两朵并蒂菊花,背面,却是一幅地图。这幅地图……是快意园的分布图,不仅三阁位置精准,细到连小径位置,都分毫不差。有了这幅图,若有轻功之人进了快意园,定能来去自如。”

我心中大惊,复又抓起那绣布,仔细地查看,想不到巴掌大的地方,居然可以绣出这么精确的地图,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此物是戚若翩所绣,似乎就不难解释非烟为何会无故中毒。想必非烟无意间相中了这个荷包,她却生了疑心,怕非烟会对她不利,这才起了杀机,因此想出那么曲折的法子,既能杀人,又想嫁祸给容罗。没料到非烟没死,祥意园反而被封,她才一直没有办法,将这个荷包取回去。

我惊叹一口气,想不到戚若翩的心思竟然如此迂回!想出那等毒辣的方法来加害非烟,心头又痛又恨,思索半天,连忙叫了碧叶来,将荷包原样缝好。刚刚办妥,就听昭然来报:“王妃,戚侧妃求见!”

我皱了皱眉,心想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当下吩咐道:“让她进来!”

我走到院子里坐了,方才见戚若翩携了瑾兰进了门。我让昭然奉了茶来,遣了她们下去,让碧叶守在院门口,独留了戚若翩在跟前说话。她见我如此阵仗,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却随即恢复了平静,淡淡笑道:“妹妹听说姐姐今天得了个荷包?可愿意给妹妹瞧瞧?”

我不动声色地拿出那个荷包来,问道:“哦,你说是的可是我在非烟那里得的?想不到妹妹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这个?”

戚若翩看见那个荷包,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正是呢!方才在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姐姐拿的可是我的那个?”

“你的?”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这个……竟然是戚妹妹的,而不是非烟姐姐的?那怎么会在非烟姐姐那儿?”

戚若翩笑道:“这个是有次烟姐姐在我那儿瞧见了,所以管我要了去。我几次嫌它绣得不够好,怕是配不上烟姐姐,好在我又重新绣了一个,正想拿去换回来,却没想到又让姐姐您给拿过来了。”说着她拿出一个绣着芙蓉花的新荷包,放到我的手中。

我慢条斯理地瞧着两个荷包,只是看她,没有说话。她虽然也在看着我,眼神平淡,却隐有不安。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叹道:“这芙蓉花虽然好,却是只有一面,远不及这菊花绣得精致,背面也暗藏玄机!”

戚若翩脸色骤变,站了起来,两眼直直地看着我,神色之中掩不住一丝慌乱。我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喘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半晌方道:“既然如此,妹妹也不跟姐姐打哑谜了,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们为了什么进了这王府,心里早就清楚得很。”

我沉了脸,痛声道:“就算你有什么筹谋,也不该随意轻贱人命!”

她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却直声道:“妹妹……也是情非得已,宁肯险走一步,也不可失了阵地!”

非烟果然是她所害!我心中悲愤顿生,怒气已然冲上眉梢,狠狠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她避开我的眼光,轻轻道:“妹妹入府之前,舅舅就曾经对我说过,进了王府,若有难决之事,大可以来找姐姐。只不过……姐姐……似乎从来就不曾将妹妹放在眼里。此次,就不要怪妹妹自作主张。”

我闭了闭眼,从头到尾,我一直觉得她过于沉静,多有不对。阮心瑜也曾经说过,越是平淡之人,其实越难以揣测,我不该对她太放心,让她做出这些事来!当下心头抽痛,长叹一口气,道:“你……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就没有把东方汐放在眼里?!”

她眼神一惊,却硬声道:“我并无害他之心,有何好怕?要害他的,是容罗!不是我!我不走这一步,他又如何下得了决心,去处置容罗?!”

我举起那荷包冷冷道:“你无害他之心?那这幅图怎么解释?!他不处置容罗,你以为他是在姑息?他不过是在等待时机!因为他不仅知道容罗是蓝族人,而且知道她是谁的人!”

戚若翩已然呆住,惊慌之色已溢于言表。她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方道:“这幅图确是舅舅要的,他说,他只是不想让东方汐再居辅政王之职,只要他下了台,回了南藩,我便能……与他厮守终生……”

我惊喘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她……她这是什么逻辑?她算计起人来一套又一套,为何连燕北翎话里的真假,却分不出半分?还是她当他是舅舅,所以才会如此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