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道:“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事就不要去烦他了。先去锦斓庄看看。”

念珠只得应了,一路赶往锦斓庄。锦斓庄是我刚到云海时出资开的一家绸缎成衣店,位于云海城中最繁华的商业旺地,主要是经营各种布匹,有顾客喜欢,也可以加工做衣服。只不过没有固定的绣娘和裁缝,所以做衣服的时候少,大部份时间只是卖布。我别出心裁,找人做了几个木头的模特放在店里,展示一些新衣服的花式,所以一开张就引人注目,这两年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足以维持镜花小筑的日常开销。自从原玑来了风月楼,我就让念珠在锦斓庄里管事。这丫头处事得体,也知晓分寸,慢慢地我也就少于管理这边的生意,一并交给她在做。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这些年来,她事事谨慎,处处小心,也颇得我心。

这天丝锦,来得蹊跷,不得不令人起疑。

车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了锦斓庄门口。锦斓庄店面有三十多平米,铺子不算大,进了后门,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是念珠和红巾的住处。红巾见我下了车来,连忙上前来笑道:“严老板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红巾是一年前才招来的伙计,一年前她只说自己父母双亡,又无处可去,只想找个地方容身,我见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手脚麻利,反应也快,颇有些原玑的风范,就留了下来。干了一年,她也是事事尽心,倒成了念珠最好的帮手。

我慢慢地走进店里,四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我有些日子没来,你们倒是做得不错。”

红巾连忙让座奉茶,笑道:“严老板这是在夸我们呢!红巾可不敢当。请喝茶吧。”

我轻笑了一声,向她望去,她笑意满满,倒没有半点不对,当下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红巾,那天丝锦,究竟是什么人拿来的?”

红巾道:“哦,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公子,样子倒是平平常常,看上去象是个买卖人,我让他留下地址,若是布卖了,也好去寻他,可他却说不用,只说过几天会再来。”

我想了想道:“他可说他是哪里人?这锦是怎么来的?”

红巾道:“这个……他倒没说。只说这锦是朋友送的,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所以才拿出来变卖。听他的口音,倒有几分象是绵邑的人。”

[下部 第一卷:第6章 天下丰源]

绵邑?天丝锦怎么可能流落到绵邑?就算有一匹半匹的流出来,也应该是在辽都才对,而且就算是到了绵邑,最可能就是流去南藩,怎么会莫明其妙地来了云海?看来这其中必有文章。

想到这里,心中微动,叹道:“这几天你们就将这锦摆在外面卖,看看有没有人来询问,如果有人想买,或者是那寄卖之人来了,就通知我过来。”

念珠疑惑地看我了一眼,想了想道:“好,听无垠姐的。”说着吩咐红巾将那天丝锦摆在店面里比较显眼的位置。我坐了一会,也没什么事,便自回风月楼去了。进了后院,正想在小阁里休息一会,就见原玑拿着一叠纸走了过来,我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原玑,你不会又要我看账了吧?不是跟你说了,这些事你看就行了,我只看一个月一结的报表就行了。”

原玑白了我一眼,叹道:“你还真是懒!自己的生意都不想操心!真不知宫主……唉,算了。我不是想让你看账本,我是有事想跟你说。”

我愣了愣,问道:“什么事?”

原玑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早上念珠来找你,她拿了一样东西,你可认得?”

我轻叹道:“我已经知道了。”

原玑道:“那东西是皇家用品,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我想了半天,只有一种可能。”

我皱了皱眉,问道:“哪种可能?”

她叹道:“天下丰源。”

我的头突然痛起来,闭了眼不想说话。她只得又道:“整个东藩之地,只有天下丰源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孟家财雄势广,连辽东王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如今的当家孟廷飞又与东阳郡主有婚约,想来想去,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

我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办了。我们就当作是什么也不知道,过几日将那天丝锦还回去就是。”

原玑叹道:“你倒是想得轻巧,孟廷飞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为了一匹天丝锦,而招来祸事?那天下丰源商号遍布全国,连京城都有两家分号,这东藩之地,更是在他的垄断之下,可是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独独云海,却没有?而那天丝锦,却偏偏出现在云海?”

我睁了眼,沉声道:“他的地盘在绵邑而非辽都,绵邑离云海又这般近,他不在云海开商号,也的确是有些奇怪。这个孟廷飞,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玑将手中的纸页递了过来,说道:“你自己看。”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道:“看完记得烧了。”

我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翻开那些纸页。原来是关于天下丰源的。

天下丰源,创始于六十年前,孟氏一族,原是东藩士族,世代为官,至孟怀素这一辈忽然转而经商,创建天下丰源,生意初以织造业为主,短短二十年内,商号已经遍布东藩,至第二代孟致远掌权,生意广及药材和银号,东藩之地,财势无人能及。辽东王与之相交,莫不礼让三分。天下丰源的旗号,信誉卓著,无人不赞。六年前孟致远将管家之职交于其子孟廷飞,此后丰源商号更是气势如虹,伸展至全国,不仅各藩地各大城池均有分号,连京城也在三年以内,连开两家,令人侧目。今年二月,辽东王将其第六女东阳郡主许与孟廷飞为妻,婚期订至八月。孟家与辽东王联姻,更是如虎添翼,东藩之地,再无人能望其项背。

我暗暗叹气,将纸页烧了,心想这孟廷飞,倒是雄心勃勃。如果天丝锦果真是从他天下丰源里流出来的,那他定然会查到这里来。唉,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看来还是少招惹为妙。明日还是让念珠想办法将锦还回去。想到这里,实在觉得心烦,早早地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见红巾急急忙忙地进了门,叫道:“严老板!严老板!”

原玑道:“哟,这一大早的,干什么呢!”

我略略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

红巾道:“今儿早上一开门,就有个大爷,反复盘问我们那天丝锦是怎么来的,我问他要不要买,他也不答,只是问了半天,又看了半天,就走了。念珠姐觉得奇怪,所以特地让我来通知您。”

我沉了眼,果然来了。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就过来。”

红巾应声去了,原玑看了我两眼道:“一会儿让于恒陪你去。”

我笑了笑,叹道:“不必了吧。他那个样子,我还怕他给我惹祸。”突然一张苦瓜脸探了出来,叫道:“我哪会惹祸?想不到我在老板的眼里,居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真是天妒……我也!”

我忍不住笑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你留在这里干活,就知道偷懒!”

他一本正经地叹道:“哎,我说过多少次,偷懒,是人生一大境界也!这个,我可是跟老板你学的。”

我无奈道:“别的学不会,就这个不用教都会!”

原玑忍不住道:“行了,一大早就在这儿磨嘴皮子,于恒,快去套车,不然就去划船,送老板去锦斓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想中午没饭吃啊?”

于恒叽咕道:“你!你就会欺负我!去就去。”

我叹道:“你!唉。”

原玑斜了我两眼,道:“我什么我?你不是要走?别让于恒离你太远。要是出什么岔子……”

我摸摸鼻子,叫道:“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我立刻走。”

飞速出了风月楼,于恒赶车,约摸一刻钟便到了锦斓庄。念珠站在门口张望,见我来了,连忙笑道:“无垠姐总算来了,我正拿不定主意呢!”

我进了屋坐下,淡淡道:“到底怎么回事?”

念珠道:“今天一早开了门,就进来一位大爷,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岁了,穿得华丽得很,趾高气扬的,看样子,也不象是云海人,他一进来,就问我那天丝锦是哪里来的。”

我心一动,道:“你怎么说?”

念珠道:“我见他认得天丝锦,衣着也不象是普通人,就留了个心眼,只说是有人拿来寄卖,我们只是伙计,并不知情。他看了半天,也不说买不买,就走了。”

我想了半天,问道:“他没说他是谁?”

念珠道:“我也探问过,他只是笑,说什么他还会再来。到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心头一跳,还会再来?那么说今天来的,必定是个做不了主的人,只是来探虚实。我揉了揉眉头,轻声道:“一切照旧,什么也别说。”转眼见于恒在店里四处乱看,叹道:“于恒,你过来。”

于恒连忙满脸堆笑地跑到跟前,说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我忍不住笑道:“我看你对这儿挺喜欢的嘛。”

于恒笑道:“不瞒老板说,这个地方可比风月楼好多了,那风月楼里的客人还真难侍候,又是汤汤水水的,哪里有在这里,天天对着这些个漂亮的织锦舒坦?况且,念珠姐的性子,可比原玑姐好多了,又不会整天骂我!”

念珠道:“就你会耍嘴皮子!小心被原玑姐听见,你可就要倒霉了!”

于恒一本正经道:“听见我也敢说,她的脾气是不好啊,呵呵,以后肯定找不到好婆家。”

我哭笑不得,叹道:“你这个混小子,就知道混说!得了,你既然这么喜欢这儿,那就留下好了。”

[下部 第一卷:第7章 孟爷(上)]

于恒呆了一呆,连忙又笑道:“老板,别耍我了,我要是真敢离开风月楼……那还不得被宫主……骂死!”

我笑道:“大哥脾气好得很,怎么会骂你?!你是怕被原玑骂吧?放心,我回去跟她说就是,就说你不喜欢风月楼,喜欢锦斓庄,以后就在这儿当差了。”

于恒哭丧着脸,叫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和念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恒拧着一张脸,叫道:“哦,你们……”

我这才正色道:“好啦,逗你玩呢。你先留下,一会儿如果那拿锦寄卖的人来了,你就暗里跟着他,看他在哪儿落脚。记住,不可与人动手。”

他方凝了脸色,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念珠道:“无垠姐要回风月楼吗?”

我叹道:“不用。我划舟去转转。”

念珠道:“你一个人?恐怕不妥。”

我笑道:“有什么关系?放心,这青天白日的,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况且云海城里一半的人都认识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想点事情。”

念珠无法,只得送我到渡口。这商业中心正好有一条龙湖的大支流穿过,我上了小舟,方才说道:“小心点,如果找不到我,就去找原玑。”

念珠只得应了,我撑船慢慢往龙湖划去,没多一会儿,就进了南湖。南湖离风月楼不远,我停了小舟,在舱内静坐养神。我心里也清楚,这云海城表面平静,实际上也的确暗涛汹涌。只是这些年来,我也不太喜欢四处飘泊,只独独喜欢这个地方风景漂亮,气候宜人,安安静静地过点小日子。锦斓庄与风月楼在云海,算不上什么大生意,只图个生计罢了。唉,只是这安宁,也难免会有被打破的时候。

在湖上坐了一会,风竟有些凉了,便划舟往风月楼去。到了后院的小阁边下了船,还没进院里,就听见原玑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我说了我们老板不在,您请吧!”

却听一个声音道:“原掌柜,今天我家主子是专程来拜访你们严老板的,就劳烦你通知一声,要实在不行,就请恕我们无礼了。”

原玑道:“这是什么话?!别说老板的确不在,就算老板在,要不要见你们,也不是你们说了算!”

那人又道:“嘿!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老子我……”

忽然听到一声喝斥:“陈胜!不得无礼!”院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方听刚才那人道:“原掌柜,在下多多冒犯,请恕罪。只是在下特地来这云海城,的确是有要事想见严老板,还请原掌柜见谅。”

那个陈胜又道:“我家主子要见你们老板,是给你们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主子是什么人?!”

我心中暗叹一声,推了门走进去,淡淡笑道:“哦?还未请教……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非要见我不可?”

院子里站了四个人,皆是一惊。当中一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一身蓝色的衣袍,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眉目清朗,竟有几分书生气。他一脸严肃,衣饰简单却用料非凡,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身后站了二人,一人是短装打扮,腰有佩剑,应该是习武之人,另一人衣着甚是华丽,却一脸骄色,似乎也是个管事。原玑站在一旁,眼中颇有些不耐烦。一见我走了进去,倒是微微一愣,叹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三人的眼睛顿时集中到我身上来,我淡淡道:“我刚上岸,就听到你们在里面说得挺热闹的。到底怎么回事?”

那陈胜道:“还说什么不在?!这不是自己又出来了?你早点出来,不就没事了?真是浪费爷的时间!”

我忍不住笑道:“那是,我等是无名宵小之辈,自然是要听爷的召唤才能出来,否则象您这样,时不时就跑出来,吓到别人,可就不好了。”

那陈胜一张脸突然涨成猪肝色,正欲发作,却见那蓝衣公子脸色一变,眼中竟然生出三分戾气,沉声道:“你们退下!立刻!”他神色不耐,似乎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他身后二人面色一凌,连忙退了出去。他这才浅浅笑道:“让严老板见笑了!在下孟廷飞,有礼!”

我心中一惊,想不到一匹天丝锦,竟然惊动孟家当家的了。当下连忙笑道:“不敢当。孟爷多礼了,小女子有何德何能,敢受孟爷的礼?孟爷大驾光临我风月楼,是小女子的福气,怠慢之处,还要请孟爷见谅。”

孟廷飞笑道:“严老板过谦了。”

我侧身请道:“孟爷若不嫌弃,请到后面小阁中,小女子奉茶谢罪。”

孟廷飞拱手道:“不敢。严老板请。”

我领着孟廷飞进了小阁,转眼见原玑站在原处,叹了口气,神色似有不安。我笑道:“无盐若是有空,让她去把我的极品绿针沏一壶来。”原玑神色一顿,应声去了。

孟廷飞在软椅上坐了,朗声叹道:“严老板可真会享受啊!这样的地方,真是神仙也喜欢。”

我低头笑道:“孟爷过奖了。天下丰源在这东藩之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象孟爷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光临我们这样的小地方?”

孟廷飞神色未变,只是朝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叹道:“我孟家虽然生意做得广,可在这云海,却远没有严老板这般如鱼得水。既然严老板如此爽快,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锦斓庄,可是严老板的产业?”

我笑道:“你能到这里来找我,想必早已经查清楚我的底细,孟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孟廷飞哈哈笑道:“果然爽快。在下在生意场上已非一日,见过的人也不少,象严老板这般爽快的女子,倒是头一次见识。那在下就直说了,那锦斓庄,在下十分喜欢,不知道严老板是否愿意割爱?”

我心中一沉,仍是笑道:“锦斓庄不过是做点小买卖,维持几个人的生计,堂堂丰源号,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小山小庙?孟爷这是在跟小女子开玩笑吧?”

孟廷飞神色一顿,沉声道:“莫非严老板不肯?”

我正要说话,忽见无盐端了一壶茶,慢慢地走了过来,当下笑道:“好说,孟爷远道而来,还是先喝口茶吧。”说着,无盐已经将茶放到案几上,拿起杯子来,给孟廷飞斟茶。我淡淡道:“这极品绿针,还是上次大哥从京城带来的呢!孟爷尝尝,可还爽口?”

孟廷飞微微一怔,见无盐已经将杯子递过了来,只得伸手接过,低头饮了一口,浅笑道:“果真是好茶,想不到严老板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我淡淡道:“既然孟爷喜欢,小女子就送孟爷一罐,是个心意。无盐,你去取一罐来。”说着我瞧了她一眼,她目光如常,转身去了。孟廷飞望着她的背影,说道:“她……也是严老板的伙计?”

我喝着茶,慢慢道:“我可请不起这样的伙计。她是我的朋友,在这里帮忙而已。不过,无盐的厨艺倒是没话说,若是孟爷肯赏脸,一会儿就在风月楼吃个便饭,小女子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孟廷飞扬了扬眉,忽然笑道:“人说云海城虽小,却是藏龙卧虎,果然不假。严老板在云海城虽然算不上什么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身边之人,却个个都不简单。传言说严老板不问世事,生意上的事,从来都是手下人在打理,不过,依在下看来,恐怕并非如此啊。”

我笑了笑,道:“哦?何以见得?”

孟廷飞道:“从在下踏进风月楼开始,这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个个都有主张,可是……却没有一人,不是在看你的眼色行事!”

[下部 第一卷:第8章 孟爷(下)]

我微微一怔,哈哈笑道:“孟爷真不愧为孟爷,真是让您见笑了。小女子不过是仗着大哥疼爱,他们几个还要给我几分薄面,平日里的大小事情,他们可不会听我的。只不过,小女子本来就懒散,有口饭吃,也就是了,至于能管多少事,倒是无所谓。”

孟廷飞也笑了笑,叹道:“唉!若要说严老板无所谓,在下倒是相信。严老板的大哥,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今天下,就算是皇帝,恐怕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我心中略惊,抬眼朝他看去,他神色淡然,并无探究之色,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孟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小女子也没必要事事隐瞒。孟爷如果想要回那天丝锦,小女子绝无二话。只是……孟爷若想打锦斓庄的主意……”

孟廷飞转过头来,一双明眸微有利光,直直地朝我看来,冷冷地笑道:“不瞒严老板,若是严老板悄悄地将锦斓庄转给在下,在下绝不会亏待严老板,定以市价的双倍买下。如此,对于你我,都是一件好事。如若不然,被辽东王知道天丝锦出现在云海,恐怕到时候受到牵连的,就不只是锦斓庄和风月楼了。”

我平静地望着他,却没有说话。他这样说,仿佛其中另有深意,却不知为何?

他见我没有说话,敛了眼光,淡淡道:“这天丝锦迁涉事广,恕在下不便与严老板明说。想必严老板也知道,我天下丰源商号遍及全国,唯独这云海,没有任何分号。我连夜从辽都赶来云海,就是不想这事泄露出去。望严老板能体谅。”

我暗自深思,叹道:“那我也实话相告,锦斓庄虽小,却是我的心血。况且家中之人皆靠它养,我怎么能将它转让他人?天下丰源既然在云海并无商号,为何却要锦斓庄?如果……孟爷只是想要回天丝锦,小女子……愿意奉送。”

孟廷飞一怔,看着我,仿佛还在犹豫,我淡淡笑道:“小女子可以保证,没有人会知道此事。”

孟廷飞冷笑一声,道:“严老板如何保证?那天丝锦在锦斓庄公开出售已经三日,就算是严老板立即下柜,知道的人,也不止是一个两个。”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这世上,真正认得天丝锦的人,却并不多。不是吗?”

孟廷飞眼中笑意颇深,叹道:“不错。偏偏巧的是,严老板就认识,不是吗?”

我略略一惊,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来缓缓地喝了一口茶,叹道:“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漂零,运气好才嫁了个不错的人家,却没想到四年前丈夫也去世了,仅靠着祖上一点薄产,苦苦支撑。三年前机缘巧合,得蒙大哥认了做义妹,才在这云海安定下来。若只是小女子一人,当然不会认得皇家之物,只不过……”

孟廷飞道:“只不过有他的人在,你想不认得,也认得了,可是如此?却不知那镜花小筑里,住的又是何人?”

我猛然一惊,沉声道:“孟爷对镜花小筑也清楚得很哪!想来孟爷早已经将我严无垠周围的各色人等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此番来到云海,是志在必得了?!”

孟廷飞道:“在下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白来。在下说了,那天丝锦牵涉事大,严老板是个明白人,最好不要过多追问,看在宫盟主的面子上,在下绝不会与严老板为难。”

我想了半晌,没有说话。他如果是为了天丝锦,为何不肯将锦取回,却执意要我的锦斓庄?我那个小店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还是他不愿意人让知道,天丝锦已经流出天下丰源,因此执意要将锦斓庄变成他的?

他见我沉默不语,又道:“这几日云海城可是热闹得很呢。前几天不仅纪家堡的纪老爷子到了云海,就连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也出现在龙湖,在下……可真是恨自己怎么不早来两天,竟然没见着这两位大人物。”

我皱了皱眉,心想怎么扯到这两个人身上去了,却只是放了茶杯,并未说话。孟廷飞笑道:“在下早有想结识武林盟主之心,可是却一直不得机会啊!”说罢,一双眼睛别有深意地望着我,探究之色溢于言表。

我淡淡道:“大哥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至于纪老爷子,小女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更谈不上什么交情。孟爷是生意人,难道还有心管这些江湖之事?”

孟廷飞道:“在下虽然是个生意人,可也颇为敬佩侠义之士。宫盟主侠名满天下,人人敬仰,无人不想与之结交。就是不知严老板……可否引见?”

我微微一愣,笑道:“孟爷太抬举小女子了,大哥虽然认了小女子为义妹,实在是机缘巧合,小女子一年到头,也不过见他一次,哪有什么资格替孟爷引见?”

孟廷飞沉了眼,半晌方道:“那……严老板是不肯让步了?”

我怔了怔,连忙笑道:“这……老实说,孟爷这个提议还真是让小女子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如今大哥又不在,不如……让小女子考虑几天?”

孟廷飞沉思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再多等一日。不过,在下有一句话想告诉严老板。那天丝锦,严老板最好别交给任何人。否则……到时候就算是宫盟主亲临,恐怕也难以收拾。”说完,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告辞了,严老板好好考虑。在下明日再来。”

我只得起身,福身相送。见他大步出了后院,我叹了一口气,坐下来继续喝我的茶。不一会儿无盐便坐到身边来,轻声道:“他不会武功。不过……似有旧疾。”

我皱了皱眉,叹道:“孟廷飞……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无盐道:“他内息虽平,心脉却弱,好象曾经受过内伤。定是常年服用奇药,才能平稳至此。”

我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原玑走了过来,叫道:“无盐,客人点菜了,你快点!”

无盐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原玑才慢慢走到我身边,叹道:“怎么?一个孟廷飞就这么难对付?”

我长叹一口气,道:“他要锦斓庄。”

原玑怔了怔,皱眉道:“天下丰源,富可敌国,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锦斓庄?就算为了天丝锦,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们又不是不给他。”

我闭了眼,揉了揉眉头,叹道:“可他只要锦斓庄。唉,说不动他。”

原玑不耐道:“他那么想要,就给他好了。你不给他,怎么知道他想干嘛?”

我幽幽道:“就怕我给了他,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原玑,你让于恒去镜花小筑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