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玑一愣,犹豫道:“有必要吗?”

我站起身来,慢慢往前院走去,淡淡道:“去吧,他来了这么久,也该有点事做。难道你想无盐去?”

原玑一愣,动了动嘴,却没说话。我进了前院,今天的客人不太多,只有两三桌,上了二楼,坐在会客的门厅边上往外望,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龙湖,夜色渐浓,龙湖安静得犹如夜里的明珠,光彩依旧撩人。

我望着湖面的反光发呆,忽然心中一动,唤道:“原玑!于恒回来了吗?”

原玑正要发话,就见一个身影飞快地闪了过来,叫道:“是!老板有什么吩咐?”

我淡淡笑道:“马上套车,随我去锦斓庄。”

他怪叫一声,道:“又去?我才从那儿回来!今天也真是奇了怪了,一整天都没什么客人,我都无聊死了。”

我心中一沉,叹道:“去备车,马上去。”

于恒只得扁扁嘴,叫道:“我可真是命苦!从早到晚都在忙个不停。唉!”

原玑斥道:“天底下就你命苦,叫你做丁点事儿,你就罗嗦个没完,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于恒气得大叫道:“你才不象个女人呢!整天就知道唠唠叨叨,小心嫁不出去!”

我皱了皱眉,叫道:“好了!有完没完?还不快去?”

二人脸色一凝,连忙沉默而去。

[下部 第一卷:第9章 交锋]

于恒赶车,一路直奔锦斓庄。夜色已经渐浓,扣开门,红巾一脸的疑惑,问道:“老板这么晚还过来?”

我没心思多说话,径直走进屋内,念珠也踏进门来,我这才坐下,说道:“掌灯,把那匹天丝锦拿来。”

念珠也没多想,立刻将天丝锦搬到跟前,我们将柜台的东西全部移开,一点一点地将天丝锦展开。那锦面光滑无比,我不敢大意,仔细地查看,但并未发现任何端倪。丝锦越拉越长,不一会儿,便已经将整匹拉完,前后没有半点不对。

我停了手,心中疑惑难解,这天丝锦如果仅仅是因为皇家用品流落出来,孟廷飞绝不可能会如此地紧张,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正在苦苦思索,却听念珠道:“咦,这裹布的怎么会是一块银箔?”

我一愣,从念珠手中取过那块银箔,仔细端详。那块银箔长有三尺,宽不过五寸,最多也就一厘米厚,轻薄无比,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的纹饰。天丝锦本身就珍贵,用银箔来裹,也不奇怪。却听念珠道:“奇怪了,这银箔上应该会有沙源居的标记才对,怎么什么也没有?”

我怔了怔,将那银箔拿在手里仔细地看,果然没有任何标记。沉思道:“天丝锦进了锦斓庄,除了我们自己人,还有谁碰过?”

念珠道:“只有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再没别人了。”

我想了想道:“今天早上来的那个人可是衣着华丽,口气不善?”

念珠道:“正是。”

我叹道:“那就是了。他是孟廷飞的人,拿这东西来寄卖的那个人,一直没出现吗?”

念珠道:“我也奇了怪了,这几天他一直没来,好象不想要这东西似的。”

我只得说道:“把锦裹好。于恒,你今晚别回去了,住下吧。原玑那儿我去说。本来是想让你去镜花小筑住两天,看来只有让无盐去了。”

于恒呆了一呆,笑道:“老板待我这么好,居然让我留下?”

我沉声道:“念珠会武功,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红巾,还有……这匹天丝锦。这东西上定然有一个大秘密,不然孟廷飞绝不会那么紧张。”

念珠道:“他那么紧张,我不如将这东西还他就是,免得惹事。”

我叹道:“可惜如今他想要的是锦斓庄,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我还他天丝锦他不要,却执意要锦斓庄?!”

念珠惊道:“啊?!这是为什么?天下丰源难道还看得上我们一个小小的锦斓庄?”

我想了半晌,低声道:“不知道,所以才更要谨慎。这些年来我们处处低调,事事小心,就怕惹事上身。如今倒好,不想惹事也不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我叹了一口气,道:“行了,都歇着吧。我回风月楼去了。”

念珠与红巾将锦裹在银箔上,慢慢地往回收,我出了门,回风月楼。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在风月楼前院去查看一番,也没有什么大事,就自回后院休息。过了一会就见无盐轻轻地走了过来,淡淡道:“你想让我回镜花小筑?为什么?”

我叹道:“孟廷飞对我们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我担心有变。光莲儿一个人在那儿,我不放心。你过去住几天,等孟廷飞离开云海,你再回来就是。”

无盐道:“他不会武功,身边的人莲儿足够对付。况且,他应该知道镜花小筑和宫主是什么关系,不会乱来。孟家再有权势,也不会傻到与凌宵宫为敌。”

我想了想,没有说话。她转身往厨房走去,淡淡道:“我要做菜,走不开。”

我只得叹了一口气,到小阁内去泡茶,吃过午饭后,原玑便领着孟廷飞进了后院来,叫道:“老板!孟爷来了。”

我连忙站起身来,笑道:“孟爷,请这边坐吧。”

孟廷飞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倒显得清朗许多,慢慢地走到我身旁坐了,方才笑道:“严老板好兴致啊!”

我浅笑道:“哪里,哪里。孟爷大驾光临,是小女子的福气,请喝茶。”

孟廷飞缓缓地接过茶杯,说道:“严老板不必客气了。昨天在下跟严老板说的提议,严老板可考虑清楚了?价钱可以商量,严老板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我淡淡地笑了笑了,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锦斓庄,竟然让孟爷如此费尽心思,小女子当真还有些好奇了。就算是为了天丝锦,孟爷也不必非要锦斓庄不可吧?”

孟廷飞脸色一变,冷冷道:“在下以为已经跟严老板说得很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便多说。严老板与宫盟主交情匪浅,在下也不愿意过多地跟严老板为难。如果严老板肯卖在下这一个面子,将来若有用得在下之处,在下一定不会推辞。”

我似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道:“孟爷在这东藩之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理说,我不应该那么不识抬举,只不过……小女子希望孟爷能够明白,这锦斓庄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买卖,可却是我的心头肉,不怕孟爷笑话,它可就象是我的孩子一样,请问一个亲娘怎么能将自己的孩子轻易予人?”

孟廷飞眼光一闪,皱起眉头,沉声道:“严老板当真如此固执?”

我叹道:“非是小女子固执,只是小女子不明白,既然有关天丝锦,小女子愿意将其双手奉上,为何孟爷却要苦苦相逼?”

孟廷飞不耐道:“严老板何必多问?一家自有一家事!”

我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哦?孟爷执意不肯要回天丝锦,却要我的锦斓庄,莫非是不想让人知道天丝锦已经流出天下丰源?只要我的锦斓庄变成了丰源号,便可以掩人耳目?”

孟廷飞眼光一厉,叹道:“严老板心思细密,在下佩服,不过在下也有一句话想送给严老板,事不关己,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惹祸上身,实为不值。”

我淡淡笑道:“是吗?这只不过是小女子的猜测而已,况且还有一件事小女子仍然不明白,既然丰源号在云海从无分号,却突然冒了一个锦斓庄出来,难道不会更加惹人怀疑?”

孟廷飞冷冷道:“这个不劳严老板费心。”

我轻叹一声,执起茶壶来慢慢地给他斟茶,轻声道:“孟爷还是喝口茶吧,小女子在云海做点小生意,只求糊口,从来不喜欢去招惹事非,徒生争端。这后半辈子只要能平静度日,便是天大的福分。小女子想请孟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走。”

孟廷飞微微一愣,一双眼睛直直地朝我看来,充满探究之色。半晌方道:“严老板……究竟有何打算?”

我微笑道:“好说。孟爷的天下丰源富可敌国,有什么故事,小女子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去打听知道,我身边的人,见过此物的也就那几个,不过,我敢担保她们绝不会泄露半分。至于孟爷手下的人……就不在小女子的约束范围之内了。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小女子只想跟孟爷做个交易。”

孟廷飞目光闪动,道:“请讲。”

我笑道:“孟爷难道不想知道天丝锦如何来的锦斓庄?”

孟廷飞双眼利光乍现,却是淡淡道:“如何来的,在下心中有数。”

我低了头,叹道:“当然什么都瞒不过孟爷的耳目,只是那送锦来的人,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来云海,必定是知道天下丰源在云海没有分号,以为能躲得过孟爷的追查。可如今他许久没有出现,想必已经知道孟爷来了云海。如此,孟爷应该还没找到他吧?”

孟廷飞微微一震,道:“严老板想做什么交易?”

我笑道:“孟爷只要肯高抬贵手,放过锦斓庄,小女子可以保证连人带货,一起交给孟爷。”

孟廷飞站起身来,直声道:“好,孟某敬候严老板的佳音。”

[下部 第一卷:第10章 月葬故人魂]

三天过去了,那拿锦来寄买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我留于恒在锦斓庄里守候,不敢大意。原玑责怪我不该去管这样的闲事,我也只能淡淡笑了,锦斓庄事小,怕的只是锦斓庄给了孟廷飞,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到时候如果真的惹出什么大事来,我们怕是更脱不了干系。原玑无奈,只得随我了。

傍晚时分,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龙湖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竟有了几分凄凉。到前院里用过晚饭,身上懒懒的,便想回后院去休息。走到天井时,忽见无盐拎着个小篮子往院外的湖边走去。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无盐走到一处无人的湖岸边上,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摆了一个祭案,对着西方静静地拜了拜,又点了香,烧了纸钱。我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她见了我,免不了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

我幽幽地看了她半晌,眼光停留在那祭案上,心中不由自主地乱了一分,淡淡道:“无盐,你在做什么?”

无盐低了眼光,叹道:“我……只是在怀念一位故人。”

我眼色忽变,道:“故人?!什么人?”她低了眼光,没有说话。我忍不住道:“无盐,你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吗?”

无盐愣住,眼光复杂地望向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我缓缓地走到那祭案边,拿起三柱香来,手竟在微微地颤抖,点了半天,居然点不燃。无盐轻声地叹息,将香轻轻地拿开,点燃,再放进我的手中。我再也忍不住,冷声道:“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无盐黯了眼色,却只是站到一旁,仍旧没有说话。我闭了闭眼,叹道:“这四年来,每年的今天,你就会往西方遥拜,当我不知?四年了,你一直瞒着我,我不问,只不过是……我也想自己骗自己,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真相。”

无盐一震,神色无比忧伤。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我,却已经掩藏不住痛苦。我吸了一口气,说道:“告诉我,我要知道。”

无盐黯然道:“你这又何必?就这样不好吗?你就当她……真的是在凌宵宫养伤,不能再来你的身边。”

我急声道:“不好!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她真的还在吗?我真的要这样骗自己一辈子吗?”我手里捏着那香,几乎快被我捏碎,平复了一下心气,努力平声道:“可我不想再这样骗自己了,你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无盐看了我一眼,叹道:“你知道了又如何?非是我不愿说,只是我答应过她,绝不能……”

我叫道:“够了!”眼眶中竟然止不住一热,用力将香插在香炉上,走到无盐跟前站定,不容置疑道:“你想让我一辈子不安心吗?快说!”

无盐低了头,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四年前,在断情谷,阮心璃服了符魂散,他以内力封住她的经脉,但是没有用,一个时辰之后,刚回到王府,她即毙命。就连曲方舟也无力回天。我们算好了一切,就等着五天后下葬,可是……”

我心中一痛,叫道:“可是什么?”

无盐闭了闭眼,叹道:“可是我们什么都料到了,就唯独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低估了他对阮心璃的感情。”

我喘了一口气,闭目不语,手却止不住微微打颤。胸口堵得难受,说不出话来。无盐幽幽道:“他独自守灵七日,不肯下葬,连皇后娘娘懿旨也不听。”

无盐深深地看向我,继续道:“我们深知,过了七日还不能将你救回,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当时宫主还在边关,赶不回京城,伏涎草又只有北藩边境才有,来回最快也要三天,万般无奈之下……”

我颤声道:“她……她竟然……”

无盐道:“不错。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临死之前,她要我答应她,不能告诉你真相。只说她受了伤,回凌宵宫休养。”

我努力喘息,已经说不出话来。无盐缓缓道:“宫主赶到时,她已经断了气,宫主请皇上下旨,又与他谈了一夜,我才得以找到机会,将你换出来,第二日……”

我颤声道:“第二日下葬的,是她?”

无盐沉默不语,我禁不住激动地大声叫道:“为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傻?”

无盐沉痛道:“她跟了你十几年,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她知道你此生的心愿,便是要摆脱一切,自由无垠。她怎么忍心让这所有一切的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只要七天内能将你救回,要她去死,又有何难?”

我心如刀绞,痛喘出声,指甲已经掐进肉里,眼中的泪水抑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控制不住泣声叫道:“她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如果这自由,一定要她的命来换,那我……宁可不要!!”

无盐轻轻抚上我的肩头,淡淡道:“是吗?那我们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事,都是白做了?是让你去死?还是让你活过来?如果让你去死,恐怕谁也不会答应,可是让你就那样活过来,你这一生,还想走出王府半步?”

我浑身一震,却说不出话。

无盐又道:“这些年来,你总算是安定下来,也不算是辜负了她。无垠,她这一番苦心,你……就永远记在心里吧。”

我收了眼泪,心中似已痛得麻木,长叹一声。与无盐静静地对望,哀伤之情无法言喻。站了半晌,我才低低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无盐想了想,说道:“这几天云海颇不安宁,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逗留。”

我闭了眼,冷声道:“你不用管我,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

无盐看了我两眼,犹豫半晌,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往回走了。我走回小阁岸边上,上了小舟,由得小舟在湖水上轻荡,慢慢地朝龙湖晃去。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色里的月光忽明忽暗,映照在湖水上,说不出的冷清凄凉。

我心情沉重,坐在舱内,只是发呆。口中喃喃地念道:“文昕,文昕……你为什么那么傻?”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觉得手脚都已经冰凉,只听见一个声音问道:“这么巧?严老板也来夜游龙湖?”

我蓦然一惊,抬头望去,竟然是孟廷飞。他坐在一艘小船上,正冷冷地打量我。那船比我的小舟大了一倍,布置得简单舒适,并不华丽。心中微怔,淡淡笑道:“果真是巧,孟爷今夜居然也有兴致来游湖?”

孟廷飞道:“都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有缘,就请严老板上船来,与在下喝一杯如何?不知严老板给不给在下这个面子?”

我叹了一口气,只得笑道:“不敢。孟爷相邀,是小女子的荣幸。”

孟廷飞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放下梯子,我慢慢地上了大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面前立即摆上了酒菜,孟廷飞方道:“粗菜俗酒,自然是比不上风月楼了,不知可合严老板的心意?”

我连忙端起杯子,笑道:“哪里,哪里。我风月楼里也是一般生意,哪敢在孟爷面前显摆?小女子借花献佛,敬孟爷一杯。”

孟廷飞看了我一眼,饮了一杯,方才说道:“这几日云海风平浪静,不知道严老板何时能跟在下履行交易?”

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之间,船上窜上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覆黑巾,一双眼睛精光毕露,手持长剑,直直地朝孟廷飞刺去!

[下部 第一卷:第11章 月黑风高]

变故突生,我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闪向一旁。这时身边突然掠过一个人,将孟廷飞推到一边,挥手一扬,“当”地一声,架住了黑衣的长剑。我定睛一看,是那日白天见到的短衣护卫。

孟廷飞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一旁。那黑衣人出招狠毒,过不多久,短衣护卫似有不支,他大声叫道:“孟爷,你快走!”他话音刚落,肩头扑地一声,已被刺中一剑。孟廷飞脸色一变,转头看向我停在一旁的小舟,此时我也已经赶到船头,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跃了下去。

上了小舟,来不及说话,孟廷飞便疾速向前划去,那黑衣人见状,似乎已经急了,将护卫一剑逼退,就欲飞身扑来,却不料被护卫死命抱住双脚,他回首一剑,刺入其后背,我见状禁不住“啊”地惊叫出声。黑衣人再不迟疑,将护卫一脚踢开,身形一晃,竟然踏水而来。我心中大惊,这人的轻功好高!

不到一分钟,他已经扑到小舟跟前,孟廷飞面色一凌,举起手中的船桨,向他挥去,他反手一掌,船桨飞了出去,他再无犹豫,揉身上前,直朝孟廷飞肩头抓去。

我吃了一惊,也来不及细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他微微一惊,只得收手,回身闪避,眼中惊疑不定,手下却未迟疑,剑光眨眼已往我眉心刺来。我略略一惊,连忙施展惊鸿十八式,堪堪避过。

他神色一顿,竟不再管我,又向孟廷飞抓去,我急喘一声,只得再次出手,拍向他的左肩,这花若掌贵在精巧,一招一式,都是柔中带刚,攻击力全赖内力收放自如,我内力不精,使出来自然是大打折扣,好在招式精妙,一时半会,竟也将他唬住,让他不得不分神来对付我。打了三十多招,他居然没有占到便宜。孟廷飞驾着小舟疾速前行,转眼已经临近中堤。黑衣人眼神一凌,招式忽变,一掌朝我面门拍来,我一惊,连忙回身闪避,孟廷飞已经跳上中堤,黑衣人飞身上岸,一柄剑已经指中他的眉心。

我暗叹一声,也只得上岸,叫道:“你是什么人?!”左手已经暗暗将腰间的软心散扣在手心。

孟廷飞冷冷道:“你受何人指使,苦苦相逼,定要在下的命?”

那人冷声道:“孟爷果然算是条汉子,如今命悬一线,还能这般镇定,在下倒是十分佩服!”他声音低沉,竟有几分嘶哑。

我惊疑不定地朝孟廷飞看去,他脸色未变,却只是冷冷道:“有人出钱让你来杀我?他出多少,我双倍给你!”

黑衣人眼色一黯,犹豫了一下,却道:“在下虽是为钱杀人,却不能坏了规矩。恕我不能接受孟爷的好意。看在你如此硬气的份上,在下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说着,眼光一闪,举剑就刺。

孟廷飞脸色一变,我再不犹豫,已经顾不得多想,闪身上前,抢先向他腰间点去,他冷笑一声,不退不避,眼光一凌,一掌拍向我的肩头。可惜我这右手一点乃是虚招,目的是左手中的软心散,只听见嘭地一声,一阵轻雾朝他喷出,我也中掌跌倒在地,嘴角溢出一点血丝,他后退两步,惊道:“软心散!你……你果真是凌宵宫的人?!”

孟廷飞面色一惊,急忙上前将我扶起,叫道:“你怎么样?”

我笑了笑道:“我没事。咳咳,这位壮士既然知道软心散,十二个时辰之内最好不要运功,否则……功力尽失,可就不好玩了。”

那黑衣人惊疑不定,一双眼睛直在我脸上打转,却是冷冷道:“凌宵宫与天下丰源素无往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叹道:“我……什么人也不是。只不过……见不得杀人。”

他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犹疑难决,一只手却持剑缓缓地扬起,慢慢地逼过来,说道:“孟廷飞的命,在下要定了。姑娘若是识趣,最好不要插手!”

我坐起身来,笑道:“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呢!何苦?你不过是为钱杀人,何必为钱丧命?我劝你最好找个地方,调养内息,别再逼我出手!”

他微微一怔,顿住身形,犹豫半晌,才沉声道:“姑娘与孟廷飞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如此舍命保他?”

我一愣,失笑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真是不好说呢。说是朋友吧,算不上,说是敌人呢,也不象。老实说,你这个问题,还真把我考住了。”

他呆了一呆,看了我两眼,又道:“既然姑娘与孟廷飞非亲非故,为何要保他?”

我慢条斯理道:“这个……我好象已经说过了,我这个人,见不得人杀人,没办法,你就当我管闲事好了。再说……我也不认为,你杀了他,就会放过我。”

他面色一顿,冷声道:“如果姑娘是担心这个,在下可以保证,在下收了钱,只是要孟廷飞的命,与姑娘无关。只要姑娘你……不对人提起此事,在下绝不会伤害姑娘。”

我哈哈笑了两声,叹道:“今天我与孟爷在一起,好象不止一个人看到吧。他无缘无故被人杀了,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孟家在东藩之地,财雄势广,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突然腰间一紧,孟廷飞扶着我站了起来,他缓缓道:“既然你今天非我的命不可,只管来取。这位姑娘与在下并无交情,你放她走吧。”

我皱了皱眉,笑道:“哟,孟爷还真是为小女子着想,只不过,我怕你死了,我也小命保不了几天啦!”

黑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神之中似乎隐有忌惮。可能是凌宵宫这个名字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我心中暗暗着急,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拖延时间,为的是希望有人发现我们,可是今夜天气不好,出来的人甚少,如今又夜深人静,整个龙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只能暗暗盼望无盐能出来寻我。

只听孟廷飞叹道:“唉!我孟廷飞二十岁就接管家族生意,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象姑娘你这般死心眼的人,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沉了眼光,却是嘻嘻笑道:“孟爷不会对小女子感激涕零了吧?你不用如此,小女子我是个寡妇,也没什么兴趣贪图你的财势美色,呵呵!”

二人皆是一愣,没有想到我说话如此大胆不着边际,我暗暗一笑,趁他们发愣的时候,努力地站稳身子,赶紧朝那黑衣人走了两步,笑道:“这位壮士,不如听小女子一言,如何?”

他犹疑不定地望着我,手中的剑却是握得更紧,我瞧了他的手一眼,淡淡道:“你收了钱来杀人,当然完不成任务,钱拿不到是小事,只不过……你是怕从此没了信誉,行情会一落千丈,我说得可对?”

他一惊,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