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炫耀爱情,掩饰我的慌张,只是因为我缺少爱情的滋润,自卑着懦弱的不敢言语的暗恋。

王轩逸在那边问:妖子,你听见刚才我唱歌了对不对?

我想王轩逸现在不挂我电话,继续和我说有的没的,也真是太有涵养了。

我继续说道:总之,我们都要加油哦。小坏蛋……

挂了电话顺道关机之后,我抖了抖自觉竖起的鸡皮疙瘩,坦然地在他们旁边踱过。Kelly诧异地看着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我拿着手机的手朝她挥了挥说道:啊,真巧啊。

有一句很流行很装B的话叫“刀尖上的舞者”,不清楚这个词条的具体含义,但是字面上恰恰最好地能形容现下我的状态。心如刀割却要笑如春风,步履维艰却要欢喜雀跃。怎样锻炼成良好的心理承受力?就像揉面,刚开始散乱黏糊,满盆皆是散粉,但是执着地揉捏它吧,千百遍之后,它再也不会散开了。即使你把它抻长也不会散开,因为它已经具备足够的韧性。心里难受的时候,仰头让泪水倒灌进心脏,然后反复揉捏摔打,待它坚韧得把你撑成一个二皮脸,你就熬出头了。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就能证明,我已经出师了。

Kelly确定从暗处走过来的人是我时,更加慌乱,迅速地擦了擦脸,面无表情地推开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啊,原来这里是酒吧的后门了。外面的狂风在开门的刹那呼呼地灌进来,我抱了抱自己,后悔听了林思聪的建议,大冷天穿个衬衫在没有供暖的地方晃荡,最后风度和温度都没有保证住。

我走了两步,看见林大人固执地站在远处,丝毫没有去追Kelly的意思。这两个人真奇怪,又不是劈腿包二奶什么的,干嘛搞得被我捉奸在床的模样?再说,这个世道捉奸在床还能振振有词的人也比比皆是……

林大人脱下西装,递给我后淡淡地说:这里冷,穿上吧。

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就回酒吧了。刚才我迷路了,现在知道怎么回去了。呵呵。

林大人忽然大声地说:让你穿你就穿。

声音很大,到达耳朵的是经过无数次回声过后的“穿穿穿————”

现在的林大人如同一个暴怒的狮子。我有些委屈,林大人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刚才和Kelly不欢而散,却迁怒到我身上。我好歹也是照顾林思聪一个多星期了,没有收到感谢的只言片语,却遭到如此炮轰气势。莫非我长了一张王八脸,活该被人批?

不过这些能说出来的委屈不算委屈,真正的委屈是,一个你爱的人因为他爱的人冲你发火,而你却说不出来。

我张耀华这几年活得顺溜了些,但不表示我的脾气也磨没了。七情六欲充分着呢,性格张扬着呢。老虎不发威,你也别把我当流浪猫啊。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执拗地说:我不穿。

说完,我拉开侧门往外走。

后门外有两个服务员正在寒风里蹲着抽细条烟。我气呼呼地瞪了她们一眼,用眼神表示了我心中的愤怒:哼,难怪刚才找不到一个服务员,都他妈给我偷懒出来透气,公司白养你们这群败类。不知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没等我的眼神把这层意思阐释个透,我的手就被林大人牢牢抓住。大风吹过,林大人的碎发在风中舞动,像是一束束窜起的火苗。

我盯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放开!

旁边两个服务员显然觉得我的眼神没有什么震慑力,吸着烟看着我们,当然,主要还是看林大人。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把我的一头卷发吹得跟落了难的贵宾狗似的。

林大人坚定地不松手,置旁边两人为无物,说道:你发什么邪火?

我对眼前这位仁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彷佛刚才那声石破天惊的一声“让你穿你就穿”不是他喊出来的一样。我看着再好欺负,也是有反抗精神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真是一只专吃窝边草的兔子。

我横眉冷对地看着他,试图用冷酷的表情以及梅超风的造型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至少让旁边那两个好事者赶紧掐了烟滚蛋。

没想到旁边那两人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服务员A对服务员B轻声说道:你看男人长得好看就是麻烦,刚才那个女的没跑多远,又搭上一个新的。

服务员B说:三角恋呗,要是我的男朋友也长成这样,那我祖坟得冒青烟啊。

服务员A问:祖坟冒青烟是什么意思?你们这里的说法吗?

服务员B说:祖坟冒青烟就表示有大好事了。就跟走狗屎运一样。

服务员A了然状盯着我说:不过现在看他们两个表情,确实是女的冒青烟,男的踩了狗屎啊……

鉴于我和林大人两个人现在脸都很臭,剑拔弩张的样子,我实在不好跑过去表扬这位服务员的娱乐精神。

林大人问:你是不是打算还要回公司告诉你的姐妹们刚才看到的一幕啊?反正我身上所有的私事都是你泄露出去的。

难怪他拉着我的手不放呢,靠,来消灭狗仔队是吧,我没拍照没录影,什么证据也没有,你奈我何?不对,我奈你何?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说不去也不怕丢人。

我张着嘴狡辩几句,不幸倒吸了口冰凉的空气进去,半天发不出声来,没等调好气息,沙子又吹进了眼睛。我这饱受摧残的各种器官随她主人的霉运纷纷遭致不幸。耳朵冻得快要掉下来,鼻涕也快要冻出来了。老天爷要挑软柿子吃是不是?

我吸了吸鼻涕,揉着迎风流泪的双眼喊道:嘴巴长我身上,我爱说不说,你管得着?!

说完,我感到嘴上有一片温暖柔软的东西浮上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即便我现在眼睛睁不开,我也知道某人正在亲我。

某人正在亲我……天打五雷轰啊……

我不得不说,古人的星相学还是很有道理的。今晚阴风不断,万籁俱寂,正是基督诞生的好时辰,也是某人大脑混乱,行为失常的好时候。

我狠命地睁开眼,把焦距调了半天,差点成了斗鸡眼,才看见林大人的睫毛离我的脸只有0.01公分。我惊骇地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揉完眼睛闲下来无事可做的双手,只好举起来做鬼子投降状。我的脚不由自控地后退,无奈林大人狠狠地禁锢住我的腰,一点都动弹不得。

酒吧(3)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初吻。

人生很多事情会忘记。比如前因后果,事情经过之类的统统都会随时间的推移,慢慢地磨成碎屑,碾成渣滓。但是有些东西即便你当下神志不清,头昏脑胀,比如味道、感觉、气息会刻在你的脑子里,就好像成了你记忆卡里储存着的一部分。平时你记不起它,但只要你再次触碰到,这些东西就会如同输入法的自动联想功能一样,纷纷呈现出来。

在那天醉酒的晚上,他曾经这么吻过我,碾转吮吸到啃啮,一寸寸地落过我每一片肌肤,所以洗澡时才会发现全身红通通的痕迹。这么说来,那天他的情绪也当是和现在一样的,懊恼生气狂躁无奈失去控制——是这样的心情吗?

等他的唇离开我,他便紧紧把我抱紧,然后他在我耳边说: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亲不亲,你管的着吗?

看多了小说,自然以为被心爱的人强吻,自己会动不动地缴械投降、投入其中,然后天雷勾地火,恨不得当下铺一张软床,直接圈圈叉叉了事。但我大概是个异类,我对这件事保持着难得清醒的头脑。我人生中难得清醒的时候不多,可能是天冷的原因,让我对这一顿莫名其妙地亲吻保持了可贵的理性。

我举着双手问他:那个,Roger,你对着刚才那张七窍里面有四窍流出液体的脸亲下去是什么感想?!

林大人腾出一只环住我腰的手,将我高举头顶的手放下来之后,又摸了摸我的头说:你什么女人啊?亲完你能说这样的话?

我正思考在这种场景下正确反应该是怎样,林大人又接着说:至少第五窍里流的液体被我堵住了是吧?

恶寒啊恶寒……

我迟迟地反应过来,指着他说:你刚才非礼我!

林大人抓着我正对着他脸的手说:两个月前非礼你的时候不申诉,现在倒跟我说起这个来了。

说完他把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便披边询问道:刚才和谁打电话?还“小坏蛋”呢。

我生来就是软柿子的命,立刻说道:你儿子。

林大人抓着我的脸横七竖八一阵拉扯道:你唬谁呢?!还不从实招来?

我口齿不清地说道:那你从实招来,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样了?你确定亲的不是刚才哭着跑走的那位吗?

林大人笑停了下来,转而换成一张无比严肃庄重的脸。此生我拥有这么严肃的时刻只有当我的绿领巾换成红领巾的时候才有过,其余的人生我都在自嘲和嘲讽别人中度过,所以对过于严肃的场合适应无能。

林大人像是要宣布一个很大的决定对着我说:本来我决定再等等告诉你的,但是你那天生米煮成熟饭的言论启发了我。我们怎么说早已是煮成了熟饭的一对,再慢吞吞地等天时地利人和也没必要了吧。

刚才林大人亲我的时候,我心跳加快了一点点,还没什么大异样,但是当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心脏加上了加速器,而且加速度越来越大,彷佛快要负荷不起炸开。

我抹了抹脸,颤抖着声音问道:然后呢?

林大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我太容易破译这个人的脸色了。我知道他现在很紧张,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彷佛接下去说的话要耗费他一生的精力。

他说:然后,我想邀请你做我儿子的妈妈,做我的女朋友。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超进度,做我的妻子。

我咽了咽口水,捂着跳动不停快要炸裂我的心脏,一下子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林大人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你喜欢我,第二个选择是你爱我。你开始选吧。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两个不知被风干还是被石化的服务员,说道:你不给我个时间考虑一下吗?表白后不都是要给对方一段时间考虑的吗?

林大人侧头想了想,说:哦,是吗?好吧,给你五分钟。你在这里,不,在刚才你偷听的地方等我会儿,我把聪聪接出来,然后我们回家吧。

然后他拍了拍我冻僵的脸,紧了紧我的衣服,说道:乖,去吧。

我目送着他进了酒吧,接着伫立在风中,脑子凌乱得和被雷劈中过一样。

有些幸福降临得太突然,你总会怀疑他的真实性。考察真实性找不出驳倒的证据的时候,就容易抛出阴谋论,可惜我思考半天,我这人长相中上,智力一般,家境普通,一个字概括就是俗,要是林大人喜欢上我,那岂是我祖坟冒青烟,简直应该喷火山才对啊。

我开手机想找林林报告这个惊世新闻,手机刚恢复信号,王轩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想到刚才一顿乱说,怕是吓到这位弟弟了,我连忙接起电话解释。

王轩逸大概已经不在闹腾的酒吧里,声音很清楚,清楚得我能听见他急躁的呼吸声:妖子,你在哪里?我找了你好几圈了,为什么动不动就关机?手机买来干什么用的?知不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很心慌,你怎么可以随便利用别人的情绪?你在玩我吗?shit,你在哪里?

我哆哆嗦嗦地挨着冻,王轩逸一阵狂吼把我吼得更加哆嗦。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我才得以说出句完整的话:轩逸,对不起,刚才情况有些特殊,反正解释起来比较困难……

王轩逸在那边执着地问:你在哪里?

我看着眼前呼起得的白雾,说:我现在在酒吧后门这里,不过我就要……

还没说完,那边已是嘟嘟的忙音了。我刚想回拨,就诧异地看见王轩逸从后门走出来。

我连忙用轻松地口吻说:刚才我听见你唱歌了,找到你喜欢的人了吗?

王轩逸看到我身上穿的男装,脸变得铁青铁青,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的烂表情。

我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直觉,这个直觉在光电刹那间将一些暧昧的指示瞬间连接而成,彷佛是一个面对各种散乱证据的侦探忽然找到了办案动机一样,将所有林林总总的散沙汇拢,将所有的片段连接,一点漏洞都没有,一点瑕疵都没有,让人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只差向当事人验证。

我忽然有些慌乱,今天是有史以来本姑娘桃花最旺的一天,可我并不以此为荣。我不觉得手头上掌握着几个爱慕自己的男人是可以炫耀的成本。人的一生里,有一个爱我的男人足矣。其他的男人是路边的风景,可以欣赏,却不可以逗留,更不能占有。

所以我不想去验证这个直觉,一旦验证了,我们的关系就会变复杂。而我自小不擅长解答复杂的方程式,假装看不见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王轩逸看着我的眼睛,跳过我的问话说:刚才是不是和Roger在一起?你们终究在一起了吗?在美国的时候他就说,即便他不能和我一起回来,也能比我更早牵到你的手。有王者的霸气是不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不打没把握仗的人,商场上这样,情场上也是一样。可是,如果我不犹豫不游离,像他那样的果断,也不会和他有同样的结果吧。毕竟,人心是多难控制的东西。

王轩逸继续说道:妖子其实你很聪明,从大学的时候你就已经学会解决各种生活难题了。流言蜚语也好,朋友的背叛也好,你是处理烂摊子的高手。你处理烂摊子的习惯就是置之不理。摊子越烂,你就越无视它。很多人觉得这样的方法很被动,甚至认为这不叫办法,而是逆来顺受。可是你把这个方法执行得很好。你是我见过最有耐性的女人。

王轩逸的嘴角浅浅地扯动,颊上的梨涡将现不现:所以,妖子,你把这个耐性继续持续下去,一些你不想处理的烂摊子你就让它烂着吧。

王轩逸的眼睛闪过一些波光流彩的颜色,像是交代完了一些他本不打算说出来的事情,有些如释重负,又像有些末路英雄,但刹那间他又绽放出勾魂摄魄的微笑,绒绒的睫毛下的眼睛注视着我说:对不起,刚才电话里对你吼了。你知道我最不想对你生气的。可是能让我生气的事情已经不多了,所以你很有本事。另外,我以后会很少有机会做你的邻居了,也许偶尔会回去住一两天,如果你遇见了我,记得跟我说:“轩逸你看你就这本事,到这份上了,你还敢住我对面?”这样我这个烂摊子就彻底消失了。

说完后,他突然紧紧地拥抱我,薄薄的衬衫下传来温热的液体。他揉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继而在我耳边轻声说:妖子保重。还有,对不起,我爱你……这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我自私一回,让这个摊子更烂一些,反正我轻松了。

他迅速地转身,然后在走进后门的时候将翻盖手机折成两段,扔进了垃圾箱。

我倒不困扰于收拾烂摊子,只不过有些可惜这个无端牺牲的手机。

身后传来林思聪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妖子阿姨,你惨了,一脚踏两船,被我爸爸抓到现场了。

说完,他蹭蹭蹭脚下生风地跑过来,牵着我的手小声说:赶紧和爸爸道歉吧,你看我爸爸气得脸都绿了。

我抱起林思聪,七八岁的孩子很沉,还好,我不是那种不禁风霜的弱女子,小时候除了长跑比赛拿冠军以外,铅球也是我的长项。只是今天穿了一双不合时宜的鞋子,抱起来的时候稍有些晃悠。站稳后,我故意放大声音说:啊,没事,你爸爸本来就是史瑞克,脸是绿的正常。

林大人大步走过来,从我怀里接过林思聪说:胆子倒是肥了,给你五分钟也能爬墙。以后关禁闭吧。回家跪搓衣板去。

林思聪哈哈地笑:爸爸我们家没有搓衣板,要不去给妖子阿姨现买一个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墙头草,什么时候爱倒哪边就去哪边。

林大人抓了抓林思聪,笑着转头看我。

灯光下拉扯出三个人的身影,高高矮矮地挤在一起,却异常地和谐一致。我曾经说过,我的人生有了女主角,离完整的恋爱就差一个男主角了。现在我超标完成任务,连孩子一起搞定,买一送一,都称我心。人生真是圆满得很。

根据这几天我掌握的林思聪的生物钟,他已经到了昏昏沉沉入睡的时候。果然,他枕在林大人的肩上,睡得一脸无害。我的手被牢牢地牵在林大人的大手里。想着要是现在背景音乐放一个梁静茹的《大手牵小手》,那搞得不好,气氛好得手牵不下去,直接去开房也说不定。

林大人的脸就在我的左侧,清晰流畅的线条,如同勾勒好了的工笔画,坚硬刚韧;散落的额发遮了部分眉眼,睫毛如同黑翎毛翘起,乌黑的眼睛和窗外的夜色一样的神秘,漂亮的鼻子笔挺得像是一座陡峭的小山,丰满的唇正在浅浅地微笑。

希腊神话里长得帅帅的阿波罗大概也该是这样美得不可方物。所谓“美得不可方物”并不是指以上一些外貌上的词穷语竭不能将他描绘得个通透,而是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特性,秉性这些都是虚的东西,类似于一个磁场,只能靠人去感知。

我身在这个磁场中,恍然如梦。比如说刚才那一个吻,那一个吻,那一段表白,而我一直表现得像是一个看戏文的观众,端了条板凳,磕完了瓜子,戏文唱完,观众散场,我端个板凳收拾收拾回家。戏文是戏文,现实是现实,再美好的结局也就如同绑在每个辛苦前行的人前的红萝卜,只可艳羡,不可抓住——这是我每次看完所有虚幻故事后的自我催眠。然而这次,虚幻和现实慢慢重影,融为一体。

幸福感姗姗来迟,但却汹涌澎湃地将我完全包围。容我俗套地说一声:我被淹没在幸福的海洋里。

林大人忽然转过头笑着说:看够了吗?好看吗?

我瞬间有些慌,但是调戏帅哥是我的本能。本能的意思是,即便你大脑是不运转的,但是很多动作可以通过反射弧直接传达。我立刻说:真好看,就是那种好看到刺激人产生蹂躏破坏欲的程度。

林大人摸了摸我的头说:那请问你要怎么蹂躏呢?

我说:待我这几天想一想,总之满清十大酷刑都要用上的。

林大人立刻接话说:哦,没想到你还重口味。

我这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估计烫得有些绯红,又不好接话,呼啸的风里只听见林大人轻轻的笑声。

回家

我忽然想到我们一路此行是为了,那敢问是哪个家啊?

好吧,我不厚道地承认,我这时候的情绪是非常矫情的,用林林后来给我的总结来形容,那我是既要做BIAO子又要立牌坊。我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一颗寂寞的心早已如同潘金莲般蠢蠢欲动。可惜潘金莲常有,西门庆不常有,长得入我法眼、心甘情愿又不用付钱的西门庆就更没有了。要是去了林大人家,干柴烈火,谁扑到谁都不好说,万一我露出跟好久没见活物的吸血鬼一样的狰狞贪婪的表情,那我的一时□宣泄出去,我的一世清誉就彻底覆水难收了。

所以我想,放长线,钓大鱼,怎么着也不能表现出来“老娘暗恋你很久了,你再不表白,老娘快要成望夫崖戳到你家门口了”的心态,也就是说,我除了刚才自发的震惊以外,还要表达犹豫、彷徨、害羞、将就、待查之类的情绪。

而且今晚月黑风高,特别适合执行这样的阴谋。因此等林大人去调车的时候,我偷偷给林林打了个电话,以确认这个阴谋很有可行性。

那边林林刚接起就噼里啪啦地一顿嚎叫:妖子啊妖子,你不知道平安夜晚上大家都很忙的吗?打搅别人性致,是要掉茅坑的啊。

我一脸窘相,立刻说:我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吗?那个林总他居然说他喜欢我,现在要带我回家,你说我该去还是不该去啊?你上次不是说让我矜持一些吗?我觉得还是不去地好,万一要让他觉得很轻浮怎么办?

林林打断我的话说:莫非你不轻浮?

我说:你抓紧时间,别打岔,他快要回来了。你给我出出主意。

林林跟算卦似的拿出八字箴言:吃干抹净,片甲不留。

我问道:为什么?

林林煞有其事地说道:我上次说让你矜持,是因为还没确定大boss喜不喜欢你,省得你做炮灰去。现在既然人家对你有意思,你还不顺水推舟一下。矜持这个玩意,只作用于暧昧期,难道上床了之后,你还要穿上棉袄拿着尖刀说你贞洁牢不可破,谁也不能染指啊?你家那位头顶上散着金光呢,一看就不是个好搞定的主,气场就在那里,今晚你不把他吃了,大平安夜的,你想让他找别人吃去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赶紧烫个开水把自己收拾干净,卖了吧。

我说:你可不要拿自己的经验往我身上套啊。谁不知道你那个急性子。我是有远见的,放长线钓大鱼的。

林林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妖子,你要看看自己的船有多大,才能把大鱼钓上来是吧?人家是鲨鱼,把你这艘小破船咬碎吞进肚子里都没有问题。算了你随机应变吧。今晚上帝给耶稣接生去了,顾不上你了,你就多求佛祖保佑啊。

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低头思考她字里行间有多少借鉴价值。

睡还是不睡,这怕是困扰众多青年女性迈入情人关系之前或之后最纠结的问题,没有之一。这完全不同于广大的男性朋友,他们从来不会被此类选择题困扰,对于他们来说,睡了之后才是思考的真正开始。

林大人的车已经开来,刺眼的灯头照得我睁不开眼,如同众多文学作品中出现的强光效应,我的脑子终于开光,并自动想好了答案:反正已经睡过一次,不存在质变,只有量变而已。质变都挺过来了,量变又有何畏惧?

没想到屁股还没有坐稳,林大人就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剧情反转得出乎我的意料,林大人不按常理出牌,大平安夜的不到九点就让我回自己的家睡觉,真是老年人的作风。

我一脸郁结,想着刚才那一顿心理矛盾好不容易出个结果,奈何人家不领情意,白白浪费了美好的平安夜。然而这种郁结的心理还不能随意发泄,只能烂在肚子里,搞得我更加郁结起来。我一郁结就容易爆发食欲,而且刚才肾上腺分泌旺盛,兽欲兴起,现在兽欲无法满足,自动转换成食欲,饥肠辘辘,在安静的车里奏出欢鸣曲。

林大人对着我笑了笑,然后从车里随手拿出一盒威化饼干,扔给我说:先拿这个充饥吧,过会儿我们去吃点饭。这之前,我先把聪聪带回家,顺便拿几件你换洗衣服回来。

我郁结得更加厉害了,人家谈恋爱都是往男朋友家里搬衣服,只有我刚被表白,还被人家扔衣服出门的。虽然说我也没谈过恋爱吧,但好歹看过这么多男男女女之间卿卿我我的场面,也知道恋爱该是个什么样的画面,怎么到我这里这么另类呢……

我不由地对这场不真实的表白产生了怀疑。究其我这坎坷的一生都是在倒霉、更加倒霉、最倒霉这三个阶段里度过,连买中奖率接近百分之百的产品也会落空。林大人刚才的表白里面没有涉及到任何有关于情感款项,只交代了做妻子的可能性,这更像是一个合同条款。凭我倒霉的各项经历,我很有信心怀疑林大人履行合同时的诚意。

老师从小教导我们:不能不懂装懂,要勇于问问题。我问林大人:为什么我要选择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你怎么不说你喜欢我或者爱我呢?

林大人说道:哦,我爱你。

他见我拿着饼干没有动静,只好把车停在靠边的位置,帮我把包装袋撕开,再将饼干拿出来放到我嘴前。

我本能地张开嘴巴,接过饼干,只觉得人生很诡异。就像是家长气焰嚣张地威胁孩子说:这次你要考不到90,你就甭想回家吃饭!然后孩子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翻出试卷,不咸不淡地说:哦,我考了满分,我可以吃饭了吧?对于家长来说,这个结果是好的,但是这样的方式是让人手足无措,很没有面子的。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很挫。

我嚼了一下饼干,深刻认为我被耍了。

这种冤大头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我们坐在日本餐馆里吃饭的时候。

林大人特地交代了服务员不要把带葱的菜品端上来,帮我把芥末和酱油倒好之后,我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我端起筷子,看着他说:我刚才问你的时候是很真心的。

林大人咽下一口寿司后,对我说:我也是很真心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