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以泽没回答,她就自己猜了出来:“孟莞是不是?”又叹了口气:“随你吧,反正咱们是在孟家的眼皮子底下看那一件康熙金印的。你和她跳一支舞也没什么,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对了,记得早点回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她卖关子:“我现在不能说,让你先惦记着,等会儿和别的女人跳舞也不安心。”

“姐姐你什么时候学滑头了。”杜以泽赏了他一个爆栗:“那好,你先在这里等我。”又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耳语:“萧牧也在这艘船上,待会我走了以后他就会在外面保护你的安全。记住了,千万别和他多说一句话。”

她颇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杜以泽这才满意地吻了吻她的发际:“还是姐姐最听话,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回来陪你。”

能不听话么,杜大公子发脾气她又不是没见过。

于是杜以泽走了,门关起来了。她又一次开始等候。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纷纷扰扰的脚步声,她听到一声咳嗽,沙哑中带着一点沧桑。是萧牧的。奇怪的是当初宛如仇人一般的对象,如今就算知道他就站在外面,她也不在乎了。

和杜以泽相处了大半年,他的爱情让她完全忘记了当初单相思的另一个男人。

其实,后来回味久了那一段日子,她就明白了:萧牧到底没爱过自己。或许他更在乎的是秦小蝶,但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就像她一样,和小泽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变得水到渠成,这时候才发现小泽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但是,小泽说一个小时之后就过来陪她。六点出去,七点多了,还不见人影。打他的手机也是关机。沈悦不由得担心起来。到了七点半左右,她听到外面陆陆续续响起来一些脚步声。想必是客人们都回来休息了。

和孟家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半,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七点二十五了。依旧不见杜以泽,她真的有些害怕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问一问萧牧,门忽然打开了,杜以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小泽?”

杜以泽的脸色不太好,直接开门见山:“孟老爷子刚才心脏病发作,孟莞送他去医院了。”

“什么?!”她吓了一跳:“怎么会?!”又看他的样子,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小泽,到底发生了什么?孟老爷子是受了什么刺激突发心脏病的?”

杜以泽没回答,不过凭她对他的了解,这满脸沉重的表情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再联系到孟莞的身上,答案似乎很容易联想到两家的婚约。她不打算再问下去,只是觉得看一眼金印的事情大概是泡汤了。不由得灰心丧气起来。

“姐姐,你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回去。”

她有点担心起来:“你去哪里?”

“不去哪里,住在你隔壁。”杜以泽跟她解释道:“孟家刚刚才拍买下那一枚康熙金印,现在是英国媒体的热门人物。眼下孟建林在伦敦忽犯心脏病,记者们肯定会过来采访调查的。你和我住在一起…今晚会睡不安稳。”

她顿时明白了他的好心,于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果然不出杜以泽的所料,伦敦几家报社的记者进来了游轮。孟老爷子在庆功酒会上忽然翻脸犯了心脏病的,这一幕被当时直播佳士得庆功会的摄影师拍了下来。发动一下联想或许是什么商业纠纷,甚至涉及到拍卖品身上?

那么第二天上热门新闻是铁定的了,记者们也是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接着,陆续有英国记者得到小道消息:孟建林是在和杜氏集团的继承人杜以泽交谈的时候昏倒的,当时孟建林的孙女孟莞就在身边。现在,老人还在医院里没有苏醒过来。于是,杜以泽所住的楼层成了记者们围攻的对象,可当事人不接受任何访谈。即便如此,还有几个大胆的记者乔装成保洁员进入了该楼层,被杜以泽的保镖劝退。

沈悦打开电视机,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举着话筒,站在游艇入口处介绍:“杜先生现在不愿意接受任何采访,他似乎在逃避着什么。我们希望孟老先生能够没事,目前他的孙女正在医院里陪着他,医生拒绝透露病人的病情。”

忽然几个记者忽然叽叽喳喳了起来。这女记者又转向了镜头:“哦,感谢上帝。刚才医院方面传来通知,孟老先生经过抢救,已经复苏了。目前还在观察当中。”

沈悦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孟建林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估计杜以泽和杜墨就要闹翻了。实在没想到,杜家抛却孟家这个麻烦,代价会这么大。心放下了,困意也就上来了。她洗了个澡就上床去睡觉了,但是这一觉也不安稳。她现在习惯侧着睡,或者缩成一团睡,是和小泽在一起惯出来的坏毛病。眼下想改也改不掉。

但是想到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还是平躺着睡比较好。于是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才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半夜三更,她又迷迷糊糊醒过来,听到手机响了。巧了,正好摸去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杜以泽的声音:“姐姐,孟莞从医院回来了。她答应我今晚带你去看那一枚康熙金印。你收拾一下准备出来。”

她立即清醒了:“什么?孟莞回来了?!”

杜以泽解释道:“孟莞说,她爷爷清醒之后要她将康熙金印带回来。现在孟家只有几个保安在客轮上,老爷子不放心客轮上的保安措施。”顿了顿,又道:“姐姐!虽然我也对孟老爷子的事情表示抱歉,但我不会答应他们当什么上门女婿,所以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看金印的机会了。”

她点了点头,能够理解。孟老爷子毕竟是上个时代的人,或许将一诺千金这种事看得很重要。而且孙女指腹为婚给杜家,现在杜家人却反悔了,这怎么说都是于女孩子名誉有损的事情。老爷子会生气的进医院,还答应借给他们看金印就有鬼了。

于是,她简单梳洗了下。走了出去。但是一进入走廊,先看到的人是萧牧。他黑色的衣服和黑夜仿佛融为一体,这样的中年男子,对,他已经步入中年,该是一些女孩幻想的帅大叔。但是萧牧身上却缺乏女孩渴求的安全感。

大半年不见,他还是瘦了,剪短了头发,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似乎正在入神地吸烟,然后看到她过来了就把烟头给掐灭了。她其实不介意他吸烟,毕竟谁也不是谁的谁。只能淡定自如地笑了笑:“萧大哥,好久不见了。”

“杜以泽跟我说过了,他现在正带人过来。”萧牧不咸不淡地谈论即将发生的事。

她看了一眼四周:“你一直站在这里吗?”

“晚上是我站岗,早上有别的人来接替。”萧牧的目光飘落在她的身上,她掩饰不住被杜以泽宠出来的红润脸色和略长了肉的双颊。正尴尬说什么才好,她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是杜以泽过来了,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孟莞。

孟莞还穿着淡黄色的小礼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大衣。看样子是从舞会到医院的转变猝不及防,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孟莞的大眼睛我见犹怜:“林小姐,杜先生。你们快跟我来,时间拖延久了爷爷会起疑心的。”

顿时,沈悦就挺感激孟莞的。这姑娘背着她爷爷,过来给他们开后门,实在是…胆大。

杜以泽也道:“孟小姐,谢谢你。”

孟莞的目光别了过去:“我不知道你们要看那一件金印做什么,不过爷爷说了这是我们的传家宝。请你们看过以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点了点头,然后众人就跟随孟莞走了。绕了七八个走廊,总算躲开了人多的入口,来到了客轮的另一边。现在是凌晨两点,这半边大多是储物室和活动室,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孟莞下了楼梯,沈悦看到几个小水手站在甲板上聊天。

客轮的二楼展览厅里面陈列着许多古董,就是孟家摆放金印的地方了。不过现在这里被安全公司的人和客轮上的带枪保安把守着,没有通行口令根本进不去。而孟莞则找到自家的保镖,交谈了几句。那人严词拒绝:“老爷刚才打电话来叮嘱过,杜家的人不能够进来。”

“就几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也不行,小姐您知道的,老爷的规矩谁也不能坏。”

沈悦在旁边看着都替她尴尬,不过孟莞还是不依不饶,最后端出大小姐的架子:“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本小姐的人都敢拦?!”

那保安迫不得已,才勉勉强强答应道:“那好,不过杜先生不能进去,这位林小姐可以进去。”

萧牧站了出来:“我陪她进去。”

“可以。”看守的人答应了,又和其余的保镖协商了下。他们明显只针对杜以泽一个人发难,杜以泽要发火。不过现在毕竟理亏的是他们,只能忍气吞声一阵子。他跟萧牧嘱咐了几句,就站在门外目送他们两个进入了展览厅。

沈悦原以为这是一次平常的道别,杜以泽平常地说“注意安全,我在外面等你”。她平常地接口:“这里风大,别着凉了。”彼此甚至来不及分享那喜悦的秘密,她就随着萧牧走入了展览厅。这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孟莞说金印在里面。她就跟着去了里面。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她和萧牧并肩齐走着。孟莞在前面带路。

途中她停下来过一次,因为觉得地板微微颤抖,好像即将要陷落似的。但外面的风停止的时候,船舱就不动了。似乎是风儿喧嚣的捣蛋。

但是心里仿佛能预感到什么,不由得更加凑近了萧牧一点儿。

萧牧感觉到了:“你害怕?”

“对。”她看了一眼周围,别的陈列室里面用防弹玻璃的展示柜安放着宋代五大窑口的瓷器,明代的长剑,清代皇帝随葬的东珠,玛瑙,翡翠摆件,乾隆青玉螭龙玉玺,一百零八颗蜜蜡做成的朝珠。甚至半褂子稀稀拉拉的龙袍。

古董令氛围更加诡异,她说:“我想赶紧看完那一枚金印,然后离开这里。”

“不用担心,前面还有一道我们孟家的守卫。”孟莞正说着,前面就传来说话声。走廊上昏暗的灯光顿时亮堂了许多,沈悦看到三个保镖制服整齐地站在门口。

“二小姐。”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进去看一看金印。”

“二小姐,这恐怕不成。”

“怎么,不知道谁是孟家的主子了吗?!”

那保镖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孟莞还是用身份压他们,这时候沈悦都对孟莞有些好感了。然而周旋半日的结果是只有她能进去,萧牧不可以进去。不过这间屋子很小,玻璃窗户很大,门也是敞开着的,就是小孩子站在门外也能将里面一览无余。看样子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打量着里面——除了一道窗帘和展示柜就没有任何东西了,根本不可能藏什么危险还看不出来。

萧牧也看了一下,发现站在门口看几乎没有视觉死角。目测从走到展示柜只需要二十步不到。于是答应了,他会看着她安全进去直到出来。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一句:“一切小心。”

“我猜两分钟就好了。”她捂嘴而笑——萧牧和杜以泽一样,都太敏感了。这么点大的地方还能玩儿大变活人不成。

推门而入,二十步到展示柜,途中唯一的遮挡物是半块窗帘。

窗帘不咸不淡地垂着,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上面绣着一整福中国式的山水画。

本来三步就可以跨过这个视觉死角,但是沈悦一步踏了过去就发现了不对劲。窗帘在动,但是伸手去摸,却摸到一面镜子一般光滑冰凉的东西。然后镜子的前面,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这一刹那很奇怪,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光与影的魔法施展了开来。本来很近的展示柜,在跨过这一步时,骤然惊悚成了具体的实像。

她顿时明白了这里不只是这么大的空间,魔术表演的戏码被堆到了这里。

什么都来不及反应,或许整个过程——她察觉不对劲,然后地板骤然翻开露出一个大洞来。只有短短两秒到三秒的时间。瞬间天地颠倒人在半空中,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这个洞口给吞没了。而站在保镖身后无意“遮挡”了萧牧的视线五秒钟的孟莞也移了开来,因为萧牧严肃地说:“孟小姐,你挡到我的视线了”

孟莞尴尬地让开了。这时候他看到的是沈悦的背影,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上面盘了一个发髻,穿着平跟的红色单鞋,上面点缀着珍珠一样的小串串。

“沈悦”还是招牌动作将手放了上去,他视力5.4可以看到她闭着的任何一个动作,眼帘下方掖着一双睫毛又长又卷…对了,沈悦的睫毛很长,但是不密。刚才他没注意到她的睫毛,现在看起来似乎浓密了一点。萧牧想,她还真的是改变了许多。

但是忽然“砰砰砰!”三声枪响传来,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第072章 变故【有虐】

昏暗的炉光之下,空中似乎漂浮着不明质地的颗粒。咸湿的海风味窜入人的五孔当中,放肆着掠夺仅存的一点点温存。齿轮“吱嘎吱嘎“作响,顷刻炉火旺了起来,伴随着涡轮巨大的轰鸣声。这声音实在很恐怖,几乎将人的心脏震碎。

沈悦刚才落了下来,本以为必死无疑,可一小段黑暗的失重以后,她落在了一个软塌塌的垫子上面。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是护住自己可能有宝宝的肚子,结果手肘先落了地。一瞬间刺疼极了,细小的咔擦声从右手关节处传来。

沈悦疼的眩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到了这里。

钢铁的构件到处都是,阀门一重又一重。前后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好像不经意间落入了一个钢铁怪兽的食道里,她哪里也去不了,何况右手摔断了。

她紧紧地盯着斜上方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木门,嗓子里闷着许多许多东西——疼痛的呻.吟,拼命的嘶吼,焦炭的烟火之气,以及血腥味。这里是哪里?怎么会摔了下来?谁放了气垫?无数个疑问冒出来,但她的嗓子也坏了,根本喊不出声。

很快,她发现有一扇阀门没有上锁。于是,磕磕绊绊挪了过去。估计从展览室二楼摔到眼下这个鬼地方,起码三层楼高。福大命大,才没立即摔死。但是身上到处都疼,似乎到处都裂开了。

才走了几步,她就张口呕出一口血,冻得冷邦邦的衣服上,染出点点滴滴的鲜红。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还是要死的。

那么死之前好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很快,她挪到了阀门的前面。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旋开了阀门的两重锁,但是最后一轮锁是有人在外面旋开的。看到门后面的那个人,沈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孟建林!

四个黑衣保镖护着本该是“心脏病人”的孟建林,老爷子本就是那种黑瘦的人,如今七十岁了,老态仍旧不是特别明显。这个老人她不熟悉,但是这阴森的眸子她熟悉。

是杀人者的眼神。

然后,她就被他们架了出来,又一把推倒在地上。疼痛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反倒一个清晰的念头冒了出来,目光越过孟建林的身后,她看到了那个恐怖的白化人——潘,他就矗立在阀门走廊的入口处,满头银丝如雪。

手上还有一把枪,瞄准的位置是她的太阳穴。

沈悦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又一次摔倒之后,她的左手手指向下,摸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剩下来的只有祈祷了。

这是精心安排的一场狩猎,自己就是他们的猎物。怎么会没想到,怎么会忽略了——小坂裕生在中国的那个神秘合作人,可能就是孟建林!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来得太忽然。

“林小姐。”孟建林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这个老人当年绰号“黑狐”,就是形容他的狡猾和贪婪,她怎么给忘了。

于是沙哑着嗓子回答道:“孟先生好手段,好权势。欺上瞒下到如此地步。”

“林小姐,是你自己太不珍惜机会。小坂先生放过了你一马,你偏偏扯上了这一枚康熙御玺。”孟建林冷笑道:“实不相瞒,这一枚金印是我从东陵大劫案的那些歹徒的后裔手上夺回来的。中间涉及到一桩几十年前的谋杀案子,这件事让你知道就不太好了。”

她问道:“你和万常青是一伙的吗?”为了获得古董,滥杀无辜。

“不是。”孟建林似乎不想和她谈这个话题,作为北京的古董皇帝,孟建林自视甚高,拿谁和他比较,他都会不高兴。

“林小姐,你可以换一个更加聪明的的话题。”

“你要杀了我吗?”

“不错。”说完孟建林亲自掏出一把枪,他不急着给犯人判处死刑。而是仔细地擦拭着枪,像是爱护爪子的老虎擦拭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印象中那个采访里慈祥和善的老人,眼下就是个乐于杀戮的刽子手。忽然“砰!”地一声传来,沈悦顿时惊恐极了,以为脑袋对孔穿了,后知后觉孟建林根本没开枪,而声音的来源是上方的甲板。

一个打扮的像是水手的人跑了过来:“老板,上面的情况不太好。”

孟建林不满意了:“那个女的连这几分钟都骗不过萧牧?你们的人干什么吃的?!”

“不是,她去见杜以泽的时候,忽然想要临阵脱逃。”男子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我们没让她逃出去,她逃到舷窗的时候,就把她秘密处理了。不过后面赶来的萧牧和我们交上了火,现在他们应该知道林小姐落入了我们的手里。”

“走廊上逃掉的?”

“对。”

孟建林点了点头:“只要他们没发现人是在展览厅里掉包的就好。”又看了一眼沈悦,心知现在撤退才是上上之策。而带着这个女人,杜以泽也好,萧牧也好,就会紧追不舍。不过他答应了孙女孟莞杀了林悦,总得想办法做到。

于是孟建林对潘说道:“这个女人我要带走。”

“不,孟先生。你的小船在外面,但是没有她的座位。”潘的口气也十分强硬:“小坂先生派我来伦敦的任务可不是收一具尸体回去,她还有用。”又仿佛提醒他似的:“那一枚康熙金玺,真品我已经取来放在了船上。替您保管。”

孟建林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晚上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然而他毕竟要装病人去医院。孙女太幼稚,镇不住场子,才给小坂裕生的人趁机给御玺掉了包。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指望让沈悦接触到这一枚康熙金印。真的假的摆在那里都无所谓。

“条件是什么?”孟建林开始讨价还价。

“这个女人我们得带走,康熙的金印双手奉还。”潘又道:“还有,小坂先生让我提醒你,杜家从这之后随时可能对你发难。”

“笑话,你当我孟建林是什么人,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不,小坂先生担心的是杜墨。杜老先生其实一直和萧牧有往来,他们协力追查当年蝴蝶夫人号上的惨案。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三番几次暗杀萧牧都没成功。杜墨这个人的势力不可小窥的很。而眼下,萧牧在日本可能得到了一些线索,他开始怀疑当年打通了海关关节,放了我们的人上蝴蝶夫人号的幕后指使者不是万常青。”

沈悦吃了一惊。却听孟建林的冷笑声断断续续,像是逼问:“有杜墨撑腰又怎样?!不错,当初就是我做的手脚,把他的儿子一家全部杀死在那一条船上!要不是你们的人太傻,居然漏了个杜以泽,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孟先生,合作的方式不是追算旧账。”潘提醒他。

“带这个女人上路会后患无穷。”孟建林也提醒道:“万常青的能力你们领教过。”

“我们会妥善安置好她,而你,根本不能把她带离伦敦。”潘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转移了,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电光火石之间孟建林掏出了枪按在了她的脑门上,也就是即将按下扳机的刹那潘也开了枪,不偏不倚把孟建林的□□给打掉了。

子弹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飞过的,沈悦甚至能闻到一股子火药味。而潘收起了枪:“好了,孟先生。我们现在暴露了,他们应该知道怎么找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别怪我没提醒你,英国的海警很厉害,边防的巡警更不用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孟建林虽然凶戾狡猾,但不是个笨蛋。听了这话,他只能收起了枪。

潘礼貌地恭送:“代我向令孙女问个好,不是她今晚的精彩表演,我们得不到这个机会把林悦带走。”这话似乎提醒了孟建林什么,他又折返过来掏出一把刀。钢筋的刀身和他精瘦干瘪的手指不成映衬,而潘站在了她的面前:“怎么,孟先生,这一次你是要把林悦的人头带回去犒劳你那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孙女吗?”

“不,我要拿走她的一份血。”孟建林仿佛在得意的笑:“我孙女是很好的画家,她小时候和我出去打猎的时候,就会用野兽的血液作画。”

“还真的是特殊的要求,看起来令孙真的是对她恨之入骨。”

潘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一个水手走了过来,割了她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手臂。看到血液流淌,沈悦整个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已经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交易完成之后,孟建林从阀门入口处离开了,外面有接应的快艇。

而潘也带走了她,还用手铐铐住了她没有知觉的双手。

黑夜中,小艇游得相当的快。她匍匐在小艇中央,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了豪华游艇的全貌。灯火团团簇簇,将周围一整片天空都点燃了。他们的小船儿越来越快,伴随而来的还有冷飕飕的海风和另一个不寻常的声音。

潘回头用望远镜看了看,低头冷笑了一声:“看,林,杜以泽好像又一次过来救你了。但是他这次要失望了。”

不!她相信小泽就算到了最后的关头,也不会放弃自己。于是呻.吟着,要开口喊他的名字。

而潘却自言自语一般:“对了,林,你知道刚才他们怎么把你带走的吗?我们安排了一个和你身材很像的女孩,用了特殊的面皮乔装成你的样子。等掉包之后,那个女孩就会和萧牧捣乱,故意走小路上厕所,而我们的人还会在中间的走廊上伏击他们。”

她听不进去,只是想——小泽会知道孟家有鬼的,他一定会救回自己的。但是潘的下一句让她毛骨悚然:“同样的女孩和面皮我们准备了不止一个。一个用来替换真正的你,一个用来脱身。小坂先生对你已经很厚爱了,林小姐。”

她开始大声喘息起来,却呕出一口鲜血。潘冷笑道:“别做无畏的挣扎,你要是再犯了心脏病,这里可没什么医生为你治疗。”说完就举手成刃,切向了她的后脑勺。沈悦顿时昏了过去,而小艇也终于驶到了接应的地方。

潘把昏迷的女人抱了上去,上面还有黑人乔治他们。

“哦,还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有人嘀咕:“把她扔进海里喂鱼多好!”

潘摇了摇头:“小坂先生平生最大的一笔财富,要从她的身上取回来。”

说完,潘就把她送进了客舱里头。桌子上有水面包以及绳索。而另一个满脸惊恐的中国女人被推了出来——女人是个普通的南方村姑。去年进城务工被骗进了传.销组织。又靠着几分不错的姿色混进了色.情场所。而如今,被卖到了这一艘通往地狱的船上。

“看,老板挑的好货色。”乔治很高兴地指点着:“她本来就和林悦长得很像,这么一化妆,我猜连她们的亲妈都分不出来谁是谁。”

年纪小一点的杀手凯文还意犹未尽:“昨晚我和她上了床,说实话她的滋味非常非常美味。待会儿打死她了记得留一张美丽的脸蛋。”

中国女人听不懂英语,但她听得懂中文。昏沉的水面之上,本来月亮被完全遮住了。这时候露出一点儿白光来,她看到小船的背后跟着另一艘船,而船上有个人在大声喊着什么。依稀间可以辨认出中文的“姐姐”二字。

中国女人没有弟弟,她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个男人指挥着船过来救她,却喊她“姐姐。”

然而潘他们动手了,趁着月光洒在湖面上,能见度最好的时候。他们把这个中国女人推向了船头,恰好让那艘船上的杜以泽能够看清楚她的身形和衣着打扮。然后,这个女人的死期就到了——拔出枪,潘毫不犹豫地用一颗子弹解决了她。

鲜血四溅,乔治又补了一发。而接下来的恺文也朝着这一具尸体开了一发。三枪枪声,随着鲜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船舱里昏迷的沈悦幽幽醒过来,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是一句话都回应不了。

后来的某一天,她才知道有人把这个晚上当做她的祭日。

第073章 御玺

我睡了多久?

沈悦想,现在去计算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的口被人蒙住,关押在又湿又冷的船舱里面不分昼夜。期间吐了几次血,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却越吐越觉得神志清晰了起来,原来一口口的,都是心中的淤血。

潘给她吃过一些东西——硬的像是石头的黑面包,过了期的方便面,还有炸枯了的一点牛肉。这些人不希望她死去,因为她的双眼就是他们的摇钱树。假如让她重新选择命运一次,她宁可不要这双眼睛。从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她猜该是日本,四国岛的某个地方。

事实上,关乎什么康熙金印的背后血案,她根本没兴趣去关心。自从目睹了万常青惨死,鲨鱼口脱险之后,她对小坂家和沈家的沉船案子失去了许多兴趣。小泽在调查的事情,她也从不过问,她猜他调查出了了不得东西。

也不知是第几天,他们到了海关入口,即将离开英国了。这一天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那些海关人员能够发现这一艘船是非法的。但是希望再一次落空——他们让船放行了。而潘要在此之前,下船做最后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