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2章 很久很久以前,喜欢过他1

前因后果有点复杂?

九倾想,容陵进宫的那一年静瑜只有七岁,而在此之前,他们的女儿从没有离开过皇宫,更不曾离开过天都城,何来的前因后果?

重生过一次的九倾下意识地想着,或许前因后果这四个字用得太含蓄,静儿真正想说的,是不是前世情缘?

只是前世今生这种事情,亲身经历过的人自己心里是相信的,但是旁人却不可能从容淡定地接受,所以静儿才说的这般隐晦?

心里如此想着,九倾柔和笑道:“我们是你的爹娘,静儿心里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们说,我跟你爹爹毕竟是过来人,想来很多事情也能给你一些指点意见。”

夜瑾眉心微锁,倒是有点担心女儿跟那个容陵之间真有什么前世今生的牵扯,那个容陵给他的感觉就不是个温和的人,就算身份上低了一等,却丝毫不影响那个孩子给人的直观印象。

太深沉,也太自我。

“三年前他身体出了点问题,离开过一次,回来之后就成了我的侍奴。”静瑜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原本我是想让他离开皇宫,从此以后别再回来了,但是他没同意,我就提出了当侍奴的条件,如果他要回来,就只能是侍奴。”

轻敛了眉眼,女孩的声音听着越发清淡,几乎没什么感情掺杂其中,“女儿以为以他的孤傲性子,绝不可能答应给人为奴,却没想到…他还是答应了。”

“所以,现在他之所以还能留在你的身边,完全是因为你话已出口,不能出尔发尔?”九倾的问题直切关键,“你的本意并不想让他留在这里?”

静瑜点头:“不想。”

闻言,九倾和夜瑾对视了一眼,须臾,九倾道:“静儿,你跟娘亲说句心里话,你对那个容陵…有没有感情?”

没有问他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前尘往事,也没有问什么爱恨纠葛,九倾不关心那些,她只想知道,女儿现在对那个容陵什么感情,或者说,是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曾经…很久很久之前,女儿曾经喜欢过他。”静瑜对已经过去的事情看得很淡,所以语气中没有任何的缅怀或者强烈的情感存在。

对于自己的爹娘,她虽然不曾直言以前那些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都大概能猜到一些。

而静瑜,也并不介意让他们知道。

所以她接着又道:“他当时也喜欢女儿,但是那时的喜欢本身就是建立在一场算计之中——从最开头我们的认识开始,就是一场算计。”

九倾皱眉,夜瑾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但是被他喜欢的那个女子本身淡泊如水,感情不是很明显,喜欢也淡淡的,所以就算被伤害之后,大概也无法真正体会到心痛的感觉,所以…就算受伤,可能也不会让人心疼。”

“那个女子也是柔弱的,柔弱到对他的所有行为只能接受,无法反抗,所以不久之后——又受到了第二次伤害。”

第1993章 很久很久以前,喜欢过他2

静瑜叹了口气,云淡风轻一般说出过往:“那一次伤害,直接要了女子的命。”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随着这次死亡而彻底结束——临终之前她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再喜欢,也不会怨恨,生不在一起,死后不复见。”

“就像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境…梦醒了,一起都了无痕迹。”

“但是…”

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被伤害的女子已经放下了过往,而那个伤害了她两次的男人,却还在执迷。

静瑜说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大概的意思九倾和夜瑾都听明白了。

当真是一桩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只是女儿对于感情之事…究竟是淡泊如水,还是迟钝得自己没有发觉?

而那个人,是以为曾经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所以今生才如此低声下气?

夜瑾眉头皱了皱,虽然打心底里并不喜欢那个叫容陵的孩子,但毕竟自己也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所以很多事情他不会盲目地给女儿意见,更不会直接要求她如何,最正确的做法是帮助她理清自己的感情。

所以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如果容陵现在死在你面前,你会觉得心疼吗?会不会有一种不愿意面对的感觉?”

容陵死在她的面前?

静瑜微愣,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毕竟容陵的真身是龙神,是能活万万年的,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不会死。”静瑜说道,“就算死,也只是暂时的,他的元身可以活很久,比现在的爹爹和娘亲还要活得更久。”

所以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想象中的事情跟真正面对时,感觉可能是不一样的。

不会死?

夜瑾诧异,不由自主地看向九倾,九倾也是面露惊异之色。

如果容陵不会死,那他们的女儿…

静瑜不想让他们的爹娘太震撼,虽然夜瑾和九倾自己的经历已经足够让寻常人觉得震惊,但如今不管是寿命的问题还是他们经历的问题,或者是容陵和静瑜的身份问题,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如今正在讨论的这件事。

所以夜瑾很快就压下了心底的诧异,也甩去了静瑜极有可能真的不是凡人这个想法,回归了正题:“那爹爹换一种说法。”

“如果你跟容陵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不见,你心里会不会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想念?”夜瑾抬手,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大小,“你会偶尔想起他这个人吗?”

静瑜摇头,语气淡定:“不会。”

“一点都没有?”夜瑾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

静瑜淡淡道:“我七岁那年选伴读,他进宫,之后我看到他就认出了他——爹爹也别问我是如何认出来的。但是我确定,在他进宫之前的那些时间,我从不会刻意去想起他这个人。”

顿了一下,“但是我对曾经的事情是有记忆的,就算是偶尔想起,也只是提醒自己今生应该无情无爱,而不是想着应该去恨他,更不可能去思念他。”

第1994章 你接受他的威胁?

九倾啜了口茶,平静地开口道:“那么现在,他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会造成困扰吗?”

困扰?

静瑜抬眼,看向自己的娘亲,想了片刻,还是缓缓摇头:“困扰倒也谈不上,但是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的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九倾皱眉,“怎么说?”

“他现在的身份是侍奴,在我面前行为举止还算是有些分寸。”静瑜道,“当然,他骨子里本就是个桀骜之人,对待其他人自然不可能也那么委曲求全。只是,以前是一直在做小伏低,如今倒是开始耍无赖了。”

此言一出,夜瑾和九倾齐齐一呆。

耍无赖…

那个浑身透着阴鸷气息的容陵?

“他不许我立皇夫。”静瑜的语气很淡,像是对这种事情压根无所谓一般,“而且大有一种把命豁出去的决绝。”

夜瑾皱眉:“你接受他的威胁?”

“爹爹,不是我要接受他的威胁,他也并不是在威胁我。”静瑜淡道,“他的本事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当然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小猫小狗,任他想怎样就怎样,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骄傲,尊严,包括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已经没了任何弱点,女儿虽然也同样没什么弱点,甚至于可以轻而易举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是…”

静瑜扬了扬唇角:“女儿现在是南族的女皇,要为天下子民苍生负责,无辜的死亡——哪怕只有一条命是因为我的关系而无辜逝去,我也是不愿意的,况且锦墨他们也毕竟在我身边待了七年,女儿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

听着女儿波澜不惊的一番话,夜瑾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越发沉重,“静儿,如果当真如此,你这一生难道就要这么跟他耗下去?”

不喜欢他,又不能立其他的皇夫,那她以后就一个人过?

这一生?

静瑜微默,抬眼看向九倾:“娘亲,如果我以后不能给皇族留下子嗣,娘亲介意让宸王伯伯家的予修来继承皇位吗?”

话音落下,九倾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皱眉。

让她变脸的自然不是皇位的问题。

静儿说的是不能为皇族留下子嗣,这句话大概不是说她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而是她不会跟任何人成婚——就算成了婚,也不会有夫妻之实,是这个意思吗?

而最大的可能还是如她自己方才所说,如果她真的要接受那个威胁,一辈子不立皇夫,她一个人…

“静儿。”她沉声开口,“轩辕氏的皇位可以是有能者居之,予修自小跟在你的身边,如果你早早就有了这个打算,那想来也是按照帝王的标准来培养,这一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也没理由介意。”

“但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和你的爹爹都不希望你这一辈子孑然一身,如果身边有个疼你爱你的人,不管你想把皇位传给谁,娘亲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为人父母者,无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快乐。”

第1995章 女儿是无坚不摧的

“娘亲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静瑜缓缓摇头,“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至少眼下来说,女儿没有喜欢的人,或许这辈子也不一定还会喜欢上谁,但是没有爱情不代表我就是不幸福的。”

手指勾缠着墨色的发丝,静瑜的嗓音听着沉静如雪:“娘亲其实应该可以理解女儿的想法,因为娘亲原本也是个理智的女子,在没有爱上爹爹之前,娘亲会觉得身边没个相爱的人,就会不幸福吗?”

九倾闻言微讶,然后安静地回想了一番,须臾摇头:“你的情况跟娘亲不一样。”

九倾遇到夜瑾之前,刚刚从一场灭族劫难中重生过来,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当初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她的心里只有南族江山和家国重任,跟夜瑾的相爱原本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当初如果没有夜瑾,她也不会去想什么爱情,或许曾经立的那四个皇夫后来会顺理成章地进宫成为她的皇夫,那么以后她的一生就只会放在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上——当然,也有可能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但是那些不确定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的心里只有责任,自然不会觉得孤单寂寥。

可静瑜不同。

她拥有前世今生的记忆,曾经受过感情的伤害,就算如今已经放下了一切,却也无法改变她曾经的的确确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而且她已经有了传位给予修的想法,那么从皇位上退下之后,没了感情也没了责任,她要去哪儿?

一个人,孑然一身?

漫长的岁月,她要如何度过?

“娘亲。”静瑜淡淡一笑,“情况或许有些不同,但是性质都是一样的,娘亲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女儿曾经的确受过伤害,但是那时七情六欲太淡,受的伤也不值得提,而且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女儿现在对他不爱不恨,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我也并不是因为受过伤就惧怕再去爱一次,只是因为女儿的性格使然,感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本就没有太大的意义。”

“至于以后是否会立皇夫,也不是真的由容陵说了算的,我不想让无辜的人卷进来是一回事,但这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他的威胁——静儿不介意告诉娘亲,倘若有一天我真的想立皇夫,或者我当真出乎自己预期之外的又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容陵阻止不了我,他也不可能威胁得了我。”

“而关于皇位传承的问题…我方才说的也只是暂时的打算,假设的事情不一定会真的发生,我只是想提前知道娘前的态度——如果娘亲介意让予修继承皇位,那么女儿无论如何也会留下一个子嗣。”

如果不介意,那当然更好。

说到最后,她漫不经心地补充了最后一句:“不管是本事,还是感情,女儿现在都算得上是无坚不摧的,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奈何我分毫,所以娘亲和爹爹都不必担心。”

第1996章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爹爹和娘亲其实并不是担心你。”夜瑾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一点,就算以后不想当女皇了,也可以像个寻常的女子一样享受爱人和被爱的幸福。”

静瑜闻言,沉默了片刻,“这世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但是爹爹和娘亲都经历过很多常人不会经历的事情,所以女儿就不妨直言了。”

抬眼看着夜瑾,又看了看对面的九倾,她道:“如果以后有一天静儿不做女皇了,那就代表我已经结束了凡尘俗世的职责,不会一个人形单影只,而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凡尘俗世的职责?

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夜瑾手上动作一顿,心里顿时了然,女儿的来历当真是不平凡呐。

九倾安静地垂眼看着手上茶盏,良久之后才道:“静儿,你确定自己不会再喜欢上那个人?”

“娘亲会喜欢上自己的侍奴吗?”静瑜淡笑,“要做侍奴是他自愿的,就算他当真心甘情愿在我身边做一辈子侍奴,我也不可能再对他动感情。”

不管他们曾有过怎样的经历,也不管他原本的身份多尊贵,在静瑜心里,容陵现在就是一个侍奴,虽然骨子里依然保留了一份强硬和不驯,但本质上来说,他的身份就是侍奴。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结果。

什么时候他厌倦了侍奴的日子,随时要走她都不会阻止,但是同样的,他非要留下的话,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不就是宫里多养一个人吗?

“静儿不是一般的孩子,所以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九倾温柔轻笑,“你的想法听起来很冷静,感情也的确如你自己所说已经完全放下了,既然如此,爹娘以后也不会再纠结你的感情一事了。”

静瑜闻言,俏皮地笑了:“娘亲早该这么想了,您跟爹爹幸福快乐就足以,女儿的事情女儿自己心里有数,什么受伤,什么形单影只…这些悲伤的情绪女儿是绝对不会有的,娘亲放心。”

“我们能对你放心,但是对那个容陵,却不一定能放得下心。”夜瑾皱眉,“你只说你不喜欢他,不会对他动情,但是他喜欢你,并且感情很深,以后求而不得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爹爹放心啦。”静瑜拽了一下他的头发,“女儿都说自己能处理了,现在就算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偏激的事情——就算真的做了,女儿也完全有把握应付。”

夜瑾闻言,终于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自己处理吧,反正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静儿话里话外虽没直接说明他们的身份,但夜瑾爱上九倾之后,该经历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心里总归能想得到一些。

所以即便女儿的身份太不寻常——哪怕是天上仙或者水中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毕竟南族这个国家,原就与神灵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第1997章 夏去春来又一年

天亮之前,静瑜离开了别院,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皇宫,而在她离开之后,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远处无人的角落,沉默地望着小苑里的光亮,眸心深沉,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在眼底缓缓弥漫。

此后的时间里,容陵变得格外沉默,并且很温顺,黑幕降临之后,静瑜让他退下,他也就当真退下了,没有再坚持留在凤鸣殿当值,表现得很是听话。

听话到让静瑜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静瑜对此并没有多大在意,每天按部就班地上朝,用膳,赏花,乘凉。

静瑜到底不是个普通孩子,所以明知自己的爹娘就在皇城之中,她也并不会经常过去,只是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过去跟他们撒个娇,聊个天,蹭杯茶喝。

而容陵不知道何故,突然间真的就变得像是影子一样,仿佛一夕之间褪去了所有的存在感,化作这皇宫里众多宫奴之一——虽然有幸得他伺候的人还是只有静瑜一个,但是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至少,他变得很是温顺恭敬,也沉默寡言起来,静瑜白日里还会留在他身边,但是到了晚上,伺候沐浴更衣一类的全部由凤鸣殿的宫女们做,他则会顺从静瑜的命令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华阳殿,安静地躺在床上,常常望着床顶发呆到早上。

朝堂上看起来依然平静,而私下底的暗潮却越发激烈,当然,这些静瑜都故作不知,每天安心且丝毫不愧疚地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孩子,以及一个扮演好被某些人糊弄挑拨的少年天子。

夏去春来又是一年。

静瑜长了一岁,锦墨和霁月两个少年也长了一岁,十四了。

桃花盛开的时候,静瑜喜欢在桃花林看两个少年舞剑或是抚琴,有时候看他们安静地对弈也是一种视觉享受。

风景美好,少年如玉。

静瑜总会不自觉地勾起欢快的笑容,以往跟在她身边时,看到她对少年稍稍温柔就会忍不住不悦的容陵,这段时间似乎当真成了偶人一般,对此也能平静视之了。

一曲琴曲结束,余音袅袅,锦墨弹下最后几个音符,霁月白衣翩翩,落下最后几招剑式,两人略作调息,便一齐走了过来。

斜卧在美人榻上的静瑜唇畔含笑,托着腮道:“锦墨,许久没听你抚琴,琴艺又见长进了。”

锦墨优雅地躬身:“多谢主子夸赞,锦墨愿意一辈子为主子抚琴。”

这句话很有些意思,似乎是在委婉地提醒静瑜,去年她曾提过要收了他们二人为皇夫的事情。

静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霁月的剑法也称得上登峰造极了。”

霁月翩然行礼:“皆是主子的恩典。”

眼前连个少年,不但容貌生得漂亮,温润如玉似翩翩佳公子,抬手举足之间更风姿出众,优雅完美得犹如一幅水墨画。

这样的少年别说喜欢不喜欢,便只是放在身边看着,也绝对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容陵看着他们,心里平静地闪过这个想法。

第1998章 收伴读,入后宫1

她是个淡泊名利的女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在岛上修行的凤兮,还是天族的红莲神女,亦或是入了凡尘的静瑜。

哪怕她出生皇族,生来就拥有了至尊富贵的身份,她骨子里依然是个淡泊如水的女子。

她喜欢享受眼前的美好,喜欢看美丽漂亮的事物,风景也好,美人也罢,只要能跟美字沾上边的,她都喜欢。

她很懒,虽然极为聪明睿智,但是却总是一副慵懒如猫儿的神情,不争不斗不强求,世间万物不留心上。

她,也是个无情的女子。

不记仇,不狭隘,不报复,不自私。

但是受过了一次伤,就会从此冰封了自己的情感,哪怕七情六欲已经全部回归到了身上,她的性子依然如古井般波澜不起。

回到她的身边做了三年侍奴的容陵,以前两年时间没有看清的事情,在这最后的一年里,终于认清了。

清楚了她的喜好和脾性,清楚了她的决绝和无情,清楚了自己的无知和愚蠢,反省了自己一贯以来的自以为是,孤高自负。

然后…

他就越发沉默寡言,也越发温顺服从了。

就好像,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只是一个侍奴,不会再妄想不能妄想的,不会再打不该打的主意。

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卑微沉默的影子,就是她身边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侍奴。

就好像,这样的沉默寡言,这样的温顺服从,这样的卑微低贱,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某日朝堂上,又有礼部大臣上奏,请求陛下选皇夫,充盈后宫。

静瑜百无聊赖地听完,淡淡道:“朕决定把后宫里的伴读都收进后宫,各位臣工可有意见?”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朝臣们几乎惊呆了。

把所有伴读都收进后宫?

这位小女皇陛下以前召选了那么多伴读悉心额培养,当真就是为了今日收进中级的后宫做准备的?

怪不得当初都选了容貌俊美的孩子。

东宫的伴读有多少?

大臣们暗暗在心里算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有二十几个之多。

如果这些伴读都进了后宫,那以后还有别人的容身之地吗?这些孩子之中只有最初两年进宫的是大臣们的孩子——但是朝上的大臣并不都是齐心的。

除了已经结成了姻亲党派的,还有政敌。

这些年他们虽然表面上不闻不问,但心里很清楚那些伴读的身份,比如那个叫锦墨的少年,是文阁老的孙子。

而文阁老这些年太过低调,跟四大家族从未扯上任何关系,但是文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却并不小。

如果锦墨进了后宫,那以后文家就会成为皇族姻亲,门庭瞬间就会显贵起来,到时候…

还有那个霁月,萧寒,流裳。

这四个孩子无一人出自四大家族,苏家、温家和湛家的孙子虽然也在上书房读书,却至今并没有被归为是女皇陛下认可的伴读。

他们跟锦墨这些伴读在身份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第1999章 收伴读,入后宫2

如果这些伴读进了宫,苏家以及其他几大家族大概别想再跟后宫沾在任何关系了。

如果这些伴读再得宠一些——

不,得宠是必然的。

这些孩子可都是跟着女皇陛下一起长大的,朝夕相处,七年的时间里感情必是笃深,而且这些孩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就连性子也大多都是按照静瑜喜欢的样子培养出来的。

女皇陛下怎么可能不宠着他们?

所以,如果当真让这些孩子进了后宫,只待女皇亲政大权在握之后,这些伴读们的家族将会慢慢崛起,就算是一步步取代曾经的四大家族——也完全有可能。

所以…

“陛下。”摄政王疏冷的声音在殿上响起,瞬间将众多朝臣从各自飘远的思绪中惊醒,“将伴读全部收进后宫的事情太过荒唐,本王不同意。”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

朝臣们齐齐抬头看了过来,摄政王不同意?

静瑜皱眉,不自觉地皱起了好看的黛眉,在群臣突然间变得有些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句问道:“摄政王伯伯为什么不同意?”

摄政王还未说话,她小小的纤指朝群臣中一指:“他们整日里叫嚣着让朕选皇夫,三五不时地提上一次,朕不想再听到他们废话,而且…”

顿了一下,静瑜直视着宸王的眼神带着些许不满,“朕培养那些伴读,本就是为了把他们收进后宫,他们容貌生得好,学识好,才艺好,武功好,各方面条件都是那么优秀,摄政王伯伯凭什么说这件事很荒唐?”

“因为此事本来就荒唐。”摄政王抬眼看着前方宝座上的少女,语气波澜不惊,却透着淡淡的强硬,“请陛下再三思量之后,再作出决定。”

静瑜道:“朕已经再三思量过了。”

“陛下年纪还小——”

静瑜第一次在朝堂上打断了他的话,“朕的年纪的确还小,所以朕没有要求亲政,一切交由摄政王伯伯做主,但是选皇夫一事是朕自己的意愿,请摄政王不要过分干涉。”

话音落下,大殿上气氛倏地变得凝滞起来。

摄政王神情不变,只淡淡道:“选皇夫一事还请陛下再三思量,莫要意气用事。”

“朕没有意气用事。”静瑜说着,小脸涨得红了些,并站起了身,“朕身子不适,朝政大事请摄政王伯伯全权做主,朕先回去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紧跟在她身侧的容陵也转身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面无表情的看了宸王一眼。

女皇陛下离开之后,大殿上又陷入了一片紧张的安静之中,群臣几乎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心里忐忑。

而苏相面上神情却似乎轻松了一些,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挑的弧度。

“各位还有事情要奏?”宸王似乎并没有受到女皇陛下情绪的影响,转头看向群臣,“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群臣安静了一会儿,无人说话。

宸王见状,淡淡道:“那就退朝吧。”

第2000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锦墨踏进桃花林,桃花树下,安静躺卧在椅子里的少女犹如误入凡尘的仙子,美得让人忍不住屏息。

脚下微顿,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然即便如此,躺在椅子里的少女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慵懒地开口:“锦墨?”

锦墨抬眼,瞬间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在椅边跪了下来,温顺得犹如一只宠物:“主子。”

今天那个叫容陵的侍奴没有伴在她的身旁,锦墨发觉到这个事实,心里不由觉得奇怪,同时也感到几分喜悦。

“你来得正好,给我捏捏肩。”静瑜轻声吩咐,软糯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倦怠。

“是。”锦墨膝下挪了挪,挪到了静瑜的身后,细细地给她捏起了肩膀。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静瑜脸上渐渐流露出惬意的表情来。

“主子方才心情不好?”锦墨见她此时神情愉悦了些,才敢小心地开口询问。

“没有啊。”静瑜懒洋洋地勾唇,“你何曾见过朕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锦墨闻言微讶,随即沉吟了片刻,才道:“方才有人说,主子在朝堂上跟摄政王闹脾气了,是因为皇夫的事情。”

今天跟着静瑜去朝堂的只有容陵,这句话当然不是容陵说的,而是那些大臣们小声传开的。

东宫的伴读们现在都已经半出师,想要知道一点朝堂上的消息并不难。

锦墨得知静瑜心情不好,在大殿上拂袖离去,心里又惊又忧,所以才匆匆赶了过来。

静瑜淡淡一笑:“你觉得朕像个会闹脾气的人吗?”

不像。

所以锦墨很快反应了过来:“主子是故意的?”

静瑜嗯了一声,的确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