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身不由己

墨兮看着面前这个目光深切的男人,他将他的不屈,愤怒,反抗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他对自己没有半点隐瞒和防备,他信任自己!

可自己呢?墨兮啊墨兮,你于心何忍?

百里牧云这样汹涌而来,毫不保留的爱,让墨兮不敢冒然答应,因为墨兮知道那是欺骗。她心里还没有他,即使有那么些影子,也比不得君无药在自己心口的痕迹深刻。她忘不了君无药,忘不了那个在她生命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带给她希望和光明的男子。

胸口一阵阵发闷,心脏抽痛得快要让她窒息,她不敢,不能。但她说不得,看着百里牧云英俊含笑的脸,眼泪簌然而下,转身飞快地跑开。百里牧云徒留的手掌中滑过她一缕纱衣,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不解她难过的泪水从何而来。还是说,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风习习,在墨兮曾经的想法中,反正当影子的傀儡也是要送到百里牧云床上的,为何不自己掌握命运?负了别人总比要负了自己好。墨兮逼迫自己这样想,免得内心叫嚣着骂自己卑鄙下流。实在难受了,便想想影子的残暴。

无数的人死在了影子手上,跟墨兮一起长大的有个女孩叫绿水,是当时邺京中最负艳名的花魁,已至灰影,为影子获取了无数情报,本来可以升到明影,然后有机会见到主人,寻到她失散多年的家人,但因为私下跟官府的人有接触被人暗害了,横死在她的香阁中。

想成为明影,除了功劳,还要足够可信。墨兮必须努力扮演着忠诚,努力地保住自己的命。因为她曾经背叛过一次。

在影子组织里,凡男子大部分充当死士,凡女子多数送往青楼。死士是去了结那些碍事的人,而青楼是消息最流通最庞大的地方,在女人肚皮上,男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墨兮那年十四岁,还是个未张开眉目的雏鸟,但已有倾城的姿色,所以影子决定将她送到邺京最大的青楼,寻欢楼。

墨兮逃了。

她看着那些站在门口迎来送来的衣着暴露的女子,雪白年轻的肌肤在大红的灯笼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看着那些粗鄙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垂涎着年轻的身体,墨兮逃了。

她并不是第一个从影子逃走的人,当然也不是第一个被抓回去的人。影子不怕有人逃走,只要承受得起逃走的代价。

然后墨兮遇到了他。

墨兮以为自己死定了,不会武功的她却被一群死士追杀,暗箭和长枪在她身边呼啸而过,绝望和恐惧淹没了她。然后他出现了,他身形飘逸如流水,拳脚舒展如鹰翅,带墨兮逃离了漫无休止的追杀。

他说他叫君无药,将墨兮带到那个竹屋,替她治伤,不问她为何被人追杀,只温和地笑着。

那样的笑是墨兮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她贪恋不已,深深沉沦。

他不爱说话,总是抱着书本,书看得又多又杂,从诗词歌赋到孙子兵法,墨兮便戏称他“万事通”,他也不生气只由着墨兮瞎闹,他会替墨兮用河里的清水洗头,告诉她如何煮茶,替她寻到珍贵的曲谱,还会教她写出漂亮的字…

墨兮问过他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君无药只说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来寻他。

“是个女人吗?”墨兮问。

“不是,是个男人。”君无药这样说,墨兮心里便放松了。

后来有一天墨兮出去打水,看见有人正往竹屋寻来,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却不愿意连累君无药。便主动现身,让他们将自己抓了回去。

那时青葱的墨兮已经知道自己背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些人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抓回来。所以墨兮自己主动回去领罚,反倒只挨了一顿皮开肉绽地皮鞭,他们说:能熬过去活下来,便给她条活路。

那一场鞭笞墨兮永不会忘记,皮鞭落在她稚嫩的后背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本是光滑如丝的肌肤,像是被人摔碎了的玉壁重新拼凑在一起,全是裂痕。墨兮大声求饶,拼命哭喊,甚至愿意一死以了结了这无边的痛苦。

后来每当墨兮听到皮鞭甩起的“啪啪”声时,便会忍不住发冷颤抖,那一场刑罚最狠绝之处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让你在记忆里永远记住那个声音。

墨兮活了下来,影子突然改了心意让墨兮苦学琵琶,那时候,他们需要一个擅弹琵琶又还长得漂亮的女人。

原来有意安排让墨兮以一曲琵琶曲名动天下,为的也不过是促成今日之局,送她入宫。影子这样远的心思,墨兮自叹弗如。

但从那以后墨兮有了许多空余的时间,时常避着影子,跑去竹屋看君无药,他依然不多话。而墨兮总是喜欢久久地看着他安静宁和的面孔,两人静静坐着,一个看书煮茶,一个悠悠奏乐。

君无药从不说他来自哪里,也不问墨兮到底是什么人,他平淡得如一汪池水。他就像外面那片竹林里的竹子,永远都在这里,不管墨兮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找到他。

“无药,你说你在等一个人,如今有没有变成两个,你等的人里有没有我?”墨兮望着外面新月如勾,任由思念如同飞絮飘过江水时一般铺满她的心房,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才能给自己利用别人找到合适的理由。

墨兮披着斗篷回到储秀宫,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无边寂寞的星空,心里像是有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思念像是疯狂生长的蔓藤将她禁锢得无法呼吸。

“小主,你怎么坐在这里?”婠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看到墨兮坐在院子里连忙拿了外衣给她披上。

“婠姨啊。”墨兮声音中有些软弱的,拉着她坐下,又把头靠在她肩上。她只想找一个可以稍稍靠一下的地方,不然她难过得死去。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信得过的,但至少婠姨她是在明处。

“小主,你怎么了?”在上官绾绾眼里墨兮是聪慧坚强的,却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般伤心。

“婠姨,皇上会是个良人对吧?”墨兮靠着婠姨的肩头,分不清她脸上是什么神色。

“自然,他会是个好皇帝,好夫君。”婠姨大约猜到今晚的事跟皇帝有关,只当墨兮是心里头苦,便搂过她肩头,轻轻地拍着她后背。

“婠姨,这后宫的妃子这么多,而且以后会更多,我好害怕。”墨兮知道今日百里牧云一定满腹疑云,不管她有多么伤心,多么难过,多么痛苦难以承受,也必须要违背着自己的良心,说着虚伪的理由。

借着上官绾绾的嘴告诉百里牧云,自己转身逃跑的原因是害怕,怕她不过是三千弱水之一,怕永远无法停止后宫的争宠。

只有这样,百里牧云才会重新信任她吧?

墨兮突然变得,很讨厌自己。

第四十章 中元闹鬼

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又称“鬼节”。

按玄乾祖制,这一天要请佛门得道高僧入宫诵经,焚香烧纸,祭拜先祖。

其实中元节该拜祭的是由地府出来的饿鬼,人们相信这样可以化解其怨气,不致于为祸人间。后宫之中的冤魂孤鬼多了去了,只是总不好大张旗鼓地请人进宫超渡亡灵,不过是借着这么个由头罢了。

诵经的法师们在西华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菩萨们宝相庄严。皇上,十一公主,皇后扶着太后着朝服,率着一干妃嫔恭敬叩拜,逐一上香,祭品是太后精心挑选的,样样精贵,许多水果竟是平常人尝都没尝过的。她站在先皇的牌位前,久久凝视,不曾挪步。

墨兮是未受皇帝宠幸,没有资格前去拜祖。只与上官绾绾坐在储秀宫的院子里,安静地喝茶。

到了午时,天边响起了旱雷,不过转眼便是铅云密布,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紧接着便是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哗啦啦响彻整个天地,夹着浇透夏日火热的倾盆之势,来得迅急异常。好一场暴风雨。

墨兮看着这场雨,闲极无聊,吩咐珥玉去拿伞,她要去看鱼常在。

珥玉只觉得墨兮真是个善良的主子,鱼常在早已被冷落多时,无半个人愿意与她走动,只有小主还时不时派人给她送些吃食用具。

恩露殿里一日冷清过一日,本是闷热的夏季,恩露殿里却有些让人发冷。如鱼腿也瘸了,又失了宠,祭祖隆重的事,她自然是无份参加的。

只见她发髻未梳,素面朝天一脸憔悴的坐在回廊栏杆上,望着几株芭蕉树出神。雨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墨兮坐在她旁边,看她这般落魄也有些难过。如鱼虽然往日里嚣张了些,但跟如今动不动就传自己唱曲儿的月嫔,却是要好得太多。

“你常往我这儿跑,怕是沾了我这儿的晦气,日子才这么不好过。”如鱼自嘲地说着,语气凄凉。

“月嫔是嚣张了些,但我的日子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墨兮也看向雨幕,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没能帮你找到害你的凶手,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我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如鱼像是换了一个人,再无当日的锐气,变得对一切都很漠然,墨兮只能感叹后宫便是这样一个残酷的染缸,“我若不那么锋芒毕露,皇后也就不会恨我入骨了。”

“你就这么确信是皇后做的吗?”墨兮淡淡地问。

“除了她还会有谁?”如鱼反问。

“别人我或许说不准,但绝对不会是皇后。打断一个常在的腿这种事可大可小,若真追究起来,她难逃其责,她那么希望在太后面前留个好印象,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墨兮慢慢地分析着,如鱼却越来越听不明白。

“那会是谁?”如鱼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墨兮依然淡淡,“但如鱼你…记得远离事端就是自保。”

如鱼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墨兮在说什么。墨兮却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当初既然是自己设计让她得百里牧云的宠幸,那在她落魄时提点着些也是应该。至于她听不听得地去,便是她的事了。

正想着,却见婠姨冒着雨赶来,说十一公主和怡贵人来找她。墨兮赶紧让珥玉撑了油伞,跟如鱼道了别几人又重回了储秀宫,却见十一和怡贵人等了多时了,身上还穿着正着朝服,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

“墨兮姐姐你可回来了。”墨兮一进来十一就拉着她说道。

“出什么事了?”她们此时不应该是在西华门么?

原来今日祭祖之时,闹鬼了。那声旱雷炸响过后,大殿里的香烛被风扑灭,阵阵冷风在大殿里嗖嗖而过。原本盘膝而座念着经的僧人们突然齐齐发了疯,朝太后扑去,口中喊着:“还我命来,你害得我好惨!”之类的话。

太后虽害怕却极镇定,怒斥着:“何人敢胆怪力乱神!”又骂道:“你是个活人时便不是哀家的对手,死后更休想拿这宵小手段害我!”

被侍卫护在后面的太后怒喝了一顿之后,只见那些僧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而百里牧云早已吓得躲到香案之下,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无论花镜缘怎么劝也不肯出来。

太后本也被吓得不轻,又见皇帝这副怂样,好歹此处是先皇安歇之所,气得急怒攻心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永寿宫里太医,嫔妃堆满了一大屋子人。

“那你们怎么在这里?”墨兮不解,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十一和怡贵人应是要留在长乐宫侍奉太后,听候差遣的。

“母后想见你。”十一说道,虽然大家都不解,为何太后此时要见墨兮。

百里牧云不放心别人,便让十一来找墨兮,可是十一也吓得不轻不敢一个人出来,只好叫上怡贵人作陪,这才在储秀宫等了片刻。

“常海呢?”这个时候常海怎么不守在十一身边?

“别提那木头了,他军中有事,都好几天没进宫了。”十一也气常海要他的时候就不见,不要他的时候天天来烦她。

一来二去的,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外面的雨也小了些,墨兮便与十一还有怡贵一道往太后宫里赶去,一路上墨兮在想常海去了哪里?今日这事发生得蹊跷,宫中怎会无故闹鬼,常海也不在十一身边,看来百里牧云是要准备动手了。

想到此处,墨兮握了握拳,不知道那笔税银到底会被谁夺到手。

长乐宫里皇后妃子站了许多人,太医已经诊完了脉正写方子,百里牧云坐在椅子上一副仍心有余悸的样子,皇后也握茶杯的手也有些发抖,其实的人更是脸色惨白,看来这场“鬼”闹得很多人内心不安。

墨兮三人一路淌雨而来,裙角都有些湿,发丝也被氤氲的水气浸的粘稠,尚等不及她给众人行礼,已被皇后拦下:“别行这些虚的了,快进去看看太后。”

虽也疑惑为何太后对墨兮总是另眼相看,但太后是她的靠山,她害怕太后出事,此时也来不及深究了。至于其它的贵人常在们便更不能理解,太后为何单单传诏一个未得圣宠的秀女了。墨兮与百里牧云擦肩而过的一刹那,百里牧云用几乎可不闻的声音说了一声:

“小心!”

第四十一章 似个故人

百里牧云的话让墨兮全身一寒,果然太后召她来是有原因的,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

太后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头上敷着一条丝帕,王嬷嬷见墨兮进来,带着一干侍女退了出去,只要墨兮好生照顾太后。

墨兮给太后换了条丝帕,跪地脚踏上,敬候太后开口。

“墨兮,你可信这世上有鬼?”

“臣妾相信邪不压正。”墨兮垂首回话。

“哼,邪不压正?这世上谁是赢家,谁就是正!”太后慢慢睁了眼,保养得光洁如玉的手伸过来,墨兮接过扶着她坐起来,又在身后给太后垫了个软垫。

“你与哀家当年一个故人很像。”太后缓缓开口,看着墨兮的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着遥远的事,“当年她与哀家一同进宫,本是亲如姐妹,不想最后…”说到此处,太后停了下来,未继续说下去,但看着墨兮的眼神却让她害怕。

那是恨意,极深的恨意!像是永世不能解开的仇怨,看得墨兮毛骨悚然!

“墨兮,哀家不想为难你,但你要听哀家的话。”太后未将那个让墨兮疑惑的往事说下去,只对墨兮这样说。

“墨兮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许久不说话,似在犹豫着什么,“你对鱼常在之事怎么看?”

果然是知道如鱼腿瘸一事的,只是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墨兮小心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回道:“许是鱼常在真的惹恼了圣上也未可知?”

“不要跟哀家打哑迷,将你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太后淡漠的语气透着一些不悦,“哀家想听的是实话。”

墨兮低着头蹙了下眉,才说:“是。此事起因乃是鱼常在自己有所不知检点,皇后乃是六宫之首,对月嫔和鱼常在此事大可自己作主惩治了她们,毕竟是她们错在前。她也许是顾忌着圣上不好亲自出面,这才惊扰了太后您。但也许…”说到此处,墨兮停了下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墨兮:“也许什么?”

“也许是皇后知道往日所做之事惹得太后您不甚喜欢,想以此作态,表明她愿意时时听您的吩咐,期望太后您原谅她往日的任性之事。”墨兮说,“所以鱼常在断腿一事,应是与皇后无关的。”

“那你觉得是谁?”太后问她。

“后宫之中嫔妃众多,臣妾不敢随意揣测。”墨兮是真不知道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能透不是皇后所为也算是个聪明人。”太后心中有些宽慰,至少墨兮是个明白人。

“皇后比之以往是懂事了些,但心机却不甚让人满意,长相也平凡无奇,留不住皇帝的心。许多事哀家不能指望她,墨兮,你可愿为哀家做事?”太后坐在软榻上,招手示意墨兮坐在她旁边。

墨兮心中感概终于要谈到这一步了,太后观察了她这么久,磨砺了她这么久,现在是要将她作为漂亮的棋子用出去的时候了。

“墨兮这些日子多亏太后娘娘关照,自然愿为太后鞍前马后效劳。”墨兮跪在地上,诚恳说道。

“你不怨哀家将你雪藏了这么些日子?”太后静静看着墨兮。

“墨兮知道,太后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墨兮好,墨兮只需要按着太后的旨意行事即可。”墨兮说。

“哀家看中你的便是这一点,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听话却不是一味愚昧听令。”太后说道,“好好替哀家办事,哀家少不了你的好处。锦衣玉食也好,温床暖头也好,你想要的,哀家都可以给你,让你过人上人的日子。”

“谢太后恩典!”墨兮再拜

“先不忙着谢恩,哀家不想这后宫太过吵闹,你日后要多帮着点皇后,懂吗?”太后始终用平淡无奇的声音说着话。

太后的不想太过吵闹是什么意思?这些秀女都是她挑进来的,莫非是…

墨兮不敢再想下去,她终于知道太后为何要单独传召于她,但这个原因让她寒透骨彻!太后啊太后,你是想让我当你的侩子手吗?

“臣妾,遵旨!”墨兮深深地跪在地上,嘴唇在发抖!

从内室里退出去,墨兮面无人色,一张脸白得吓人,神情恍惚,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倒下。

上官绾绾和珥玉扶住虚弱的的墨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墨兮这般害怕。

“小主你怎么了?”珥玉担忧地问。

“我没事。”墨兮摇摇头,强撑着笑意。珥玉看了一眼上官绾绾,见她也皱着眉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墨兮称自己身子不适,不能再继续拖着病体侍候太后,便先回了储秀宫。

而在内室里的太后,正喝着王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她怎么样?”

“吓得不轻。”

“哼,那个小贱人当年未等到哀家下手便自行了断,今日竟敢装神弄鬼吓唬我,哀家总要出一口恶气!”太后恨道。

“但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人。”王嬷嬷有些叹息。

“你应当知道哀家为何挑中她!”太后恶毒的语气让人心底发寒。

珥玉小心搀着墨兮回了储秀宫,雨那样大,墨兮却不肯撑伞,泼瓢而下的雨水让人寒透心底。墨兮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自己终归还是不够狠,不然怎么会这般难以决择痛苦?

回到储秀宫,墨兮就晕倒了。

病倒在榻上,墨兮咳得让人心疼:“婠姨,可以叫皇上来看我一下吗?”墨兮真有些害怕了,无助地看着上官绾绾。

上官绾绾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太后那里受了什么惊。却是有些心疼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要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着生存下来,连忙点头,又只宽慰她一切都会过去。

过了半夜,百里牧云才来到墨兮房中。墨兮端坐在内室窗边的木椅上,抱着一把琵琶却没有弹奏。月光洒在她脸上,明明是夏季的天气,她看上去却清冷无比,落寞无比,看得百里牧云心疼不已。

第四十二章 别要子嗣

“墨兮。”百里牧云从后抱住她,墨兮一动不动,仿似雕塑一般。

“皇上的税银到手了吗?”墨兮清冷的声音问他,想必他来得这么晚,是在一直等消息。

“税银三十万,是朕的了。”百里牧云声音有掩不住的喜色,虽然遇上了些麻烦,那一队突然出现的人不知是谁,但所幸林木樨他们武功高强,终是未负圣望。

所以,影子他们失败了。墨兮难过的闭眼,似乎所有不幸的事都一齐倒来,像是要在一日之间摧毁她。她不能立功了,无法升为灰影,与真相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恭喜皇上。”墨兮的声音里连假意的温柔都不想装,只淡淡说道。

百里牧云扳过她的身子,狭长凤眼里写满怜惜:“你叫朕来,是有事么?”

墨兮再也忍不住,抓住百里牧云的袖子,说道:“皇上你究竟在瞒着我什么?”

百里牧云却笑开来,伸出手捧着墨兮的脸,淡淡说道:“朕瞒着你的事多了,你想听哪一桩?”

“今日闹鬼之事,定是皇上安排的吧?”墨兮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错。”

“那么我呢?也是皇上安排的?太后为什么会突然传我,我与这闹鬼之事,到底有什么关系?”虽然,虽然墨兮知道自己对百里牧云只是一场利用,早该有被他反利用的觉悟,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她仍然有些难过。但为什么会难过?墨兮不知道。

“你不是,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涉到你,是朕考虑得不周全。”百里牧云看着墨兮快要流出的泪水,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竟不觉说出了道歉的话。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要对太后下手?这不是你的性格!”墨兮不解,朝堂上的争斗箭在弦上,需时时警惕小心,为何百里牧云还有时间在后宫里对太后做这些事?这与他平日隐忍不发的性格相差太多!

百里牧云不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墨兮,太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把她逼得这么沉不住气?该不会是…不由得问道:“母后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墨兮不能不怪百里牧云,如果他不这么做,或许自己不会这么为难。

百里牧云沉默了,目光深邃,轻声说道:“今天是我额娘的忌日,我额娘是她害死的。”

墨兮没想到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原由,那又怎么能怪百里牧云装神弄鬼也要让太后不好过?无奈的感觉将墨兮击溃得连怨恨也提不起来。

“墨兮想求皇上答应我一件事。”墨兮看着百里牧云,猛地跪下,语气哀求。

“有什么事非得这样说?这地上这样凉,你也不怕病着!”百里牧云有些动气,一把将墨兮拽起来圈在怀里,似要给她撑起一方天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