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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滟蹙眉盯向君卿洌,但见他的俊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急和紧张,她目光清锐,正欲言却听闻一声冷叱从外头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间一道白影风般扫进了花厅,如箭的目光像含了能灼烧人肌肤的毒液直盯旖滟和君卿洌握在一起的手上。此刻会出现在旖滟闺院的,除了凤帝修不做二想。

旖滟眸光转到凤帝修身上,见他唇角分明带着两分薄淡的笑意,面上也是春风般的和气,可一双眼眸却寒彻骨髓,泄露了所有情绪,任谁一瞧都能看出这厮此刻心情不妙,杀人的心都有,她愣了下。

凤帝修这人极狂妄,怒时,要么是清清楚楚地表现出他的愤怒和狠戾,毫不加以掩饰,要么就面若春风,叫人根本就探究不出他半点心思来,像这般欲怒不怒的模样,旖滟还当真没见过,瞧着他,她一时竟也忘记了再去挣脱。

倒是君卿洌率先回过神来,不曾回答凤帝修的问话,他只又回头瞧着旖滟,声音柔和地道:“滟滟妹妹的心思我都明白,即便滟儿妹妹是毒妇人定也是这世上最可爱美丽叫人怜惜的毒妇。”

旖滟回头见君卿洌一脸认真地说出这话来,才想到手还被他握着,只她刚要挣,君卿洌便已松开了她。接着他用方才拉着她的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冲凤帝修道:“狄谷主怎还站着?本宫以为狄谷主住在盛府多日已不拘谨,怎还如此见外,快快请坐。蓝影,还不给谷主上茶。”

君卿洌这话说完,凤帝修眸子中的锐色倒消弭不见了,面上只剩下温悦的笑意,只他心里却已被气炸。

旖滟不喜欢被他派的人盯视着,那日听了她的话,他回去便将人都撤了。今夜风雷大作,君卿洌又是武功高手,君卿洌独身一人潜进弑修院来,他根本半点都不知道。他这会儿过来是传授旖滟内功心法的,谁知他冒雨过来,竟就瞧见了花厅中君卿洌握着旖滟的手含情脉脉的一幕。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男子进了他心爱之人的闺院,这已够令他郁结了,又瞧见这样暧昧的一幕,凤帝修五腹六脏简直都要冒烟自爆了,他冲进来,旖滟竟还任君卿洌握着手,君卿洌更是嚣张,拉着他女人的手说着煽情的话不算,竟然还表现地像此间的男主人一般,更令他气恨的是,君卿洌是蓝影的旧主子,君卿洌话落,蓝影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竟恭顺地真跑去倒茶了!

这倒真真像是他是不速之客,闯进了别人的家!

凤帝修心恨不已,却笑得一派悠然,他身影一动,可却并不往君卿洌相让的那太师椅去,反倒是到了靠北窗的那张雕花美人榻前,接着手指一挑便松了腰带,竟是解起衣服来,口中闲适地道:“蓝影,记着冲甘露茶。”

他言罢已将解开的腰带随手丢在了美人榻上,那边蓝影背对这边冲茶,闻言便回道:“奴婢知道,自然冲谷主最喜的甘露茶,而且要第三泡的,最是微苦甘长嘛。”

“好奴婢,还要谢谢太子殿下,将这么可心的奴婢送给了滟滟。”凤帝修说着已是脱去了一身白色外裳丢在了一旁大太师椅上,双脚将靴子一蹬一脸舒坦地滚倒在了美人榻上,这才又瞧向了君卿洌,道,“我到了滟滟这里怎会客气见外,太子殿下实在是多虑了,我这一身湿透,脱下来晾上一下,失礼之处太子殿下莫要见笑啊。”

凤帝修此刻身上虽没露半点肌肤出来,但却是穿着一身的亵衣亵裤足衣,这般模样根本就是拿旖滟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他此举太是不妥了,根本就是大为失礼,可他偏做的理直气壮,自然而然,那悠然躺在美人榻上翘着腿的模样,根本就叫君卿洌有种这里就是凤帝修寝居之处的错觉。

他剑眉蹙起,面色难看起来,见旖滟坐在一旁吃茶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君卿洌便更是双拳紧握,银牙紧咬,满脸铁青了。

一个男人在一个女子面前脱成这般模样而那女人竟半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什么?根本就说明凤帝修不是头一次这样干!他竟和旖滟已亲密到了此种程度吗?!

听着蓝影的话,再瞧凤帝修这嚣张的态度,君卿洌立马成了五腹六脏要冒烟自爆的那个。

凤帝修将君卿洌难看的脸色看在眼中,心下一阵得意。他早算准了,他脱去外衫旖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话,他入住盛府那日,这女人穿着撕的乱七八糟,露着亵衣亵裤的衣裳都敢跑到千安王府去夜探,见到他一点遮掩意思都没有,这女人比他更不将礼数规矩看在眼中。可君卿洌不了解旖滟这性子,见旖滟没甚反应,只怕要被自己气死。

当然,凤帝修也知道,今日旖滟又清理了下院子,如今弑修院的大小奴婢都是旖滟的心腹,这处又只蓝影伺候着,他如此根本就不会传出去影响了旖滟的闺誉。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得色,于君卿洌目光相触,空气中似有烟硝相激而起。

蓝影伺候在屋中,她泡了茶转身见凤帝修脱了衣裳躺在美人榻上,不由一诧,随即面露恼色,只她未言,便察觉到了屋中两个男人针锋相对的气氛,又见旖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便又闭上了嘴。

旖滟冷眼旁观,岂能感受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形战争?原是君卿洌先动了心思,故意刺激凤帝修,旖滟心中已然不悦,倘使凤帝修不接招,旖滟自会帮着他,可偏他比君卿洌更过分,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对峙起来,旖滟只觉幼稚,她执杯品尽盏中茶,便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冲愣着的蓝影道:“我的好茶不是给那心浮气躁之人呈了口舌之争后牛饮解渴的,都倒了吧。”

言罢她已起身,越过凤帝修和君卿洌相激的目光直接便出了花厅,冷声道:“送客。”

见她恼了,凤帝修和君卿洌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本是都欲追上佳人解释好言一番的,可瞧对方皆是此意,便都又气怒地瞪向了对方。君卿洌懒得再和凤帝修斗气,倒令旖滟生怒,他想要紧的还是让旖滟消气,于是他率先不再理会凤帝修的怒视,转而去追旖滟。

凤帝修却刚好相反,他左右住在这盛府中,君卿洌想当着他的面再有靠近旖滟的机会那是做白日梦,君卿洌想去哄旖滟,他便就不让。待解决了君卿洌,他再找旖滟赔礼便是,左右君卿洌总是要回东宫的,耗不过他。

故而他见旖滟出去,并未再追,反倒是上前两步直接抓了君卿洌的手臂,道:“怎么本谷主一来,太子殿下便要走?太子殿下难道对本谷主有什么意见不成?滟滟都送客了,太子殿下若不愿走,还是随本谷主到惜颜院去坐坐吧。”

凤帝修何等能耐,他抓住君卿洌的手上用了内力,逼的君卿洌不得不回身也聚内力于臂膀,他全力应对凤帝修,那边旖滟的一角蓝色裙裾已消失在了花厅中。

君卿洌回眸盯向凤帝修,凤帝修的双眸微眯着,暗涌浪潮,君卿洌知道今日凤帝修是要跟他耗上了,他想再和旖滟单独说话根本就不可能。登时便有些懊恼方才的鬼迷心窍,本来旖滟和他合作关系已是进了一步,偏他一瞧凤帝修大半夜地跑来弑修院登堂入室竟似寻常,瞬时便被妒意迷了心窍,惹恼了佳人。

君卿洌懊恼一瞬便平静了下来,沉声道:“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再去叨扰谷主了,本宫告辞。”

听他要走,凤帝修自然也不会抓着君卿洌大打一场,松开手便道:“既如此太子殿下慢走,本谷主便恕不远送了。”

君卿洌闻言,轻勾了下唇角,一拂袖子,转身大步出了花厅,提声便道:“滟儿妹妹的建议,我明日定采纳,夜色已深,告辞。”

他言罢,身影一纵,转眼消失在了雨幕中。凤帝修挑了挑眉,伸手一抓,那身被他随手扔在太师椅上的白衣便犹如被无形吸力吸住一般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凝神运气,落了雨水的衣裳蒸腾起白烟,待衣干,他披在身上,整了仪容这才往阁楼上去。

到了旖滟门前,他却不敢再像平日那般直接从窗户破窗而入了,极有礼地敲了两下门,听里头没动静,这才笑着道:“滟滟不喜欢我派人跟着,我立马就听滟滟的将人都撤了,可我也不喜欢有别的男子碰我的女人,滟滟怎么就不能迁就我一二?再说,那君混蛋分明没按好心,分明就是他先挑衅于我的,我难道还要好言好语地笑着受他欺负不成?滟滟不生我气好不好?”

凤帝修的声音讨好,倒像是在外闯了祸事,回家小心翼翼辩白讨好家长的孩子,言罢不听旖滟回答,更瞧不见旖滟此刻的神情,不由心慌,抬手便去推门,道:“滟滟不回话那便是不生我气,我进去了啊。”

说着手上便欲用力,岂知此时房门却被从里打开了,露出旖滟一张喜怒不辩的绝美面孔来,凤帝修一愣,旖滟已转身往屋中去,道:“愣着干什么,不是要教我第一层第八重的内功心法吗,再耽搁一会儿天都亮了。”

凤帝修见旖滟态度如此奇怪,倒好似根本没发生方才的事般,倒是更加愣了,直到旖滟进了内室,他才恍惚过来,心里愈发忐忑,满是狐疑地随着她进了屋。

内室早变了模样,用一张大屏风从中间又将床榻等隔开,又分成了内外室,外头空荡无物,地上却平铺着竹垫蒲团,这些日凤帝修总是在此教旖滟修习内功。算是一个小小的练功房。

此刻旖滟已在蒲团上盘膝坐好,见他进来站着不动,她挑了下眉,道:“看着我干什么?”

凤帝修见旖滟眸清若水,神态自然,当真像是半点怒气都没有,不由心头一乐,啧啧称奇,身影一闪在她身旁的蒲团上坐了,却双眸灼灼地盯着旖滟,道:“滟滟怎么突然就不生我气了?”

旖滟再度扬眉,道:“你不也说了,是他先挑衅的,我方才是恼你脱衣故意误导他,半点不顾念我的颜面和清誉,事后回房,想到是他动心思激你在前,依你的脾气,不当场和他大打出手已是顾念于我,便就消气了。怎么?你希望我继续气恼?”

听旖滟这般说,凤帝修简直心花怒放。旖滟这是在袒护他,她居然会替他着想了,以往他若是在她的地盘上如此嚣张,她只怕早和他翻脸,和他针锋相对了。可这次她竟压下了不快,站在他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她是真的正试图接受他。

虽然旖滟态度仍不见多好,清冷着面容,可凤帝修却开心地扬唇一笑,张臂便扑向旖滟,直便将她扑倒在了竹垫地席上,闭着眼睛开怀地用鼻尖贴着旖滟的,道:“滟滟真好,我的滟滟真好。”

旖滟被他扑倒,男子精瘦却强壮年轻的身体压在身上,她只感他因情绪波动而贲薄的肌肉都死死贴在了她的肌肤上,侵略性地挤压着她的身子,也不知是他太沉,还是两人如今姿态太暧昧,她有些喘息困难。

以前也曾被他这样压着过,并不曾有如此气短之感,旖滟心一跳,脸上的清冷之色有些撑不住了,不由屈膝去踢凤帝修,佯怒地道:“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再得寸进尺试试看!放开我!”

凤帝修瞧她瓷玉般白皙透明的脸上浮现两片可疑的绯红之色,又感受到身下女子柔软的线条,哪里肯就此放手,困着旖滟身躯的手臂又收了收,得意地抬头冲旖滟一笑,扬眉便道:“不放,一辈子都不放。爷就得寸进尺,滟滟拿爷如何?!”

他说着俯身便像饿狼扑羊般欲去擒旖滟的红唇,只他唇就要碰上她的,一道凌冽的锐光却突然从他眼底掠过,直向他的唇鼻逼来,倘使被这锐光掠到,别说一亲芳泽了,他先就得毁容在此。

凤帝修惊地忙又仰头,可饶是如此,那锐锋还是擦到了他的唇,一丝疼痛传来,即便不用手触,他也感受到上唇被划开了细细的血口。

他凝眸盯向旖滟,却见旖滟躺在那里,美眸流转着愉悦的光芒,冲他眨巴了下眼睛,道:“都说过了美人有毒,怎么偏不信呢,瞧,受伤了吧。我就说你再得寸进尺便要叫你试试看,你怎就不信呢。”

旖滟的模样分外无辜,声音轻浅柔媚地似能滴出水来,目光扫过他正渗出血珠的伤口,眸中甚至带着两分疼惜,可她眉梢眼角分明是狡黠的得意之色。凤帝修一点不怀疑,他再俯身,这女人还会毫不留情地对他动手。

问题是,他竟根本没弄清楚方才划烂他嘴唇的到底是什么武器,那道锐光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他连她是怎么变出那厉芒的都未曾瞧清。

见凤帝修神情疑惑,旖滟抬手不甚温柔地拍了拍他的面颊,又用手指蹭掉他唇上冒出的血珠,道:“得寸进尺可不好,以后这个毛病要改,还有,别再动手动脚,不然被削掉了鼻子嘴巴什么的那就太可惜了,我对丑男人可是没有兴趣的。”

旖滟说罢,一脚踹在凤帝修的脚踝上,借他疼痛之际推开他,坐起身来,盘膝扬眉,瞧着躺在地上仍盯着她脸细细打量的凤帝修道:“快点起来传授内功心法,再磨蹭我便睡觉去了。”

凤帝修见她吼得理直气壮,一脸凶巴巴,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却叹了一声,控诉地道:“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倾囊传授从滟滟身上收点束脩费怎么了,竟然还差点被毁容,得寸进尺的分明是滟滟你!”

081她也可以如此羞怯

“好个恬不知耻的师傅,做师傅的传道授业解惑收学生些束脩费自然无可厚非,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将占女弟子便宜算束脩费的师傅?简直就是罔顾人伦!更何况,这内功心法可是你央着我学的,却不是我非要学不成的,若是学个内功还要将自己搭给你,我还是跟着蓝影学去吧,再不然逸飞也能教我。”旖滟听闻凤帝修厚颜无耻的话不由反唇相讥,言罢端坐着抬手理了理被凤帝修弄的微乱的头发。

凤帝修见她整理长头却是手指一弹,旖滟只觉一股力量打在了发髻上,接着挽着发髻的那两支发钗便先后发出两声咣当声落在了地上。她的一头墨发登时便若飞瀑倾泻而下。

她要整理妆容,他便如此捣乱,旖滟微恼,话还没说出来,躺着的凤帝修便长臂一揽又拽住了她的手臂,一扯一抱,再度将她压在了身下,唇角挂着坏笑,道:“我就爱不伦之恋,就要占女弟子便宜,滟滟奈我何?那内功心法如今滟滟才想着不学,晚了。”

旖滟听闻凤帝修的话注意力全被他后一句话吸引,事关她的内力修为,哪里还有心思和他呈口舌之争,见他笑得得意,她目露狐疑,瞪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现在才想不学已经晚了?!”

见旖滟狐疑着急,凤帝修反倒悠哉地扯开了话题,灼灼目光落于旖滟的红唇上,道:“滟滟方才到底是用何物伤我,我倒要瞧个分明!”

言罢他二话不说低头便再度向旖滟的双唇逼去,旖滟正着急,见他非但不答她的问,反又使坏,气恼地欲动手反制于他,谁想她的拳脚还没动,凤帝修便用一双长腿铁臂将她禁锢地动弹不得。

挣脱不过,他的唇又压了下来,旖滟再度施出方才的杀手锏,双唇微启便有一道凌冽的寒光对着凤帝修的俊面扫了过去。

凤帝修原便是在寻此锐光的来处,方才他毫无防备,未瞧清楚,这次却瞧的明白,那锐光分明就是从旖滟的唇齿间射出,他猛然抬头避开那厉芒,见旖滟已闭紧了唇,不由盯着她沉声道:“你在嘴里藏了什么鬼东西?”

旖滟却也扬起下巴来,同样沉声,道:“你先告诉我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凤帝修盯着她红唇瞧了又瞧,见她说话时唇齿不见一点异常,声音也未见奇怪之处,越发疑惑,道:“修习内功,从来都是步步精进,内功粗鄙的可以修习更为精纯的内功心法提升内力,可这修习了精纯内力的再反之去学那下剩内功,非但不会有任何精进,反会受其反害。这便如病重之人用药是一个道理,用平常药物,一旦用了贵重圣药自然是药到见效,可若是一开始便用了这些药效强的贵重之药,再去用那些寻常之药自然是没了半点药效。我早告诉过滟滟,我师母那内功心法实乃上乘内功,如今滟滟虽习练时日尚短,但却也已入门,体内已有精纯的内力流窜,这时候除非滟滟能寻到更为上乘的内功修炼,不然呵呵,蓝影所习内功自不必再言,逸飞的内功嘛,虽也是上乘内功,但较之我师母的却还是要略逊一筹的。哎呀,这个道理寻常人都知道,难道滟滟竟是不知吗?”

旖滟听闻凤帝修的话直气得差点没晕厥过去,她就说早先凤帝修怎么会那么好心,可谓是千方百计地诱她修炼这内功,为此她还特特地问过蓝影,确定这其中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地学了。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像个傻瓜般跳进了凤帝修挖好的坑中。

这下倒好,除非她放弃内功修炼,否则岂不是得求着央着凤帝修教授于她,就此受他拿捏?即便他不以此为挟,在她内功大成之前,岂不是想摆脱于他都是不能的?!他分明就不是中紫国的人,来日他离开中紫国呢,他不将所有内功心法默出给她,她还要追随他到天涯海角不成?可让她放弃修习内功这可能吗,没有内功在这个世道便不能成为强者,她怎能甘心如此永远受制于人。

旖滟两眼瞪地发疼,简直瞠目俱裂,美眸中射出的光芒恨不能都化成利刃将凤帝修割成碎片,只恨他竟如此算计于她。

凤帝修却仿若未见,只一脸无辜地笑着,道:“滟滟啊,这可是常识,我哪里知晓滟滟竟会不知这个道理,当初我可没逼着滟滟继承师母衣钵啊。”说着他又俯身紧盯她的红唇,道,“滟滟的问题我都答了,该你告诉我了,你到底在口中藏了什么。”

这个问题凤帝修是一定要弄明白的,不然岂不是每次想亲近她时都有可能被这只小野猫抓伤。

旖滟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给凤帝修解惑,一双喷火的眸子一眯,她便要出招,可凤帝修显然早料到了她会如此,竟是先一步在她身上快速点了几下,旖滟登时便觉浑身气力一消,绵软起来,无法动弹,分明是被凤帝修给点了穴道。

接着在她的怒容下,凤帝修笑着道:“滟滟乖乖躺着,为夫弄清楚你小嘴儿里的秘密便帮滟滟解开穴道。”

说话间他探出手来捏着她下巴迫使她张开唇,凑了个脑袋认真地研究,她的丁香小嘴就那么大点地方,他看了半响连贝齿缝都寻过了,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小粉舌上,道:“滟滟莫不是将利器藏在了舌下吧。”

说着探手便要去拨弄她的舌头,旖滟见他如此为所欲为,眸中锐色更盛,一张芙蓉面也因愤怒烧地绯红。却并不出言阻止凤帝修,只在他手指送到唇边时,那抹锐光再度像流光般掠出,随之凤帝修抽气一声,手指收回。

这回他算瞧清楚了,那伤了他的利器确实是被旖滟藏在了舌下,方才他手指过去,分明瞧见她小粉舌一卷,舌尖便贴上了一个薄而亮的小刀片,她粉舌灵活地一动,那锐光一闪而过,接着又被她藏匿在舌下。

瞧是瞧清楚了,他的手指却被狠狠地割开了一道血口,十指连心,殷红的血淌出来,他有些委屈地瞧着那手指,旖滟却怒气稍去,恨声道:“你再动手动脚,下次便不会这样只给你一道血口子了,非要削掉你的手指才成!有本事你点了我舌头的穴道啊!”

旖滟说的恶狠狠,凤帝修当下配合地抽了口冷气,面露惧意,道:“若方才探进滟滟口中的不是手指,是我的舌头,这会儿我岂非要成断舌哑巴了?”说着他眼神一抖,又道,“若方才滟滟不曾显露此利器,只引我靠近,出其不意,用那刀片割我咽喉,我此刻岂非已是一具尸首了?”

旖滟见他如是说,扬了下眉,道:“你知道就好!瞧你以后还敢不敢动手动脚占我便宜!”

凤帝修点头,盯着微显得意的旖滟道:“好凶好狠的女人”说着却蓦然一扬唇角,目光晶亮地笑了起来,又道,“那日我不过发现滟滟精通机关之术,滟滟恐我别有居心会泄露此事招来大祸便欲取我性命,如今我轻薄滟滟,滟滟明明能杀我于无形,为何却只是用此利器恐吓于我?方才滟滟盛怒,却不过将我手指划开一条细细血缝,瞧,才淌几滴血便不流了呢,可见今时今日滟滟对我已然不同,你这嘴犟的女人,承认喜欢上了我就那么难吗?你既喜欢我,我也心悦滟滟,咱们有些亲昵举止,那也是发乎情而止乎礼,何需藏利刃于舌下,还如此威喝警告于我?”

旖滟闻言面上一臊,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发乎情而止乎礼?这话从凤帝修口中说出来也太叫人啼笑皆非了,都说古人将就男女授受不亲,可这厮动手动脚简直比她这个现代人都没个顾及。如今他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倒说发乎情止乎礼。

旖滟在现代教杀手们媚术,对男女那点事她虽再清楚不过,但那些都是无关乎感情的,她自己实是个保守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连初吻都保留着。

她从小被掐断了感情神经,理智而冷漠,即便有一日要动情,也注定了她不会一见钟情,也做不到迅速地坠入情网,她只会在一点点地接触中,在天长地久地相处中慢慢去信任接受一个人,相比一见钟情,轰轰烈烈,她更愿意相信细水流长,水到渠成的感情。

在她看来,她和凤帝修远远没到时时拥抱亲吻的地步,可在这事上,凤帝修这个本该知礼的古代人却分明更荒诞放纵,故而他常惹的旖滟怒目相向。

旖滟哪里知道,凤帝修原就是个不受俗礼约束,放荡不羁,为所欲为的性子,他并不曾对女子动心过,此刻二十有余才遇到倾心的女子,又是一见钟情,付了真心,血气方刚,自然忍不住时刻想一亲芳泽。而原本男人女人在性爱上,便是一个更偏重性,一个更强调爱的,且男人在情爱上攻击性原本就比女人强。旖滟想细水流长,水到渠成,偏凤帝修情如烈火,等不得她,恨不能立刻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据为己有。

旖滟此刻听凤帝修一本正经地他对自己止乎于礼,张口结舌半响,忍不住蹴了凤帝修一口,道:“呸,我都快被你吃干抹净了,还好说止乎于礼,我是有点喜欢你了,可那也是一点点,没到本小姐心甘情愿叫你抱叫你亲的地步,我就是要藏利刃于舌下,你再乱来,瞧我不割断你的舌头!”

男人旖滟是了解的,你给他喝点汤他就想吃肉,吃了肉,便想日日吃,时时吃,大口吃。上回在水中她被凤帝修亲了去,回来便令蓝影给她准备了这薄刀片,就是要防着凤帝修得寸进尺的。

她打这男人不过,倘使总被他占去便宜,只怕脑子还没瞧清楚这男人值不值得她托付,心里和身体便先认定了他。若是再一不小心先被他得了身子去,即便她不会因为这个便非他不可,和古代女子一般守什么贞洁,但她自己她清楚,她是在乎这些的,一旦被得了身体,若来日她不能和他在一起,或是未曾选择他,那这定会成为心口一道伤。

故而非是她心甘情愿,他便莫想再随意亲近于她。起码如今她被他逼着要接受这份感情,她根本心有不甘,更是不愿随了他的意。

旖滟这厢怒目说完,凤帝修却好笑地俯低了身子,认认真真地盯着旖滟,眸中满是研判,道:“滟滟寻常在这男欢女爱上表现的可比我要大胆的多,今儿怎突然转了性子了,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太是难猜了。”

旖滟以前未曾用情,如今用了情自然不一样,事涉感情才会扭捏,矫情和计较。只是这话她自然不会说给凤帝修听,见她不答,凤帝修倒也不是非要答案,转而便笑着道:“这点穴还真就没连舌头也能点住的,哎呀,如今滟滟香唇中藏了要命的利器,我这以后岂不是不能再一亲芳泽了?我才尝到滋味,滟滟怎就忍心叫我食髓知味时断了念想呢,不过滟滟的香舌如此灵活,实在是令我惊喜,若是滟滟能用这香舌亲亲我那滋味一定蚀骨销魂。”

凤帝修的话偏隐去了重要之处,而他俊面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淫邪无耻,说话间眼中更是一片迷离,丝毫不掩饰他此刻心猿意马的龌蹉想法,旖滟听着他那话,瞧着他那表情,登时脑中浮现一副淫靡放荡的画面,不由双颊赤红,怒叱一声,“凤帝修,你下流无耻!”

凤帝修见她如是却是笑得一脸促狭,道:“我是想那日滟滟能主动吻我,这情侣间情浓之时接个吻再正常不过,是美妙神圣之事,怎么就下流无耻了?滟滟想到哪里去了?”

旖滟见他笑吟吟,一脸打趣和戏谑地盯着她,又被他话堵地面上火热,一阵羞恼,不由咬牙再度骂道:“你混蛋,解开我穴道!”

凤帝修却扬眉,用手抚这旖滟红彤彤在灯影下似透明的面颊,道:“难得见滟滟如此娇羞窘迫,怎能解开穴道呢,再说,我这血也流了,脸也被你打了,总是要找回些甜头才行啊,滟滟这小嘴甜的紧,如今是尝不到了,可没关系,我对滟滟通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爱的很,有兴趣的紧。”

凤帝修说着压着旖滟的身子微抬了抬,竟是将欣长挺拔的身子往下挪了挪,一时间他本对着她面容的脸便冲着她胸前柔软去了。说话间目光火热落在她那即便躺着也曼妙玲珑的曲线上,道:“我最爱吃绵绵软软的白馒头了,真想一口咬住尝尝是不是梦里的滋味”

凤帝修说着便当真埋下了头去,那黑眸中有着翻涌的墨色,沉淀着志在必得的欲念。旖滟见他埋下头去,只觉心跳蓦然一快像是要蹦出心房,浑身血液凝滞,一张俏脸都要涨红地滴出血来,当真是又羞又愤,又惊又恼,似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紧张和期盼,屈辱和不甘。

一股浓郁的暧昧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内滋生弥漫,空气似都凝滞了,旖滟屏住呼吸,忍不住咬牙没出息地闭了眼睛,心里想着,她怎么就会有这么一天,精通媚术,一向无心的她竟然可以被一个男人逼的羞怯愤恨难当,她还是她吗?!难道灵魂进了盛旖滟这具身体,竟是受了本尊意志的影响。

这个混蛋,他如此对她,她真恨不能将他

旖滟恼地心思急转,可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能将凤帝修如何了去。

她这厢闭上眼睛,可半响却没感受到任何触碰,她睫毛颤抖狐疑地又睁开眼睛,却瞧见凤帝修正仰着头用一双明湛若星辰清湖的眸子戏谑而愉悦地瞧着她,知是被他给戏弄了,旖滟面上热度又腾升了下,可见凤帝修一脸得意快乐,她平日对付他的冷静和手段今儿偏不知怎么了竟是半点都寻不到,一时只能瞪着眼恼恨地盯着他。

凤帝修见她鼓着红彤彤的腮帮子,一脸绝强恼怒,模样极是可爱,却也知再逗弄于她,只怕她事后不知要怎么恼他,便收了笑颜,正色道:“滟滟,你若不想我亲近,我收敛着些便是,何需在唇下藏利刃,倘使不下心割伤了自己我多心疼啊。我这般饥不择食,还不都是你这小妖女太招我怜爱,要随我心意,此刻便想夺了你。你瞧,于我来说如今已极克制了,确实是发乎情止乎礼了啊。”

旖滟听他如此说,柳眉倒竖,怒声道:“什么饥不择食!你再强词夺理!”

凤帝修这才忙道:“是急不可耐!好好,我不说了,我这便解开你的穴道,莫恼莫恼。”

凤帝修说着一点旖滟身上穴道,果然她一得自由便欲踢打于他,他却在她动手前便一跃从她身上跃起,一闪便到了窗前,扬声便道:“今儿看来是修不成内功了,滟滟早点休息,我也先回去歇着了啊。”

他说着不待她杀过来,身影便一纵跃出了窗户,融进了雨幕中,只笑声却伴着越来越大的雨声绵绵不绝于耳地送进了屋。

082路遇围杀

翌日,旖滟依旧像往常一般,天尚未亮便起来锻炼身手,只暴雨下了一夜竟是到早上都未停歇,无奈她便在屋中打坐运气。因这瓢泼大雨,天幕黑沉沉的,天亮竟是比平日晚了近一个时辰。

旖滟用了早膳,天还灰蒙蒙的,雨水沿着屋檐往下飞坠,竟是一点停的趋势都没有。依瑶坐在窗前低头咬断绣线,望了眼雨幕,道:“这雨下成这般,昨夜不知多少民舍要倒塌,只怕南边水患是在所难免的了。洪水一来,浮尸遍地,一个村庄都能瞬息被夷为平地,我便是宏远元年那场水患中没了家的”

旖滟本坐在桌边听紫儿汇报她昨日所查的账册之事,闻言扭头瞧了眼依瑶,见她面露追忆,眼眶微红,便道:“倒不曾听你说过身世。”

依瑶闻言回过神来,忙抬手压了压眼角,掩饰一笑,道:“也没什么可说的,奴婢家中原虽算不上权贵之家,可也是村中的富户士绅之家,不想那年暴雨,便像今时这样一下便是五六日,洪水一来,莫说是我们家,便是附近十村八镇都被冲垮了,浮尸遍地,我家上下五十来口就活了我一个,那时我才不过五岁,落到人贩子手中,转了好几手这才被卖到了京城。那时年纪小,记事也少,如今想来倒像是前世之事,一场梦一样。”

紫儿是京城人,幼年家中兄弟多,穷的揭不开锅了,爹娘便将她和蓝儿这一双赔钱的闺女卖进了盛府,她只当自己已是命苦,如今听了依瑶的话也不免动起恻隐之心,道:“这些人贩子当真可恶,官府也都不管制吗?!”

依瑶讥嘲一笑,道:“贩卖人口的莫不是在当地有些权势之人,和官府沆瀣一气,得的钱财往上都有孝敬,再说,水患一来,失踪人口多不胜数,官府忙着奉迎上头派下来的赈灾大官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这等小事。那些贩卖人口的虽是可恨,但似我这般的女孩,失了家族,若没他们贩卖说不得便要饿死即便是家里没死光的,这一场大水过去,也要给死去的家人置办一口薄棺材,薄席子的,不卖了闺女又哪里来的安葬钱,活命钱。”

依瑶说着苦笑一声,紫儿便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难道还得对那些人口贩子感恩戴德?”

旖滟却心思一动,蓦然开口,道:“逢水患似你这般的女孩被贩卖的有很多吗?”

依瑶点头,道:“奴婢那时候还小,只记得被扔在一条大船上,那船极大,舱中像我那般的女孩年纪有大有小,少说也有上百个,大船一路从静州往北而来,每到一个大城都有女孩被带下去卖掉,姿色一般的穷苦人家会干活的,一般在小城上便买给了人牙子,多是卖往大户里做丫鬟的。那口吃伶俐的,模样好些的,便卖给了各地的青楼楚馆。那些模样俊俏,识文断字,会些琴棋书画的,最后都被带到了京城,都是能卖个好价钱的,当真是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那些发国难财的人,旖滟闻言心里盘算了一下便道:“倘使我拿出一千两黄金出来令你南下替我寻些聪明漂亮的女孩买,你能买来多少这样的女孩?这差事你可做得?”

依瑶闻言一诧,她尚未答,紫儿便愣过之后惊呼起来,“小姐买那么多女孩做什么?难道小姐也要开青楼妓院不成?这样女子已经这么可怜了,咱们怎能效仿那些没良心的人贩子!”

紫儿心直口快,想什么便说出来,依瑶却是蹙眉沉声道:“紫儿姐姐!”

紫儿被依瑶一瞧,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岂不是在骂小姐没良心,她神色忐忑起来,旖滟却抬手屈指在紫儿眉心一弹,道:“你家小姐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可也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紫儿听地一愕,尚未反驳,依瑶便沉声道:“小姐,这个差事奴婢能做好,也愿意去做,奴婢虽不知小姐要买这些女孩做什么,但她们能跟着小姐便是福气,定然是比落进人贩子手中买进烟花之地令人糟蹋要好的多。寻常年景,买个伶俐的丫头也不过数两银子,那等姿色好的或卖进青楼,或是卖给大户,最多的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像如今灾荒时候,一吊钱便能从人贩子那里挑到满意的丫头,姿色好也不过卖个七八两,小姐这一千两黄金足能买一千来个姿色极佳的女孩了,奴婢当年被卖进醉仙楼也不过是五两银子罢了。”

人命卑贱成这样实在是令人齿冷,旖滟听闻依瑶的话,微微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倒不必这么多女孩,你用这一千两黄金只给我寻那姿色最佳,头脑灵活的。年纪大小,认不认字,会不会琴棋书画倒皆无碍,我只要三百个。”

依瑶沉思了下,这才道:“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小姐,老爷下朝看小姐了。”依瑶刚应下,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叫喊声,旖滟听到急而沉的脚步声往屋中冲来,冷笑一下,坐着未动。

不过片刻,盛易阳便已上了阁楼,怒气腾腾地进了屋,见旖滟正懒洋洋地坐在桌边执着剪刀修剪着桌上一盆兰花盆景,一派悠然,瞧他怒目冲进来诧异地望了过来,盛易阳心里略感狐疑。

难道他猜错了,今日他在朝上受到百官一致弹劾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吗。

盛易阳正猜疑,旖滟已满脸纳闷地道:“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紫儿,没瞧见太傅大人身上朝服都被雨水淋湿了吗,还不快吩咐下人送干净衣裳过来,依瑶,给太傅大人端碗热汤来。”

旖滟言罢,盛易阳越发狐疑,旖滟将他神情瞧在眼中,笑容越发明媚和善,道:“太傅大人怎站着,快坐下歇着,太傅大人这是刚上朝回来吧,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怎急匆匆就来了这里。”

盛易阳耐着性子在旖滟身旁坐下,这才道:“今日早朝百官联名弹劾为父,宠妾灭嫡,门风不正,齐家不严,不配位列朝班,要皇上制裁为父。”

见旖滟满露惊诧之色后神情又转为惊吓,盛易阳狐疑地道:“此番便连太子殿下也领头弹劾为父,为父如今是千夫所指,怕皇上不处罚为父都无法给满朝文武交代,此事太子殿下难道就没提前和滟儿打过招呼?”

盛易阳之前冷眼旁观旖滟和沈华娥的战争,又不阻拦旖滟令柳氏状告沈华娥,他是料定了旖滟这个女儿奇货可居,而沈华娥已是过街老鼠,再无一点价值可言。故不愿在此事上令旖滟不快,从而破坏了他和旖滟刚刚回暖的父女关系。

盛府丑事外扬,盛易阳自然知道于他名声不大好,但他觉着凭如今太子对旖滟的心思,太子一定会护着他,如今东宫之势如日中天,他又是太子太傅,即便有那不开眼的以此事弹劾于他,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君卿洌会带头弹劾他,引得百官人人进谏,使得他盛易阳也成了过街老鼠。

他思来想去,都觉着君卿洌喜欢旖滟,不该是如此行事,想到沈华娥说的那些话,他便怀疑到了旖滟的身上。

旖滟闻言愕了一下,随即面露委屈和伤心,道:“太傅大人这话是何意?太子要做什么事又怎会提前知会我知道。太傅大人这话莫不是怀疑是我心存怨怼从中作梗吧?这可真是冤枉,不说我一个小小女子太子要做什么我根本无从影响,单说我是这盛府的小姐,太傅大人说,太傅府势微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吗?我便是再心存怨恨,也不可能自己过不去啊。更何况,我瞧着太傅大人对沈华娥毫不留情,已经知道以前是太傅大人被那毒妇蒙蔽,对太傅大人的怨已疏解了不少”

旖滟说着眼眶便是一红,好不委屈。盛易阳听了她的话,又见她这般模样,当即便相信了旖滟,只怪自己多想了。若是好不容易融化的父女关系再因他此番猜忌又结冰那岂不糟糕。

所以他立马便露出慈爱的笑来,道:“为父怎么会怀疑滟儿,为父方才也是急昏了头,这才滟儿千万莫将方才为父的话放在心上啊。”

旖滟这才拿帕子沾了沾眼睛,道:“那如今可怎么是好?皇上不会为难太傅大人吧?”

盛易阳见旖滟为自己担忧,心中最后的疑也没了,道:“南方三郡发了水患,如今朝廷忙着赈灾事宜,为父的事倒可拖上几日,为父这便前往寻找同僚们,游走一二看能否挽回局面,滟儿可否代为父前往东宫求一求太子殿下?”

盛易阳满是请求地瞧着旖滟,旖滟咬了咬唇,犹豫着道:“太子我和太子并没什么交情,我前往东宫寻太子,这这不大好吧,我总归还是未嫁的闺阁女子”

盛易阳便道:“事急从权,为父若是被罢官,滟儿也要身跌数倍啊。”见旖滟面有所动,盛易阳便又道,“为父下朝便想求见太子,可太子根本不见为父,为父倘使有法子也不会让闺阁中的女儿你抛头露面啊。”

旖滟面上动容之色因此话更甚,道:“瞧着太傅大人为难,女儿岂能无动于衷,我是盛府的小姐,是和盛府共存亡的,我愿尽力一试。”

盛易阳听罢面上笑容荡起,连声道:“好,好。为父便知道滟儿最是孝顺,以前都是为父不好,以后为父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此事宜早不宜晚,为父这便叫人备车送滟儿前往东宫。”

见旖滟柔顺地点头,盛易阳面上满意之色更甚,起身便急匆匆地出房而去。见他出去,旖滟笼烟眉愉悦地扬起。

昨日旖滟和君卿洌谈事是蓝影伺候在旁,故只蓝影一人知晓旖滟献计的事。紫儿见盛易阳出去,瞧着外头瓢泼的大雨道:“太子殿下怎会带头弹劾老爷啊,老爷也真是,下这样大的雨,怎就半点不心疼小姐。若是小姐淋了雨再生病可如何是好,还说以后要补偿小姐,分明都是虚情假意。”

小半个时辰后旖滟已坐上了出府的马车,因雨大,她到东宫不过是走个过场,故便未叫紫儿,依瑶也跟着出去,只唤了蓝影一人伺候着。马车驶出盛府,依瑶见纵然上车撑着伞旖滟身上和头上也被溅上了雨花便用一条干帕子给她沾着水珠,道:“即便盛易阳知道一切都是小姐授意也奈何不了小姐的,小姐何必和他虚与委蛇,还累的如此天气出门跑这一趟。”

旖滟任她脱下微湿的绣鞋,歪在软榻上道:“狩猎时瞧着猎物濒死挣扎才能得到最大的快感和欢悦,盛易阳欠我良多,我要慢慢地讨还,给一个人希望再无情的夺去,不比一棍子将他打死更好玩吗?不跑这一趟,我怎能得到盛易阳的信任?我就是要他也尝尝众叛亲离,自作自受的滋味。再来,有关赈灾,我也有事和太子商量。”

闻言蓝影不再多言,她跟着旖滟的时间虽不长但是也瞧出来了,那盛易阳根本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何况他根本就不是旖滟的生身之父,旖滟用什么手段对付盛易阳都不为过。故蓝影便只安静地跪坐着用帕子仔细去将旖滟绣鞋上的泥污擦掉,一时间马车中只听到雨点砰砰打在车顶以及车辙碾过积水的声音。

旖滟刚闭上了眼睛准备补个眠,接着却蓦然又睁开了眼,神情肃冷起来。一旁蓝影见此一诧,接着她也面色一变,只因夹杂着震耳的落雨声分明有肃沉的马蹄声纷沓而来,蹄声乍响,兵器碰撞声也隐隐而来。

只听那急速而有力的马蹄声,还有冰刃相击的锵鸣声便有一股肃杀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显然这些于雨幕中交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此刻已是时辰末,晴天时此刻已是日上三竿,街头当人头攒动才是,这又是内城之中,不仅蓝影没想到,便是旖滟也没料到这趟出门竟会遇到此等异变。

蓝影推开车门,却见因雨太大,眼前只见车前方寸之地,打眼望去,只有雨幕倾天盖地,已是白昼,却因雨势更大,连方才透出的一些清光也藏匿不见,天地越发黒沉,犹如暗夜。

除了雨,什么都看不见。车夫是盛易阳所遣,只会些粗浅武艺,此刻他毫未发现异状,见蓝影推开了车门,还回头大声道:“小姐,有事吗?雨太大,马车跑不快,小姐且”

他的说话声突然戛然而止,一支羽箭直射进他的肚腹间,那箭羽之力生生将他从驾车的车辕上带起向车中撞来。

旖滟感受到危险伸手去拽车夫,只她还没碰到车夫的身子,他已中箭向她飞撞而来,旖滟心一惊,暗道好快好猛的箭!见车夫已然中箭,她果决收回探出的救他的手,抬脚一踢,车夫撞来的身体便滚出马车跌在了泥地中。

车门被撞得嘭地发出闷响,血水混着雨水泼进车中,旖滟一脚踹出收回时已踢落了挂在车顶的琉璃风灯,马车中光线一暗,旖滟沉声喝道:“掉头!”

蓝影闻言人已飞出马车顶着瓢泼雨势拽住了马缰。马儿显然也受了惊吓,又因突然失去驾驭,嘶鸣着往前乱奔,马车摇晃,旖滟双眸凌冽如刀盯向前方。

隔着雨幕依稀已能瞧见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一道道冰冷锐利的视线直逼而来,杀机四伏,纵然大雨倾盆都浇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味。这些人不简单,她不欲多管闲事,趁早折返相避才是明智。

蓝影运足气力拽着马缰欲掉转马头,奈何那马受了惊吓,又因地上湿滑,一时竟难以如愿,转瞬间马车便离那些黑影又近了不少。旖滟不欲多加探究,转身回坐进马车,闭上了双眸,心神却高度凝聚,以防突变。

蓝影一面控马转头,一面忍不住瞧向前方,倒是瞧清了前方战况。那些黑影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呈围攻之势,却是将一个人影围堵在中间,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迫人的杀气和冷冽散发出来,似一群来自地狱的索魂使者。

而那被围的人并未骑马,似受了伤,此刻正单膝跪在地上,手中寒剑支于地在雨幕中竟有微而寒的剑光隐隐闪动。瞧不清这被围之人的面貌神情,但蓝影却敏锐的感觉到,这被围男子身上没有丝毫怯意惧意,可奇怪的是竟也没有半点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