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德茗更加委屈了:“她都拿出那些个书信给我瞧了,通篇的淫言秽语,不堪入目。铁证都拿出来了,哪里还不信?”越说越气,索性抽出帕子按压在眼角处,泪水涟涟的,看着让人可怜又可笑。

江德昭是真的笑了,只问:“你到底在哭什么?是气德玫不知羞耻,还是恼陈礼昌世子拈花惹草?”

江德茗怔了怔,本来惨兮兮的脸色顿时绯如红缎。抬头只见姐姐一瞬不瞬的盯视着她,就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江德昭继续问:“德玫就算是你妹妹,可她是她,你是你。她与人私下密会的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只是这次密会的人换了你熟悉的世子,所以你就接受不了了?你是觉得世子欺骗了你?可世子是你什么人呢?盘阳城里世家联姻众多,随便路上一个富贵子就可能是你外祖家的姻亲,是你的堂兄或者表兄。你身为小辈,又是女辈,哪里能够管得了他们男子的事情?”

“可陈礼昌这样不就成了斯文败类吗?”

江德昭冷淡的道:“那也是他的事,是他陈家的事,与你江家有何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犯得着为这俩个人操心吗?”将江德茗还未想头,索性下了狠药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世子与德玫情投意合,难道你还要去做那拆散鸳鸯的恶人?你用什么心思去反对他们?用什么身份去戳穿他们?”

“我……”

“德茗,”江德昭神色越发冰冷,“你要记住,就算没有德玫,你也不可能嫁给陈礼昌世子。”

这一点,在江德昭第一次发现江德茗与陈礼昌之间的暧昧时,就已经点明过。

不知不觉中,屋内最后一撮星火般的香灰燃尽了,死气沉沉的灰面上徒留着空冷。窗外,深秋的银杏树叶一片片飘落,就方才,最后的叶片也坠落泥土,不用多久,就会被更多的枯叶掩埋。那些个葱郁的、硕果累累的岁月也一去不再复返。

江德茗最后的话语低哑、无力、清冷。

她说:“我知道了。”

回府的马车上,穆承林就发现江德昭深锁着眉头,问:“有烦心事?”

江德昭摇了摇头。江德玫做的那些事算得上是家丑,世人不会责怪男子,只会说女子水性杨花,就算是庶出妹妹,江德昭也没脸告诉穆承林,心里只是暗压了一口气,赌得她难受。

穆承林搂着她的肩膀:“让我猜猜看。德弘一直与我在一处,你哥哥也未离开书房。你嫂子一直在忙前忙后,岳母更是不可能出现在你身边,那唯一能够与你说了半日话的就只有德茗。”

江德昭不动神色,穆承林再继续猜:“那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不用考功名,每日里读一些闲书,绣绣花,去书院听听课,与密友们玩耍而已,闹不出什么大事。只有一件,为了未来夫婿的人选忧心。”

江德昭道:“就你是活诸葛,我等都是自寻烦恼的臭皮匠了。”

穆承林大笑,看她这般烦恼的模样就忍不住在她鼻翼上咬了一口:“说来听听,为夫也替你参考参考。”

江德昭叹气,略微斟酌了一番才道:“德茗从小有一青梅竹马,原本郎有情妾有意,只是苦于家世悬殊,就一直没有表明。随着年岁渐长,再多的情意也抵不过长辈们的意愿。这本是常情,她亦经常苦恼。最近,又得知那竹马另有所爱,而她的婚事也已经被父母提起,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远嫁他乡。”

“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是。哭得肝肠寸断,偏生还无计可施。”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让你煞费心思的说与我听。”

江德昭尴尬了一瞬,打掉他不停捏着自己鼻子的爪子,哼哼道:“哪里是我要说给你听的,明明是你自己好奇心旺盛,硬逼着我说的。”又揉着鼻尖,“我不说你还咬我!”

这小女儿形态倒是甚少得见,穆承林顿时化身为狼,直接扑了上去,将人压在兔毛地毯上,不止鼻翼,连脸颊和耳朵都被连番揉虐,闹得江德昭红霞遍布,嗔道:“你又欺负我了。”

穆承林的手用力的在她胸口揉捏,在她耳边含含糊糊的说:“我怎么欺负你了?说给为夫听听。”

江德昭羞得眼都不敢睁开,一径推着他:“我们还在路上呢,你也太放肆了。”

穆承林笑道:“我对你放肆是天经地义,谁管得着!”

这人,简直是……伪君子。

两人胡闹到了家门口,穆承林总算放开了她。江德昭整理了衣裳,去见老太君与老夫人。

老太君问她娘家一切可好,她说:“都好。父亲听闻老太君还在盘阳城,特意让我带来了百年红参,给您补补身子。”

老夫人坐在下座瞧了瞧那根成人形的红参,总算觉得江家还有人懂得礼数,面上也缓和了些,似有可无的询问了几句,就让她回房了。

有老太君在,老夫人都不好让江德昭在自己身边伺候。因为她做儿媳妇的时候,老太君为婆婆也没有让媳妇们一天到晚在自己身边立规矩,倒茶换衣都指望着媳妇们贴身照顾。老太君又体贴小辈们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黏糊在一处,连吃饭都让他们在自己院子用了。齐氏与赵氏在盘阳城里也有亲戚,忙完了穆家的正事自然也要去亲戚家走动,连同四房的六姑娘也被带了出去,说不得见了世面外,也同时可以指出一门亲事。

穆承林直接回了自己的书房,先写了帖子让童子们去送。童子一看,是送去武阳候世子陈礼昌的,快手快脚的去了,不到晚饭就回了口信,说世子明日里要陪府里老太君去庙里上香。

穆承林就拾掇着江德昭:“我们是不是要去拜拜观音菩萨?”

江德昭莫名其妙:“怎么想着去庙里?菩萨寿诞要到了?”

穆承林腆着脸道:“不是,我们去拜送子观音。”

江德昭瞪他一眼:“我们成亲才几日啊,就拜菩萨?怀孕又不是种豆,丢了种子下去就发芽。”

穆承林抱着她摇晃两下:“反正早拜晚拜都是要拜的,早拜早生儿子。否则过了十来天我就要去上朝了,自然没时间陪你到处玩耍。”

江德昭想想也对,遂点头同意了,转头又忙吩咐丫鬟们清理外出的物品。

白瓷等到穆承林去洗漱,这才拿出另外一份礼单:“这是大少奶奶回的礼单。我去看了东西,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堆在库房都占地盘儿。统共加起来还不如夫人你送给老太君的那一根人参。”

江德昭相当疲累,捏着眉根道:“那不是我送给老太君的,是父亲送的。”

明明是从夫人嫁妆里面拿出来的,偏生给江老爷做了脸面。

白瓷咬着牙说:“夫人你替娘家做得再多他们也念不到你的好。”

“可至少可以让我们在穆家不至于被人看低。好了,就一根人参而已。过几天闲了,我们再查看一下嫁妆,爹送的嫁妆总不至于抵不过一根人参吧!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等处理完所有的琐事,江德昭才乍然想到,怎么感觉嫁人这么累呢?都没有个清闲的时候。

到了晚间穆承林再来求欢,她就义正严词的拒绝,转身闷头大睡了,只悔得穆承林暗中咒骂了陈礼昌一两个时辰。

46

可不巧,第二日天明,众人就发现阴云密布,随时都会落下雨来。

江德昭昨夜睡得深沉,早起时气色甚好,见天色阴郁也有点犹豫:“要不,改日吧?府里事情庞杂,我也得尽快熟悉了。”

穆承林走到屋檐下伸手接了点雨丝,摇头取笑她:“这细雨绵绵的,不正好携手漫步?说不定我还会诗兴大发来首对子,替你打发无聊。”

江德昭笑道:“我怎么觉得如今的你大不同以往似的?这种油嘴滑舌的话我以前可从未听过,真正不正经。”

穆承林撩开细竹编的窗帘,揪着那丝绦对她道:“你要知晓,但凡男子就没有正经的人。外人所见的那都是假象,是做给旁人看的。现在你是我屋里人,我这妖怪自然就退了那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给你瞧着,”又凑近了些,贴着她的面颊低语,“横竖,你这俏娘子也不会跑了。”

江德昭猛地把帘子打下来,狠狠落在他的脑瓜上,红着耳尖,披上披风,到底还是随他出门去了。

盘阳城的庙宇很多,陈家去的正是最为有名的观音庙,据说里面的送子观音很是灵验。

到了山下的时候雨丝也停了不少,上山的路途两边都种植了不少古木,茂密的枝桠覆盖了路面,一眼瞧去就只看得到浓密的树叶,大路倒是比小径宽敞不了多少了。

两人下了马车,穆承林从小童手里接过一把纸扇,一手牵着江德昭,就这么晃悠得上山去。

因还是新婚,江德昭依然着了正红的绣服,头上戴着镶嵌了红玛瑙的翡翠簪子,与穆承林携手而行,沿路众人瞧着倒有种两人漫漫一生的错觉。待走到山顶,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如星辉一般洒落在人的头顶,投下一片暖洋洋的气息。

早有管事入了庙宇张罗,门口的尼姑引了两人入门,沿途介绍庙台楼阁。在这里,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藏着故事一般,僧尼轻声慢语一一细细道来,连人心都安分了。

穆承林随着江德昭一起拜了观音,也跪了如来,正准备去后院厢房歇息顺道用斋饭,就看到陈礼昌带着一群孩童在树下玩耍。两人心照不宣的打着招呼,穆承林怕江德昭爬山累了,让她现行去歇息,自己倒与陈礼昌站在暗处说起了闲话。

穆家与陈家也是姻亲,只是穆承林外任做官多年,与陈礼昌并不是特别亲厚,说了一些有的没的,陈礼昌见他半天不拐入正题,便疑惑的问:“你急急忙忙找我是何事?”

穆承林倒还闲得老神在在,笑说:“准备恭喜你。”

“恭喜什么?”

“自然是桃花旺盛,风流才子之名就要流传千里了啊!”

陈礼昌一惊:“我什么时候成风流才子了?我说穆大人,若是往日里这话我还可以听着笑笑,可我最近不太顺遂,桃花没开一朵,倒是细心豢养的牡丹花快要败了,这心里正压着一肚子邪气没处发,你可别触我霉头。”

穆承林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问:“你那牡丹花可是长在江边的?”

陈礼昌哼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还装。”

穆承林呵呵道:“内人的娘家可不止一位待嫁姑娘,就不知道你栽的那一朵是在东边还是西边了。”

陈礼昌越发没有好气:“东边。西边的那一朵烂花,谁看得上!”

穆承林越发笑得诡异,陈礼昌听着就感觉不妙,半响,才犹疑的问:“难不成,你说的桃花就是……”

“江德玫。”

“胡扯!”陈礼昌大叫,“简直是莫名其妙,空穴来风!”吼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分,又面目狰狞的问,“这事谁传的?”

穆承林嬉笑道:“你猜!”

“我!”陈礼昌恨不得抓住穆承林的脖子逼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还是个当官的,还是个灭过土匪杀过盗贼,惩治过乱民的好官!其实那些个坏人不是被他杀的,而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吧?

“穆承林!”

“世子殿下,你再急再气,这流言已经在某些人的嘴里开始传了,你对着我发再大的火也没有用。你先说说,你与江德玫是否真的私相授受,鸿雁飞书私定终身?”

“谁会看上她?整个盘阳城里,哪个世家子弟会看上一个庶出的女儿?甚至是一个不知廉耻,到处卖弄风情的浪□!我好歹也是武阳候世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需要去偷会……不,我根本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传过一封信一个字,私下也没有!”

穆承林叹气,未尽的神色已经让陈礼昌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才成亲几日,就听到了流言。其实,流言是从江家出来的是不是?德茗……”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那些个孩童以为他还在跟他们玩闹,纷纷笑着跑着跟了上去,只折腾得他脱不开身。

陈家暂住着庙里最大的主院,江德昭路过之时只听到熙熙攘攘的笑闹声,丫鬟仆妇们衣饰利落,穿梭在其中,远远看着就是一副繁荣的美景。

江德昭喜静,僧尼给他们夫妇安排的院子里种着竹林,连成一片,被秋风吹拂,沙沙一片响声,倒也不至于太寂静。

她爬了点山,身上略有薄汗,简单的换了衣衫正听随侍的小尼给她说庙里香客们之间的见闻。不多时,小童通报有贵客来见。

江德昭正寻思,门外就已经进来一位妇人。穿着坠地的金线藤萝裙衫,手上戴着两个滚圆的金镯子,颈脖上挂着拇指粗的长命富贵项圈,一头的金饰宝石,整个人比那塑了金身的弥勒佛还要耀眼,照得小小的厢房金碧辉煌。

那妇人目中无人的将房间都扫视了一遍,视线才落到了江德昭身上,眉间深深可见的锁着,嘴角上挑显出一道蔑视的弧度,说:“你姓江?”

白瓷何以讲过这般无礼之人,正准备拦在江德昭之前答话,江德昭已经回‘是’,并问:“夫人贵姓?”

妇人道:“皇后陈家。”

江德昭心里一动,就听那妇人继续道:“听闻你还有妹妹,唤江德玫的是不是?”

江德昭又说‘是。’

这陈夫人道:“我瞧着你品行马马虎虎,想来那妹妹也不至于太上不得台面。要知道我陈家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可以进的,我夫君看得上你妹妹也是你们江家的福气。”她装模作样的甩了甩帕子,一副厌恶的神态,“横竖也就是个妾,你家早做准备,三日后我让人抬她进门。”

白瓷气得一张脸通红,到底没再冲动,只看向自家夫人。

江德昭背脊挺得笔直,平静的道:“敢问夫人夫君是陈家哪位?”

陈夫人露出自傲之色:“国舅爷的长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卫尉寺陈礼和陈大人。”见江德昭露出微笑,更是得意洋洋,“想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江家总算也挨了点皇亲国戚的边,知足吧!”

江德昭躬了躬身:“多谢夫人的厚爱。”顿了顿,露出为难神色,“只是,常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江家女儿的婚姻大事并不能自己做主,还得经过父母的同意。”

陈夫人冷笑:“一个五品官儿的父亲,我们陈家还不屑征询他的意见。若他识相,说不得那坐了十来年的五品官位还能够动一动。”后面的话既是‘若那江大人不识相,说不定那官帽儿都戴不住了。’

江德昭笑道:“陈家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天底下没有比我陈家更有能耐的世家了。”

江德昭期颐的问:“那国丈陈家能否让我外祖父也‘动一动’?”

“你外祖父姓甚名谁?”

江德昭笑道:“姓周,是当朝太尉周大人。”她抬头盯视着对方,“夫人你一定知道吧?”

陈夫人一惊:“周翰南周太尉?”

“正是!”江德昭继续说,“若没听说过,那么我两位舅舅应当也入不得国丈家的眼了。大舅周闻司如今暂属吏部主事,才从二品;二舅周闻录更不行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才得了个户部书令史,正三品。比起国丈家的陈大人,真是……”江德昭抹了抹不存在的鳄鱼泪,“愧对列祖了。”

陈夫人顿时熄了声,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鹅,扑腾了两下翅膀,怒道:“好你个恶妇,居然如此羞辱我陈家……”

“陈家?”门外又进来一人,问,“可是陈老夫人来了?”

江德昭看见穆承林,扶他落座:“你怎么老是惦记着老夫人?”

穆承林喝了一口茶:“我们成亲之时老夫人特意让人送了重礼,说让我得空就带你去见见,所以一听到陈家就想起了她老人家。”看着陈夫人,“这位应该是礼和兄的内眷吧?礼和兄可是又有喜事了,让夫人特意来告知一回?”

陈夫人这才想起前段时日经常被陈老夫人念叨的穆家喜事,那联姻的不就是江家么?陈夫人懊悔不迭,又不好说的确是有喜事,而且是与你穆家有关。想想看,陈家若是真的娶了周太尉的外孙女,穆家少夫人的亲妹做一房妾侍,这事传出去,别说皇上皇后如何作想,就是陈老夫人都可以扒了夫君陈礼和一层皮。

陈夫人冷汗叠叠,看着江德昭的目光不由得带着哀求。

好在江德昭是个有眼色的,替夫君续了茶,笑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喜事。陈夫人是瞧着我一人在房里呆得无趣,特意来找我说说闲话的。”总算是掩盖过去了。

47

有心人总说夫唱妇随。

江德昭与穆承林初初成亲,也确实做到了夫唱妇随的境界,只哄得陈夫人心惊胆战,再也不提先前狂妄之语。

出了门,就咬碎了银牙,狠狠跺脚暗道:“果然是那妮子的姊妹,一个个都牙尖嘴利。”

回了自己的院子,夫君陈礼和就派人在等着了,陈夫人越发来了气,可她又不敢当众表现出来,只好重新整理了心思去见自家夫君。还没进屋,就隐约听到里面有哭声,她再凑近了些,确定没有听到那等淫言秽语这才放心。

不多时,果然跑出来一个俏面的尼姑,与陈夫人打了个照面,糊得人脸色都白了,嘤嘤的哭了两声,再回头看了看屋内,狼狈不堪的跑得没得踪影。

陈夫人对这事似乎司空见惯,面色不变的入内,她那夫君正由着小丫鬟整理衣衫,瞧见她就问:“那事说得怎么样了?”

陈夫人懦懦得道:“你都没告诉我,江德玫是太尉周家的外孙女,让我被那江德昭给抹了一鼻子灰。”

陈礼和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懂什么?那江德玫若真的是周太尉的孙女,还会费尽心思暗中对我表出钦慕?她直接找周太尉来说亲就是了。”

陈夫人反驳:“她怎么不是周太尉孙女了?”

陈礼和猛地推开那忙手忙脚的丫鬟,指着陈夫人的鼻子骂道:“你是真的没脑子还是假的没脑子?我会收一个官家小姐做妾吗?如果真的收了,你这正妻之位还坐得稳吗?她江德玫就是江家一个庶出女,哪怕她的老娘被封了品级,那也脱不掉庶出的帽子!”

见陈夫人有了羞愧害怕之色,也缓了语气:“放心,你永远都会是我陈礼和的发妻,我是不会为了那些个美色而抛弃你。在正妻这个位置上,你做得比谁都好。”

他自己扣上最后一颗盘扣,拿出腰带,陈夫人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替他系上。陈礼和看着自家娘子的发顶,狠狠得道:“一个庶出的丫头而已,我还不信我弄不到手了。”

陈夫人问他:“你还是要收她?”

陈礼和奸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放弃过手中的东西?既然没法收房,那就养在外面就是了。若是直接养在江家,那吃起来不更够味!”

陈夫人想到方才江德昭的那张脸,不由得也暗笑了起来。如果陈礼和真那么做了,她再替他买几个美人收房又有何不可。

却说陈礼昌本欲直接飞奔去寻江德茗说个明白,可他身份特殊,又不是府里的要事,一起来进香的老夫人哪里那么容易糊弄放人。直道穆家两夫妻用了午膳,赏了半日的风景准备打道回府,这才借了缘由跟着跑了。

陈礼昌一路到江府,直接被门房给拦在了外面,说:“二姑娘不在。”

陈礼昌问:“真不在?”

门房是个老人,是过世的周夫人留下的旧人,只听江家三姐弟的吩咐,不论陈礼昌怎么逼问,都说‘不在!’

陈礼昌又去了书院,围着书院窜了一圈,依然没有人,一问之下都说江德茗有好些日子没来了,除了先生们要考试,她基本很少出现了。陈礼昌无法,只能在盘阳城里走街串巷,去那些江德茗可能喜爱之地寻找,直到入了夜,也一无所获。

又累又饿的世子最终还是走到了江家门口,在那门房盯着他一举一动下,只好拐着弯儿去了别处。等到天色暗了下来,摸到一处无人迹的巷子,从江家那高墙上怕了进去。

江德茗在写字,从姐姐说了那番话后这两日她都不停的写字。书已经看不下去,只能拼命写字让自己静下心来。

仙鹤穿云的烛台燃了两头,不明不暗的烛火映照着她的面容,稚嫩中透着清冷,一双眉眼布满愁色,嘴角紧紧的抿着,纤细的手执着羊毫笔杆,动作大开大阖如暴雨强风,一张张写满了草书的纸张被抛得到处都是,充分显示出了主人心中的纷乱。

一只花猫‘喵’的一声窜上了桌沿,脚底真巧踩在还未干透的纸张上,留下了梅花般的印记。见江德茗的注视,抬头讨好的又喵了声,左右打了个圈,盘在了她的手上一动不动了。

字是无法再写了,江德茗只能抱起猫儿顺顺毛,还未走开,又听得一声猫叫。她前后看看,冷风吹过,她又去关窗。再一转身,屋内不知何事多了一个人。

江德茗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陈礼昌咳嗽了几声,凑近道:“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你没去书院,我怕你病着了。”

江德茗道:“不劳你武阳候世子操心。”推开门指着另一个院子,“你的佳人在隔壁院子,下次可别跑错门了。”

陈礼昌急切道:“我跟她没关系!”

江德茗冷笑:“你跟她有没有关系都跟我没关系!”抱着猫就要推他出去,陈礼昌好不容易进了屋子哪里那么容易离开,只拢着她的手臂,心疼的问,“怎么这么冷?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多穿些。你那些个丫鬟就知道偷懒,你病了到时候不还是她们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