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爷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把马氏这些年私下置办的产业的地契房契都收走了;江德玉是个眼皮子浅的,把他娘亲院子里的那些个宝贝都搬走了,胡氏什么也没拿,直接顺走了库房的钥匙,还有帐房的印章和账本。

马氏四面楚歌,直接病倒了,折腾了半年,见家人都没有将钱财等物还回来的意思,又好了,从那之后继续跟江老爷闹腾。江老爷是个混没良心的,转头去包了个戏子,养在外室,连家都懒得回。

胡氏立马控制了江家所有的大权,一心一意的替江德玉张罗。年后升官的有一批,顿时空出了一些位置,胡氏下了功夫,终于把江德玉挪了挪,官的品级没变,终于有了点点的实权,就这样,也足够这对小夫妻觉得物有所值了。

马氏再在江德玉面前逞能,江德玉也觉得自己母亲面目可憎,对胡氏倒是越来越贴心。马氏没有了掌家权,明面上的家财都被江老爷给拔毛似的拔得干净,暗下的私房就死活不露了,巴着胡氏,在家照样胡吃海喝,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威风八面,好歹也有奴仆拥簇,有饭可吃,有地方可以住,隔三差五的在几个旧友面前漫天漫地的骂一顿胡氏,渐渐的,那些友人也知晓她没了利用价值,更骗不到什么钱财了,故而也慢慢疏远。

江家老宅是越来越冷情,小江家的府邸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江德弘这次的功绩有目共睹,作为一个七品小官儿直接得到了皇帝的面见,并且受到赞誉,这是一份很大的荣耀,并且这份荣耀会贯穿他为官的一生,可以说江德弘官途无量也不为过,更别说他还有个强大的外家。

等到升官的圣旨下来,周家的老太君也再一次将他的婚事给提上了日程。

“你外祖父说你还太年轻,历练不够,资历也低,为了以后的官路更顺,也走得更远,还是希望你再去底层多学学。”

江德弘坐在老太君的身边,笑道:“姐夫也是这个意思,说让我自己去申请外调。”

老太君想了想,道:“穆大人是个有远见的,他的意见你肯听最好。以后除了本家,姻亲对于你来说也很重要,你可有中意的姑娘,说出来,外祖母替你去说亲。”见江德弘不吱声,又继续道,“我听说你在外地为官的时候,有个姑娘千辛万苦的去寻你,这事是真是假?”

江德弘身边有周太尉安排的护卫,这事根本没法隐瞒,他直接点头。

老太君问:“那姑娘呢?”

“回家了。”江德弘很平静的说,老太君想要从他脸上窥到一点惋惜的神色,可惜没有。德芷公主千里寻他,最后一起回了盘阳城的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他们两个当事人不回应,也没人敢打包票。

老太君小心的问:“不出来了?”

江德弘笑道:“不论她出不出来,我都不会再见了。我高攀不起。”

老太君叹息一声:“那在你再次外任之前,外祖母替你找一门好亲事吧,你的终身大事也该定下来了。不说成亲,订亲总该有必要。”

江德弘同意了。

没多久,其实也不过两日,段瑞芷就知晓周太尉要替江德弘寻一门好亲事,正巧,皇帝也正要为这个替他帮了大忙的妹妹指个驸马。作为哥哥,他早就知道段瑞芷心属谁,这次有意抬举江德弘,里面也有这一份打算,当下就问段瑞芷:“要不,哥哥替你指婚?”

段瑞芷摇了摇头,半响才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娶我!”

皇帝干笑:“怎么会?”

“他一直讨厌我,我知道。”她依在皇帝的腿边,靠在对方的膝盖上,“皇帝哥哥你是不知道,最初的时候,我可把他害惨了,他连要杀了我的心都有。后来我死乞白赖的跟着他,他也没有给我个好脸色。他总是说我不知人间疾苦,行事任意妄为,享受着公主的富贵,却不行使公主的责任,他看不起我。”

“可他还是护着你回了盘阳城。”

“我缠着他的,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只能带我回来。他觉得只要将我送回皇宫,他的责任就尽到了,我就跟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了。”最后,连去算计三哥的那个誓言,也是他骗她的!

想起这一年的艰辛和追逐,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段瑞芷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就是心悦他嘛,他为什么总是瞧不起我?我明明已经尽力按照他的要去去学了,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他说走就走,说娶别人就娶别人,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其实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

可你舍不得啊!皇帝哥哥心里哀叹,知道这个宝贝妹妹是彻底栽在了那个小子身上。无论如何,作为哥哥,更是一位皇帝,妹妹的心愿是始终都要替她达成的。

二月初四,宜嫁娶。

江德弘站在花园之中,任由周围的表姊妹们一个个对他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周德洳甚至走过来,对着不远处示意:“怎么样,这次的姑娘容貌、才学和家世都不错吧?”

江德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周老太君身边,那少女也正向他望过来。相比前几日见过的那几位姑娘,这位倒是落落大方,毫无娇羞之态,也不知是见惯了这种阵仗还是本身性子端庄平和的缘故。

“我瞧着倒有些像你姐姐,四平八稳,很有大家风范。”

江德弘道:“这世上能够与姐姐媲美的人,也就德洳表姐了。”

周德洳涂着丹蔻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他顺势摇了摇脑袋,只听这位表姐笑他:“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这嘴里是抹了蜜吧!”

江德弘轻声笑了笑,眼角只看到那少女亮晶晶的眸子。

从周家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很久,上弦月挂在半空,并不明亮。

他随意用了点夜宵,洗漱后在书房看了一会儿民俗志,再研究了一下新任地的地图,这才慢悠悠的晃去了自己的主院。

屋里被丫鬟们点了熏香,闻起来似乎与往常有点不同。他最近日日去周家相亲,实在是身心疲累,不多时就躺在了床上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感觉身子热得慌,一双沁凉的小手正颤抖着解开他的盘扣。

那人身上的温度太过于熟悉,他以为是自家的丫鬟,勉力抽出一丝清明,又想起,他从未要求丫鬟伺候他入榻,更别说是……

心里一动,眼帘终于扯了开来,头顶是一张委屈至极的脸。

他下意识的问:“你怎么还不睡?”

那人抹了抹眼角的泪:“今晚我跟你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emily的火箭炮,这已经是你送的第三个了,我都觉得要火烧屁屁了

最后3个

86夫君太给力

江德弘腹内热浪滚滚,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说:“你下来。”

段瑞芷早已泪流满面,只伏在他的身上,一边解他的衣衫,一边说:“我不!今夜我就折在这里,心甘情愿,随便你喊你打你骂,横竖我不走。”

江德弘稍稍思虑了一会儿,即道:“你可知你现下在作甚?会有什么后果?”

原本他以为这话可以让公主住手,哪知对方越发不管不顾了,不单解开了他的外衫,连人也扑到他的面上,一双哭得殷色的红唇就印在了他的脸上,同时落下的还有那滚烫的热泪,只把江德弘惊得不行。

段瑞芷在先皇未故之时就是宠儿,诺大的皇宫随意她东跑西窜,没少见得一些暗地里的风流事,就连当今太后的凤榻底下都钻过,听了一回龙凤交缠,虽然太过细致的东西不懂,却知晓要两人肌肤相贴,坦·诚·相·待。

她一路从江德弘的脸颊流连到他的唇上,贴着含着,不时抬头看看他的神色,将对方薄怒,更怕他说出什么拒绝之语,索性双唇贴着他的一刻不离,那些个泪也就落在两人的唇齿间,好不酸涩。

软玉温香,江德弘本不是好色之人,偏生也不知道今日屋里是香出了缘故,还是自己喝的茶有问题,体内热·潮翻滚,只怕动一下就会万劫不复,不多时亵衣内衫全都湿透,额头上更是热汗密布,偏生他还咬牙不予段瑞芷半点希望。可他越是控制着自己不动弹,那段瑞芷就越是到处点火,她还半懂不懂,解他衣衫的手更是抖得没了样子,眼泪婆娑哭得好不可怜。

等到两人浑身上下无一遮挡之物,段瑞芷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春·宫·画册来,端看了半响,又在他身上寻那特别之物,带触到那滚如热铁的龙·根,面上更是娇羞怯弱,想着他那般固执的性子,如果今日这事成了,以后两人更是形同陌路,哪怕她真的仗着皇帝哥哥的宠爱强自嫁入江家来,两人也会形同陌路。再者,江德弘居然同意周太尉替他选亲,更是让段瑞芷心如死灰,他是铁了心的不会娶自己了。既然如此,偷得一次欢愉也罢,就此路归路桥归桥也罢,横竖段瑞芷不会将江德弘全须全尾的交给任何一个女子。

哪怕他不是她的,她也要让他一辈子记得自己!

等细细看完了那画册上的动作,自己也不知如何体恤自己,扶了那热根直接坐了下去,江德弘哪里想到她会如此鲁莽,连忙阻止,才勉力伸出手去就被段瑞芷打落,身子一沉,竟然一末到底,疼得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咬了唇,额上的汗珠并着泪珠一起滚落,就是不出声。

江德弘只好问她:“何必如此?”

段瑞芷半响才出声来,道:“我自愿,跟你没干系!”一边咬牙坚持,一边还想动作,可稍微动弹人就痛得要背过气去,她从小金娇玉贵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痛楚,如果不是爱慕江德弘太过,又哪里会这样作践自己。

江德弘身子煎熬下,灵台依然残留着清明,哪有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美人在怀,自己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里也不知道酸甜苦辣咸根本品不出个何滋味了。只略思索一番,双手不自觉的就握住了她的腰肢,手腕一翻两人已经上下移位,至此,被翻红浪春宵不尽。

待到天明残灯渐歇,门扉开处,也只有段瑞芷恋恋不舍的系了衣裳出来,一步三回头,到底是咽下了所有的爱恋,出了江家,入了宫门。

到了三月,南厉来了使臣,又是两国互送质子之时。新帝即位,朝局跟着改变,前时久制也被悄然改动,因为段瑞盺的缘故,新帝拒绝了新一轮交换质子的提议,改成和亲。

这一次,身为新帝的妹妹,段瑞芷欣然同意远嫁他乡。

此时,江德弘也得了新的旨意,去新任地就职,眼看着一对璧人天各一方,从此不再相见,就连江德昭也不得不叹息,只说:“你也舍得?”

江德弘装傻充愣,问:“大姐在穆家有所倚仗,姐夫对姐姐也真心实意,虽然二姐还未出嫁,可男儿志在四方,我小时就离家,现在这般大了,哪里还会舍不得。”

江德昭戳了戳他的额头:“别在我面前弄这一套。我且问你,你以后娶妻是想要个对你一心一意,思你所思,想你所想的,还是想要个门户相当,相敬如宾的?”

江德弘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只要是我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嫁给我起自然也只能一心一意的对我,思我思想我想。我又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多情公子,只想过娶妻娶贤就好,别的凭的是拖累。”

他都如此说了,江德昭还能如何,只能叹息了一回,说一句:“可惜了。”

江德弘不由笑道:“姐姐可惜什么?”

江德昭道:“可惜除了我和德茗之后,不会再有一个女子如我们这般对你了。”虽然对公主的性子不喜,可她对自家弟弟的心倒是未曾变过,想来以后自己的弟媳不一定会有公主的那份真心,就觉得可惜。

江德弘倒是看得开:“有得有失,没了她,兴许我以后爬得更高,亦能够给江家和娘亲带来更大的荣光。”他是已故周氏唯一的儿子,姐姐当年为了保他游学在周家吃了不少苦,他少年在外更是老成持重,想来早已将两位姐姐的荣华扛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在江德弘看来,姐夫是穆家的,外祖父是周家的,只有自己才是江家的,自己的荣耀才是姐姐们的依靠,也才能回报周氏替他谋划的一番苦心。

江德昭也是尽人事的劝劝,也知道真的娶了公主的话,德弘的前程就断了,相比之下,自然是自家重要。

等到了四月清明,一家三姐弟同给周氏去扫了墓,再过了两日江德弘就带着原来的仆人再一次走马上任。

他这里走得倒是自在,皇宫里却是翻了天,不是旁事,竟然是还未出嫁的段瑞芷公主身子不好了。

新帝历来疼爱这个妹妹,听到皇后说公主不好,连政事也暂且顾不上了,直接去瞧她。

见段瑞芷脸色蜡黄,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眼神发亮,不知何故。

皇后早就遣开了宫人,只低声说:“公主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喜了。”

皇帝初始还听明白,半响才重复的问了一句,皇后答了,当场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怎么可能?”复又暴怒,“是谁的?”

皇后摇头,只看段瑞芷。

段瑞芷反而精神奕奕,脸颊有着别样的晕红,见哥哥嫂嫂望向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色:“你甭管别的,反正是我的儿子!”

皇帝当场就踹烦了床边的矮榻,连同上面的茶水都被推翻在地,好一阵乒乒乓乓。皇帝指着自己最为宠爱的妹妹,只恨不得当即撮她两个耳刮子,让她清醒过来:“你当你是什么身份?未婚有孕难道还是什么可以须知入口的喜事不成?”

段瑞芷抚着肚腹,很是坦然的道:“这孩子是我强求来的,对哥哥来说不是喜事,对我却是实打实的大喜事。”顿了顿,对皇后道,“嫂嫂你也别多事,这孩子是我的命,你要了我孩儿的命,我就要了你的命!”

皇后没有想到她有如此言语,真正是苦涩难当。不一会儿太后也赶了过来,听闻这事骤然变色,好在太后比自己的儿子儿媳还了解女儿几分,只骂她:“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只管与你哥哥嫂嫂说,还有不许你的?!”又道,“你别怕,你要嫁谁,旁人不替你做主,娘总不会不替你出头!”

段瑞芷只是摇头,对皇帝道:“我不会为哥哥为难。现在还在国孝,我就算要出嫁也得等今年八月之后。何况三月才说和亲,等到我远出西衡,说不定要等明年了。孩子现在才一个月大点点,等到足月也是明年年后了。这十个月哥哥替我多担待些,容我生了孩子,我就死心塌地的嫁去南厉,不说为西衡阔大疆土有多少助益,至少也可以保得两国边境平安二十年。二十年后,哥哥为我孩儿安个闲散的爵位,让他平安喜乐的渡过一生就好。”

话里话外竟然浑然不提孩子的生父是谁,痴心如此,任是皇后也不由侧目,只说公主成了傻姑娘,段瑞芷也笑着受了,等到无人时才痛苦出声来。

出了殿外,皇后都忍不住问皇帝:“陛下真正不知公主所倾何人吗?”

皇帝的脚步只有稍微停顿,继而前行,风中也只吹来他的只字片语。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周太尉如今已经是四朝元老,朝中威望甚重,如果再将太后的掌上明珠嫁之,这不是如虎添翼么?若周太尉是个聪明的,只等皇帝彻底掌权后能够功成身退,善能保得周家百世荣华;若是不然,公主嫁过去到头来也只是落得夫妻天各一方,母子分离罢了。

横竖是瑞芷自己选的路,皇帝为了留下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只能送自己妹妹去那虎狼之地了。再回首往日,皇帝既然也生出些天家无亲情的感慨,遂如了公主的意,对外只称公主身子不愉,被太后接去深宫调养,只待和亲之时再出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哎,JJ死抽活抽,终于还是半夜爬上来了,不容易啊

87夫君太给力

昔日战火纷飞的皇城不过几个月又恢复了繁华,商街店铺重新整顿开张,民居修葺,各大官宦世家也开始重整旗鼓。

太后陈家因为太子即位,更上层楼,府里原本更该喜气洋洋才对,只有军中将士知晓,天下以定,陈家却要迎来另一场腥风血雨。

陈老太君萎靡的靠在榻上,面色青黄,眼眶浮肿,比太子登基之前还要憔悴。

陈老夫人刚刚从宫里回来,也陪在一边唉声叹气,抹了抹眼角的泪道:“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说昌儿心如古井,没有求生欲·望,故而久病难愈,再拖下去……”说着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陈老太君越发烦闷,只道:“还没到那一日,你哭什么,平白的咒他吗?”

陈老夫人赶紧抹干净泪,看向老太君:“不如,我们尽快给昌儿定一门亲事,去去秽气,冲冲喜?”她窥见老太君的眉目有丝松动,趁热打铁道,“当初我就说不要他从军。兵营那是什么地方,就算是禁卫军那也是在刀山血海里面拼前程!他堂堂世子,又不是寒门,去与那些人争什么权,安心做个逍遥自在的皇亲国戚多好,横竖皇后也是我们陈家的女儿,能够保他百年荣华。”

老太君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你以为昌儿是什么身份?庶子让你教得随遇而安就罢了,连嫡子你都不让他去拼搏一番,让我陈家以后怎么在朝中立足?”

“我们家联姻那么多,出了事儿,还怕没人为陈家说话吗?”

陈老太君猛地将茶盏往茶几上一掷:“说你是个目光短浅的你还不信!你以为联姻朝中大臣就够了吗?他们自家也有自家的立场,也要追逐自家的利益。不说旁的,三公之位迟早要换人,如果国舅也想要争那位置,别的亲家也要争,你说他们是帮自家人还是帮你那夫君啊?你以为联姻就可以保得陈家立世不倒吗?你以为前朝没有实权,皇后的位置会一直是我陈家的人在坐吗?别人家没女儿了?别人家的女儿就真的不如我陈家的?”

一连串的问话出来,直让陈老夫人哑口无言。半响,才哭道:“可去争有什么用?昌儿就是替皇上掌了禁卫军,这才闹得如今半死不活,再多的赏赐也换不回我的儿子啊!”

陈老太君越发气愤,只骂她:“人还没死呢!”

陈老夫人只能抽抽噎噎的收了气,只听到陈老太君道:“你去问问昌儿,他想要什么,只要我老太婆能够做到的,一概都答应,只求他能够放下心思,安心治病尽早康复。”

陈老夫人问:“那冲喜之事?”

老太君叹口气:“就算是冲喜,那也得挑他中意的人,别随随便便的选了个女儿家进来,他不喜,越发对病势不好。”

陈老夫人仔细一想,也对,遂自去了。

世子陈礼昌伤得到底有多严重,盘阳城里的人大多都亲眼见到过。年前最后一场大胜利之后,北雍兵败走,就是陈礼昌世子带兵追击。足足追了大半个月,眼看着过年了,才被人抬了回来。原来是中了埋伏,被北雍的将领以命搏命,敌方将领死在了陈礼昌世子的剑下,他自己也差点就马革裹尸了。

回来后,连皇帝的登基大典都参加不了,太后皇后直接把整个太医院都搬来了武阳候府,好不容易保下了世子一条命,可这条命也随时会随风散去。

江德茗怎么也没有想到还会见到陈家老夫人。只从她当年心系陈礼昌后,被他若有似无的隔绝了世情,她也就很少去过陈家了。等到两人形同陌路,江德茗也离了家,到如今居然也有两年之多。

陈老夫人是来说亲的,说亲的对象自然是江德茗。江家早已分家,旁人都习惯叫江家做老江家,江德弘的府邸唤成小江家。江老爷宠庶子庶女是盘阳城里都心知肚明的,在周太尉的强硬下,嫡庶分家,嫡系一脉除了江德昭出嫁,江德弘与江德玫去了小江家。人说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哪怕分家,儿女的婚事大部分还是父辈做主。世俗与权势总是在对立面,陈老夫人也知道,江老爷根本没法替江德茗做主,周太尉反而还能够决定一二,更多的还是看江德茗自己。所以,她就直接找上门来,开门见山的要江德茗嫁入武阳候府。

江德茗哭笑不得的道:“我才知道,如今我这五品小官儿的女儿也能够嫁入侯门。”虽然是打趣,可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开口就问嫁入侯府后是什么身份。当然,只是冲喜,做个妾室的话,江德茗的确够格,做世子妃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的。

陈老夫人脸色好了些,只说:“我知晓你与昌儿从小亲厚,不同旁人。现在昌儿伤重,唯一的愿望就是求娶你进门,所以我才特意来询问你的意思。”

陈老夫人这么直白,江德茗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羞好还是该恼怒,她斟酌了一番,才问:“世子身子到底如何了?”

陈老夫人顿时心如刀割,只是她被老太君说了一场,也不敢太过于悲戚,面上只淡淡的,说:“你们成亲后自然会慢慢好全。”

江德茗瞬间就想到了‘冲喜’两字,她看着陈老夫人时就忍不住五味杂陈。换了以前,哪怕是冲喜,她也会欢天喜地,可如今的江德茗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她随着穆承尹游历一年,见识日涨,被人欺过骗过,伤过误过,心性日渐坚韧。因为从商,对人对事越发慎密,不会轻易取信于人。

若说以前之所以心如死灰,大部分原因自然是因为陈老夫人的门第之见。在陈老夫人看来,江老爷官职太低,她生母早丧,弟弟幼小,姐姐平嫁,父辈无权无势,母辈又隔了一层,哪怕是嫡女,嫁个四品官儿已经是高攀,更加别说是皇亲国戚的陈家。陈老太君倒是由着小辈们玩在一处,横竖陈家又不会吃亏,陈老夫人心思不如老太君,喜恶都在面上,一直以来对江德茗都是俯视般的蔑视。

现在因为陈礼昌的一句话,不得不来说亲,江德茗只觉得讽刺,面上不露,先道:“世子殿下的厚爱小女感激不尽。”等陈老夫人面色缓和,她才犹疑的说,“我与世子多年不见,两人变化极大,不说世子如今并非那寻常皇族子弟,本非我能够高攀的,如今又立了大功,说句实话,哪怕娶个公主,世子也是当得了。”

陈老夫人越发得意。

江德茗又继续道:“世子入了龙门,我一介小女子,兄弟姊妹虽然有靠,可到底家族不显,而且在两年以前,小女也已从商。虽依然是官家之女,却已无深闺千金的清貴,浑身俗物,是万万在配不得世子了。所以,还请候夫人恕罪,替我向世子解释一二。”

陈老夫人当即变色,再三确认,总算得知江德茗手上几家店铺名字,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的姑娘家跑去从商作甚,污了清名。

江德茗笑道:“我一介女子,身无大志,父母无靠,除了自己从商筹备点嫁妆,还能如何呢!虽说西衡新政女子也可入官,可到底太少,我亦无大能,只能挑了这俗事的营生过活了。”

其实哪有她说的那般下·贱。西衡虽然依然以文武治国,可对工商也相当重视,商人也并不是最末等,皇商也可得官。只是,江德茗对陈礼昌的心思早已淡如袅烟,别说是嫁人,就是话也不肯再说一句。所以,不在乎将陈礼昌奉若神明,更将自己贬入尘埃。

这般说了一场,陈老夫人越发轻视,果然冷哼着回去了。

只说病榻上的陈礼昌听得母亲对江德茗的一番冷嘲热讽鄙视轻贱,半响无话,待得她住口,立时一口热血就喷了出来,只吓得陈老夫人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陈老夫人哭道:“她那样自甘下贱的女子,昌儿你还惦记着她作甚?”

陈礼昌惨笑一声,甩开母亲的手,冷道:“她哪里是自甘下贱,她是对我冷心冷情,自我放逐了!”心中大痛,又想起陈老夫人的性子,更是痛不可当,“在娘看来,哪怕娶她做妾,她也该欢欢喜喜,对我陈家感恩戴德吧?”

陈老夫人道:“你中意她,就是她的福分!”

陈礼昌半个身子悬空在床沿,只摇头苦笑:“你竟不知晓,如今我是捧着世子妃的头衔到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的。”

陈老夫人大惊:“她一个五品官儿的女儿,哪里配做你的世子妃?何况她如今成了商贾,连自己的嫁妆都凑不齐,娶了进来不是让人笑话你?”她想了想,补充一句,“与你日后前程也无半点助益,娶她何用!”

话刚说完,陈礼昌喉咙深处呵呵作响,气急攻心,身子猛地一抽,一口血直接嗤到了扶着他的陈老夫人脸上,惊得阖家震动,只闹得月上中天,太医才摇头从屋内出来,不一会儿,老太君也赶至,听了来龙去脉,抓着老夫人好一顿训斥,看着全身伤痕累累,腿脚无力的孙儿更是老泪纵横。

待到半夜,江德茗从梦中惊醒,脑中依然还残留着陈礼昌深陷箭阵中生不如死的模样。

她急促的喘了两口气,起身倒了杯冷水喝,正准备再去安歇,那头门外丫鬟禀报,说是:“世子殿下来了!”

从窗口看去,只见院外人影绰绰,最前方的暗灯出,正是坐在轮椅中的陈礼昌。

江德茗倏然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伤到了腿部,如此看来,今生竟然已经与武无缘,说不得……

她身子一坠,几乎就要歪倒过去,勉力撑着桌沿,看着陈礼昌被人慢慢的推了进来。

烛光映照处,骨瘦如柴形同残废的陈礼昌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只是一眼,江德茗已经泪水潸然。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的结局会在下本书延续,咳咳,还有德弘的,这两只最后会HE啦,只是不在这本书而已╮( ̄▽ ̄")╭

88夫君太给力

此时的江德茗只是看到陈礼昌那无力的双腿,殊不知,在衣衫下有更多的伤口被掩埋。

陈礼昌的伤是从进军营开始慢慢累积,从与北雍兵第一次短兵交接开始一点点加深,然后在最后一场追击里折断了羽翼。

内伤外伤不计其数,一双腿在当时更是深可见骨,更有几处刀伤差点将人捅个对穿,若不是盔甲的保护,现在早已死在了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