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当家顿了顿,回想片刻:“他没坐首船,我也不知道在哪一艘上。怎么,你很关心?”

殷如行想了想,转身面对他:“你到底有什么事,别‘顾左右而言它’了,有话就直说。”

金当家双手抱肘,好整以暇的打量她几眼:“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瞧瞧这气势,真不错。怎么,殷校尉?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就不能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殷如行翻个白眼。拜托,你金当家是什么人?海盗头子。杀人如麻耶别搞得跟文艺青年似的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好不好,这不适合你。

“不说就算。”殷如行也算了解他几分为人。但凡不想说的,无论怎么问他都不会说。也不在意。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远远的,总算看见了云絮飞的将军仪仗,一群亲兵拥簇着从船上下来。咦?怎么是被扶着的?

“殷校尉。”亲兵头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风浪太大,将军晕船晕的厉害,可有地方歇歇么?”

“晕船?”殷如行吃惊的看着奄奄一息,无力靠在亲兵身上的云絮飞,莫名感到喜感:“晕成这样”

本来还想着怎么尽量动静小的制住你呢,你倒好,自个儿洗干净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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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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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局

云二公子知情识趣可人意的晕船了,晕的天昏地暗。据说在船上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此刻,他较弱的躺在帐篷的行军铺上,脸色惨白,四肢无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殷如行笑的差点背过去。她是真高兴。想当初,她初初跟着苏雷,云絮飞那副高高在上,拽成二五八万的样子,想想就来气。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私下里是怎么议论她的。猜也猜的出来,无非是一个身份低下,可做玩物的消遣品。表弟你别糊涂,喜欢就纳了,娶是万万不行的。

我呸

她这口气可是忍了很久。和苏离的观点差不多,碰不上也就算了,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可要是机会落到手边,不踩死你简直是对不起我自己。

用了照顾的借口,殷如行将一众亲兵赶了出去。那些人自会由李奉负责摆平。剩下的两个贴身亲卫几招制服,点了昏睡穴扔在一边。然后对着沉睡不醒的云絮飞,伸出罪恶之爪。

三下五除二,将他的将军铠甲,外套锦袍,毫不客气脱的一干二净。

将军?我呸别说和苏雷比,就是李奉,都能比你干的强。还不是仗着出身好。她就没见云絮飞真刀真枪的上过几回战场

殷如行小时候最喜欢外婆买了大公鸡回来杀着吃。在送鸡归西之前,外婆会活拔了公鸡尾巴上漂亮的羽毛,留给她做毽子。大公鸡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卖回来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一道菜,哪怕脚上栓着绳子,依旧神气活现的在小院里踱来踱去,头昂的高高的,不时响亮的打鸣叫两声,高傲之极。可一旦尾巴上的那几根羽毛被拔掉,鸡就立马蔫了,鸣也不打了。好像不是拔了他的尾羽,而是阉了他的命根子一般,半死不活蔫头蔫脑。小时候的殷如行死活死活想不通,就几根羽毛而已,怎么差别那么大

成年后的她有些明白了里面的道理。今日如法炮制,脱掉云絮飞华丽的外包装,只留一身中衣中裤,点了他的穴道尤嫌不足,又拿粗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水手结系的牢牢。不为别的,就为给个心理威慑,看你还神气看你还神气

“将军。”帐篷外传来李奉的声音,“末将可以进来吗?”

殷如行将帐篷掀起一角,头伸出探了探。李奉好整以暇的带着两个亲信站在门外,大约是紧张的缘故,眼神比往日更加严肃。遂点点头,假声道:“云将军晕船十分厉害,呕吐太过,人已经昏睡了过去。李副将进来看看吧。”

李奉让两个亲信留在外面把守,进了帐篷。一眼就看见被扒了外衣五花大绑的云絮飞。上前探了探脉搏,问道:“外头的人我已经暂时安抚住了。现在该怎么办?他能昏睡多久?”

“四个时辰。”殷如行道,“当然,醒来之后我还可以继续点昏睡穴。只是这样一来,除非不在外人面前露脸,不然总会被人看出倪端。苏雷大概什么时候能赶到?”

李奉皱眉道:“昨天刚接到的消息。已是上船了,顺着绵江一路快行入海,最快也要十天。”

殷如行叹了口气,替他补充:“这十天里还得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但凡出了一点岔子,就又要往后拖延。”苏雷一个人,想要从天元私渡来东寰,只能搭乘黑船。黑船要么由当地的黑道控制,要么就是海盗的补给船。不是说苏雷没有本事能搭上船,而是他千里独行、单人匹马,人家的船没有专门为他开一趟的道理。天知道会耽搁多久?这种不上不下吊在半空的局面最是纠结。

“没办法,云絮飞只能‘病’着了。”控制这么大的军队一两天,殷如行自问还能成。可时间一旦延长至十多天,不发生哗然简直不可能。大军里的中层将领不是傻子。李奉能联合的将领,只能控制住一半军队。还有一半只听令云絮飞调遣,属“官方”一派。

李奉不无担忧:“他肯老老实实病着?”

“容不得他不老实。”殷如行恨恨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身上有药,弄他个满身红疹、疑似传染病出来不成问题。当然,人还得昏着,不能让他和人说话。”军中也有大夫,除非她真的将云絮飞打出内伤,不然总会有破绽。所以说传染病最好。这是她在祀城和苏离商量得出定论后,赶制的药粉。效果上佳,一旦使用,全身皮肤发疹、流脓。就算大夫诊脉诊出云絮飞身体没毛病,那满脸的惨象也无人敢当做无事?特别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低级士兵,哪个不害怕被传染上。一旦这种心理形成,控制局面就更容易了。

李奉听了她的计划,沉吟道:“如行,大军惯例,一旦主帅有恙无法统军,该有副将亲信接管。恐怕以我的威望,不足以压制住另一派。那些人根基深厚,不会听我们的。”

殷如行道:“不要紧。我们本来的目的也就是拖延,等苏雷到来就行了。相互为军权扯皮也是可以的。”

李奉咳嗽了一声,道:“如行,我的意思是,以我的资历,怕是牵制不住他们。”

李奉虽有赫赫战功,然而在祺地时,他这一派平民战将并没有被苏晨大力提拔,而是采取了暂时压制的手段。军衔都不怎么高。除非发动兵变,否则很难夺得统帅权。在他们的计划中,发动兵变是苏雷的事。因为只有以苏雷的威望,才能在兵变之后将军队损耗压缩到最小。而现在,一旦争夺军权,造成的结果要么是这些中层将领中选出一人来领导,要么是各自为政,谁也不听谁的。两种局面都很糟糕。就算他们先下手为强,抢得一部分军队。那另一部分怎么办?分散游走的小股队伍,相信一旦落入虎视眈眈的其它势力耳中,定会被瓜分的干干净净。若是这样的局面,将来,她怎么有脸去面对苏雷

殷如行来回踱步思索:要不,给云絮飞下点什么毒药,不听话就不给解药,逼一逼他?可问题是,慧净的手札里就没有记载过这种“控制”为主的药物,但凡毒药,全是见血封喉,一击毙命。她哪里来这种东西。或者,可以用普通的药来骗一骗?用什么药呢…

“其实,有一个办法的。”李奉的声音有些犹豫。

“什么办法?”殷如行立刻将期盼的视线投向他。

李奉顿了顿,道:“我们这边,无非是因为大家平民出身,地位不高。缺了在名分上对抗的资本。可要是有个地位高,和祺地高层有紧密关系的人出来带头,还是可以争一争的。”当然,他们并不需要争赢,只要能拖住时间就好。

“哦,有这样的人吗?”殷如行大喜,“怎么不早说?”

李奉又咳嗽了两声,道:“如行,你可知云絮飞这次出来,除了带领大军助战,还有一项任务,就是以苏城主的名义,向鄢都求娶你做苏雷将军的妻子。”

殷如行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到这话题上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

“有这事就好。”李奉突然口齿伶俐起来,打断她的话,滔滔不绝说了下去:“云絮飞的身上必然带着求婚文书和聘礼单子。上面有苏城主的亲笔落款以及祺城城主大印。只要你答应了这门婚事。你就是苏雷将军的未婚妻,祺城城主的弟妹。不管是地位还是名分,都可以和云絮飞相当。领着我们这一派,与另一派将领抗衡。”

说完,他住嘴,忐忑的打量对方的神色。

殷如行静静无语,良久,霍然抬眸,眼中射出湛然精光,盯着李奉直视。直到看的他毛骨悚然,方缓缓道:“这段话,是谁教你说的?”

李奉硬着头皮道:“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殷如行沉默,突然,轻声笑起来:“很好,很好。”她轻柔的道,“苏离布局,果然深谋远虑。人的脑子还真不能偷懒,一偷懒,什么都被人算的干干净净。”

她就说奇怪,苏离布下的局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疏漏,眼见着要功败垂成。原来这疏漏是特意留下的。为的就是逼她在这种局势下,亲口承认与苏雷的婚事。

她真是…何德何能啊——

李奉清了清嗓子,干巴巴搜刮了一句:“苏将军人真的很不错。”

殷如行几乎是立刻有了决断:“行了,他人怎么样,我比你清楚。既然这么多人为他着想,这笔账,我回头只跟他讨去。”说罢,起身欲行。

“你去哪儿”李奉慌了神,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真不答应,局面就糟了。

殷如行冷哼一声:“这么大的手笔,我能不答应么?大局为重,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顿了顿,道:“既然是婚事,就不能我自己出面。放心,你家苏夫人算的准的很,连拉壮丁的援助都想到了。”

苏离之前卖了个好大人情给罗枫寒,后续就在这儿了。她是鄢都的人,提及婚事自然要鄢都的主事者出面。以罗枫寒的本事,自然能将局面料理的分分明明。

鄢都军队走的不太远,半天的路程运足了轻功,两个时辰就到了。

罗枫寒听完她的叙说,不以为意:“这事不难,让陌尘和你去。再带上方印然他们几个小子,你这些师兄虽不是一流高手,看住个把将领的本事还是有的。也不用和他们多啰嗦,直接制住完事。场面上的话就让陌尘去和他们说,你不用操心。远的不说,拖一个月不成问题。”

说罢,见殷如行满脸不快,笑道:“怎么还是一脸丧气?谁惹你不快了。”

殷如行翻翻眼:“师叔,你明知故问。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罗枫寒顿时乐了:“也没人逼你嫁啊。不过是婚事定下而已,又不是现在就办喜事。放心,你若不想嫁,咱们就一直拖着。”

“真的?可以吗?”殷如行惊喜。

“当然可以。”罗枫寒含笑点头,“你若不喜欢,一直不嫁都行。”

苏离,轻飘飘的布个局就想夺我一员大将,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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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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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思路

有了鄢都势力的干预,事情变的简单起来。云絮飞手下的谋士,和白陌尘相较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虽然最终目的是拖延为主,然而白陌尘一上来就以雷霆之态出击,先是召集一众将领来大帐商议云絮飞的“病情”。满身流脓红疹、昏迷不醒的云将军吓了众将领一跳,谁都没料到他‘病’的如此厉害。

接下来,白陌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机公布求婚公函,聘礼单据等等。先坐实了殷如行的未婚妻身份。接着,他以娘家人的姿态,强势要求介入祺地大军战时调动事宜。凡有否定质疑之声的,一律由黄师兄、方印然等小高手们快速制住,随后就是软禁。一副你们不交权,我不放人的架势。一时间,众将哗然,鄢都企图趁云将军病重夺取祺军军权一说,在大军中迅速流传开来。

强敌在侧虎视眈眈,内部就空前团结起来。虽然一众中层将领被软禁了。低级军官们却还行动自如。白陌尘没那么多人手控制住全部,他要的,本也不是全部,而是造这么个势,实为拖延。

行动自如的低层军官们犹如一盘散沙,无法各自为政。在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赶走鄢都人”的前提下,这盘散沙居然也凝聚了起来。摆出拖延姿态。一方面,竭力打听云絮飞的“病情”,看有无好转迹象。另一方面,一些较为能说会道的人出动,向其它势力军团,如:何暮、桓蹊等求助,期望能用舆论压力迫使鄢都放人。

白陌尘对于这些私下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阻拦。只有给这些人一种“看上去很有期望解决”的可能,他们才不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举。祺地大军暂时也就是安定团结的。

低层军官们的想法并没有错,白陌尘这种公然夺取他方兵权的行为,其实是触犯了众怒。属于极端不可取的烂招。唇亡齿寒,各方势力军团统帅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祺地兵权就这么易主。问题是,求助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是秋天季节,稻谷即将成熟。此时不抢先占据地盘,等秋收过后,便是打下土地,也要面临着粮食被前头守军运走或消耗的局面。所以,时间就尤为紧要。

鄢都军队在宁湛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早已一路直指东寰内陆富饶的平原地带主城:昌平而去。罗枫寒带着谋臣文士随后跟行。桓蹊作为第二大军团首领,对于占据一片有利地盘的渴望和鄢都人不相上下。他兵力不如人家雄厚,眼睛瞄准的是地势稍欠的河谷一代。前锋人马已经出发,重力队伍压着不多的粮草后行。

何暮、冯淡勋,也都有各自看上的地段。在这种忙乱的局势下,他们所能给祺地人的回复也就是派遣一两个来使过来,表示安抚,顺便拖住局势。真正能腾出手来解决,非得等大军先抢下一块地盘,稳妥驻扎了才行。

于是乎,拖延的要求就这么达到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祺军从上到下,所有不知内情之人,无一不对殷如行愤然以对。都是这个女人将鄢都人引来的

总有人要承担将士们的怒火,就这样,种种怨怼、满腔愤慨都倾泻在了她身上。

殷如行可以想象,即便是苏雷他日到来,安抚住了大军。对于她的反抗情绪也不会有丝毫减少。苏离算计着她离开鄢都。罗枫寒牛刀小挥,轻而易举的就堵住了她的退路。她如果真嫁给了苏雷,也只能做个普通主妇,再不会有领兵作战的一天。祺地的士兵不会听从她的任何号令。自始至终,她身上都打上了“鄢都”这个烙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看透了内幕的殷如行,再没有心思待在祺军军营。又不能直接离开。索性每天早出晚归,在周围地区晃悠,纾解心情。

祺军现在驻扎的诸丘一带,是靠近东寰岛西海岸的一片区域,除了通向港口的路线上有一些开发成熟的城镇外,其余地段大多都很荒凉。又经过战乱的洗礼,田地荒芜。想抢都没处去抢。若不是大军自带了不少的粮草,期望在当地收集粮食,只怕连吃饱饭的机会都没有。

四处走动后,殷如行才发现,东寰岛的开化程度确实比天元大陆要低上许多。这里实行领主分封制,但凡在领主名下土地上生活的民众,都要服从领主的管理,土地是属于领主的,收成自然也是。大大小小的领主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可谓是土霸王,政令、税收、军事等等都一手掌控。东寰王室绵延四百多年,越来越多的领主被分封。王室能收到的税收也越来越少。大领主们甚至可以将自己名下的土地再分封给二级领主。这些二级领主等于就是一级领主的属臣。这种国中之国的政体,引发诸侯战乱简直太正常了。

天元大陆的情况就要好的多。世家们虽然拥有大片的土地,税收方面也无需交付国家。家族可以蓄养一定数量的私兵。然而,有关行政、经济、律法的统治却是由城主派遣的官员管理。换句话说,世家们只是有钱,想要军权和政权,就必须出来做官,做由城主府任命的官。而城主府在任命地方官员时,显然不会让本籍贯的官员在家乡任职。这种行政体系,要比东寰岛更为先进。

行走之间,几乎看不见人烟。大片的田地被荒芜,很是可惜。遥遥见到几个衣衫破烂的农人,在士兵的看管下辛劳耕作。见到殷如行一身铠甲装扮,眼中露出麻木的色采。

那一队士兵倒是对她的美色有所垂涎。见她铠甲整齐,长剑佩戴,倒也不敢放肆。交头接耳一番,出来个中等个头的士兵,还算有礼的询问:“这位姑娘,敢问是哪家将军属下?”

殷如行心中冷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并没有露出侵犯的意图,这些士兵好好的跑过来问话做什么?还不是看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觉得蹊跷,才过来询问。

荒郊野外,四下无他人。她但凡稍有弱势,保不准就被趁势给掳了。以拐卖为异世穿越开端的殷如行,对凭空过来搭讪的人有着天然的厌恶,冷声道:“听口音,你们不是天元人。又是哪儿的?”

不是天元人自然就是东寰人了。在自己的土地上被侵略者堂而皇之的责问,士兵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愤怒,反倒因为她盛气凌人的气势,语气中的试探切换成了恭敬:“小的们原是盛都尉下辖军士,因贵地禧军统帅冯公子娶了咱们东寰兴平公主,成了一家人。盛都尉便带着小人们跟随了王室。那些乱匪被赶走后,田地不能荒着。景丞相下令命小的们监督这些贱民多开垦荒地,来年春天,也好多种些粮食。”

盛都尉便是在天元联军登陆之前,诸丘一带的实际统治者。手下也有些兵马。蚍蜉难以撼树,面对天元联军压倒性的优势,盛都尉几乎没有抵抗的将地域控制权双手奉上。大军接手后没多久,主力军队就忙着深入内陆抢夺更富饶地盘去了。诸丘唯一的优势是通往西海岸的交通便利,留下看守的天元士兵并不多。大部分便征用了当地原有的武装人马。由于冯淡勋娶了兴平公主,目前在名义上占了优势。盛都尉虽然知道联军中有几方势力,还是选择依附在了冯淡勋名下。

殷如行若有所思。他们这些外来人士,终究数量有限。如何以少量的人数稳坐金字塔上层的位置,看来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也难怪东寰王一副被赶出老家后还趾高气昂的样子。在东寰这片土地上,外来人士想真正压制住当地人士,的确需要几分运道。

侵略一片土地很容易。侵占,继而完整拥有,将土地上的人同化,而不是被同化。这就很难了。

她丝毫不怀疑天元军队的战斗力。宁湛、苏雷的赫赫战名不是吹出来的。夺取地盘只是时间问题。而恰恰夺取完土地之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思路瞬间被打开。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马上得天下,马上却治不得天下。也许,她并不需要去带领军队四处征战。祺军对她反感又怎么样?这么大一批军队,要吃喝、要医药、要武器、要战马、要铠甲,要士兵补给,哪一样是能凭空掉下来的?来到东寰的士兵人数就这么多,不会自行增加。东寰本地人却是可以源源不断再生的资源。这么一批青壮年男儿,日后若是留下来成家置业,又有多少人有能力回去娶天元女人再带来?大部分的选择只能是东寰女人。而由于战乱大量流失青壮年男丁的东寰岛,剩余的女子资源也会相对富余。迟早有一天,他们这些天元人要融入这片土地,彻彻底底变成东寰人。

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兜兜转转,她都快忘记学武的初衷了。她原本就不是爱打杀之人,学武只是为了有自保的能力。能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脸昂首世间。这样想来,就是不上战场,她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反感情绪什么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殷如行心情大好,对着那士兵也和悦了几分:“你们景丞相都设置了哪些规划,给我说说?”

士兵却重复了一遍最初的提问:“姑娘,敢问您是哪路将军属下?”

天元人渡船而来的全是军队,女眷幼儿等家眷亲属目前还未有到来者。这么个漂亮女子独自在外,实在是很可疑。

然而回答却令他很惊讶。

“那你听好了。我是鄢都领军帐下校尉,殷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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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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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办法

女子参军本就匪夷所思,更勿论做到校尉官职。

殷如行的名号,比她想象中要大。更别说她还和三大名将中两位都有牵扯。和苏雷之间更是老少皆喜爱的绯闻牵扯,在天元联军中,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东寰岛上知道她的人就几乎没有了。那队士兵原本是试探问话,心里多数当她是奸细什么的。孰料对方却报出了正经官职。不辨真假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小队中的队长就笑道:“殷校尉如若对景丞相的规划感兴趣,不妨亲去见一见?丞相大人就在禧地留守军营之中。”不管是真是假,带到军营自然知晓。

殷如行艺高人胆大,也不惧他什么,点点头,同意了。

小队长便分出两个士兵带她前去。

诸丘一带再是贫瘠,天元人既不可能将政控权交给东寰流亡小朝廷,罗枫寒也不可能将靠近海岸运输这样的地段交道别家手里。目前驻扎的军队除了因意外留守的祺军外,就是金当家那一支海盗改编的队伍。

东寰小朝廷属于被滞留下的“累赘”。没人愿意带着他们,他们本人也不想跟着出征。诸丘虽然条件艰苦,到底治理平安,性命有保障。也就勉勉强强的待下了。

名义上,天元人是打着帮助东寰王室平乱的名义上的岛。作为面子工程,便挑挑拣拣了几件底层琐事交给东寰小朝廷打理。

流亡小朝廷的臣子们都是指使惯了下属,何曾亲力亲为做过这些琐事。纷纷推辞道不能胜任。干脆做了闲人。至于私下里有什么想法,负责诸丘内政的原海盗总管应生,懒得去计较,也不屑去计较。没有实力,想再多都是白想。

这里面,唯有一个人不言不语的接受了安排。便是丞相景安逸。他是在王宫大乱中因奋力保护东寰王出逃而新崛起的新贵。受一众老牌臣子挤压。尤其是在没人没钱的流亡小朝廷,丞相这个空头衔更像一种讽刺。他分配到手的是农官活计,负责监督田地开垦。

景安逸的办公地点是一座尚算完好的村民民房,泥土夯实的墙,稻草覆盖的顶。由于光线不敞亮,他都是在院中整理文书。

推开青篱院门,士兵恭敬的唤道:“景丞相。”

景安逸闻声抬头,一眼看见殷如行,颇为吃惊:“殷校尉”

殷如行的大名,由于祺军军权归属一案闹了出来,这几天他是如雷贯耳。眼见着纷争中的主角人士,青丝明眸,如同当日祀城城主府晚宴中一般亮眼的容颜,出现在这茅檐草舍,顿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景丞相。”殷如行对景安逸的大名并不陌生。却几乎没有相处过,此时打量来,不过三十许岁人,容貌端正,一双眼睛黝黑深邃,似看不见底的深潭。

她也算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眼力略有。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心思往往比海还深,琢磨不透。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在东寰王手下奉献一生。

说话间就多了几分郑重:“闲来无事,随处走走。见到农人开垦荒田。得知是丞相大人安置此事,一时好奇,故来瞧瞧。”

景安逸善解人意,立刻就回应道:“不过些许琐事,殷校尉有兴趣,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田地登记册抽取出来,一一细说:“…这个县,十年前的县志记载,土地为良田一百四十倾,中田三百七十倾,下田…”

殷如行对具体一亩田该产粮多少一窍不通。然仅凭数字就可以听出,诸丘的粮食产量是在每年递减。田地的数量也同样每年递减。按照这种减法,诸丘的发展水平该是越来越低。可观城中建筑,似乎也有模有样,还算繁华。

“这是一惯的做法。”景安逸给她解释,“产量少报,税收就可以少上交。田地减少,同样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每年还是有不少新开垦的田地,只不过都做私田,不上报。收的税收,也只当地用了。”

殷如行听懂了:“瞒上欺下,东寰王还真可怜。连臣子都欺骗,还有谁对他是真心的?”

景安逸听了她这一句几乎可以算是讽刺的话,倒是很坦然,实事求是的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君不君,臣自然也就不臣。”随后一笔带过这个话题,话锋转到之前所说:“正因为记录和实际不符,真实的账本于战乱所失。我便索性让他们重新丈量,将荒芜的土地数报上,酌情安排人手重新开垦。再根据今秋收上的亩产数为依端,大致算出明年可产出的粮食数目。”

殷如行又翻了翻那本册子,问道:“我见田中甚少有人,便是几个农夫也无精打采,这般开垦,一日下来能进度几何?”

景安逸含蓄而笑:“人工数和开垦进度我已记下,想来秋收过后,贵方会有安排。”

诚然,现在的开垦速度很慢。是因为管理者不重视的原因。一旦秋收粮食上来,发现数目不够,自然而然,开垦荒田就会被列为重中之重。到时候的安排也就不一样。

殷如行心中暗叹。金当家手下的那帮人,论抢劫打杀是一把好手,管理这些内务就两眼一抹黑了。应总管一个人力量有限,捉襟见肘可想而知。

这才一个诸丘呢,就这个样子。她很怀疑,后面打下来的地盘,哪里去找那么多管理人才来治理?

文臣武将。文臣傲,人家有傲的资本。世家拽,人家有拽的本钱。除了他们,你倒是在平民中找人才去啊?大字不识一个,乘除法计算不会。就是她现在捣鼓出一个科举制度,参加考试的还都全是世家子弟。为什么?因为知识掌握在世家手中。

和东寰当地的世家合作,天元人会很被动。他们这代人是够强悍了,能压制的住。可一旦后代不济,最终的胜利果实,很快就能被东寰世家们给窃取。说不准二代之后,他们这些外来户就能彻底没落湮灭。因为他们没有根基。想要有根基,就必须在底层平民中有不可替代的威望。

民众越是愚昧,越难以更改他们的观念和习俗。想要开发民智,第一步得在平民中传播知识。这是最容易产生威望的途径。

传授知识就得认字。认字需要书籍和纸笔。见鬼活字印刷的字胚配料是什么啊?继后悔没有学历史专业,殷如行又开始后悔,穿越前没有天天关注CCTV科教频道。她记得貌似有过介绍古老手工艺的专辑,里面就有专门讲述造纸术的一期。

书到用时方恨少,后悔也没有用。景安逸那安之若素的姿态,大约正是东寰当地士人心理的写照缩影。

他们稳坐钓鱼台,他们不急。除非想将文明摧毁殆尽,两败俱伤。否则,这一批天元人,终是要低下高傲的头颅,与他们合作。

“景丞相辛苦了。”殷如行想通了他的心理,最初的敬佩就少了很多。善价而沽,景安逸的认真负责,也不过是展现自身价值的一种手段。

吃他这一套的人显然很多。

回程的路上,见到方潮生带领的巡逻队伍,聊了几句。得知她从城外田垄回来,便随口道:“景安逸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会干活。不像那群手脚都懒烂了的老油才。”

就连回到祺军大营,和白陌尘通报白天的行踪,白陌尘也道:“景安逸这个人,可以争取过来用一用。”

殷如行实在忍不住了,她就不信,方潮生之流看不出来,他也看不出来吗:“他是东寰人”她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