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尘果然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道:“如行,我们不可能将整个天元文士团体都带过来。我们只掌握住军权和上层官职就可,中低层的治理,还是得靠当地人。要知道,在当地平民眼中,我们是入侵者。有天然的排斥心理。”虽然他们确实是入侵者。

“既然当地人如此排外。那么你又如何保证在局势安稳之时,这些当地人不会架空颠覆了我们?”殷如行咄咄逼人,“他们多少人?我们才多少人?”

白陌尘失笑:“如行,我们连一块地盘还没有占住,你现在就考虑这个是不是早了点。”他安慰她,“到时自有办法,不用操心。”

殷如行沉默片刻,突然:“是联姻吧。加强关系的最好方式莫过于血缘融合。师父的后代,你的后代,我们的后代,都要和他们联姻的,对吧?啊说不定还有师父本人,我差点忘了,师父还是个鳏夫。可以续弦”

刻薄的话语声声入耳,白陌尘摇头叹息:“如行,你真是…”他的语气中有三分无奈、三分感慨、三分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的轻柔:“有时候,你大条的令人发指。有时候,偏又敏锐的令人心惊。”

没有正面回答的她的问题,态度却已说明了一切:“如行,既然我们要在这里生根,和当地人联姻是必然的。难道还专程回天元娶亲去吗?”

“这不一样”殷如行愤怒的反驳,“我没有反对和当地人婚娶。我反对的是,联姻。”

联姻,既意味着将婚姻嫁娶,生生变作了一种政治合作。无关感情,只关利益。

“陌尘,你甘心吗?你就甘心吗?”她声声质问,“你成亲了,你扪心自问,你的婚姻幸福吗?你过着这样的生活,还要再延续给你的下一代,你于心何忍?”

甘心吗?白陌尘不知道。他只知道,既然娶不了想娶的,娶谁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事情也不像殷如行说的这么灰暗。她似乎有一种本能,凡是和她价值观相背的,总能将事态的最坏一面无限扩大,然后危言耸听的说给人听。仿若这样,就可以令人反过来赞同她的观点。

种种心情,他不想分说。干脆用问题来反驳:“那你来说说。如果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可避开当地世家势力,直接让民众信服我们?敬我们若救世天兵。”

殷如行困惑的沉默了。

“好吧。天色不早了,去歇着吧。”他叹了口气,再一次安慰她:“这些事真不用你操心。”

殷如行迷迷蒙蒙的被他赶出帐篷。白陌尘松下一口气,打算洗漱就寝,却见帐篷门帘又被霍的掀开。

“我想到办法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烛火中熠熠生辉,黑葡萄一样的眼眸瞬间华彩绽放。

“宗教宗教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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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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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宗教

殷如行在大学时代曾做过一份关于宗教的论题,作为心理学选修课的结业作业。当时她一如所有普通的莘莘学子,查资料,找论据,从起源论至发展,从历史论至今朝,写的像模像样。等作业交上定了成绩,所有的资料和记忆便与那门选修课的内容一起,如初春阳光下融化的积雪,奇迹般的消失于脑海,再不留半点痕迹。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怪,很多当日学习时不知缘由,以为也许一生都不会用到,考试后转眼忘的干干净净的某些记忆,却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环境中奇迹的再现于脑海。

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有迹象可循。记得初到天元在江城苏府的那段时光里,她就曾和苏雷谈论过一些关于宗教的话题。

信仰,是一个很奇妙的字眼。人类需要信仰。无论是最赤/裸直接如对力量的信仰,对金钱的信仰。还是有着完整理论结构的宗教信仰,如天主教、基督教、佛教,乃至华夏文明延续数千年的文化宗教‘儒教’。在人类心中的力量都几乎等同于支柱。

不同的文明开化程度需要不同的信仰。同一个社会不同文化阶层的人需要的信仰也不一样。举个例子,比如佛教发源地古印度,上流社会的贵族们信仰的是婆罗门教,底层民众的信仰是佛教、伊斯兰教等等。再比如天朝那漫长的数千年封建时期,儒家学说虽是官方认定的主流信仰,然而大多老百姓其实并不能理解多少,他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们知道要忠君,要守礼。然问起为什么要忠君、守礼。学士或者还能说出个我华夏自古乃礼仪之邦,什么周公定《礼记》等等一系列引经据典。问老百姓,他只会坚定而茫然的告诉你,自古就是这样,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

儒家学说的理论,因其超出了大部分百姓的理解能力,虽有统治阶层的竭力推广。然终究不能成为向西方某些宗教那样,横扫社会上中下三层的唯我独尊局面。

这就给了其他宗教培养生长的土壤。华夏本土的另一大经典教派:道教,有着同样致命的缺陷。理论太深奥,没点文化层次的根本听不懂。然而道教的一些边缘分支如风水、祈福、算命等等,却因其大众化的特点,生命力旺盛的蓬勃发展了开来。民间知名度甚至超过了道家正统的主流学说。

然后在某一时期,佛教以势无可挡的优势卷土而来,用雅俗共赏的特点,席卷了社会每一个阶层。有文化底蕴的,它和你说禅,从哲学上来论。没什么文化的,它抛出六道轮回学说,前生来世、因果报应,通俗易懂的从神学上来论。

最聪明的是,它的修今生望来世一说,注定了麾下教民不存在激进思想,对统治阶层不具备侵害性。统治阶层也就大度的容纳了它的生存。并且在尝到甜头后还有几个皇帝大力推广过。然而,过犹不及。在大乘学说尚没有完整体系的时期,很是造成了一些不良的后果。

殷如行的最大优势就是她来自的年代远远领先超出这里,悠长的历史文明传承、无与伦比的知识层次、开阔的眼界,就是巨人的肩膀,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她,看见的前方道路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远的多。

当然,这也有前提,必须立足于整个社会进度的高度之上。单拎出某一点,比如东寰这场战乱要延续多久,如何如何进攻谋划才能用最少的力量取得最大的胜利。保证她两眼茫然,一问三不知。

可一旦立足点定的够高,比如现在。问她如何征服一片大地,甚至一个民族的民心。她却能头头是道的说出一二三条来。

白陌尘被这种匪夷所思的反差惊的几乎掉了下巴。殷如行却是越说的多,脑海中的观念越系统明朗化。

“当然是佛教。你没发现吗?这片土地在宗教领域几乎可以说是空白。人们需要信仰。现有的信仰根本无法满足他们。是的,他们听命于领主和贵族。这个基点其实非常薄弱。只要有一种他们能理解,又坚信不渝的宗教扎根在心里,那会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的基石。”

虽然天元大陆的学士之中,也有类似儒家学说的流传。然而,殷如行想都没想过将儒家的“礼仪、忠君”一套给搬过来。这与她本身的利益不符合,等哪天她当了皇帝再说吧。其它的零散教派,在这里的根基有限。教义也不如佛教有天然的优势。凡是能扎根生存,并逐步发展的,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是因为它目前最适合这里的土壤。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会信仰佛家学说,并坚定不移?”白陌尘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大信心。佛教在天元发展的是不错,然而远远没有到殷如行所说的那种“神奇”地步。成为大部分民众坚贞不渝的心灵支柱。他不认为换个地方就能截然不同。

殷如行的信心却是非常足。这就是眼界的不同了。在西方历史上,宗教能靠着神权生生将统治权从王权中分一半出来,国王的登基需要教廷的加冕。在民众心中,教皇大人的威名赫赫震耳。为了信仰的不同能发动战争,异教徒受到迫害。宗教的狂热和凶残,白陌尘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识过。

“当然能。因为人们需要‘救赎’。任何一个对现状不满的人,都渴望得到救赎。”她坚定的道。

无论是魅力还是凶残,都触及到了一个本质,即人类心灵的缺憾。心理学的厉害之处也就在此。别以为你外表光鲜就心无缺陷。殷如行还记得教授所说的话:心理上的问题,从来不是你想没有就没有的。它一直在,隐藏的很深,不已你的主观意识为转移。除非你去正视,去抽丝剥茧,层层面对。不然,它永远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中。也许一生就这么懵懂的过了,也许会在不知哪一天爆发。所以,我们要常常审视、清洗自己的心灵。

“救赎?”白陌尘久久咀嚼着这个字眼,末了深深叹息:“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至少,普通的平民绝对没有办法拒绝。谁人对现实完满?哪怕是如“来世说”那样飘渺虚幻,到底也是一个希望。没有人能拒绝希望。他有些理解殷如行的意思了:“你要怎么做?广建寺庙的话,财政上目前无法承受。现在物资紧缺,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你拿不到拨款,怎么筹建寺庙?”钱财的筹集方法无论是添加税收还是募捐,都很容易引起反抗情绪。反而得不偿失。

殷如行早已想好了方式:“第一步当然要走好。我不加税,也不募捐。要知道,寺庙虽然是信仰的承载地,但真正的承载是在人们的心中的。只要心中的寺庙筑起,大地上就自然而然跟着耸立。”而且,关于寺庙的用途她也不想照搬原样,只是烧香拜佛。在她的想法中,寺庙应该承担更多的用途,除了神圣还应该亲民。花费了钱财就要有所建设。比如将其作为教授文字、知识以及技艺的课堂。只有与文化传承紧密结合,神权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极致。

她不喜欢王权中央集权,虽然那意味着社会稳定。诸侯势力过于庞大容易引发战乱,同样也不可取。那么,就让神权来掺一脚吧。她给予它最初的培育,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是,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办法。罗枫寒无疑是想当王的,纵然现阶段他对各方拥有自己的势力很宽容,但那是因为“大势”如此,不得不顺势而为。他的最终目标定然是中央集权,王权独尊。他定有一套在大局安定后逐步蚕食分解诸侯势力的方案。这一点毋庸置疑。

殷如行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和罗枫寒分庭抗礼,步步对立。事实上她对立的,不是罗枫寒本身,而是罗枫寒所代表的“王权”,这是大势所归。社会要稳定,就必须有一个强势权力团体凌驾于顶层。所以,她根本就不能从扩大诸侯势力上来立足。因为诸侯权其实也是一种小型的王权,治标不治本。这就和农民起义一样,起义是为了反抗王权。然而所有能保住胜利果实的起义,其最后结果都是再度建立一个新的王权。历史在这个时候需要王权,所以它存在。和历史大势作对那是找死。

殷如行不想当皇帝,她也当不了皇帝。可为了自己未来生活能有一定程度的自主空间,又不能让王权搞统治垄断。于是乎,用神权分离成了最好的办法。这是阳谋,布局的立足点的超脱令她自信不会有人察觉出这点。神权分立是一种全新的理念。因为没有先例,罗枫寒的历史局限也注定了他无法想象神权的威力可以扩大到什么地步。

果然,白陌尘对她险恶的用心丝毫没有察觉。殷如行狡猾的将教授认字一说瞒下。文化这东西太敏感。况且也没有必要一步到位,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有其谁都阻止不了的生命力:“…我的想法是,寺庙的性能可以综合起来,比如安排大夫住在里面,免费替大家看病。免费教授民众那些通俗易懂的,如何在平时生活中预防疾病的措施,什么凉从脚上起,小儿发烧要多喝水等等。又比如,安排有经验的农人教授大家耕种的窍门,讲虫害怎么治,菜蔬怎么施肥才能长的更好。再比如,还可以安排专人教授当地农妇纺织、编织、刺绣、裁衣等技艺。总之,让百姓形成一个思维惯例,凡是有困难,都可以在寺庙中得到解决。在寺庙中,可以学到各种有用的本领。”

但凡有抱负的文人,都不会反对这种教化民众的举措,白陌尘自然是赞同,却又有疑惑:“教化民众是好事,为何又一定要在寺庙?官方筹备派人教导不是更专业更完善?”

殷如行随即反问:“你认为平民是走进寺庙容易,还是走进官府容易?”

白陌尘顿时卡壳。好吧,官府在百姓眼中的确比较威严。但也可另辟蹊径:“可以专门另置一地做教谕之所,与府衙分开。”

殷如行继续嗤笑:“然后一件明明很好的事,就让一群领薪酬的官吏给办成了恶事。祸害?”

白陌尘莫名:“这是怎么说?好好的怎会变成恶事?”

殷如行摇头。官吏猛于恶虎,自古有之。她记得历史老师曾说过,王安石变法就是坏在了这里。法是好法。却生生毁在了基层执法官吏手中,变成了恶法。高高在上的人往下俯视,怎么可能看见被覆盖在底层的丑恶。

“这是人性。”她无意与他多说,白陌尘的出身是落魄世家,然落魄的世家也是世家:“我不和你多讲,我本不善辩驳。总之这件事必须是由不拿钱的,品德高尚,信仰坚定的宗教者来做,才有可能成功。这样好了,既然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干脆各干各的。最后来看看,到底谁正确。”

白陌尘当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但殷如行眼中的神情又让他踟蹰而心惊。那是一种深刻的、隐藏了悲凉的讥讽。这种复杂的眼神,如晴空中飘来的一片乌云,在他踌躇满志的心间挥之不去。

帐篷里异常安静。话说到这里气氛就有些僵持。白陌尘尴尬的欲岔开话题。殷如行却不甚在意。本来就没指望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能理解她的想法。自顾自的考虑着,事情要办好必得有个高僧来领航不可。这位高僧除了佛法有见解,还必须精通各项杂艺,亲和力上佳,又要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想来想去,她所认识的和尚里面就只有慧净最合适。

重要的是,慧净武艺超群。不但能在这乱世中保住自身安全,还可配合高深武艺做出一些“神迹”,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就在她思忖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出了什么事?”白陌尘刚想找人询问,就见帐篷帘子被猛的揭开,小师兄方印然激动的冲了进来,说话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点结巴。

“苏,苏雷将军来了!”他惊喜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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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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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到来

苏雷一身风尘仆仆,略显凌乱的头发上不见了昔日玉冠珠帽,青色的旧布袍子边角还带着磨损的痕迹。唯有一张脸依旧神采飞扬,乌黑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亮,明亮的视线越来越近,灼热到几乎要将人融化。

他们似乎已经分开了很久,殷如行早早憋了一肚子牢骚,就等再见后一股脑儿发泄出来。然而当苏雷站在了她的面前,久别重逢,用那双盛着满满惊喜和火热的眼睛凝望着她时。满肚子的话在顷刻间飞的无影无踪,只剩干巴巴的一句:“你来了。”

苏雷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也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容颜,似要深深刻进心地。

殷如行干咳了一声,没话找话的道:“你来了,挺好。事态还在控制中,白陌尘带着我几个师兄过来帮的忙,也没我什么事,田里的麦子长的不错,耕牛太少,都是人力犁田…”

絮絮叨叨的话蓦然消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轻拂:“如行,我们就要成亲了,真好。”

这句话像一个符咒,立时惊醒了懵懵懂懂的殷如行,她一把推开他,眼睛变的清明:“谁要和你成亲了,只是定亲,定亲!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我不答应。你既然来了,就赶紧把军权收一收,不上不下的吊在这儿干耗粮食,算了什么事儿。”

苏雷也不生气,吃吃笑道:“好,是定亲。定亲也得办一办。不能委屈了你。粮食的事不用担心。这次过来,阿离私人赞助了我们不少,一块儿都运来了。”

听见“阿离”二字,殷如行凭的没好气,要不是苏离,她能落到这个地步么:“她到大方,有钱的很那!”

苏雷笑道:“阿离说,这是她贺我们新婚的贺礼,如行,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别辜负了她的心意,顺道将婚礼办了,可好?”

“你做梦!”思维恢复过缜密的殷如行一把甩开他,色厉内荏的喝道:“少打花花主意!赶紧的去办正事。你看你,还有个将军的样子吗!”

“将军怎么了。”苏雷罕见的带上几分委屈,“将军也是人,也要先成家才好立业的。如行,咱们定亲的事如今都传开了,还有谁不知道的,你就忍心再抛弃我?”

他突然摆出一副弱势之态,眸光晶莹闪动,奇异的有了八分云晓风的影子。殷如行顿时被击中死穴,不忍心的转过眼,却恰好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立时又清醒。晓风可没这么宽的肩,晓风的身体一如挺立的小白杨,柔韧清瘦,声音又冷下几分:“少来糊弄!我们只是定亲,定亲!不是现在成亲!”

苏雷暗叹一口气,大好机会就这么莫名失败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定亲。总要办个仪式,也好给我个名分。”

他的这番委曲求全的语气,像极了往日的云晓风。要求也合理,殷如行强硬不起来:“随你,少折腾点。人家几路大军都势如破竹了,你还待在原地没起步。差距大了,得赶紧想办法补上。”

苏雷两眼一弯,微微笑道:“你放心,先到不一定先得。这事我心里有数,落后不了。”

听他这么说,殷如行也就不再多问。这支队伍终归是他的,将来打下地盘做诸侯的人也是他。自己不过是个后方辅助,提议了也就尽到责了。

不同于和殷如行一起时的黏黏糊糊,面对外界众人时,苏雷显示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不容置疑的对众将领,道云絮飞身体抱恙,需送回祺地调养。大军现由他接管,凡有不服气的,尽可以跟随云絮飞一块儿回去。

众将领面面相觑。李奉为首的一方率先俯首称臣,发誓今后唯苏雷是主。另一方则左右为难,有胆大的出列询问,问他可有祺城城主府的官方任命。

苏雷当即傲然表示,官方任命是什么东西,他苏雷今天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一切。愿奉他为主的,留下。不愿的,离开。没得商量!

他公然而嚣张的表明了态度。他就是来分裂夺权了,你想怎么着?你能怎么着!

他们还,真不能怎么着。

少数看清楚形势的将领留下了,大部分世家出身的中层将领则桀骜不驯,要求离开。苏雷也不阻拦,让他们收拾私人衣物,然后放行。然而很快,这几个将领在想要带上麾下士兵一同离开时受到了阻拦。

李奉亲带卫队,将军营大门封锁,不允许闲杂人士和士兵发生接触。也就是说,这些将领只能自己走,至于兵,一个都别想带。

几个将领愤然要求见苏雷,苏雷轻蔑的问道,想带人走?这些士兵难道领的是你家的粮饷,是你家的私兵?

大军是祺地的大军,不是谁谁个人的。苏雷则不同,他姓苏,是城主的嫡亲弟弟。也就是说,对于祺地所有,他是有一部分继承权的。就好比当日冯淡裕和冯淡勋兄弟内斗,那是内部矛盾。不管谁胜了,那人都姓冯。是老城主冯胖子的嫡子,都拥有合法继承权。外界谁都不能说什么。

现今也一样。苏雷夺权,夺的是他苏家的权。有能力制止他的,只有苏晨。其它人想要反对,行!问题是目前谁能代表苏晨?苏晨人不在这里,唯一一个有任命能代表的云絮飞,目前昏迷不醒。苏雷所为更巧妙的是,他夺取的不是祺地政权或者军权,他夺的,只是一支祺地派遣出东寰打劫的大军。也就是说,他夺的不是祖产,而是想用祖产中的一点儿力量,另外自行打天下。这就更不能说他错了,最多谴责几句手法虽然粗暴,不疼不痒的。祺地,目前还不算一个国家。只是诸侯领地而已。鄢都罗家,却又是前朝分封这些诸侯的皇族流传下来的后裔。君不见,冯淡勋、何暮、桓蹊,都是差不多的身份干的差不多的事么?所以说,苏雷此举,从大义上分说,真不算违背道义。

几个中层将领要自己走,没问题。两兄弟闹矛盾,爱支持谁支持谁,不算背德。可想要带士兵离开,苏雷却能立时给他们扣上一顶“背叛”的大帽子。士兵是你们家的么?整个祺地都是我苏家的,养出来的兵自然也是我苏家的。你一个外姓人,没名分没任命的,要带走我苏家的兵,你想干什么?

几个光杆将领灰溜溜的登上了回头的运粮船。安抚底层士兵的工作就更好做了。对于底层士兵来说,跟着名将苏雷打仗,无论是性命还是战利品,和云絮飞比起来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他们当然欢迎能带给他们更多财富,给他们更多生命保障的苏雷。至于未来的事,苏雷也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有家眷在祺地的,等局势安定后,可统一提出申请,军方负责替他们将家人接过来定居。

不用担心有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东寰岛有大片“无主”的土地。士兵们能购买或者凭战功分封到的,永远比在发展已经成熟的祺地要多的多。越是平民出身的士兵越不在乎回乡,因为他们在家乡也是一无所有。哪儿条件好哪儿定居呗!东寰的文字、民俗本就是随着天元发展出来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大家适应的很。放不下故土繁华的,从来不是一无所有的民众,而是拥有那片繁华的世家贵族。

人心齐向,粮草充足,将军勇猛。祺军一路顺风顺水。没多久就和前线联军汇合上了。此时,宁湛正在进攻昌平,罗枫寒随军出谋划策。白陌尘留守后方驻扎。桓蹊看中了河谷。何暮稳打稳扎,看上了畜牧业比粮食出产更多一些的北凉。冯淡勋的军队不走寻常路,依靠东寰王室驸马的身份,四处游说拉拢当地诸侯,企图用最少的力量拿下一片富饶之地。

“你打算进攻哪里?”想通了未来之路的殷如行,不再纠缠于能否领军前线,战功封侯。故心态十分平和。从白陌尘身上试探得来,相较罗枫寒而言,苏雷更能理解她的理念。她也就更倾向于在苏雷占下的地盘上做文章。

不知内幕的苏雷,对殷如行丢下鄢都,不离不弃的跟在他身边之举十分感动。心里乐开了花。春风得意、情场胜利、容光焕发的他,于军事作战上的风格也锐利大胆,甚至可称的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修长有利的手指坚定的敲在地图一角:“这里,息宁。”

殷如行的第一反应是眨眼睛,她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息宁包涵的土地范围很大,然而取名叫息宁,是来自于这片土地边缘的一座不起眼又大名鼎鼎的关卡:息宁关。息宁关位处东寰南部的盘江山外,是唯一一条通向盘江山内的关口。而在盘江山、瑶柱山、柯岩山连绵蜿蜒的山脉之内,有一大片富饶的盆地平原:乐乡。水利丰富,黑土肥沃,素有东寰小粮仓之称。这种地方,就和天朝的蜀中天府差不多。赫赫有名、易守难攻。单独占领乐土它不算什么,只是偏安一隅。可若连着息宁一块儿拿下,那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王霸之地。有了争夺天下之主的雄厚资本。

这么一块好地方,怎么可能没人占着?目前占领息宁及乐土的诸侯,正是大名鼎鼎的保庆公。那位未来儿媳被东寰王子玷污杀死,抛下东寰王补偿给他的兴平公主,连夜逃离帝都,举旗叛乱的东寰第一诸侯。

“你疯了!”殷如行再一次确认自己没看花眼,当即跳起来:“那块硬骨头,就是将联军齐齐对上也不见得能拿下来。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苏雷笑眯眯的道:“我没疯。这块地方看着难打,其实却不然。要知道,乐乡由于得天独厚的地势条件,向来偏安一隅。乐乡内里无论是平民还是世家,都很讨厌战争。他们安稳惯了,只要有强大的势力逼迫上门,他们第一习惯的就是求和。这是富裕安逸之乡的特性。这种地方,当不了都城,交通不便,成不了商业繁华地。却偏又有大量粮食出产。任谁执掌东寰,都不会对乐乡干戈杀戮。他们也习惯了求和就能得到平安。所以,只要干掉保庆公一家,先让他们内乱,再打上门去,并不需要消耗很多兵力。”

殷如行冷笑道:“说的容易,杀掉保庆公一家。你当别人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你来杀么?你当东寰没有高手么?”世间从来都是平衡的。天元有云逸尘之流的绝世高手,东寰一定也有。数量或许比天元会少一些。但她相信,保庆公身边一定不会缺少。绝世高手也是要吃饭的,也是有家人亲戚的。更别说绝世高手在成为绝世高手之前,也是普通武者一个,也要在尘世生活,柴米油盐缺一不可。就像太初门从来立足于尘世、超脱于尘世一样。东寰的绝世高手,也一定和顶尖贵族,保有着良好的关系。

就是苏雷和她联手,她也不认为能干掉保庆公一家。

苏雷却异常坚持。他牢牢记着苏离说的话,只要占领了乐乡以及息宁这两块地方,罗枫寒会哭着求着把殷如行嫁给他。

而这两块地盘看着很诱人,拥有着却又是众人眼里的靶子,更是天下之主的眼中刺。殷如行对婚姻有着异样的虔诚。一旦和他成了亲,这份危险转加到她头上,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置他于危险不顾。又或者劝说他交出领土,投靠罗枫寒。以她的性格,只会尽心尽力打点,保有这一份领土,将这里当成她真正的家。这样,他们将会紧密连在一起,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分开。

苏雷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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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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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助力

“如行,相信我。我又不是莽夫。”他扶住她的双肩,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我们已经定亲了,未来还有很长时间的好日子要过。没过够这些日子之前,我不会出事的。”

说的她好像多担心他似的,成天“定亲定亲”的挂在嘴边,也不嫌臊。殷如行别过脸:“谁担心你了,明明是你不自量力。”

苏雷微微一笑,不再逼迫,转言侃侃而谈:“保庆公身边有高手,我们也有啊。东寰岛的高手犹如一片散沙,并没有连成一气。逐个击破的话,全体歼灭不是难事。这里好多天材地宝和优势山脉被他们干占着浪费,太初门早就看不过眼,欲过来立个分支。不过因为这里一直没有我们自己的诸侯势力才作罢。现在天元联军要占领东寰,太初门当然也不甘落后,欲跟过来一同整合东寰武林势力。乐乡这里上有险峻高山,下有沃土良田,做门派根基地最合适不过。舅舅因为脱离了宗族,无牵无挂,已经被任命为太初门东寰分门的掌门,就要带着人马过来了。诛杀保庆公一家的事,不成问题。”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这就叫气死人。殷如行恨的牙痒痒,她还在辛辛苦苦的筹划宗教普及,做背后力量。人家早已有了天下第一门派支持,连谋划都不需要,送上门白使唤的高手啊!抡膀子干掉对方统帅,地盘抢哪儿也给规划好了。难怪某人这么轻松,这仗再打不赢,简直没天理了。

辩无可辩,只发出最后一个疑问:“怎么就选中你了。你家舅舅就不怕被说是假公济私?”

“是咱们舅舅。”苏雷十分好心的纠正,“都订亲了,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见外话。”

“闭嘴!”殷如行咬牙切齿,目露狰狞:“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苏雷笑的止都止不住:“掌门不相信罗枫寒,说他心眼太多。日后天下一统定容不下太初门。若是投靠他,不是被耗尽力量灭门就是被朝廷吞噬兼并。我就不同了,我老实。依附咱们才能长长久久绵延下去。慧净大师也算了一卦,说掌门决定的没错。”

“你还老实!”殷如行嗤之以鼻,然而很快就转移了视线。这段话中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不说掌门同学的目光如炬,高瞻远瞩。单说慧净参与进来就足够使人振奋了:“慧净大师去了太初门?还说什么了?”

苏雷见她感兴趣,遂一五一十细说:“不是大师去,是掌门带着人下山来着。立分门事关重大,掌门也想请大师帮着算算,看合不合天命。大师说是佛祖指路,命他来东寰岛,这里需要他。然后大家路途相同,就干脆一块儿上路来了。”

“大师要来东寰!”这可谓是狂喜了。真是瞌睡时送上枕头,大雪天送来火炭。殷如行高兴之极:“大师神了!我这儿还就真等着他呢。”想想都觉得神奇,又好奇的问:“难道大师真的通神?你家掌门立分派也询他算卦?”

苏雷道:“据说武技练到极致可窥通天路,武破虚空,这只是传说。不过似掌门一般武至出神入化者,于大变故、大机缘之时通常会有几分领悟或感应。慧净大师修习佛家心境,对于感应比掌门更为灵敏。大师很少算卦,用他的话说,只有顺应天命人和之时,他才会起卦占卜,方不犯泄露天机之罪。这是玄门学说,里面的学问大了。我也不甚了解。”

人类在孩童时期通常会发现自己知道的很少。等学了知识长大了,青年时期又以为自己知道的很多。结果活得越久、经历的事越多就发觉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少。玄学一说,若是放在殷如行穿越前二十出头的年纪时,她保准拍着胸脯义正言辞的怒斥这是封建迷信。换到今天,却心有戚戚,再不妄言。天地宇宙之宽广、时间空间之微妙。人类所知的只是少到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穿越都有了,谁又能说玄学不是科学的范畴呢?

慧净到底有没有神通无需计较。她只要知道目前的形势对她大有好处就行。确认了云逸尘等人即将到来的时间,对苏雷的计划也就不再有异议。

“既然计划‘斩首’,细节就得做周全了。”她道,“东寰人对你的作战风格并不了解,只知道你名气大。若是我们做出一副狂妄莽夫之态,大军压进,摆出硬碰硬的架势,逼得他们拿出最强阵容来对阵。诱得保庆公一家出关入息宁,再由云前辈他们将其斩杀,到时敌军必乱,我们可趁势接受这支队伍。这样,不但能占领息宁,兵源也能得到扩充。”

苏雷迟疑道:“占领息宁不是问题,歼灭敌军虽不易,却也能做到。吸收他们扩充兵源只怕现阶段不行。我们是外族侵略,能高压强占住这片地方就不错了,收服民心军心,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所以,不能用常规办法来办呀!”殷如行胸有成竹,笑眯眯的道:“咱们得来唱一出顺应天命、神权保佑、替天行道的好戏。保庆公一家死都得死出最大价值来。”

“怎么说?”苏雷追问。

殷如行虽然于谋略方面不如苏离,好歹也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历史经典案例还是知晓一二的,笑道:“你可听过这句话,叫做没有猫儿不偷腥。保庆公一家是世袭领主,世家贵族。这样的人家,拥有绝对的资源、绝对的权力,还绵延几代人数百年。就一定会有德行亏损,欺男霸女的坏事。咱们把这些坏事给他翻出来,弄几样‘神迹’,散播天道不容他的舆论。百姓嘛,是最喜欢八卦的。人云亦云,只要‘神迹’做的像,又确有其事。很快,就是我们不传播,流言也会自己拥有生命力,迅速散播开来。”

苏雷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给他们泼脏水。”

“什么叫泼脏水?”殷如行不屑的道,“我这是实事求是。他们若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我想泼也没处泼去不是?”

泼脏水只是第一步,中间还要辅助其它工作。既然保庆公一家被列为了反面典型,同样,为了在民众中间树立新的威信,就必须立一个新的正面典型。

不能用东寰人,也不能用己方人。神坛这东西不是好上的,不但是枪把子,还容易招忌讳。而宗教却恰恰是最合适的选择。

“让大师带领一批信徒跟着我们,一路走一路融入平民中传教。”一个庞大而又奇迹的理念在殷如行的计划中,初显峥嵘:“先从教区医院开始,生命保障是最基本的,免费帮他们看病,替他们护理。等到拿下息宁收获粮食后,再官方和僧人结合,在教区中给平民布施粮食。必须是没有一点儿劳动力人的才能领取。有劳动力的,就安排他们参加劳作,修路耕田种树,事多了。薪酬为米面或银钱,想拿哪一种都行。总之,将一系列安抚民心的工作都和宗教结合起来。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同样的事,若由我们来做,会有煽动者造谣说我们收买人心,民众接受我们的好处是‘叛国’。可结合僧侣宗教来行事就不一样了。谁敢说听佛祖、神灵的话是不对的?只要给他们一个台阶,当地民众就很容易说服自己,这是顺应‘天命、佛祖’行事。不是我们要侵略他们,而是他们原先的统治者德行亏损,神灵不容。我们则是顺应神灵、天命的一方,来帮助他们的。”

这一连串设计,其实是有些卑鄙的。然而就像两军对战中杀人不犯法一样。逐鹿之争,用些许计谋并不为过。若这份计划送至罗枫寒面前,估计会有不错的赞赏。送至桓蹊、何暮等人眼前,则会在欣赏之余对提出计划的殷如行本人多添几分提防警惕。搞不好他日还有什么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后招。

然而现在站在她对面的是苏雷。如果这都不能放心,这个空间也没处能让她放心了。

果然,苏雷连考虑都没有,不假思索的道:“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碍手碍脚。有不听你话的、偷奸耍滑的,只管告诉我。”

殷如行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没人做过,你就不怕我最后搞砸了?”

苏雷欣然一笑,俯下头,晶亮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如行,有我在。”低沉的嗓音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醇厚,安定包容:“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算搞砸了也不要紧。我再替你抢回来就是。”

殷如行蓦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也许并不能完全理解她计划中的深意。他也许并不如罗枫寒、白陌尘一般欣赏她新颖的观念。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苏雷理解欣赏的,从来都是她殷如行本人。他包容她的所有,无条件的相信她。这样的信任,比任何一种感情都珍贵。

女人的美丽来自自身的坚强和自信。但有另一种美,来自男人的支持、包容。它带给女人的光芒一样绚丽耀眼。两者都拥有的女人,所焕发的美丽光芒,绝不是壹加壹等于贰那么简单。

殷如行甚至有一种感觉。人生若此,往昔所有经受的磨难都可以付之一笑,泯灭恩仇。作为女人,她的人生在某一种程度上已经得到了完满。微微一笑,轻吐问句:“那么,你能包容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