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我真的有信心能做好!我会让红豆鎏金漆成为南国雕漆的一张名片,更多的人会通过它了解到雕漆的美!”里面淅淅索索的换衣服声音,贺小雪不耐烦地敲门,“我说了这么多你听到没有?你倒是回个话啊!”

“听到了听到了,“萧晨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接着门被推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萧晨走出来,在贺小雪和明弋面前转圈圈,“这件?”

明弋目光赞赏地看着萧晨裙摆下露出的又白又细的大腿,抬手鼓掌,“买。”

萧晨向候在一旁的营业员笑着点头,“这件也要。”

“南国雕漆的名片只能是雕漆本身,我不允许你舍本逐末、把大漆当主营业经营。”营业员去拿另一批新款了,萧晨转头答贺小雪,“况且,只有贺家山上出的剔红、才配用红豆鎏金漆。”

所以红豆鎏金漆的专利必须握在她自己手里。

营业员推着两排的新款衣裙过来,明弋站起来一件件地挑了拿给萧晨。萧晨抱着一堆衣服美滋滋地又钻进更衣室,贺小雪仰天长叹、几番深呼吸才又挂上心平气和的微笑脸,再次凑到更衣室外:“时代不同了,你看我爸都老到老年痴呆了,更新换代了、萧工!我们漆艺行业也该做一些资源整合,贺家山再怎么扩张、一年最多出三件活,这在这个信息爆炸时代实在太慢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淘汰的。”

“我把专利给你、你把红豆鎏金漆卖给柳家,我们才真的会被淘汰。”更衣间里传出萧晨讥讽的声音,“什么资源整合,你就是想拿红豆鎏金漆的专利做生意!”

“这有什么问题呢?!”贺小雪提高声音质问,“耽误你什么了吗?!”

“耽误我独步天下啦!”萧晨穿着牛仔背带裙蹦跶出来,披着清汤寡水的黑发,像个女大学生,她朝贺小雪摇头晃脑做鬼脸:“只有我才配用红豆鎏金漆!略略略略略!”

贺小雪气到面无表情。明弋这时搭好了两套日常装扮拿过来,贺小雪冷着脸问她:“你下次给她开药的时候、顺便治一治她的病态偏执好吗?”

“别生气嘛,“明弋笑得妩媚温柔:“逛街这么开心的时候,你一路都在说公事,她才故意气你的。”

“我本来就不想陪她逛街!她答应我听一听我的理念我才来的!”贺小雪横了萧晨一眼,“你突然之间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每天都是一身脏兮兮运动服的人,买这些浅色系少女风做什么?

“我要搬家啦,新家新气象!”萧晨嘿嘿嘿,“而且我现在需要二十四五岁女孩子的穿衣风格建议,“萧晨左右手各一套,开心地在贺小雪眼前比划,“哪个更好?”

“唉……看你要穿给谁看。”贺小雪妥协了,无力地指指左手的粉色T恤搭白色短裤,“直男喜欢这个类型。”她再指指右手的黑色T恤搭白色长裙,“但这套更符合我的审美。”

“啊昂——“明弋轻摇食指,“我持相反意见。”

“拜托,我可是直男杀手!”贺小雪傲然看向明弋。

“拜托,“明弋妩媚一笑,凑近萧晨和贺小雪一些、柔柔地低声说:“我睡过的直男比你们两个见过的都多。”

“……”贺小雪和萧晨无言以对。

明弋直起腰,一撩头发,风情万种地对着右后方一笑、扬声说:“那边那位帅哥,你看了那么久了,不如过来给点意见?”

店门口的展曜、刚刚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挂断暴君的电话,突然被点名,一脸无辜地看着明弋:“啊……啊?!”

萧晨认出了展曜:“展律师!你也来逛街啊?”那么!我们裴知是不是也在附近呢?!

展曜摸摸鼻子、迟疑地举步走进店内,“哦……是裴知啦,他没带衣服,我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给他买。”暴君今天也不知道是吹什么风、那么想打冰球,运动服都没带就急着去冰球馆了。

什、什么?!没穿衣服的裸裴知吗?!在哪里啊!!!萧晨表情严肃地盯着展曜:“你一个人逛街买衣服怎么行呢,我们陪你!”

展曜想说我不寂寞啊,但萧大师飞快地将钱包和选中的衣服捧起扔给沙发里休息的贺小雪,“买单!帮我拿回去啊乖!”

“……喂!”贺小雪几乎被衣服埋在了沙发里,一时之间坐都坐不起来,“你去哪儿?!”

去找你姐夫啊!萧晨拉着展曜和明弋往外跑,头也不回:“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第23章 对他唯一遗憾(二)

2、

展曜带着萧晨和明弋到达冰球馆的时候十点二十分,裴知他们没等他、场上已经打开了。

C大这边的装备是一式白色冰球服、蓝黑色头盔,展曜带着两位女士走到观众席第一排时,白色冰球服的一号二号两个前锋正交替运球突破重围。

萧晨听到对方守门员狂吼指挥:“拦住裴知!别管其他人!裴知裴知裴知!”

“哪个是裴知?”萧晨眼睛盯着场上,嘴里问展曜。

还没等展曜回答,一直落后的三号前锋突然加速,两个对手球员过来拦他,他却毫无躲避之意、正面碾压!”砰砰”两下暴力撞击,对手被他直接撞飞了出去!

这时前方运球的C大队员转身一记长传,那位风驰电掣的三号娴熟地挥杆控球、雷霆之势不减、向着球门直击!

干脆利落地射门、得分!

C大队员们嗷嗷叫起来!被干翻的对手也都涌了过来,一群男人大笑着在冰上追逐庆祝。那位三号前锋摘下头盔高举手中,在朋友们的笑骂声中驰骋冰上,那平日里气势凌厉的眉眼、此刻神采飞扬。

裴、知。

萧晨眼眶莫名一热,她抿唇,深深深呼吸、压制心上沸腾的滚烫热血。

一旁展曜把手上衣服袋子交待给萧晨:“我去后面换衣服,你拿着,一会儿裴知下了场……”衣服袋子“啪”落在地上,外套褪下一半的展曜、不解地看向双目发直的萧大师。

“萧晨?”他奇怪地问被雷劈过一般一动不动的萧大师,“你怎么了?”

“给我吧。”明弋忍着笑、接过衣服袋子,心想还能怎么了呀?被裴知帅得、合不拢腿了呗。

**

一场冰球六十分钟比赛时间,实际上分成三次、每局二十分钟,中间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

一局打完,裴知到场边喝水,突然看到空荡荡的观众席第一排坐着三个人,展曜身旁那个穿着牛仔长裙的小女生——萧晨?!

“你怎么来了?!”裴知飞快地滑到观众席前护栏边、错愕地问她。叶怀远也在,就在身后场上!

他的语气毫无惊喜、像是嫌弃,萧晨心头一凉。

“我和朋友在逛街,遇到了展律师。没想到你也在。”萧晨往后坐了一些,四平八稳地翘起她的二郎腿、闲闲地调侃:“冰球打得不错嘛裴总。”

刚才还满眼粉红色少女心的人,一瞬间恢复成君临天下的萧大师。

哦哟,一旁的明弋心中狂笑,萧大师生气啦。

“你好,我叫明弋。”明医生挺身而出为萧大师缓解气氛,她对裴知点头笑笑,“裴知是吧?久闻大名。”

裴知正隔着护栏将头盔递给展曜,“我不打了,你替我上。”他一边解肩上的防护装备、一边抽空对明弋点点头,“不敢当。你好。”

明弋笑着看向展曜,指了指冰球场,柔声说:“看起来挺好玩的。”

展曜迅速接梗:“你们要不要下场试试?反正休息时间。”

明弋说好啊,她将手交给展曜,“那我就拜托你啦。”说完她自然而然地看向萧晨,“晨晨?”

萧晨翘着二郎腿、气势十足地摇头拒绝:“不了,我怕摔跤。”南国雕漆第一把刀的手,摔跤的时候宁愿脸着地、手不能弄伤。

“……”明弋看着她家毫不解风情的晨晨,再看看一旁“刺啦刺啦”解装备的裴知,心想这两个人恋爱要是能谈起来、恐怕得有哪一方酒后失德才行。

明弋和展曜牵着手走远,明弋玉手轻提黑色长裙、柔声抱怨了一句什么,展曜笑着看向她的时候双目发光!

被独自留在座位上的萧晨,心中一片凄风苦雨,而她面前隔着护栏的裴总,沉默着一件件解下他的防护装备、“咚咚咚”地扔过护栏、扔在地上。

想上前去、捡起来、一件件“咚咚咚”磕在他脑袋上!萧晨磨着牙、想。

“哎!”裴知突然叫她。

萧晨怒目相向,却突然看到裴知脱下了冰球服、上身只剩一件黑色背心!肌肉、薄薄一层但是紧致有力、覆盖在男人体格良好的身躯上。穿着衣服时没觉得他有多么健壮啊,怎么这样露着膀子而已、就令她觉得整个冰球馆的光都聚集在他的美好肉体上……

拥有美好肉体的裴知、向她伸出手来。

哼!萧晨高冷地站起来走过去,一边将手递给他一边气呼呼地在心里放狠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裴知莫名地看着走过来牵他手的人,“你在干嘛?”

哎?萧晨迷茫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是要带我去滑冰吗?

裴知转动手腕、抽出手,指了指她身后椅子,“叫你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萧晨无语到嘴巴微张、呆呆看着他。

裴知冷啊,脱了汗湿的衬衫、只穿着背心站在冰上,见她还呆呆傻傻、不耐烦地催她:“愣着干嘛?快去啊!”

去你的头!萧大师暴风狂怒!握紧拳头、黑面转身,一步一仇恨地走过去捧起衣服袋子,转身就是一记正面投球!

可裴知扬手轻松地接了个正着,完全没有出现萧大师脑内预想的仰天摔倒冰面场景。

倒是场上休息嬉戏的队员们被吸引了目光,都看向裴知和萧晨这里,穿着一号前锋服的叶怀远从休息区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萧晨张望。

裴知潦草穿上运动服外套,单手在栏杆上一撑、跳了过来,他拎起他的包和萧晨:“走。”

**

裴知的车就停在冰球馆外面,他把萧晨扔进副驾驶,自己转过车头坐进车里,才顾得上拿毛巾擦一身的汗。

萧晨从座位上爬起来坐好,冷眼斜视他,还故意非常嫌弃地捂住鼻子。

“哦……抱歉。”裴知连忙降下车窗,又打开空调换气。

“你把我带出来干什么?我是来看冰球比赛的。”萧晨认真皱眉、认真表演不满。

“叶怀远在。”裴知言简意赅。

“我又不怕他!”萧晨满不在乎地说,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解释:“前男友这种东西,就像垃圾桶里的空易拉罐,曾经装过饮料,饮料喝完了它就是垃圾了!”

她还在隐瞒。裴知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总之能不见面就不要见。”

“而且现在几点了?”他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没来得及洗个澡再换衣服、他不太舒服,“你这么晚怎么还在市区,今晚还回R县吗?”

“不回去住哪儿?你收留我吗?”萧晨吊儿郎当地说,“你管我玩得多晚,又不要你负责送我回去。”

“我要回公司通宵,没空送你。”一阵阵车震,裴知面无表情看向身旁抖腿的人:“脚,放下来。”

切,萧大师不仅不放、抖得更剧烈,纤细的小腿从牛仔长裙下面露出来,抖成无影腿了。可裴知突然侧身压过来,又吓得她双腿瞬间伸直、“砰”一下整个人贴紧座椅。

裴知从副驾驶前方抽屉里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顺便冷冷瞥一眼吓成壁花的萧大师。萧晨缓过神、不好意思地在那里尬笑。

“给你。”裴知把盒子放在她膝盖上,看她双眼发直,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沉香木手串,“回礼。”

“是什么啊?”萧晨低着头看着面前盒子,手指在上面轻轻戳了戳,心情瞬间艳阳高照、转头对裴知一笑。

夜里车内光线暗,女孩子微笑的脸像是闪着光。不过裴知也不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他下午查了沉香木手串的行情、报了双倍价格叫助理出去买的。

“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裴总沉着应对。

“哦。”萧晨低着头慢慢拆,太幸福啦,空调的暖风吹得她脸颊都发烫。

等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只女士手表,萧晨口腔的深处涌起一股滚烫的气息、直冲脑门——这、这手表跟裴知手上的是情侣款啊!

她紧紧咬着唇,心跳已经疯了,不敢抬眼去看他,又恨不得立刻尖叫着扑过去抱住他!

矜持、矜持!萧大师心中的小人儿疯狂叫着,矜持一点!

矜持你的头啦!另一个小人儿冲出来一脚踢飞之前那个。

萧晨深吸一口气,昂起头、缓缓转过去看向他,故作满不在乎地对他晃了晃手表盒子,“挺好看的啊……我、喜欢!”

裴知此刻正在心中把助理大卸八块!还好,看萧晨样子、不像是想歪了。但一股像是心虚又像是惆怅的滋味、在暴君一向寸草不生的心头蔓延,身上半干的汗更加令他感觉不舒服,刚才已在脑中整理好的通宵工作思路也被打乱了。

怎么了怎么了,裴知心内自问,你他妈想干嘛?!

萧晨豪爽地把礼物盒子扔在脚边、津津有味地摆弄她的手表,这收到礼物之后兴冲冲的样子跟司空良有点像,裴知找回了一些哥哥的感觉,和气地对她说:“好了,你下车吧。”

我要回去工作了。

“……”萧晨的兴致勃勃被打断,抬眼瞪他,不高兴地拖起她的包包、拽着她的手表,从车上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这车对她来说太高、从座位上直接伸腿下去够不着地。

身后传来裴知一句“当心”,萧晨扬手潇洒甩上车门,从车头绕过去到他这边,趴在窗户上:“给我一百块钱!”

细细的胳膊伸进车窗、戳在裴知面前,掌心摊开着:“我钱包丢了。”

裴知看看面前的小细胳膊,再看看扒着车窗的小矮子,这场景实在可爱得令人心软,通宵工作都赶不上明天任务量的暴君、居然心情很好地慢悠悠掏出皮夹、悠声问:“一百块够了?”

“那你给我两百吧。”萧晨昂着脸,坦荡荡。

裴知笑着抽出五张一百放她手里,双手捏着五百块的萧大师合掌一拜:“谢谢施主!”

裴知笑出了声,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女孩子未经染烫的黑发像匹丝绸,抚上去时手掌都得小心翼翼控制力气。

怪这夜色太过美好温柔,勾得人心发飘,全世界第一重要的永盛集团、此刻都不太想回去啊。

第24章 对他唯一遗憾(三)

3、

四月一号愚人节,萧晨搬家。

早晨四点多她就悄悄起来下了山。贺家山山脚下有一条捷径小路,五分钟就能穿到R县老街。从前贺小满经常带着萧晨从这里走,拿她跑龙套攒下的钱、去老街上给瘦弱的萧晨喂一顿牛肉砂锅米线。

天还没亮,老街上行人寥寥,几户做早饭生意的商家窗户里亮着灯。萧晨裹着她的黑色运动服外套一路小跑,跑到煎包那家门口咚咚咚地敲门:“沈师傅!卖我两袋煎包!”

沈师傅的老婆开门出来,见是萧晨,“哟”了一声,“萧大师,这么早啊!去医院看贺老?”

萧晨笑眯眯点头,递过去一张五十块,“麻烦您,给我两袋!”

刚出锅的全肉馅煎包、油水吱吱地在焦边上响,芝麻和葱花喷香地撒了一大把!沈师傅将一整锅都取出来,装了四个外卖盒,拿出来给萧晨,然后夫妇两个齐心合力不肯收钱。

沈师傅指着蒸汽缭绕的屋内、故作生气地说:“你给我们补屋梁的那斤大漆,算钱得多少钱啊?你这样见外,不给我们夫妻面子!”

“您饶了我吧,平时我自己来吃你们不收钱,这我孝敬我师父的。”萧晨嘻嘻哈哈地将钱塞到沈师傅老婆的围兜里,她从外卖盒里捏出一个烫手煎包咬一口,边吐舌头边往外走,“我走啦!”

“小心车!”沈师傅夫妇站在那儿目送,“常来啊!”

蹦出马路的小矮子一跳老高、背对着沈师傅他们愉快地比个V作为答应。

**

沈师傅煎包店离R县人民医院一百米左右,萧晨捧着煎包一路小跑过去,风一样跑过住院部心肺科,不忘在护士值班台留下一盒煎包。

值夜班的护士、天亮时分正是最困倦疲惫的,拿起热气腾腾的煎包,伸头一看萧大师蹑手蹑脚地经过其他病房门口、走进了贺老的病房。

“哎呀……”人到中年的女护士由衷叹气,“徒弟比女儿好。”

贺老几年前肺癌、左叶肺被切除,前两年又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贺小雪就把他送到了医院里、包房给他常住。但贺老不待见小女儿,贺小雪也不是温柔可人的性格,来得很少,不像萧晨、吃到个三瓜两枣都要跑下山送给师父尝尝。

“慢点吃……烫烫烫烫!”萧晨看她师父一口猛地咬下去,倒像是她自己被烫到了,也跟着张大嘴吸凉气,“呼呼呼呼呼……”

贺海一嘴巴鲜肉煎包,又烫又可口,又被傻徒弟逗得哈哈大笑,一张老脸扭曲着不知要如何是好。

萧晨向门外张望,没有医生护士经过,她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小一个二锅头、飞快旋开递给贺海:“快快快,一口!”

贺海煎包都不要了!浑浊老眼放光!双手来捧二锅头!

“啧……啊!”辣白酒、热脑壳,贺海浑身都轻松了一度,“神仙都不换啊!”

“切,”萧晨将酒瓶藏回口袋里,笑着埋怨她师父:“有一年春天下大雪,记得吗?我跟小满两个人喝这个,您当时差点把小满打死!”

“那我没错,我自己当家的时候也是滴酒不沾。”酒精会影响雕刻师的手感。贺海得意地指了指床旁边氧气瓶,“所以说我这绝症得的,就跟得了退休令是一样的。”老头子哈哈笑着咬煎包吃,“你就惨咯,还有几十年熬着。”

“我谢谢您的祝福啊!”萧晨故作嫌弃地瞪老头子。

清晨就在师徒俩盘腿坐在病床上吃煎包的时光里走近,病房里面越来越亮,萧晨这才看到床头柜两张都被雕成了镂空,左边一张青龙摆尾、右边那张白虎下山。

唉,贺小雪又要被叫来医院赔钱。”人家这桌子是有医疗用途的,您就放过他们吧,”萧晨劝老头子,”为了您损坏公物,小雪每次都跟医院里赔笑脸。”

“叫她来赔钱!”孩子赌气的神色涌上贺海的脸,他气呼呼的,“拿着南国雕漆的招牌做生意,赚了那么多黑心钱,赔两张桌子怎么了?!”

“噢哟,小雪把贺家山南国雕漆的招牌摆进国际漆展的时候、你不也哭着说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天吗?”萧晨嘲笑师父,“要不是小雪这两年经营,就凭咱们师徒的死脑筋,哼哧哼哧一年出一个活,什么时候才能有现在的规模……”

萧晨的话突然断了,她手腕被攥住,命不久矣的老人、皮包骨的手指却力大得令人心惊!

萧晨愣愣看着面色严肃的师父,天光乍亮里,贺海盘腿坐在病床上,须发皆白的一张老脸犹如庙里的罗汉、怒目向人:“贺家传了三十三代的南国雕漆,靠的是什么?!闻名于世当然是好,但也要看什么名!柳家那种贱名、谁瞧得上?!他们做的那叫剔红?狗屁!”

“是是是,”萧晨连忙说,“您别生气,当然了、咱们贺家山出的才是南国雕漆的招牌剔红!”

老人目光如鹰、锐利地盯着萧晨:“我们贺家祖上是皇家工匠,南国雕漆、传承的是天子才配享用的至臻手艺!小雪再怎么折腾,南国雕漆的名声再响,你不能乱了心神!萧晨,你得守住,明白?”

所谓达则兼济天下,柳家也好贺小雪也好,向这世界展示中国雕漆之美是很好很好的一件事。但萧晨的使命与他们不同,她要守要传下去的是南国雕漆至臻手艺,她是穷则独善其身之人,一生只该耗尽心神做这一件事。

“明白。”萧晨对老人家郑重点头,“您怎么传给我的,我就怎么守着。”

我一定拿命守贺家山、守我们南国雕漆的招牌!

贺海是放心她的,松了一口气。继续再吃煎包,却觉得没了滋味,他累了,一天难得的清明时刻已经用完了,脑子里混混浊浊的。

“小雪死丫头,敢对你不客气,你要狠狠压着她才行……她不像小满、懂事,”贺海躺下去,昏昏欲睡地叹气,“小满很久没来看我,拍戏很忙?”

“她嫁人了,记得吗?嫁到欧洲去了。前两天她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萧晨照顾老人躺下,“你有什么话对她说吗?我待会儿告诉她呀。”

贺海闭着眼睛微微笑,神色憧憬地轻声说:“叫小满,给你留心、抓紧啊!你也要嫁人才行……嫁个脾气好的男人,补一补你这些年一个人辛苦……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