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殿下,宫中传说他身体不大好,平常不怎么出来,她来宫中也有段时日,都没见他出现过,今日倒是巧极了。

小太监道:“启禀太子殿下,是萱嫔娘娘叫楚画师去画画。”

“叫人画画何必拉拉扯扯的,本太子找画师有事,你等先走吧。”

“是。”两个奴才慌忙跑了,太子殿下即便不常出现,自有其威严在。

正文 第五章 月妃娘娘

楚韵盈盈下拜,“多谢太子殿下。”

齐韵辉看她一眼,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你就是近来颇负盛名的画师吗?真是和传闻一模一样。”

她微笑,“不知殿下口中的传闻是什么?”

“宫中之人都说,新进来的画师是位绝世美人,此时看来真是不虚,姑娘美艳无双,当得天下第一。”

“太子谬赞了。”她微微屈身,并不往心里去。当年她做楚国帝姬,别人也说天下第一,看来这天下第一也不怎么值钱嘛。

那太子打量他许久,“你叫什么?”

“下女姓楚,名怜,小名韵儿。”

不想盗用楚怜的名字,也是她多事,竟还加了个韵儿,说完后悔不迭。

“韵儿,楚韵?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他歪着头很用心的想了想,然后笑起来,“好像楚国的帝姬就是叫这个名字,真是很美的名字,人也长得美,又聪明,又可爱,我还看过她跳舞,那一年楚军得胜归朝,她在万人面前妙曼一舞,虽是稚气,却很让人倾倒。”说着竟长长一叹,“只是不知楚国亡国之后,这位公主流落到~≧,何处,想想倒让人放心不下了。”

自楚国亡国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提到他的名字会露出这般伤感的模样,居然还是敌国的太子,这还真叫人意外。

她下意识行礼,“多谢殿下垂怜亡国之女。”

他轻笑,“怎么?你认识这位帝姬?”

楚韵微微摇头。“下女出身低微,怎么可能认识帝姬,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心有所感而已。”

“姑娘真是好心。”他笑着,仪态高贵,宛如一株青莲。

楚韵总觉得齐国人都是豺狼,看到这位太子似乎心性还是好的。

“殿下刚才说说要找下女画画,不知要画什么?”

“是父王近来迷上的可以动的画,我也觉这事荒唐,但父王日思夜想。做儿子的也想尽一丝绵力。还请姑娘能多用些心。”

他说着深深一躬,完全以国士之礼相待,让人想拒绝都难。

楚韵这几日每天都在想的就是让这画动起来,若是用法术只能动一时。却不可能时时而动。何况楚霄云给她戴的手环有禁锢的功能。害得她也不敢随意乱用法术。

这太子所求正是她目前在做之事,也没什么难的,便笑道:“太子殿下看重。下女一定尽力而为,让大王满意。”

“那就多谢楚画师了。”

“是,殿下若无事,下女告退。”她微施一礼,转身走了。也不想跟这些权贵之人有什么交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这位太子也未免太过亲民,嘱咐这件事而已,实在没必要自己亲自来一趟。

望着楚韵的背影消失,齐韵辉脸上挂起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

一个太监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这位楚画师怎么样?”

齐韵辉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变得冷凝了,“美则美矣,只是人冷了一点。”

“您觉怎么样?可符合殿下的要求吗?”

“先做个备选吧,本宫还是希望能找个好掌控的,这个女人太过神秘莫测,若是中间出了差错,怕是母妃也要受牵连。”

他一国太子,若无事怎么可能会来个画师,还费劲心神说了半日废话。

近几年母妃年纪大,容颜不再,明显不复当初恩宠。他虽已贵为太子,但地位不稳,随时有被人拉下去的危险,心自凄凄然。

为了拢住帝王心,今年胡贵妃特意物色了一个美人进宫服侍大王,可只宠爱了几月,便不理不睬了,扔在后宫女人堆里,完全没派上用场。倒是那个梅嫔倒是无意中绑了他们一个大忙。

这次打定主意要选一个最合心意的放在齐王身边帮着争宠,听说新来的画师是个美人,便动了心思,只是他一向不喜欢不可掌控的事物,女人太聪明也是个麻烦。

“刘全,你速派人到各地去,务必找到倾国倾城之色的女子,模样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性情,要温柔的。”

“是,殿下。”太监刘全应了一声,迈步正要走,却被他叫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查查,那楚画师住在哪儿?”

刘全淫淫一笑,“殿下莫不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他哈哈一笑,怜不怜香倒也未必,只是这么美的女人,就算不能用,这么放走了也太可惜了。他谋事不喜欢不可掌控,但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有点挑战难度的更有趣味。

女人嘛,当然不适合用强的,他自然有办法叫她们对他着迷。

楚韵一边往画馆走,一边心里想着,那日齐王派人传旨的时候,她就觉荒唐无比,听说这位大王行事毫无章法,还爱白日做梦。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这么一出,这样的画不好画,若是画不出来后果又该如何呢?

现在太子都上门求恳了,已根本容不得她说不。看来必须要先打听打听其中缘由,也好想出应对之策。

这么想着也便不去画馆,转回身向大殿走去。大殿伺候的太监咏蓝,她曾救过他一命,两人还过得上话,他在齐王身边侍奉,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见了咏篮,他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这本是机密,我若说了可千万别传出去。”

楚韵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的。”

他左右看看,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瞅着四下无人才道:“这都是陈王派人送来一封信,说不日就会到齐国来,要和大王斗宝,他们有一副什么花草图,可以听到虫鸣,鸟叫,可以说是绝世无双。大王马上就要下旨,若是有人能画出敌过花万图的,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赏金千两楚韵倒不在,这官升三级却有点动心,她虽是宫廷画师,却是最末级的,若是升三级便是画馆主事,可面见齐王的,到时候她想实现自己的愿望也方便的多。现在的馆主年迈,已到告老之年,且正好给她留了位置了。

跟咏篮辞别,她径直往华月宫而去。如果这齐宫之中还有一个好人的话,那就是华月宫的月妃娘娘。她前些日子刚生下七皇子,身子似不大好。

月妃是李少琪的姐姐,她能入宫做画师,也多亏了这位娘娘帮忙。在宫里的时日,月妃也对颇有照顾。她心地善良,与世无争,但也因为性子软弱,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齐王后宫中妃嫔无数,她不受大王宠爱,就因为生下七皇子,才破例封了妃,但齐王一年到头也不会来她宫里一次,除了偶尔会着人把小皇子抱去看看,对她基本是不闻不问的。

楚韵很喜欢这位月娘娘,她也常让人把她叫进宫里坐坐,只是王宫不同于民间,她是在宫中长大的,知道与人要保持三分距离,所以十次倒有九次是推辞的。这不仅是对她,也是对月妃好。她在齐宫是别有目的的,将来若出什么事,怕要牵到她身上。

不过今日莫名的心神不宁,总觉会有什么事发生,这齐宫表面平静,怕是比楚宫里还要诡异莫辩。

月妃虽不甚受宠,但看在小皇子的面上,这里一切陈设还都是上等,镂空的红木门上雕刻着复杂而高雅的图案,到处透着一种精致而婉约的气质。屋中点着珍贵的香料,温润清甜,很是好闻。

宫女挑起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三角桌,铺着上好的锦缎,一套精致的茶具安静的待着,一道屏风将房间跟为两半,越过屏风是一道又一道的纱帘。

一阵清风拂过,房内的纱帘轻轻地曳起,在风的抚摸下完美的起舞,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款而至。

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秋波荡漾,翘挺的鼻子,一张精致的樱桃小口,完美的结合在那张瓜子脸上,如墨一般的长发挽着精致的流云暨,发间插着长长的流苏,随着美人的步调微微摆动,漾出完美的弧度,一身淡绿色的纱裙随着轻风起舞,傲挺的酥胸,纤细的腰肢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美。

在楚韵眼中,她是宫中难得的美人,比凤嫔、萱嫔、梅嫔都要美几分,也不知那齐王是不是瞎子,竟然瞧不出这女人有多好。

月妃一瞧见她便笑得艳如桃李,“早叫妹妹来,你几次推脱,怎么今日得了空了?”

楚韵笑笑,“我是来看小殿下的。“

“就在里头呢,你跟我来吧。”

在大床前放了一张婴儿床,里面一个婴儿正在甜甜入睡,小脸红润润的,一点也不像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他睡得很甜,两只眼闭得紧紧的,像两条线,两根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经常一动一动,好像在吃奶。

楚韵看了一刻,突然道:“听说小殿下出生之时殿内异香扑鼻,怕不是常人吧。”

月妃“嘘”了一声,“妹妹别这么说,宫里最忌鬼神,若是被别人听去了,怕是又要惹是生非了。此事无人得知,妹妹也便装作不知吧。”她说着轻轻一叹,“不是做姐姐的太过小心,只是当初国师出声时也是天降异状,齐王也因此对他不喜,外界都说他是妖精转世呢,我可不想七皇子将来有一天布他的后尘。”

正文 第六章 皇子抢食

这是楚韵自进齐都以来,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楚淮南,别人忌讳他的存在,从来不敢提他名字,实在忍不住想说时,最多往地上一指。在齐人眼中,天上的那是仙,是神,地上的则是鬼,是妖。

一直以来对于他的事,楚韵只了解的是在楚国的那段,对于他以前的经历,从没人提过,她也从没查过。既然月妃提起,倒免不了问一句,“国师怎么会被人称作妖怪的?”

月妃令宫女出去,轻掩上房门,低声道:“我也是听宫中的老嬷嬷说的,国师的事是大王心中永远的痛,他母亲原本是皇后身边的洗脚婢,一次蒙受皇宠,意外怀了孩子。她是卑贱之身本就遭人嫉恨,又生的是个儿子,还是大王的长子,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孩子出生第二天就有传言说这个孩子是个妖怪,出生之时天有异状,也赶巧齐国连续三月大汗,那孩子三个月之后长出的头发竟是银色。这一下更验证了妖怪之说,大王大怒,让人把他们母女都赶出宫去,今世不得再进齐宫。”

“那怎么后来又回来了?”

楚韵这是明知故问,若是他带兵灭了楚国,立下这么大功劳,又有怎么会许他回宫?

月妃叹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后来大王意外得知他在楚国做国师,就派人联系,说许她母亲死后葬入皇陵,那洗脚婢一生的心愿都是能再入齐宫。她带着儿子颠沛流离,终于重病不治死在外面,死后连个牌位都没有,也是可怜。他事母至孝,和大王密谋做下那等事也是作孽,但回想起来也是有情可原,若大王当初肯念丝毫情意,也不会把个好好孩子生逼成那样。”

往事如梦,一场噩梦,楚韵连回忆都不想。那血腥的过去。他借着那么多人的命完成他的心愿,他和她早已是世仇了。

此刻月妃美丽的脸上现出悲戚之色,“我原本也是彻底死心了,在这生不如死的地方。过一天算一天。还好有了七皇子。也就有了希望。以后只想着他就好了。”

楚韵转头看摇篮上的婴儿,他含着手指轻轻吮吸,那模样真是纯真可爱。

她没有颜煞的本事。能一眼看出人的前世今生,不过这孩子出生之时确实与众不同,电闪雷鸣,天见异象,该不是普通人。只是他最好不会命运多舛,若天下再出个楚淮南,必将是天下之祸。

楚淮南啊,楚淮南,她到底该拿他如何呢?

自到了齐都之后,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招惹他,非到她有能力毁掉齐国,她不会站到他面前,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不管他有千百个理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齐王和他,哪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从华月宫出来已经过午了,一上午都在四处晃荡,什么都没做,回到画馆,被秃头的主事好一顿臭骂。

这秃头主事岁数不小,六十岁的人肝火还这么旺盛。

楚韵低着头,虽在那儿站着,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画出会动的画,或者不当差的时候可以再去趟土地庙。仙微说有一种植物的粉末,那天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一定要想办法问出来。

下午画馆里清清静静的,大部分画师都不在馆里,听说大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那些人都跑出去想辙去了。可能因为撞上太子的缘故,凤嫔和萱嫔都没再派人来,这让楚韵很欣慰。那两个女人作威作福的,一天到晚总找人麻烦,若是一整天耗在他们身上,那才真叫悲催呢。

瞅着四下无人,她悄悄从画馆遛了出去,前脚刚走出,后面传来一声狂吼,那是秃头主事在发飙了,画馆十几个画师没有一个听他,这老头也够可怜的。

蹑手蹑脚从画馆出来,一路跑出宫去,竟然发现软玉在宫门口等她,远远地对她招着手。

楚韵心里奇怪,她平常没这么殷勤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走过去,帕子在她脑袋上一甩,“怎么?出大事了?”

“不是大事呢。”她吐吐舌头,笑得一脸可爱,“是今天有个朋友来家里做客,找你要点钱去买些酒菜。”

楚韵叹气,就说她找她没好事吧。打开钱袋,拿了锭银子给她,软玉却不急着走,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姑娘说。”

“什么?”

“今晚姑娘不要回去的太早,否则要是吓坏了,可别怪我。”

她皱皱眉,“你搞什么鬼?”

“没什么,姑娘记住了,不到三更千万不能回家。”说完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楚韵摇摇头,心道,自己是不是对这丫头太放纵了?凭什么她的家里,她不能回去?这丫头要请客,到底请的是帮什么客人啊?

寻思了一下,反正今天也要去土地庙,耽误个一时三刻也没什么。

她的马车在宫门停着,踩着木凳爬上去,正要掀车帘,突然远远的过来一辆马车,车身通体白色,就连拉着的马也是纯白的,好似幽灵一般,白日里看见还好些,若是晚上瞧见了,多半以为是灵车。

看见那车,楚韵就好像见鬼一样,慌忙钻进车里,还真是想谁,谁来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楚淮南。不愧为妖怪国师,连马车都和别人不一样,也难怪别人背地会骂他妖物了。

马车上楚淮南也瞧见她,开口唤了一声,楚韵却跑的更快,吩咐车夫快马加鞭。

楚淮南皱皱眉,对鸣雁道:“刚才那个是不是天清宫的弟子?”

“瞧着像呢,那么美的人认错也很难。”鸣雁说着,轻轻一笑,“我说公子,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每次瞧见你都跑的很快。难不成也和那些俗人一样,怕了你不成?”

楚淮南摇摇头,他本来也不会轻易和人搭话的,只是这个天清宫弟子让他印象太深刻了,她剑法精妙,丝毫不逊于他,术法也很高超,不愧为天清弟子。尤其还是刺杀他的刺客,当然这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记得她自称是楚国人,先前还曾刺杀过他,这突然是改性了吗?

鸣雁道:“我的公子爷,难不成你看上那个妞了?不然晚上洗吧洗吧,送你被窝去吧。”

“胡闹。”楚淮南低叱一声,说的好像跟洗白萝卜似地,当他是什么人了?

叹一声,“走吧,大王还等着召见呢。”

鸣雁哼道:“那个狗屁大王,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刚灭了楚国,现在又把主意打到陈国身上了。还真想称霸天下,把三国国土尽收囊中吗?”说着“呸”出一声,“他也配?”

楚淮南表情漠然,他对齐王做什么没有兴趣,贪心不足也罢,称霸天下也罢,只要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也不想管那么多。但是这老鬼似乎越来越麻烦,对他要求也越来越多,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永远服从,不会反抗吗?

楚韵在街上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碗面,她也知道这会儿天还早,就是去土地庙,仙微也未必肯出来,倒不如坐下歇歇。

她顶着这样一张绝美的脸,走到哪儿都极为引人注目,那高贵的姿态与这小饭铺很有些格格不入。

坐着粗糙的桌椅,吃着粗糙的面,她并没觉这是件多么不能忍受的事。以前或许会顾着身份,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人都是人,没有什么天生的贵贱之分,也没听说过美人不能坐在街边吃面。

“老板,阳春面再来一碗。”

“好嘞。”

第二碗端上桌,她举着筷子刚要吃,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面拖过去,筷子一上一下挑着。

楚韵刚要说话,抬头一看竟是他,不由低哼一声,她已经发过誓再也不理他,何必为了碗面争来争去。

一扬手,“老板再来一碗。”

“好嘞。”

颜煞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一脸的嫌弃,“看你吃的这么香甜,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挑嘴了?”

楚韵咬咬牙,真想吼他两句,说你管太多了。若是以前她真的会吼的,但是现在,一想起他瞒着自己的身份就觉心里酸酸的。关于自己的事,他几乎什么都知道,可是对于他,她竟然连他是齐国的四皇子都不知道。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气的是他的身份,齐国皇子可是她仇人的儿子,可是后来却又觉自己更在乎的是他的隐瞒,他口口声声说在乎她,原来只不过是哄着她玩的。她分不清对他是气,是恨,是怨,最后只能忽视他,当这个人完全不存在。

一连几个月,她不理他,他似乎也没有纠缠的意思,但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坐到她身边?

心里很想问,看他这么悠哉悠哉的吃着面条,更觉心痒难耐,一拍桌子,“喂,你这是放出来了吗?”

很纳闷自己头一句冒出的会是这句话,说完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正文 第七章 与仙同游

颜煞微微一笑,假作神秘的左右看一眼,“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是偷跑出来的。”

王后派人来接他,要为他制造一个回宫的机会,马车行过大街的时候,他随意的看着车外,也不知怎么巧,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面馆中的她。

破烂桌椅,破旧的门面,却坐着一个美的可以入画的女人,似乎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出奇的和谐。

他见过以前的她,高高在上的公主,活泼可爱也任性无比;见过在土地庙的她,骄傲不屈,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一切的倔强女子;还见过天清宫的她,完全换了张脸,但不变的是心境,她的复仇之心依旧。现在时隔半年,她突然出现,看似相同,却又似乎和以前都不同了,脸上多了几分宁静和从容,想必内心也更强大了。

他看着,看着竟莫名坐不住,尤其是她吃面的样子,那么香甜,让他不由自主觉得肚饿。那东西…有那么好吃吗?

念了个咒语,把茶几变成他的样子随马车进宫,而本尊却坐在了她身边,伸手夺过了她的面碗。面没想象中好吃,味道淡,汤头也不是用的老鸡汤,不过能再坐到她身边,心情却变得出奇的好。

或者该感谢王后,把他叫出来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至少看见了她,至少她还跟他说话了。

对着他嫌弃的脸,楚韵翻了个白眼,算是回应他了。心里不免暗暗懊恼,都说了不理他,怎么还是和他说话。

她向旁边挪了挪,一句也不语,任凭他把自己面前那碗面也吃光,也没吐半字。只是点手再叫一碗,手刚碰上碗边又被他抢去吃了,他一边叫嚷着说面难吃,一边把她的面吃个干干净净,一连七八碗下肚。才站起揉揉肚子。“这么难吃的面,真亏你吃得下。”说着狠狠打了个饱嗝,也难为他说了不好吃,却吃的比什么都香甜。

楚韵无奈。只得再送他个白眼。

“啊。多谢你请客了。咱们再会。”他笑了笑,转身走出去,留下一堆空碗给她。自然都是没付账的。

楚韵气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想叫住他,却硬生生止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然后垂头丧气的掏出钱付账。

面馆老板过来收拾碗筷,笑得一脸和煦,“大姑娘,那是你男人吗?长得可真好。”

楚韵咬咬牙,“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一想到他临走时投过来的暧/昧眼神,就气得大翻眼皮。

那老板反问,“不是你男人,那你替他结账做什么?”

楚韵语噎,她为什么要替他付账?为什么?为什么?连问了自己八遍,都回答不出来,只能化成一声低咒,“我的男人才不是这样。”

“哦。”老板捧着碗走了,那表情似乎很不相信。

气呼呼从面馆出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是他走的太快,是我没反应过来,不是想替他结账的。”

他是她的男人?真是活见鬼了!

外面马车等着,上了车令车夫赶去土地庙。左右不想回去,不如去看看仙微,上次人家去她的小居拜访,倒好像被她逼走似地,怎么也得道个歉。

因着上一次大方送了一锭银子,虽是天晚,楚韵还是轻易进了土地庙。

燃了一炷香,恭恭敬敬插在佛像前,随后庙里慢慢踱着步。

上次来时比较匆忙,没仔细看这庙里的陈设,这会儿借着烛光,还真觉得这庙里奢华的不像话,神像下面的几座都用的金丝楠木,就连供桌上都镶满了宝石。

伸手摩挲了一下,是真的宝石,质地还极好,这样的东西就连以前宫中太庙也不多见。

“怎么?想抠一个回家吗?”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正是仙微,他站在不远处,一身白衣如雪,双脚不沾地,飘飘摇摇的,形似鬼魅。

楚韵拍拍胸口,神吓人会吓死人的,他这模样若被人瞧了去,怕不要以为庙里闹鬼了。

“你今日没出庙吗?”往常身为土地神白天都要在所辖之地游荡,为善男信女还愿的。

仙微摇摇头,“今日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