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起身,将户部尚书一行人迎进院门。

“没什么看头,家家户户都上了锁,也没什么看头。”

不不不,太有看头了。

户部尚书第一眼就注意到敞开的厨房,四个土灶并排。

厨房后面,竟然还带着男女浴室,男女茅厕。

户部尚书十分惊讶,不由得问道:“所有宅院都有这些吗?”

“那是当然。”老人家斜了眼户部尚书,眼神貌似有些嫌弃。仿佛是在说一群外地来的土包子,没见识。

户部尚书胡子抖啊抖,堂堂户部尚书,什么没见识过,竟然被刚吃饱饭的流民给鄙视了。找谁说理去。

老人家慢悠悠地说道:“现在不是以前啦,哪能随地大小便。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几个,穿得不错,怎么连基本卫生都不讲究。”

几个随从要上前理论,被户部尚书拦住了。

算了算了,何必和一个老人家一般见识。

“老人家说的是,现在不是以前啦,现在日子好过了。这快过年了,过年前攒了不少吧。”

老人家顿时警惕起来,“在这里偷盗财物,可是会被打死的。”

户部尚书脸皮抖了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计较。

“我们这就告辞。”

老人家哼了一声,到了院门口,还盯着他们。

“竟然怀疑我等是贼人,真是荒唐。”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是老夫孟浪,没亮明身份之前,岂能随意问人攒了多少钱。换了任何人,都得怀疑一二。”

“大人,要不要再找一家看看?”

“不了!连个做不动的老人家,都能穿着厚实棉服,脸色也算红润,可见这些流民的确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同去年相比,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走吧,我们去集市看看。”

集市才是今天的重点。

走路来到集市,还花了不少时间。

新集市全面投入使用,原先流民自发形成的老集市已经被拆掉,变成了工地。

集市外面平整了一块很大的平坝,被称之为老槐树平坝。一来方便流民集合,二来方便小贩们摆摊用。

这会还不到摆摊的高峰时间,平坝上人烟稀少。

穿过老槐树平坝,就到了南城门新集市,又被称之为老槐树集市。

站在集市巷口,户部尚书被魔剑擦掌的人流量给震惊了。

眼前哪里是人,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无数的银子从眼前飘过,最后都飘远了,都没落入户部税曹的手中。

户部尚书喘着气,捂着心口,他的心好痛。

这么大个集市,竟然无税曹来收取税银。简直是失职,严重的失职。

他语气沉痛地说道:“本官心很痛。”

非常非常痛。

师爷感同身受,同样心疼。

想他们连月俸都快发不出来了,竟然放着这么大一片金山视而不见。

失职啊!

严重的失职!

“大人消消气。”

户部尚书深吸一口气,“必须尽快设县,县衙明年再建也没关系。但是税曹必须尽快入驻,争取在过年前能收取一波税银。”

别管能收多少钱,反正户部尚书是绝不能放过这么一片金山不管,拖到明年。

“只要设县的旨意下来,户部派出税曹,帮着县衙收税。所收税款,可以二五分账,分给县衙一部分。”

“大人仁慈。下官本想着能三七分账就极好。户部七,县衙三。”

户部尚书点点头,“找找文书,看看能不能这般操作。”

“京城脚下新设县,户部有责任统领这边的一应差事。”师爷早就想好了理由。

户部尚书十分满意,“说的没错。刚设的县,没有户部统领,怕是立不起来。户部既然插了手,这税银就得直接进入户部钱库。”

“大人睿智。”

户部尚书在集市上闲逛。

人实在是太多,好似庙会一般。

他问道:“平日里都有这么多人吗?”

师爷点头,“有的。这边东西卖的便宜,尤其是巷口的肉菜店,京城小民都来这边买肉菜。听说京城许多酒楼,也开始在这家肉菜店采买。”

“老夫记得经过肉菜店的时候,肉菜店已经关门了。”

师爷显然早就做过功课,“大人说的没错,肉菜店的肉菜每天卖得极快,不早点过来,根本抢不到。

如今四个城门,就数南城门开门最早最快。每天早上,都有无数小民提着菜篮子,赶着车,等候在城门前。就为了城门一开就能出城抢购肉菜。就连城门守将也不能免俗,每日都要托人帮忙带些肉菜回去。”

户部尚书好奇问了句,“肉菜店也是诏夫人开的?”

“正是诏夫人名下四海商行的产业。”

户部尚书啧啧称叹,心道顾玖脑瓜子怎么生的,竟然想出这许多生意办法。

师爷补充道:“可以说这个集市,都是靠巷口的肉菜店带火的。大人请看,那些主妇都是京城小民,她们买完了一天所需肉菜后,少不得要去其他店铺里面逛一逛,于是乎这集市就做起来了。

南来北往的客商纷纷涌进来,连开在这边的客栈酒楼生意也是水涨船高。”

师爷指着从布庄出来的几个京城主妇,悄声说道。

户部尚书盯着主妇们手中的菜篮子,果然里面都放着新鲜的肉菜,还有干粮。有小媳妇大姑娘扯了几尺布,十分宝贝得放好。

户部尚书暗暗点头,不错不错。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家具卖场的时候,户部尚书的眼前又闪过这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都不是人,这些都是银子啊。

全都是户部的税银。

之前在二期大门口遇见那几位拿新房钥匙的京城小民,正在家具卖场内挑选成品家具。

看到户部尚书一行,老汉还主动同他们打招呼。

经过询问,户部尚书才了解,这里面的家具,都是照着新房尺寸这做的。每种尺寸,至少有五种款式供选择。

这些家具,在户部尚书眼里,都是极差的,毫无美感可言。唯一可取的优点,就是结实。

这样的家具,卖不进豪门显贵家中,正适合京城底层小民。

“这些家具真小巧。”随从悄声嘀咕。

师爷说道:“那是因为房子尺寸小,就些小尺寸的家具就正合适。”

家具很便宜,便宜地超乎户部尚书的想象。

他悄声问师爷,“这卖场也是诏夫人的?价钱如此低廉,能有钱赚吗?”

师爷点点头,“有钱赚。因为是成批量打造家具,家具的成本被压到极低。下官还听说,诏夫人结识了一位北边来的木材商人。

木材商人拿着‘皇家专供’的牌子,隔几个月就要往工部送一批木料,顺便就给诏夫人的四海商行送来大批廉价木材,省了不少运费。”

户部尚书了然。

难怪同样的生意,别人不能赚钱,唯有顾玖能赚钱,花样实在是太多了。

一行人继续在集市上闲逛,户部尚书大人还买了一包松子来吃。

一家二手成衣店,开在集市街尾,门面不大,也谈不上装潢。可是这里却人进人出。

进去的人一身单薄,等出来后,就穿着厚实的棉服,明显是经过洗洗补补的旧棉服。

“咦?莫非这家棉服店的棉服,就是从兵部换来的?”

“好像是。”师爷也不太肯定。

顾玖从兵部拿了两万套棉服的订单,这事瞒不住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好奇,也走进店里面。

陈旧的棉服,就堆在一个大大的木台上,随便选,随便挑。挑中了付钱就可以带走。

户部尚书随意拿起一件棉服,还挺厚实。

面上这层布料已经很旧了,还有一个补丁,不过洗得很干净,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内衬里面留个小口子,方便查看里面的棉絮情况。

棉絮都是旧棉絮,没有作假。不过棉絮显然经过二次加工,所以显得又软又厚实。

“这件你卖不卖?不卖的话给我,这件我穿合适。”

一个个子高高的大汉,盯着户部尚书手中的棉服,十分眼馋。

别的棉服要么轻了,要么短了,总之不合适。

户部尚书扫了眼大汉,“给你。”

大汉喜笑颜开,“谢了!”

大汉拿着棉服去柜台结账,马上就将棉服穿在身上,一脸满足的跑出去,转眼就进了对面茶楼听说书。

户部尚书走出棉服店,也进了对面茶楼,要个二楼雅座。

他盯着棉服店,以半个时辰计算,进进出出的人不下百人,有二十来个人买了棉服离开。

他笑了笑,“一个二手棉服店,也能整出这么多名堂。”

师爷说道:“诏夫人总能想别人所想。这个二手棉服店,也算是功德,叫那些做不起新棉服的人在冬天也有御寒的棉服可穿。”

户部尚书点点头,“这是真正的为民着想,才能想出这样的生意。老夫瞧着,这个棉服店只怕赚不了什么钱。”

“薄利多销,薄利多销。”

“做小民生意,正该如此。”

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整个集市的情况,基本被摸清了。接下来就是设县收税的问题。

户部尚书坐上马车回城,想赶着宫门落锁之前求见陛下。

结果被告知,“陛下这会正在气头上,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谁惹陛下生气?莫非是宁王?”

“并非宁王,而是赵王和燕王。”

“什么?难道赵王燕王此刻正在宫里?”

“正是!陛下正在见二位王爷,这会怕是正在动怒。大人要谈政事,还是明儿一早再来吧。”

“本官知道了。”

户部尚书满脑子的疑问。

赵王和燕王罪行确凿,一直被关在宗正寺。天子怎么突然想到要见这二人?

何不直接下旨夺爵,将宫变一案彻底了结。

天子身体每况愈下,自感时日无多。

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想着两个逆子还没料理,于是天子下令,将赵王燕王二人押来。

天子先见赵王。

“你可知错?”

赵王右臂空荡荡,他被刘诏砍断一只胳膊,一度想要寻短见。

他虽然活了下来,内心却充满了仇恨。

他望着床上的天子,“儿臣有什么错?儿臣只是做了所有兄弟们都想做的事情而已,何错之有。”

“逆子!”天子怒斥。

赵王哈哈一笑,“燕王弟说的没错,我们这些皇子在你眼里,从来都是猪狗不如。你对我们,从未有慈父之心,有的只是恨意。

你堂堂天子,恨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所有儿子都死光才好。既然如此,你大可一开始就赐死我们。何至于拖到现在,拖到每个人心头都是一腔恨意。你根本就不配做父皇。”

茶杯砸在赵王额头上,破了皮,鲜血混着茶水落下来。

赵王低头阴沉沉一笑,“你打啊,你打死我啊!反正我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活着也没意思。你打死我,我便一了百了。”

空荡荡的右手臂,在晃动。

天子眼前发晕,“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我咎由自取?明明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把我们所有皇子当做蛊虫来养,叫我们兄弟自相残杀,我落到今天全都是拜你这个昏君所赐!”

赵王完全是豁出去了,将压在心头多年的恨意,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你给朕闭嘴!你这个逆子,杀父弑君,大逆不道,竟然还敢指责朕。朕就不该生下你,朕该一早就溺死你。”

天子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快要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死了。

赵王呵呵冷笑,“你现在赐死我也不迟,反正我也不想活。我唯一不甘心的是,那天没能亲自动手杀你。我最不服的就是,刘诏本该千刀万剐,而你却还留着他。他砍我手臂,他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天子指着赵王,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逆子,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天子指着桌上的瓷瓶,“你母妃吃的就是这瓶毒药,她死了,你离着死也不远。你的妻儿,朕全都要赐死。”

赵王扫了眼桌上的瓷瓶,满不在乎,“随便赐死。我死了,他们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全都到下面陪着我。”

“你果然心肠狠毒,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肯放过。”

赵王嘲讽一笑,“父皇说错了。早在决定起兵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全家陪葬的准备。父皇尽管下旨赐死他们,我眉头都不会眨一下。要是父皇舍不得赐死他们,呵呵,我会看不起你。”

“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你根本不配为人。畜生都比你强。”天子怒骂。

赵王脸色一沉,“我就是畜生不如,父皇不是早就知道吗?何须废话,毒药拿来,我这就喝给你看。我若是怕死,我就是畜生养的。”

天子气得心口发痛,“你,你,你…”

赵王一句畜生养的,将天子也骂了进去。

天子指着赵王,“下旨夺爵,贬为庶人,赐鹤顶红。朕要看着他死!”

第486章 父皇造孽啊

赵王死在了天子面前。

赵王求死心切,得了鹤顶红,就迫不及待地灌入嘴里。

他没有留下一句遗言,没有对生命的留念。

他活着已经没有意义,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

看着赵王渐渐没了呼吸,倒毙在地毯上,天子有片刻的失神。

“薛贵妃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痛快。他们母子倒是想象,都是一心求死,不曾半点犹豫。”

陈大昌很担心天子的身体情况,“陛下要不要歇息?”

天子摇头,“将尸首抬下去,派人好生处理后事。”

陈大昌挥挥手,当即有小黄门进来将尸体抬走。

“把燕王叫进来。”

燕王形容憔悴,脸颊凹陷,瘦得脱了形。

他跪在地上,倒没有赵王那般嚣张跋扈。

“儿臣参见父皇。”

“你还有脸认朕这个父皇。你伙同赵王逼宫造反,你畜生不如。”

天子怒气冲冲,大骂。

燕王低头不语。

天子冷哼一声,压了压脾气,“你可知罪?”

燕王眉眼带笑,很快又敛了笑容,“儿臣知罪,不该伙同赵王一起逼宫造反。但是儿臣想要杀李德妃和小皇子,就必须和他们合作。说到底,儿臣并不后悔当初所做的选择。”

天子怒气上头,“你可知道,你为了出一口气,连累了你的母妃,你的妻儿。”

燕王却说道:“身为堂堂皇子,每日过着忍气吞声,下贱如猪狗一般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快意恩仇一回,杀该杀之人,为自己出一口气,也不枉在人世走了一趟。”

天子冷冷一笑,“难怪你能和赵王混在一起,你们二人皆是死不悔改。你们是不是都认为一切都是朕的错?”

燕王抬起头,“父王因李德妃贬斥母妃,难道不是错?当初,李德妃进宫不过两年,父皇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那般拙劣的栽赃陷害,我不信父皇看不透。可是父皇依旧顺水推舟,将母妃由贤妃贬为婕妤,呵呵,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母妃有什么错,父皇要这般对待她?儿子当日就发下誓言,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让李德妃偿命。要叫她知道,做人别太嚣张。赵王和薛贵妃能满足我的愿望,我和他们合作,心甘情愿。父皇若是要赐死我,我无怨言。”

“你做这一切,可曾为你的母妃妻儿着想?”

燕王低头一笑,“无所谓。活着连猪狗都不如,死了更痛快。”

天子气得差点再次中风。

赵王是这样,燕王又是这样。

这二人是吃了迷魂药,得了失心疯。还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就这么令儿子们厌恶,厌恶到已经不想活命的地步。

天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这么恨朕?”

燕王抬起头,望着老态龙钟,时日无多的天子,“恨!很早之前就开始恨。父皇可以不喜欢我们这些皇子,可以各种手段打压我们。

可是父皇不该将我们当做畜生一般对待,不,是连畜生都不如。父皇问问文武百官,我们这些皇子在朝堂可有脸面?

恐怕每个朝臣在背后都在耻笑我们,活的连猪狗都不如。

也就宁王兄看得开,脸面都不要,随父皇折腾。但是儿臣做不到宁王兄那般不要脸,赵王兄同样做不到。

我们都是人,都是要脸面的。父皇从不给我们脸面,我们凭什么不能恨?”

天子指着燕王,“你是就是如此想的?”

“难道儿臣想错了吗?”

燕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天子。

天子万万没想到,死到临头,赵王死不悔改,连燕王也是死不悔改。

他们不怕死,甚至不怕牵连妻儿老小,牵连一大家子人。

“你一人害死千人,你这样的人,满手血腥,能和猪狗相比?”

燕王冷冷一笑,“这些年,因父皇一言而死的人,何止千人。万人十万人都有。依着父皇的意思,岂不是连畜…都不如。”

“你这个逆子,连朕你也敢诋毁。”

天子气恼,脸颊肌肉抽动,呼吸急促,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倒。

陈大昌赶紧拿出药丸,给天子服下,“陛下消消气。”

又劝燕王,“燕王好生请罪,陛下念着父子之情,也不会太过苛责你。”

燕王笑了笑,“多谢陈公公。只是父皇对我等真有父子之情吗?”

“不用替这个逆子说话。”天子喘过气来,呵斥陈大昌。

陈大昌很无奈,他这是无妄之灾啊。

天子指着燕王,“你不是想死吗,朕会成全你,会让你死个干净。”

燕王神色平静,叩拜道:“多谢父皇成全儿子一颗求死之心。”

“滚下去。”

天子没有立刻下旨赐死燕王。

谁也不知道,天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寝宫安静下来,却令人感到窒息。

过了许久,陈大昌才听见天子发出一声疑问。

“朕真的错了吗?赵王恨朕,连燕王也在恨朕。朕对待他们,果真连猪狗都不如吗?”

“那些话都是赵王燕王故意乱说的,陛下切莫当真。”陈大昌轻声劝道。

天子摇摇头,“朕看见了。他们眼中都对朕有着刻骨的恨意,他们是真的仇恨朕。哈哈…朕得了这么多儿子,每个儿子或多或少都在仇恨朕。宁王呢?他是不是也恨朕?”

陈大昌心头一跳,急忙说道:“陛下多虑了。宁王怎么会恨陛下。”

“不,朕要亲自求证这件事。去,去把宁王叫来。”

“陛下,宫门已经落锁。”

“啰嗦。朕让你把人叫来,你听不见吗?”

陈大昌无奈,只能安排人去请宁王。

宁王已经走出了宫门,结果又被叫回来,心里头有些不安。

老头子刚见完赵王,燕王,就要见他。莫非这两人在老头子面前,说了他的坏话?

宁王哼哼两声。

到了兴庆宫,人还没进寝宫,就先嚷嚷起来,“父皇,你今儿身体好些了吗?儿子听你的话,过来看望你。”

天子眯着眼睛,盯着走进寝宫的宁王。

“忙完了吗?”

宁王嘿嘿一笑,“托父皇的福,今天的差事都忙完了。父皇喝药了吗?要不儿子伺候你喝药。”

天子摆手,“朕见了赵王,燕王二人。这二人皆说朕对你们毫无慈爱之心,当畜生一般对待。只要是人,就会恨朕。老三,你恨朕吗?”

“谁在胡说八道?”宁王当即叫起来,“父皇啊,你上了他们的当啊。他们自知死路一条,死之前,也要给你添堵,叫你心头不安生啊。”

天子皱眉,“你不恨朕?”

宁王嚷嚷起来,一个人就抵得上十个人,“儿臣为什么要恨父皇?儿臣生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身份尊贵。多少人羡慕儿子都羡慕不来,恨不得能像儿子一样投生在皇室。

儿子这一生所享受的,是别人修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这样的好日子,儿子怎么可能恨父皇。这一切,都是父皇你老人家给儿子的啊!儿子不知道有多少次庆幸自己投生在皇家,不用去为五斗米操心。”

天子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只是心头还是有些疑虑,“你果真不恨朕?”

宁王心累,“父皇诶,你这是钻了牛角尖,被那两个乱臣贼子给害了啊!天杀的,死到临头还不安分,还想在宫里搅风搅雨。父皇,我们定不上他们的当。一定要坚决回击。”

天子哼了一声,“朕已经赐死了赵王。”

宁王早就知道这事,不过此刻,他依旧装作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模样,一脸震惊。

“父皇已经赐死了赵王吗?哎,儿子还想着改天提一壶酒,和他喝一杯,就当给他送行。毕竟兄弟一场,就当是全了兄弟情分。”

天子神色不明,“你倒是有心。”

宁王唱作俱佳,捂着胸口,痛心道:“儿子心善啊!儿子就是见不得死人,尤其是身边的人出事。可是国法大于情理,赵王罪该万死,儿子也不可能替他求情。”

天子差一点就被宁王给逗笑了。

臭不要脸的宁王,竟然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口口声声说自己心善。

果然如燕王所说,宁王就属于不要脸地那类人,想得开,不钻牛角尖。

这一刻,天子突然觉着自己眼光独到,立了一个心宽的储君。

要是宁王如同赵王,燕王那般仇恨他,天子只怕要气得吐血。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宁王给废了。

天子绝不接受自己的继承者,在内心深处仇恨着自己。

见天子笑了,宁王偷偷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了。

赵王该死,虽然他已经死了,宁王还是想鞭尸。

燕王同样该死。

这两兄弟,死到临头,还想给他挖坑。他差点就着了他们的道。

幸亏他机智,巧妙化解危机。

宁王开始卖乖讨好,非要留下来,陪着天子用膳。

天子嫌弃他吵闹,赶他走,他偏不走。

最后让他得逞,陪着天子用了一餐晚膳。

宁王一边吃了,一边吐槽御膳房的手艺。

“这个油放少了,这个盐少了,这个菜太清淡…就这个汤勉强还行。”

天子气得不行,果然不该留宁王用膳。

陈大昌笑了起来,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太医嘱咐御膳房,陛下的膳食要以清淡为主,尽量少油少盐。”

宁王闻言,顿时哭了出来,“父皇造孽啊,连吃都吃不了一顿好的。”

天子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将宁王撵了出去。

真是混账东西,一餐饭都吃不安生。

宁王麻溜地滚走了。

陪天子吃饭,累心。

“先派人回去,吩咐厨房置办酒席。今晚上,本王要开荤。”

陪着天子吃了几口无油无盐的饭菜,苦死他了。

宁王决定回去后要大吃大喝一顿,犒劳自己的肠胃。

他又吩咐常恩,“打听打听,燕王平时里都喜欢喝什么酒。准备一壶,朕改明儿去宗正寺看望他。”

常恩不解,“王爷真要去看望燕王?”

宁王点头,“本王已经在发育黄那里发了话,当然要兑现。赵王死得太快,本王来不及和他喝酒。燕王嘛,自然不能错过。”

朝恩领命,次日就准备好了燕王爱喝的酒。

宁王趁着临近午时,来到宗正寺看望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