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宝根拍着手叫道:“我姐也讨厌你,说你巴结人,马屁精。嘻嘻。”朱红玉面色通红强忍着气走开了。

方宁仍站在原地,黄宝根看她竟然不躲开,不禁有些好奇,于是他又用土坷垃跟她打了个招呼:“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跑开呢?”

方宁白了他一眼道:“你才傻。你根本不是我最怕的人,我为什么要躲开?”

黄宝根听到这话更好奇了,忍不住睁圆眼睛问道:“你最怕的人是谁呢?”

方宁四处寻觅着,恰在这时,周家声领着几个无赖正向这边走过来。她站的正是下风处,那些人说话声音又大,她几乎不用费劲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其中一个说道:“老大,你不知道方才有多精彩,那方牛子气得脸都绿了。客人哗啦啦的全跑完了。哈哈。”

另一个说道:“我刚刚听人说方牛子的外甥女来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众人说着又发出一阵猥琐的大笑。

方宁紧紧攥住拳头,恨不得把这几个撕吃了。

她暗暗镇定心神,用手指指周家声几人,神色惶恐地说道:“我最怕的就是这几个人,我听人说这县里没人敢惹他们。你也要小心些,快回家吧。”说完就要跑开。黄宝根立即被方宁激起了好胜心,他鼓着腮帮子,拦住方宁盛气凌人地说道:“你别走,你给我好好看着,小爷是怎么收拾这帮人的!”黄宝根摞下这句话,转身跑回去搬人了。

方宁悄悄躲在一旁,等着看热闹。黄宝根果然不负她望,没过多久,他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似的,领着一帮喽啰过来了。双方话没说上几句就开始动上了手。那打得叫一个激烈,真是石头和土块齐飞,拳头与脚平分秋色。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狗咬狗,满嘴毛。鳖咬鳖,一嘴血。

方宁心中一阵爽快。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就得给他们找些事做。

趁着他们正打得激烈,方宁绕路去汪富贵开的铺子看看,汪富贵今日去进货了,只有明姑在看店。明姑一见方宁进来忙笑着起身招呼,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明姑就问道:“那周家又去挑事了?”方宁神色愤然地点了点头。

明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方宁呵呵一笑,她也相信会有办法,只是眼下还没想出来而已。

明姑又问道:“你今晚回家吗?”

方宁答道:“回。”

明姑稍一沉吟就半含半露地提醒道:“你今晚别回了,明天会有热闹看的。”

方宁心中疑惑,想问个究竟,明姑又不肯多说。她只好带着满腹疑团回去了。当晚,方宁劝着父亲留宿,打算明天看个究竟。

只是,方宁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快。第二天清晨,她尚在睡梦中,就隐隐约约地听到街上一阵喧哗声。她以为周家又来闹事了,急忙跳下床来穿好衣裳,草草洗漱一下就跑了出去。大堂里只有栓子一人在收碗。

方宁忙问他:“我小舅和舅妈呢?”栓子笑着指指外面:“你快去吧,周家有热闹看了。”

方宁心中略有所悟,很快就跟着人群来到了周家酒楼前。

周家酒楼开了数年,附近有很多人都喜欢到这儿来吃早饭。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酒楼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方宁个子小,什么都看不到,就只能听声音。

就听一个人愤怒地嚷道:“周家真他娘的缺德,竟把臭鞋扔到粥桶里,不是纯粹恶心人吗?”接着又听见一阵呕吐声,这可能是那些刚喝完粥的食客发出的声音。

众人议论纷纷,骂声不断。

这时,突然有人振臂一挥道:“周家做出这等恶心事,我们决不能饶了他们。走,咱们进去砸了他家的灶房!”那人话音一落,立即有不少人附和。周家是有些势力不假,但在南平县还远远达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今日是他们理亏,群情又无比激愤,谁也阻拦不了。众人挤挤挨挨地往内堂冲去,周家的伙计怎么也阻挡不住。人都往里挤去了,方宁的视线终于开阔了些,她这才看到,地上米粥倒了一地,一只被米汤泡软了的灰布鞋十分刺目的躺在地上,供众人品评。

众人冲进去一会儿又跑出来,紧接着尖叫声咒骂声声声传出。然后就看见几十只大小不一的老鼠吱吱叫着四处逃窜。

有人大声吆喝道:“周家不是个东西,他家的伙房就跟茅厕差不多,老鼠一窝一窝的。偷油婆(蟑螂的古称)成群结队的…呕…”

刚才呕吐过的人们又开始吐起来,上回吐的是早饭,这回吐的是隔夜饭。

这帮人吐完开始大声声讨:“砸了周家酒楼!”不少人跟着附和,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今天到铺子里查帐的宋老财也被吵嚷声给吸引过来了,他那闪着精光的眸子巡视了一圈后,就锁在了那只鞋子上,他看看四周,悄声吩咐跟着来的伙计道:“去把这只鞋给捡回来,洗一洗,正好跟上次那只凑一双。”

伙计瞠目结舌,无语凝噎:“…”

宋老财瞪了他一眼,连声催促道:“快去呀!我凑一双容易吗?”

68第六十八章桃红柳绿

可能是吵闹声大太了,就把周家声也从睡梦中惊醒了。周家声一看竟有人来自家酒楼闹事,气得直跳脚。立即着人去叫那帮狗腿子,他连脸都不顾得洗,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前,二话不说揪着闹事的人就打。酒楼的伙计和掌柜的都来不及阻止。这一下,周家声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情绪激愤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来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痛揍。周家声哪里吃过这种亏,被打得哇哇暴叫。方宁听着他的叫声,觉得十分悦耳。

众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就听见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喝叱道:“官差在此,还不住手!”这一嗓子把人们给镇住了。

方宁一看,那边果然来了一群身着皂色衣裳的衙役,后面还跟着两个熟人,他们正是钱正清和汪立志。汪立志看到方宁,对他咧嘴一笑。钱正清也冲他笑着点点头。

衙役的到来,终止了这场噪乱,他们询问了原因后,让人带走了周家酒楼的伙计和掌柜以及周家声和几个证人去衙门。因为周家酒楼出了这种问题,他们受县尉指示决定对本县的饭铺酒楼来个临时抽查。这个命令一下,可把那些掌柜和伙计给忙坏了。他们第一个抽查的就是方记饭庄。方牛子和香草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此时哪里来得及准备。不过,他们是真金不怕火炼,即便没准备,厨房也是十分干净利落,各种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方牛子趁机又向衙役班头说了周家数次派人来捣乱的事情,彻底澄清了前几次造成的恶劣影响。方记饭庄因祸得福从此名声大振,生意越来越好。这是后话。

此事一出,周家酒楼的名声彻底臭了,不得灰溜溜的关了门,将店面租给了别人。听人说此事很可能是周家酒楼的伙计所为,事发前,有个伙计犯了小错被掌柜的呵斥了一顿还被扣了工钱。事发当日,那伙计已不见影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已逃之夭夭,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周家声因为得罪了黄宝根,据说时不时被痛揍一顿,方宁可爱听这些消息了,听一回乐一回。

方宁心中猜测此事应该是明姑的手笔。过了几日,她抽了个空前去道谢。明姑却淡淡说道:“此事咱俩烂在肚子里吧,别说出去。有人问你就说不知道。”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此事若是传开,一是周家不会善罢干休,二是人们都不喜欢有心机的人,难免会对我有成见。”方宁想了想,自然明白她的顾虑,遂决定瞒了下来。晚上方牛子和香草热烈庆祝周家的倒台,两人又暗自猜测这事究竟是谁所为,猜了半天也没头绪,索性放开不想。

见方记饭庄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方宁和父亲心情轻松愉悦地回了家。没两天,方青山就在牛马行给杜朝南看好了一头半大的牛,要六两银子,杜朝南又花了几百文钱买了一辆板车。

杜朝南自此以后专心的侍弄鱼塘和菜园子,他因地制宜,不浪费一点田地,根据时令种种上各式菜蔬。每隔几天都会赶着牛车去城里送菜卖鸡蛋鸭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每回回来时还会捎几桶泔水回来喂猪,方氏一开春就抓了四头猪仔,因为食料丰盛,这几头猪长势十分喜人。方宁还在放她的鸭子,顺便还会放放牛,静宁则喜欢上了养鸡。一家人每天既忙碌又充实,每人都觉得日子十分有奔头。

这日得了空闲,方宁领着静宁在村里闲转悠,正好就看到了来福。方宁想起了那双大有来历的鞋子,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就忍不住往他脚上看去。来福也是个妙人,还特意抬抬脚让两人看个清楚,并正色说道:“虽然两只鞋颜色不一样,还都是右脚,不过到底凑成了一双,也算了却我们老爷的一桩心事,不容易啊。”姐妹两人听到这话,笑得前仰后合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就见小婶陆氏又在和方氏说话。这个陆氏最近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方氏闲叙。方宁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小婶的口才,那真叫舌灿莲花。方氏要不是早就清楚她的为人,非被她说晕不可。

“三嫂,你真会持家,你看你们家让你拾掇得多干净。再瞧瞧你家的几个闺女,生得比花还好看不说,还知书达理,讨人喜欢。我恨不得天天能看着她们。也真可惜,我还没嫁进来你们就搬出来了。不是我说的,三嫂,若是我早嫁进来一年,也断不能让你们受那些委屈,我这人性子直,生平最见不得不公正的事…”

方氏淡淡地笑着,时不时应付两句。陆氏说着话看到方宁姐妹两人回来,先夸了一通方宁,然后又拉着静宁,擦擦眼角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可怜的孩子,你咋就遭遇了这种事。我真替你心疼。”

方宁忍住没掉鸡皮疙瘩,就问小叔的事情,这才知道他又去参加府试了。奇怪的是,何氏这回竟然没找他家要钱。

陆氏说了一会儿就转到了婆婆身上:“三嫂,前些日子朝栋去府城时,大嫂二嫂又让娘来问你要钱,我当时就说了,如今三哥一家分开另过了,他们给是情份,不给咱也不能说什么。哪能上门去要呢?家里真没钱,我就把嫁妆拿出来。为此她们两人没少编排我。”单听这话,陆氏说得十分入耳,但是方宁警惕惯了,她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老宅那帮人。也许,这陆氏所图者甚大。

陆氏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方氏松了口气,刚要去干活,孙氏和王氏又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消停。

孙氏和王氏这会儿有了共同的敌人又开始合穿一条裤子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数落陆氏的不是和婆婆的偏心:“三弟妹,还是你聪明,早早的搬出来,瞧你这日子越过越红火,哪像我们还在苦哈哈的。…你不知道四弟妹是个啥样的儿,如今把四弟和婆婆哄得团团转,天天太阳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每日跟朝栋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你说这小辈都在旁边呢。吃饭时生龙活虎,一到干活就这儿疼那儿痒的。一会儿想吃鸡蛋,一会儿想吃豆腐,哎哟娘哎,她当她是谁!”

方氏不解地问道:“那娘会答应吗?”

孙氏一撇嘴:“人家聪明,不直接要,是通过四弟要,老四还是娘的宝贝疙瘩,他想吃什么娘就赶紧做。这不朝栋前脚刚走,她开始讨好婆婆,前日刚送了一只金钗,今日又送了只镯子,咱娘满村的显摆去了,要不俺们也没空来看你。”

方宁不厚道的想,这钗子和镯子会不会都是假的?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春宁娘,俺们跟你说句实话,这次小叔回来后,不管他中不中秀才,我们都要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方氏笑了笑就没接话。

此后每隔几天,这妯娌三人就会来一趟,互相拆台。时间一长,方氏就有些不胜其烦。一看她们来了,她就躲出去。于是这三人又向别人诉说去了。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时节,宋老财对张家已大体考察完毕,接下来就是想再看看张秋云本人。他就想出一个主意,以宋柳的名义请张秋云来家中作客,然后好好看看这个姑娘,顺便也让宋乔相看一眼。

宋柳很爽快地答应了,又说道:“就我们两人怪没意思的,不如多请几个人。”

宋老财眼珠一转,道:“也好,就请春妮和青草,再加上方宁。”他要让这丫头知难而退,哼哼。宋柳狡黠一笑,没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请客那日,宋柳让来福在自家后院中摆上了茶果点心,等着张秋云等人。宋家的后园挺大,但大部分都被宋老财送上了瓜果蔬菜和油菜,还是宋柳强烈要求,宋老财才不得已给她辟了一块地种花。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正是百花争艳,桃红柳绿之时,满园□观之十分可喜。宋老财为了就近观察这个儿媳妇人选,就穿了一套破衣裳,带了草帽,在菜地里干活。宋乔也被安排在一旁。

不多时,宋柳就领着张秋云和她的丫头小红慢慢踱了进来,春妮和青草方宁等人也如约前来。

宋柳静静打量着张秋云,果然诚如她爹所说,长得很福气亮堂。她身量高挑丰满,脸如满月。说话中规中矩,一举一动无不合乎闺阁礼仪。

张秋云等人一出现,宋乔立即从原来的心不在焉变得精神抖擞,他睁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张秋云…身后的方宁。方宁知道自己是配角,因此她十分低调安静,打扮得也十分简单。身着一袭常穿的白杉黄裙,头上随意插着一根木钗。默默地跟在张秋云和宋柳身后,认真地赏花赏菜。路过桃树下时,恰好一片桃花飘落在她头上。一阵微风吹来,轻轻摆动她的群衫。宋乔的眼睛倏地一亮,他觉得此情此境,自己心中有一丝吟诗做赋的冲动。

宋老财循着儿子的目光向前看去,不由得一阵懊恼。不过,有客人在场,他也就隐忍不发。张秋云和小红又陪着宋柳说了会儿话就提出告辞。宋柳客套的挽留了一会儿,也就送她们主仆二人出门了。

客人一走,宋老财便开始训斥儿子:“你到底还有哪儿不满意的?女孩子该什么样,那张秋云就是什么样儿。反正我觉着挺好。”

宋乔憋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招数,他清清嗓子,梗着脖子说道:“爹,你觉得满意就娶呗,大不了我就学镇上的王清全,——他对爹娘娶的娘子不满意就到外头另找满意的。”

“啥?你说啥?”宋老财吃了一个惊吓,眼睛睁得溜圆,继而痛心疾首地责骂道:“你跟这帮人学啥?一群傻蛋,自个家里有不要钱的媳妇,还去上外头瞎花钱,一个个都钱烧的。再染点什么病回来可怎么活哟,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有这种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宋乔不屈不挠地说道:“只要你不逼我娶亲,我就不这样。”他才不去那种脏地方,不过吓唬人的话该说还是得说。

宋老财垂头丧气的拍着大腿,心里在想着要怎么扭转大儿子这种要不得的歪想法。宋老财心事重重地出了后园,刚到前院正好和方宁狭路相逢。原来宋柳送走客人后又留方宁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交流了一下读书心得,方宁就多耽搁了一会儿。宋老财却觉得她是故意留下来刺探消息,越想越觉得这丫头深不可测。

因此,他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方宁啊,我听说你家对雇来的短工可大方了,不是鱼就是肉的。我劝你们得谨守乡下下的本分,别还没发家就开始拿出大户人家的做派了。”这事也让宋老财不痛快,因为他听到自家的长工们在偷偷羡慕杜朝南家的短工。

方宁笑吟吟地看着宋老财,心平气和地答道:“我也想像你一样抠,可我试了试根本做不到——我不像你老那样有祖传秘方、家学渊源又素有钻研,我父母也不是那种人。这着实让人难办。”

宋老财气得想跳脚,他很快就反击道:“是吗?我怎么觉着你没少从你奶奶那儿得到秘方。”

方宁谦虚的笑笑:“我奶的功力跟你比差远了。过奖。”

宋老财喷了一个响鼻,拖长声调:“女孩家别太厉害了,小心找不到好婆家。”要不他怎么会看不上她呢。

方宁不慌不忙地接道:“做父母的太挑剔了,儿女也不好娶亲。还好我爹娘不这样。”说完,她施施然离开了。

69第六十九章各逞心机(修)

第六十九章各逞心机

宋老财刚被儿子吓着,又被方宁给气了一顿,心绪十分不佳。看到宝贝女儿才略略好些。宋老财知道自家女儿年纪虽小,可秉性却像极了她娘,真叫冰雪聪明。因此就问她对张秋云的看法。

宋柳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还成吧。虽然不太聪明可也不傻。”

宋老财:“…”这叫什么评价?

“再详细些?”

宋柳忽然又说道:“对了,爹,方才我送她到村口时发生了一件小事:路上我们遇到二哥了,二哥听说咱家来客了就十分高兴,然后就送了张秋云一罐蚯蚓和一只蛤蟆,她应该不知道那是二哥,当时就吓了一跳,脸色很不好看。小红还小声骂了一句傻子,张秋云并没有制止,看样子是认同了。”

宋老财的心忽地一沉,这个二儿子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他之所以这么精挑细选儿媳妇一是为了大儿子的将来二就是为了二儿子。他生怕大儿媳妇不贤惠,等到自己百年之后错待二儿子。

宋柳又建议道:“爹,要不你从咱村选一选吧,好歹知根知底,我觉着春妮和青草她们也不错。”宋老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方记饭庄自从周家出事后名声大振,生意日渐兴隆。方牛子他们三人明显忙不过来,好在吴氏家里地少,就锁了门去给他们帮忙,方氏时不时的也会过去。那李氏听说方氏每日用店里的泔水养猪,便也动了心思,就让方满子去给婆婆说自家也要养猪。方牛子得知后说道:“一些剩饭而已,都是倒掉的东西,谁想要谁自个来拉。”李氏一听这话也就蔫了,毕竟他家没有牛车,总不能每天来挑吧。自此以后,姐弟几人到底生分了许多。吴氏虽然叹息,可也无计可施。

到了四月,杜朝栋府试回来,结果在方宁的预料之中,还是没中。何氏免不了又埋怨一番考官没眼光之类的,说自家儿子早晚要中。

杜朝栋一回来,大房二房悄悄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大闹一番分家。何氏哪能让他们如意,于是乎,杜家老宅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那妯娌三个你刚去了我又来,让方氏烦不胜烦。

这日,方氏正在喂猪,就听见老宅的邻居花大婶跑过来嚷道:“春宁娘,你快去看看。你们家又闹起来了。”方氏真不想去,生怕他们攀扯到了自家,但花大婶来说了,她不去传出去也不好听。稍一迟疑就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方宁和静宁稍稍做了一下准备也一起跟着去了。

四个人还没近大门,就听见一阵吵嚷声。杜家的院大虽大,但奈不住这些人的嗓门大,吵架声早吸引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方氏一行人硬挤了进去,她们未见人影先闻声音,主旋律自然仍是何氏,何氏此刻正使出她惯有的伎俩,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咋就生了你们这些个祸根孽胎,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白眼狼,耳根子都是面捏的就知道听婆娘的。”

孙氏和王氏嚎得声音比她还大,两人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娘啊,你老自己说说谁的耳根子最软?你说说,俺们妯娌俩是撺掇孩子他爹睡懒觉不干活还是问你老要好吃的了?同样都是儿媳妇,为啥就俺们俩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干活?同样都是儿子,为啥就小叔一个人吃香喝辣?我的娘啊,你就让饶了我们两家吧?俺们不求别的,就想像老三家那样分出去自寻活路?娘啊,没有三房都分出去了,大房二房却不分的道理…”

何氏一边哭一边巡视着周围的敌情,她一眼就扫到了方宁一家的身影,方氏正在犹豫着怎么劝架。不想何氏深谙转移矛盾焦点的道理,当下撇下孙氏和王氏,当头冲方氏发起了大火:“三儿媳妇,你还有理回来?你还知道回来?若不是你带头非要分家,咱杜家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一个好好的家都被你拆散了,我咋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我的天呐…”

方氏还没反应过来,静宁就冷笑着接道:“奶,你的眼神确实不好使,不过,你看错的可不是我娘。”

方氏此时也回过神,低头说道:“娘,当初不是您老说我们家吵了小叔读书再让我们出来住的吗?”

方宁假意训斥静宁道:“你不能这么跟奶说话,奶的眼神不好,咱们得劝劝不让她老多哭。”说罢,方宁就一脸关切的上前拉着何氏,静宁不知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跟着上前。

方宁温声劝道:“奶,你的眼睛做针线活累坏了,别再哭了。来,我给你擦擦眼泪,咱们进屋说话。”何氏阴测测地瞥了一眼方宁,双手扑楞着不让她进前。方宁寻机猛扑上去,伸出红色的帕子就去给何氏擦眼泪,结果是越擦越多。

何氏手刨脚蹬的大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毒贱妮子,你想害死我是吧?你那帕子上涂的是什么?”

方宁一脸委屈地把帕子交给近前的妇人们传看,那些人闻了闻,抿嘴笑道:“何大婶,你不但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这帕子上什么也没有啊。”

何氏猛地甩开方宁,继续大哭大闹,方宁和静宁不得重新撤回人群,继续一脸“担忧又无奈”的围观。

就在这时,杜家的新媳妇陆氏袅袅娜娜地出场了,她提着水桶,蓝色粗布衣裳上还沾了些干草,一副正在干活的模样。陆氏边走边哭,那哭声与众不同,声音虽说不上如黄莺出谷但也算得上百灵哭唱,一张俏脸上梨花带雨。

陆氏一出来就奔向何氏娘啊娘啊的叫着,“娘啊,都是儿媳对不住你老,要不是我身子弱,干不了重活,但至于让你老受这么大委屈?娘啊,你老年纪大了不能气,让大嫂二嫂冲我骂吧。这是我该受的…”

陆氏一出现,舆论风向开始倾斜。有的人说,看那么娇俏的小媳妇竟然提着那么一桶水真让人心疼,还有人说这孙氏王氏也不是好想与的,真是为难了新媳妇了。

方宁和静宁偷偷相视一笑,然后继续看戏。

陆氏劝了一会儿何氏,接着又转向孙氏和王氏,软话一筐一筐的倒出来:“大嫂二嫂,我从小是在镇上长大,做的活少,自然不如你们手头利落,可我一进来就用心去学,还请你们多多担待一些。你们心里有不舒坦的,尽管说我就是。何苦惹娘生气?”

孙氏和王氏气得满眼喷火,跳着脚就要反驳,恰在这时,杜朝栋沉着脸出来了。他用那极不耐烦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把两个嫂子扫了一眼,不过转到陆氏时,目光陡地变得温柔起来。

“相公,你快来扶娘进屋歇着,我去劝劝大嫂二嫂。”

何氏又装腔作势的哭闹一会儿,不多时,杜家的三个男人陆续回家,老杜头觉得太丢人,就呵斥他们进屋说话。

方氏母女三人生怕惹火上身,就借口去找杜朝南,悄悄溜了出来。

至于老宅的分家后续,不用他们打听,自有人争来报道:何氏和老杜头自然是不同意分家。因为杜朝栋四体不勤,从小就没下地干过活。老宅已经缺少了一个挣钱工具杜朝南,断不能再分了。否则,四房一家何以为生?自然,以杜朝栋的童生身份也勉强可以当一个私塾先生,但人家觉得自己是中举人当大官的料,干这个太丢份子。至于经商,老杜头和何氏跟大多数人一样个性保守,生怕赔钱,也不敢拿本钱让人去败。夫妻两人绑着大房二房不让分,这两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可不像杜朝南和方氏那么实诚。老宅每隔几日就会鸡飞狗跳一回,方氏生怕他们再殃及池鱼。一听到风吹草动就躲起来。

这事闹腾了好几天仍然难解难分,但村民很快就被另外一个小道消息给吸引住了。那就是宋老财有心在本村为宋乔挑选一房媳妇。这下,整个南山村又开始沸腾起来,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到处打听这个消息,其他人则是等着看热闹。王氏自然不甘落后,每日上窜下跳的打探消息宣传游说。

宋家斜对面的大柳树下,是村民纳凉闲谈的三大重要会所之一。

这日,王氏趁着人多,刚好宋柳和小木头也在场,就开始了她的宣传:“前日邻村的白嫂子路过咱们村时,嘴里不住夸赞,春妮她们这一茬的丫头一个赛一个好看,还夸俺们家圆宁文静秀气,不是我这当娘的夸嘴,秀气啥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这文静吧,她真没说错,我家丫头,从小就文静乖巧,连架都没打过。不像有的女孩子淘气得跟男娃子没啥两样。”这个有的,一般情况是包括但不限于方宁。

众人心照不宣,有的附和几句,有的掩嘴偷笑。

小木头看看了众人,在旁边接了一句:“她不是没打过,她是不敢打,因为她打不过人家。”

王氏一脸尴尬,看了一眼小木头,继续有针对性的自卖自夸:“我们家圆宁啊,从小就特别心善,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因为她打听到宋老财想找一个心善而又贤惠的儿媳妇,所以在宣传中特意突出了这一点。

众人再次敷衍的笑笑。

宋柳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接道:“嗯,她是不踩死蚂蚁,她一般都让别人用开水浇。”

“扑哧。”

王氏一脸窘迫,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恼。

王氏宣传过后,又开始采取别的行动,她又打听到最近有些可疑的敌家频频请宋老财吃饭,像春妮和莲花他爹就是。

王氏悄悄和杜朝西一商量,最后一咬牙,决定拿出私房钱请宋老财去镇上吃饭。杜家的这个邀请完全在宋老财的意料之中。他此时正带着宋柳背着双手,挺胸凸肚在村中悠闲而矜持地散步。

一听到杜朝西的热烈相邀请,他掰着手指头,一脸作难地说道:“哎呀,这乡里乡亲的,请了不去怪不合适的,可都去吧,又一时排不开,你且等我算算怎么去好。明儿去叶老大家,后天去莲花爹家,大后天…行了,大后天就挪给你家吧。”

杜朝西憨憨一笑,嘴里又说了几句恭维话就离开了。

宋柳看看父亲,俏皮一笑道:“爹,这几天的饭都有人请了,咱该回家了吧。”

宋老财心里仍然觉得不知足,他转过身继续往村南头走去。这一走就到了河洼,此时杜朝南正埋头刨地。

他漫不经心地招呼道:“咳,老三你干活呢?”杜朝南听到声音连忙停下活,笑着打招呼。

宋老财背着手挺着胸凸着肚,先是跟杜朝南闲扯几句,接着旁敲侧击道:“你二哥方才非要请我去吃饭,我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你到时去作陪不?”

杜朝南一怔,随即摇摇头,实话实说:“他没叫我。”

宋老财看他还不开窍就决定发发慈悲提点他几句,他摇摇头轻叹一声,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真是一家不知道一家的烦恼,你们都看我风光,其实我也挺烦的,自打我这大儿子中了秀才后,那请吃饭的一拨一拨的,偏我这人面软,怕得罪人,一家都不敢拒绝。”

杜朝南憨厚地一笑:“嗯嗯,宋大兄弟就是有福人。”

宋老财又拉扯了几句,杜朝南仍没有发出邀请之意,宋老财心中埋怨道,这人真是榆木疙瘩,真难为他能生出方宁那样鬼精的闺女。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串亲了,今天更晚了( ̄▽ ̄") 群么。

70第七十章过继和招婿

宋老财这回是铩羽而归,路上仍有些不平之意。

杜朝南回到家后,就随口将这事给方氏提了提,方氏比他略机灵些心思也细腻些,仔细一问就明白了宋老财的言外之音。她说道:“咱二哥二嫂啥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他们请吃饭一定是有目的。这还不是有人传出宋老财要在本村给大儿子找媳妇的风声了。春妮和莲花她爹都在和宋老财套近乎。”杜朝南被她一提点也慢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