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少爷伸手捏住罗扇两片小嘴唇儿然后又放开,被她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顺手捞起她的裙摆擦了擦脸,再替她抻展了放回去,歪着头看她:“闭上你的小嘴儿给我安安静静地想一柱香的时间——我是否真如你方才所指责的那样,想好之后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现在开始。”

罗扇正在气头上,本想不服气地继续闹上一会儿,然而一对上白大少爷不怒不笑的面孔和黑沉沉的眸子,便觉他那如与生俱来般的强大气场铺天盖地的罩过来,直如孙猴子被收进了紫金葫芦里,神通全无功夫尽销,气焰立刻就矮了七寸。

噘了噘嘴,无声地吐了几个泡泡后欺软怕硬的罗某人只得老老实实地进入冥想状态,半晌听得白大少爷道了声“好了,回答罢”,这才解了禁,哼哼叽叽地道:“你骗了我总没——”

“是或不是。”白大少爷淡淡打断她道。

“…不是。”罗扇翻了个大白眼,“可你骗我你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还装成疯疯傻傻的样子辜负了我的一片诚意和好心你让我情何以堪何以堪啊何以堪!”

罗扇怕自己的话又被他打断,一口气嚷罢险些闭过息去,涨红着脸直咳嗽,白大少爷站起身,一伸长臂替她轻轻拍着后背,慢条斯理地问着:“你的诚意和好心我怎样辜负了?”

“你——你…”罗扇被这么一问,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他怎生辜负了她呢?他恢复了记忆和神智,本可以回到他原来叱咤风云的生活里去,重夺掌家大权,重博众人仰望,重临绝巅,一呼百诺,那是何等的风光霁霁,那是何等的意满志得?!没有多少男人能抗拒得了这样呼风唤雨万众钦服的滋味,尤其他白大少爷曾经还是尝过这滋味的,就更是明白这其中无法抗拒的魅力,也很少有人能接受得了这样从天到地的巨大落差,换作别人只怕早就急急地投入到重新回到至高点的厮杀中去了,哪里还会像他这样…

像他这样陪着她在这小小的寂寞庭院里养花种草,做饭洗衣,看书习字,说笑发呆,对月对酒对云,听雨听雪听风…她记得自己发高烧时他日夜不休地守在床畔替她熬药递水,记得自己来月事痛不堪言时他笨拙地拿起针线来竟亲手缝制了一条厚厚的围腰装上热烘烘的灶灰给她裹在腰上,更记得他不避忌讳大冬天里帮她洗不慎因沾了癸水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洗而暂时塞在床下被他发现了的亵裤…

他是古人,是男尊女卑社会教育下长大的男人,是个强势霸道曾经令人不敢直视如神祗的传奇人物,他能为她做到如斯地步,怎会是辜负了她?

罗扇慢慢地红了眼圈儿,如果他不装疯卖傻,他又怎能不再让她对他卑躬屈膝?他又怎样才能贴近和了解最真实的她?他又怎么有理由可以为她做那些当前礼教下绝不允许男人为女人做的事?

如果不装傻,他,还能怎么暗中保护着她?

罗扇低了头,泪珠儿由睫毛抖落,半空里被他大手一伸接在掌心,声音从脑顶上方传来:“我有三样东西给你擦眼泪:前襟,手,嘴,你选一样罢。”

罗扇老脸腾地红了,支吾着道:“前襟好了…我能把鼻涕擦在上面么?”

“我能用嘴帮你擦口水么?”声音的位置忽然低了下来,骤然出现在耳畔,罗扇慌得急忙向后退,一脚绊在刚才放在地上的水桶上,登时桶翻水洒人后仰,眼看就要叭叽一声拍到地上,被白大少爷眼疾手快一把勾住腰给兜了回来,抱着她转了个身,连鞋底儿都没沾湿。

罗扇拍了拍白大少爷的胳膊,白大少爷便松开她,见她自个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仰起脸来看向白大少爷:“你上次说的那番话,我想了好久,仍然觉得自己不适合深府大宅的生活,可你说得也对,我不能总等着别人付出,自己什么也不肯牺牲,所以有个两全的法子,既可以让我留在这里而不至于使你太过为难,又可以让我不卷入内宅的是是非非中去,只是这法子可不可行,还要看你的意思。”

白大少爷眯起眼睛看罗扇:“什么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162你逃不了

罗扇垂了垂眸子,轻声道:“我可以牺牲我想要的彻底自由,留在府中,但是,我只住在枕梦居,不插手府里任何的事务,该尽的义务我会尽,分内的事我也绝不推脱,这个枕梦居除了大老爷、大叔哥和你之外,谁也不许踏入…你,能答应么?”

白大少爷忽然笑起来:“你就这么怕和深宅内的人接触?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说呢?!”罗扇瞪眼睛,“那年选贡会在船上的时候我险些被你二叔掐死!还有更早些的时候,二少爷身边的青荷是怎么陷害我的?一个二等丫头就能让我说丢命就丢命,更何况那些正头的主子?我的身份本就尴尬,就算大叔哥认了我做义女,到底也是当过下人的,那些人能看得起我么?我不喜欢与人斗,我也斗不过他们,换作往常我早就掉头走开了,可你又想让我留在府里,我躲没处躲,难道就生生地等着他们来算计我?我不管,你得给我准备个安全的地方让我躲,否则我就离开,你看着办!”

“罗小扇儿,你在威胁我么?”白大少爷开始捋袖子,眯着眼盯着罗扇。

“怎、怎么样?!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捋袖子干什么?你别乱来啊喂我警告你!”罗扇色厉内荏地边向后退边用绵羊音“大喝”。

“我有点热而已。”白大少爷挽好袖子后就十分自然地把手放下了,“若我同意了你的要求,是否表示你肯嫁我了?”

“当然不是!”罗扇微红着脸否认,“我只答应你留在府里,其它的…看情况再说!”

“婆婆妈妈的,”白大少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现在告诉你我的计划:第一步,等你及笄,第二步,举行婚礼,第三步,洞房,第四步,夫唱妇随相偕白首。你若不同意,第二步和第三步互换也是可以的,若还不同意,第一步和第三步互换也未尝不可,你来选择罢。”

罗扇消化了一下这满耳朵一二三步的,然后才听明白了,老脸又红了一分,羞恼道:“你、你不能强迫我,那样只会让我认为你根本就不尊重我!”

“所以我在让你选,选罢,别磨叽。”白大少爷丝毫不急,双臂环胸看着罗扇等她回答。

“我选…”罗扇差点绕进去,“我哪个都不选!”

“那么我这里还有第二套计划,”白大少爷慢悠悠地道,见罗扇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小嘴儿看着他,好笑地翘了翘唇角,“继续做我的丫头,跟我去绿院,出则同车,入则同房,寸步不离,直到你想嫁我了为止。”说至此处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是同房,不是同床,别乱想。”

擦…他怎么知道老娘正在想这个?!罗扇鼻子里哼了一声以做掩饰,假正经地道:“我的身契在二少爷手里,只能做他的丫…”

“我会找他要过来,”白大少爷眸光一沉,打断罗扇的话,“除非,你还对他存有念想。”

罗扇怔了一怔,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儿,不愿被白大少爷看出来,只将目光偏到一旁,不冷不热地道:“哦,我若是还存着念想呢?”

“那我就让他能离你多远就有多远。”白大少爷淡淡地说着,却掩盖不住每一字里咄咄的气势,“既然你暂时不想嫁我,我也不强求,那么你的身契也不必急着等他回来要过来了,就让他在外面多逛一阵子好了。”

“你…你做了什么?”罗扇迟疑地问。

“你很想知道?”白大少爷微微探□子看着罗扇的眼睛,“是有交换条件的。”

“与我无关,我不想知道。”罗扇绕过白大少爷,重新拎了桶去浇花,白大少爷仍旧不急,只管抱着胳膊立在原地看着她,眼见着她把几株粉嫩嫩的虞美人浇了四五遍水犹未自觉,不由得眸底染了些寒色。

半晌,终见罗扇停下了手,立在那里也不回头,低声地道:“什么条件?”

白大少爷皱了皱眉,语无波澜地道:“我可以先回答你,白老二在外省设下的连锁铺面,有近八成的掌柜或管事是我的人,在我被人下药害疯之前,未雨绸缪地攒了不少私房银子,我就是靠这笔钱雇佣这些人手的。如今这些铺面遍布大江南北,我随便去信通知其中几个,让他们在铺子里弄出些棘手的事来,白老二就得来回地奔波在去往这些铺子的路上。所以,我想让他在外面待多久,他就能待多久,你若很想见他,我就让他十年八年的回不来三五次!”

罗扇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与白大少爷相视而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弟弟。”

“而我可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弟媳亦或他房里的一个妾,”白大少爷微微挑起下巴,半垂着眸子睨着罗扇,“我可以让他房屋田地,让他家业财产,却绝不会把你让给他,一根头发都不让!所以你最好也给我想清楚,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你若肯跟我,再好不过,若是三心二意,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收拾。”

“怎么收拾?”罗扇有点恼了,“你怎能如此霸道?!”

“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听说,”白大少爷伸出根胳膊,食指点在罗扇的脑门儿上,“活该你惹上我,活该你被我看上,活该你这辈子要被我死缠到底!——收拾你们两个简单得很,我认识宫里一个太妃,她娘家亲戚的生意我一直暗中帮着,太上皇宾天之后这位太妃因曾经带过当今皇上几年,眼下极受皇上尊敬,只要她开口请求皇上给白老二指个婚,这么一桩小事皇上必然不会推辞,宫里十几位待嫁公主,他又生得这副面孔,不愁他做不成驸马,届时他只能住去京中公主府,与藿城相距万水千山,我看你还怎么三心二意!

“收拾你就更简单了,我不会强迫你嫁我,你想出府便出府,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不过你走到哪里我就会在哪里,你住哪里,我就把那附近整条街都买下来,所有的店铺都换了门匾,全都改成‘罗扇嫁白沐云吃美食店’、‘罗扇嫁白沐云穿成衣铺’、‘罗扇嫁白沐云乘车马行’、‘罗扇嫁白沐云上大酒楼’,每个在街上遇见你的人都会高喊一声‘罗扇嫁给白沐云’,喊一声我就赏一文钱,喊多少声我就赏多少银!你可以随便搬家,搬到天边儿去我也能跟得上你,若你自此不敢住在人多的地方改住到了山林孤岛大漠草原,那就更合我意了,我搬去做你的邻居,四野无人,你天天就只能看到我一张脸,只能同我一个人说话,这就同成了亲一起住没什么两样了,只除了不能同床共枕,倒也无甚所谓,反正你这丫头看着也不像能捺得住春情的槁木枯草…”

“你你你你——住嘴住嘴——”罗扇跳着脚扑上去抡起拳头狠狠捶向白大少爷——他方才说到如何对付白二少爷时她还在恼火,可转而说到如何收拾她那一套一套的,简直让她又想生气又忍不住被逗得想乐,于是现在脸上的表情各种不协调,想怒想笑想哭想恨想严肃想咆哮想抓狂想郁闷想讲理想撒泼…反正一团混乱地扑了过去,连掐带挠连捶带抓,白大少爷抱着头,边转身跑着躲闪边继续板着脸不停嘴地道:“不管你住在哪儿,我都会雇工匠把你住处旁边所有房子的墙上用漆刷上‘罗扇嫁给白沐云’,我会让人专门拎着漆桶漆刷跟着你,你走过的地方和要经过的地方全都会刷上这句话,我会付钱给你常去的和经过的所有铺子,让他们把店旗店幡全都换成‘罗扇嫁给白沐云’,你买的衣服上会绣着这句话,你买的吃食外面包着的油纸上会写着这句话,你要买的伞、你要乘的轿子、你要用的锅碗瓢盆被褥帘帐桌椅橱柜甚至你的肚兜亵裤上——都会有这句话:罗扇嫁给白沐云!你逃不了的,白大少奶奶。”

“你——你够了——闭嘴——”罗扇真的不想笑,这本是多么严肃的一个话题啊混蛋!可她实在是绷不住了,这混蛋…忒特么无赖了尼玛!要不要这么离谱啊?!这种事他真能干得出来,真的!

罗扇吊着两条愤怒的眉,眯着一双欢乐的眼,皱着一个苦逼的鼻子,裂着一张笑喷的嘴,一只耳朵红一只耳朵青,整个人像是一张被揉成一团后又不小心撕碎了再重新用透明胶拼粘好的一百块钱假人民币,哪儿哪儿都不协调。

大叔哥从外面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幅场景:轻衫男子在前面抱头鼠蹿,板着一张鲜明英俊的面孔,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甩着小辫子张牙舞爪在后面追的娇俏女孩儿,一脸的表情古怪,却同样是笑意盈眸,晨光灿灿地洒在两人身上,漾起明媚炫目的光圈,满院的姹紫嫣红蝶舞蜂忙便都做了陪衬,倘若时间在此刻静止不动,这便是一幅再美好再梦幻不过的工笔画儿,镶于流光溢彩的琉璃画框里,在沧海桑田的岁月中,如夏花静好。

大叔哥有些失神,直到那两个小的一追一逃地跑到面前才恍然回魂,笑向白大少爷道:“欺负老子的闺女,看不大棍子打出你去?!”

白大少爷闻言并未惊讶,显然罗扇认爹的事他那里早便知道了,停下脚一转身,后头那一小头悍妇就刹车不及直直撞进了怀里,握着小肩膀把她抠出来,歪着头看她:“你方才问我的我已经全部说了,现在来说说用来交换这个的条件罢。”

“爹!你儿子欺负我!”罗扇才不理他,当场冲着大叔哥告状。

“我揍他。”大叔哥拍着胸脯保证道。

“什么条件?”罗扇下一秒就软趴趴地缩着肩怯怯望向白大少爷——他在用目光吓唬姐啊喂!这男人太可怕了好嘛!相较之下大叔哥气场太柔和了啊,感觉会被反攻啊嘤嘤嘤…

大叔哥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罗扇一眼,转头往上房走:“臭闺女,不管你了。”

白大少爷高高大大的身形将罗扇整个罩在他阳光下的影子里,悠悠地道:“听条件:从今日开始,每晚写一张不少于千字的纸给我,内容是从你到了这枕梦居之后有我在时发生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记得的可以不写,只捡你记得的写,可以加上你自己的想法,用朱砂笔标注出来,一直写到你及笄的前一日才许停,若在这之前你就没的写了,我就直接执行第三步,所以你最好别给我偷懒儿三言两语地带过去糊弄,好好儿地写,我会不定期地来抽查,听清了么?”

第三步?什么第——啊!讨厌!罗扇又羞恼了:“喂!这又不是上学堂,怎么还天天布置功课啊?!我没有那么多闲功夫!你这段时间都没来,外面的铺子我都没去看,我——”

“我明儿来带你去铺子里,晚饭前回来,不影响你写。”白大少爷不急不慌地打断罗扇的抗议,“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若是想见我就让云彻跑腿儿给我带话。”白大少爷说着便转身往外走,罗扇只好小声地嘟嘟囔囔着跟在后头送人,直到了院门口处,白大少爷停下脚回头看她,忽而低声开口:“对不起,扇儿,瞒着你我已恢复神智,实在是因为我在这府内并不安全,只能将自己置于暗处,如此才能自保和保你,之所以不让你知道,是怕你笑话我装傻充楞的样子,也怕你在别人面前对待我就不能像从前一样自然,从而露了马脚。你若仍不肯原谅我的欺瞒,我甘愿在你面前当一辈子的疯子傻子,可好?”

罗扇轻轻笑起来:“我明白,我理解,我不怪你,只不过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是有些难以接受,任谁被骗了这么久都不可能淡定如常,然而细细一想你的处境,自然就不气了。你…你自己在绿院要小心,别乱吃没来由的东西,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三餐都还到枕梦居来吃,若不方便的话就同大老爷一起住,总归你现在还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恢复’罢?就借此同大老爷一起呗,如此还相对安全些,免得成日防来防去身心俱疲,反而易被人见缝插针。”

“好,我听你的。”白大少爷笑着伸手捏了捏罗扇的手,“你就还留在枕梦居罢,我有不少的事情要办,怕不能日日来陪你,也无法面面俱到地保护你,若是想出去玩儿,叫云彻用轿子带你出去,回头我把那顶特制的轿子给了他,只不过务必要记得:出去的话还要像我们之前那样,能走小巷莫走大街,不去人多的地方伫足过长时间,不许离开云彻半步,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先这么委屈你些,待我把要办的事都办妥,届时由着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谁也不会再威胁到你,好么?”

罗扇笑道:“我就不给你添乱子了,能不出去我就不出去,反正有我们云先生负责跑腿儿呢,大不了就哄他出去替我看看铺子呗,你放心好了,办你的事要紧,不必顾虑我这里。”

白大少爷冲着罗扇一笑,转身出了院门。

罗扇闩上门,慢慢地往回走,今儿这一早上发生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心下不由一叹:原道白二少爷的能力已经是出类拔萃几无破绽的了,可听方才白大少爷的话,竟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操纵于股掌间,实在是个…可怕的男人。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种可怕的霸道强势被他一用在她的身上,竟产生了一丝甜甜的滋味儿,这种独占欲,这种眼里心里生命里只有你的纯粹**,不正是证明了你在他的心里独一无二不可取代么?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眷宠?

更何况…他虽然强势霸道地逼她按他的要求做,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芝麻小事,真正的原则上的问题,他却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服从,当然,也许亦是因为他太有自信的缘故,他自信他终究可以征服她,终究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了他,这自信不是无端自大,而是他实实在在地努力争取、用实际行动建立起来的,正如罗扇一直认为的那样:你对生活有多虔诚,生活就会回馈你多美好。

虔诚地付出,总会得到真诚的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163当放则放

罗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止上了白大少爷一个当——外面那铺子原本是他装傻的时候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自立要奋斗不能靠父亲兄弟养着才撺掇着她和他一起做起来的,如今倒好,他早恢复了正常,凭他的财力实力和能力迟早能东山再起成为商界神话,这么指甲盖儿大一点的小铺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东西,眼下继续经营与否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可对于她罗扇来说这铺子却几乎像是她的亲骨肉一般绝难割舍,毕竟这是她亲自跑下来的,一手策划、成立、完善起来的,平日里我们亲手做个手工、画个画儿、写篇整齐的钢笔字还不可能说扔就扔、说糟蹋就糟蹋呢,更何况这个让罗扇费尽了心力吃遍了苦头受够了气才成功做成的铺子,这里头凝结的是罗扇全部的心血、期望和虽不远大却十分真挚的梦想,让她如何肯轻易放手?

——所以,白沐云那个大坏蛋一定就是想用这个来套住老娘的!罗扇愤愤地一拍桌子一摔笔,把那厢倚在榻上看书的大叔哥吓了一跳,向着这边瞟了一眼,没吱声,继续看自己的书——这情况自从这丫头被白沐云那小子强迫着每天写“罗氏枕梦居回忆录”开始就几乎天天出现,不是看她对着自己写了一半的纸傻笑流哈喇子就是像现在这样摔摔打打面如屎色。

大叔哥不得不再一次佩服白家大小子那份心计,做生意用人什么的就不说了,没想到这小子泡妞追女人竟然也是一套接一套一环包一环,严严密密地织了个大茧把罗小丫头层层地包卷在里面无从逃脱。

这世上不是没有痴情好男人,可再痴情的男人们生活的全部也不可能都是自己心仪的女子,总有一部分的心思放在事业和家庭上,而这个男人却不是,他不必去管自己的家庭,因为这个家庭早就让他寒了心,虽然他唯一还算有点顾念的只有他的亲爹,这个亲爹也是正值壮年无需他操心;他更不会在乎什么事业,因为他早就尝过立于至高点俯视群仑的滋味,男人想要建功立业无非就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他已经证明过了,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必操心家庭,不必扑于事业,白沐云的一切心思和精力就全都投在了这个叫做罗扇的小丫头身上,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她已经知道了的还是不知道的,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她,她的生活就是他的生活,她的生命就是他的生命,但他并不盲目,他从一恢复神智就明确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应该怎么做,每一步,每一个计划,全都围绕着她来制定,他不会盲目迁就她,在努力去契合她的同时,他也在想尽办法让她来适应他。

天长地久不是说说就能得到,情感是需要全身心地投入维护和经营的,而白沐云这个男人,以前的他在商业经营上勤奋努力执着勇敢,现在的他在感情经营上也同样认真积极虔诚用心,他不吝惜付出一切,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花开一季能灿烂耀眼地绽放一回也算没有白白开过了。

大叔哥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资格再日夜断肠地去思念如是了,因为和白沐云一比起来,他曾为如是所付出的实在是不值一提,他连她的性命都无法保全,还有什么脸面对着冥冥中的她诉说怀恋之情?他又凭什么认为如是应该为此而怜他惜他感念他?

这么一想,大叔哥竟觉可以将这缠绵于心头数年的郁结解开一些些了,不由自我打趣地想着要不要向白沐云那小子学习学习追女孩子的手段以便将来学以致用,正胡乱走着神,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院门,于是丢开书趿了鞋子出房去看,半晌回来,脸色便有些沉。

罗扇那厢还在抓耳挠腮地想“回忆录”的内容,一时想起大叔哥茶壶里该续水了,起身走过来,见他倚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轻手轻脚地拿起炕桌上的茶壶,才要转身,忽地被他伸手握住了胳膊,睁开眼睛望住她,笑着道:“丫头,我有些事不得不办,只怕要离开白府一段日子,你是愿跟着我一起走呢,还是留在这里?”

罗扇心里一慌,把壶放下,扯住大叔哥的手:“您要去哪儿?还回来么?”

“当然回来,”大叔哥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只是走的时间要长些,许要一个月或者更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小云也不可能天天过来陪你,尤其是晚上他必须得回绿院去以免有人传出闲话,到时候这枕梦居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你可害怕?”

罗扇想了想,道:“不害怕,您既然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自然不能带着我,碍手碍脚的耽误时间,您放心,您走了之后我一步也不迈出枕梦居,直到您回来,您痛快利索地办完事早点回程就是了,我保证完好无损地做了好吃的等着给您接风,可好?”

大叔哥笑着坐起身来在罗扇脑瓜儿顶上抚了抚:“既如此我就尽量快去快回,你好生在这儿待着,倘若有什么突发状况解决不了,又赶着小云不在,记得千万别硬撑,什么也别管地先跑出府去再说,出了府之后你去街上找云锦庄旗下的铺子,随便哪一家都行,进去后把这个东西给掌柜的看,”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云形的白玉坠子塞进罗扇的手里,触手一团冰凉,竟似是天山寒玉之类的宝器,“掌柜的见了这东西便会听凭你的吩咐,你让他帮你找个隐秘的所在先安顿下来,吃穿用度花销一律只管找他要,务必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小云找到你或是我赶回来再出门,听明白了么?”

罗扇把这玉坠子妥妥地收了,笑道:“瞅您这架势就好像我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似的,哪儿有那么多人惦记着我啊?!您就放心去办事罢,我都记下了,保证安然无恙地等您回。”

大叔哥只觉得怎么叮嘱都不放心,却想着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话,因而不再多言,起身要去支会白大少爷,罗扇便留在房里替他收拾行李,各色薄厚衣衫、梳子簪子汗巾子、荷包手帕腰带鞋,甚至于各种应急药物、纱布、刀剪…连点心都用油纸包好了塞进了包袱里。

大叔哥一回来,看到堆了满榻的大包小包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当我是要搬家呢?那扫床笤帚怎么也给往里带?!”

“您老这一路过去难免要住店,那店里头的床褥都不干净,万一前面的客人不小心落根针了钉子了在床上再扎着您老人家,多做些准备出门在外才方便。”罗扇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一只小小的铜香炉往包袱里塞。

大叔哥走过去从后面握住罗扇的肩膀向左一转,推着摁在旁边的椅子上,好笑不已地一手叉了腰歪头看着榻上成山的包袱:“我老人家就那么倒霉会偏赶上床上被人落了针和钉子么?那么大颗钉子我看不着?还有,你这香炉又是干什么的?还嫌我行李不够沉?”

“客栈房间被各种人住,万一前脚刚走一个浑身臭哄哄的家伙,您老后脚住进去不熏得慌么,所以带个香炉到时候可以…”罗扇讷讷地道。

“在你眼中我其实是个倒霉蛋儿罢,闺女?”大叔哥边笑着摇头边坐到榻边拆包袱,“我此行一人一马昼夜兼程,带这么多东西不方便行路,况且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那么娇气,风餐露宿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放下你那颗小心,照顾好自己就是照顾我了。”

最终大叔哥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只三四件用来替换的衣衫和几件生活必需品,次日一大早就出门上了路,罗扇自始至终也没问大叔哥究竟要去办什么事,知道就算问了大叔哥也未必肯告诉她,怕她乱替他操心,所以也就安安省省地送走了人,而后将门一闩,自回房里继续写她的《枕梦居回忆录》。

到下午的时候,白大少爷来了,带着风尘仆仆之色,似是才从外面赶回来,原来是这几天他一直都随着白大老爷待在外地,所以昨天大叔哥去找他辞行也未找着,只好托人捎了信给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直到这个时候才到家,一进府门就奔着枕梦居来了,身上的衣衫早已汗湿,脸也被日头晒得泛着红。

罗扇赶紧给他倒了凉凉的果汁喝,又沾湿了巾子给他擦汗,正要去烧洗澡水,被白大少爷拉住商量:“义父此去只怕要许久方回,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放心,不然随我去绿院可好?跟在我身边儿我也好时时看顾你。”

“你也有正事要做,我就不随着了,在这里很安全啊,有大老爷的命令在,谁敢乱来?”罗扇笑道,“再说,跟着你我一点自由都没有,还不如自己待在这儿,想干啥就干啥,多自在!”

“可我不放心。”白大少爷鼓了鼓腮,倒像是又变回了疯疯傻傻的时候,少了几分强势,多了几分可爱。

“那,要不你带我出去,我在外面找个隐蔽的地方住?”罗扇建议。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白大少爷曲指在罗扇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在府里头好歹知道危险可能会从哪里来,在府外面处处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制造危险,到时候我赶去护你都赶不及!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待着罢,实在不行我就每晚过来陪你,只不过要拉上我爹当幌子,否则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白天了我不能陪你,你务必给我好生在院里待着,绝不许踏出院门半步,谁来也不给开门——包括我爹!听清了么?”

“听清了,”罗扇憋着笑点头,“届时大老爷怪罪下来你可得给我顶着。”

“那是自然,”白大少爷嘱咐清楚了,这才一松劲儿靠在了椅背上,脸上浮了些疲惫之色,“我在这儿睡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叫醒我。”

罗扇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赶了一晚上的路?从哪儿回来的?”

白大少爷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哼笑:“说了你也不知道是哪儿,还问什么?!去,帮我铺床,再耽搁就睡着了。”

罗扇赶紧奔了床去,手脚利索地一顿收拾,再回到桌边看时白大少爷已经窝在椅子里睡过去了,狠着心推醒他,他只不肯动,只好连哄带拽地硬是挖起来赶上床去脱得只剩下贴身的亵裤一头栽倒在枕头上睡死了。

罗扇给他在肚子上盖了条薄薄的纱制的被子,将他脱下的满是汗味儿的衣服卷巴卷巴拿到院子里去洗净晾好,又取了套干净的放到枕边预备着,因距晚饭的时候还早,就索性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一手捧书一手执扇,边看边轻轻给白大少爷扇着,农历四月末的天气已经很有些热了,罗扇坐着不动还时时冒汗呢,何况他一路顶着日头赶回来。

白大少爷睡得很沉,直到日落时分也没有要转醒的迹象,罗扇放下书和扇子,轻手轻脚地离了正房卧室去做晚饭,夏天天热通常不做太过繁琐油腻的菜式,且罗扇见白大少爷回来时是又热又累,恐他一会儿醒了也不见得有什么胃口,便只做了几样简单清口的。

把蒸熟晾凉的糯米饭用杵子捣烂,然后平铺进涂了层熟油的方形食品模子里压平,在糯米上铺一层调好的豆沙,再在豆沙上撒一层炒熟的核桃芝麻花生碎,最后再铺上一层糯米压瓷实,将模子倒扣在案板上,脱模后即成了糯米凉糕,用涂抹了熟油的刀切成菱形块,撒上拌了蜂蜜的糖桂花,便是桂花蜂蜜凉糕了。

再用几筐平日收集来的竹林里的落叶烧了用来烤竹笋。笋本身含有草酸,平日用它来做菜为了去除这个味道一般都要先焯水,然后再拿来炒菜,笋的自然鲜味儿却也因此而消减了不少。竹笋的外表包着一层严密的笋壳,用这种烘烤的办法却可以利用这层笋壳留住竹笋本身所有的鲜味儿同时也能去除草酸的涩味,且火炙和竹身的香气又都能渗入经烘焙而变得松散的笋肉中,烧烤好后剥去笋壳,将笋肉撕成细条小段装盘,其味道清鲜甘甜,或可调出各种口味的鲜汁浇淋其上调拌均匀,汁味儿完全渗入笋中,笋的鲜香却可丝毫不减,是绝好味道的一味清供,古人把这种做法叫做“傍林鲜”。

另洗了十几个新鲜菱角,放盐和姜片用水煮熟剥了,雪白如玉地推了一盘子,最后一道汤也很简单,把蔓菁和芦菔也就是萝卜切成细丝,用清冽的井水熬煮,汤色清白,古人赞曰:“醍醐甘露未易及此”,可见味道是极鲜美的。

将晚饭用托盘端进正房堂屋,布好碗筷,罗扇洗了手便进卧室去叫白大少爷起床,先把灯点亮,然后凑到床边,见人还睡着,纱被已经被掀在了一边,露出修长精壮的身子来,额上胸膛上都布着一层细细的汗。

罗扇忍不住拿眼在人家身上溜了那么一圈儿,顺便用精芒闪烁的目光关照了一些重点部位,然后才红着一张老脸转身去取了干且软的大巾子来给白大少爷擦汗,一手擦着一手拿过旁边的扇子轻轻给他扇着风,带看着汗意差不多下去了,这才轻声开口叫他:“爷,起来罢,吃晚饭了,吃了歇一会儿再睡。”

接连唤了几声才见白大少爷睫毛一抖睁开眼睛,黑汪汪的眸子略显朦胧地望着她灯光下分明的眉眼,半晌伸出热气腾腾的手将她的手握住,用因才睡醒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慵懒倦怠地道:“好累…一时起不来了…帮我捏捏。”

“捏哪儿?”罗扇把手里的巾子和扇子放到一边认真地问。

“小腿肚子,酸得要抽筋了。”白大少爷指了指自己的腿。

罗扇果然坐到床边去先给他捏靠着床外面那根结实紧绷的小腿,耳里听着他低一声浅一声地指挥:“左边…对,用点力…嗯嗯,往上些…对…再往上些…别捏那儿,痒。再往上…对…轻些…嗯…往上…”

罗扇一边捏着,那对大眼珠子一边忍不住总往某重点部位飘,白大少爷的亵裤是真丝质地的,薄薄软软的一层贴在身上,导致各种曲线极尽妖娆地呈现在罗某人的眼底,那叫一个血脉贲张,那叫一个神摇魂荡,那叫一个浪里白条,那叫一个你下我上…

“又在意淫我。”白大少爷坐起身,伸手捂在了罗扇的眼睛上,掌心下的白玉小脸儿登时羞了个通红,小白牙一呲恼羞成怒了:“胡说什么呢你!人家好心好意帮你舒散筋骨!以后再也不管——唔——”

罗扇被捂着眼睛,黑暗里只觉得两片温润的唇霸道却不失温柔地贴上了自己的唇,本能地向后躲闪,却早被另一只大手先一步托住了后脑勺将她箍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么轻轻密密地四唇相贴,罗扇紧绷着身子,脑里心里乱作一团。

她清楚他对她的好,《枕梦居回忆录》里每一篇都无比真实生动地记录着,她也明白自己早已被他感动,且并不反感他的主动追求与精心设计,她知道自己已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都幸福,该知足时就该知足了,可…

可心底深处却总有一种力量在紧紧地抓着她,让她无法彻底敞开心扉去接纳他。罗扇暗骂自己不识好歹,并且为此找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解释:许是自己从前对生活的要求太低了,以至于突然间面对如此巨大的幸福反而不知所措。

她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并不曾去注意心底里因为这个吻而飞快地掠过去的记忆碎片,慢慢地尝试着放松身体回报面前这个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一阵夹着浓浓雨气的潮热的风骤然撞开窗扇闯了进来,吹灭了几案上的灯,吹乱了床畔的纱帐,吹散了似有似无、曾经青涩迷乱的心思,她静静地告诉自己:放下吧,珍惜现在。

164我的女人

白大少爷当晚就睡在了枕梦居,想是赶路真的累坏了,吃了晚饭稍歇了一阵,洗了个澡后就又睡了过去,罗扇坐在床边替他打着扇,直到自己也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回房睡下。

早饭是金黄香甜的蛋黄酥和莲子膳粥,两个人在后院吃的,葡萄架子下支上藤桌藤椅,罗扇还在桌子上摆了一盆新鲜美嫩的小茉莉,原本是面对面对坐着吃,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挨在了一起,一个蛋黄酥两个人吃,你一口我一口,粥也是你喂我一勺我喂你一勺,好容易吃喝干净,却见掉了一身的酥皮渣儿,罗扇起身要拍,被白大少爷扯住代劳,拍着拍着大手就揉上了纤腰,盈盈一握,柔软娇小,毫不费力地从地上拔起来放在桌面上,压□子便吻上唇来。

罗扇扭捏了几下,听得他鼻腔里“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威胁还是撒娇,撒娇还好说,若是霸气侧漏什么的她还真怕自个儿这片超薄迷你型的防护不住,权衡之下只好老老实实地由他拥着任凭摆布…其实这个家伙还算安分,昨晚那啥…也没怎么着她,就像现在这般只碰了碰嘴唇,罗扇也觉得感情的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她才刚开始试着接纳他,且这又不同于现代人的恋爱,古代人哪儿有谈恋爱这一说呢,两个人结合最重要的是为了家族和后代,所以罗扇真正要面对的难题才刚刚开始,想想她就犯怵。

白大少爷捏住罗扇的下巴,鼻尖轻轻蹭着她鼻尖,嘴唇触着嘴唇,眼睛望着眼睛,唇缝里飘出声音:“罗小扇,跟我亲嘴你还敢心不在焉,是不是想挨收拾了?”

罗扇脸一红,屁股在桌子上扭了几下,讷讷地道:“没有没有,我很认真的在那啥啊…”

“不承认就更得收拾。”白大少爷冷下声音道。

罗扇慌得连忙伸手给他抚胸口:“我承认我承认,我错了,别生气哈,淡了个定啦!”

“既然承认错了,要么挨收拾,要么哄我高兴,你选罢。”白大少爷哼道。

“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儿?”罗扇谄媚地冲白大少爷眨眼睛。

“你觉得一个笑话就能勾销你对我心不在焉造成的伤害么?”白大少爷冷声道。

罗扇苦恼地哼叽了两声,两道眉毛愁成了八字,想了片刻,索性一伸手兜住白大少爷的后脑勺,用力向着自己的脸摁过来,本就相距不过毫厘的四片唇再度紧紧贴在一起,罗扇烧红着脸,紧紧闭上眼睛,带着一股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劲儿把自己的舌头没义气地出卖了。

软软滑滑的小舌头才一探进白大少爷的口中,就被早等在那里的火热有力的大舌头给卷了个正着,本能地想缩回来却哪里还有机会,后脑勺也被白大少爷托住,整个上身被他压得几乎要躺在桌面上,那条有力的舌头如同千军万马直捣黄龙一般迅猛霸道地闯进她的口腔,上下左右无一处不刷到,卷得她的舌头一个劲儿犯晕,糊里糊涂地跟着他的舌头来回翻搅。

身下的一人一舌眼看就要厥过去,白大少爷才终于鸣金收兵,舌头退出战场,双唇吮住了她的双唇,将方才厮杀时从唇角溅溢出来的甜蜜汁液吮个干净,最后“啵”地一声重重嘬了一下,直起身子,咧开个灿灿笑容:“表现不错,原谅你了。”

你妹的得了便宜还卖萌!罗扇翻个白眼儿从桌上跳下地,边收拾旁边的碗筷边硬声道:“今儿你不必忙自己的事了么?怎么还不回前头去?”

“今日没什么可忙的,我本和爹在外地,收到云彻要走的信儿后我就丢下他先跑回来了,这会子只怕他还在回程的路上,没了他这个大幌子,我在府里也无法随意做正经事,倒不如就在枕梦居待着陪你,”白大少爷接过罗扇手里的碗碟同她一起往灶房走,“顺便听你说说,你方才心不在焉的究竟在想什么?”

罗扇没想到他会这么介意,心里有些惭愧,胳膊一伸勾住他的胳膊,两人并排进了灶房,一个在专门泡碗用的盆子里刷碗,另一个在旁边搭下手,罗扇便道:“只是在想将来我要怎么面对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他们能不能接受我,我要怎么做才能…”

“你什么都不用做,”白大少爷淡淡截住她的话,“当初我对你说的要你同我一起面对和应付种种的困难,不过是试探你对我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罢了,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人前?你就乖乖儿地等着享受我给你的一切罢,什么都不必操心,谁也不用讨好,万事有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话虽如此,他们毕竟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好为了维护我就把家人置于不顾,这样只会让他们同你我的关系越来越僵,我虽然不够善良,但也不希望你和家人分崩离析,这世上最亲你疼你的人毕竟还是血脉至亲啊,”罗扇好生好气地商量道,“如果有个不那么极端又能两全的法子就再好不过了,再说我又不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受的人,若是可以双方相安无事,就算委屈些我也完全可以接受的。”

“我的女人绝不能受委屈。”白大少爷偏头瞥了罗扇一眼,“若是受了委屈,只能说明我没有能力,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

“可如果我与他们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呢?你是偏着我还是偏着你的亲人?”罗扇边反问边将白大少爷洗干净的碗摆到橱柜里去。

“谁也不偏,我去解决矛盾。”白大少爷说着端起盆子出去把水倒掉,而后回到房里来,接过罗扇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手,拉着她去了上房,两人在书房窗前的几案旁坐下,白大少爷便继续说道:“扇儿,你不必多想,也莫要心急,给我些时间,待我把这厢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再让你毫无后顾之忧地成为我的妻。”

“我,我才不急呢,”罗扇红了红脸,“你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能说与我知道么?我也想替你分担分担呢,别说什么怕我担心的话,我若是对你做的事一无所知,那才真正担心呢。”

白大少爷笑起来,伸手拉过罗扇,把她摁坐在自个儿大腿上,搂住纤腰,先在脸蛋儿上亲了一下子,而后才笑道:“也好,虽然没指着你分担什么,不过为免你没事瞎想瞎操心,我也只好老实交待了。我要解决的事情一共只有三件,第一,收拾白莲衣,第二,找出当初给我下药的元凶,第三…查明我娘当初真正的死因!”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亲们,这么晚才更上来,字数还不多…今天白天上班忙了大半天工作,晚上又去了亲戚家串门,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咱这码字速度亲们也了解,咳,龟速得很,所以码到大半夜也才这么些字,图也没精力做了,待日后补充了鸡血再来补上!

这个时间已经是元宵节啦,祝亲们元夕愉快!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忘记某人更文太少,哦耶~!

165亲情难断

罗扇听得一怔:“莫太太不是…的么?”

白大少爷脸上笑意淡下来,垂下眸子,一边捏着罗扇纤细的手指一边沉声道:“所有人都是这么对我说的,可我不是很相信。虽然我娘过世时我年纪还小,但也不是对她丝毫没有印象,记忆中她与别人的母亲很不相同,别的母亲也许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很慈爱温柔,可人前人后的总是碍于礼教端着多多少少的架子,而我娘却不是,倘若房中只剩了她和我,她就会很随意很不拘地与我相处,比如她会陪我在地板上摸爬滚打光脚嬉闹,会和我一起拿了爹收藏的珍贵笔墨在卧房的墙上胡乱涂鸦,还会扮作土匪的样子和我玩官兵与土匪的游戏,她从来不用苛板的教条来约束我,相反,她很支持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且总是鼓励我想做就做,自己动手去尝试所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娘是个心胸与见识都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人,我不相信她会一气之下就愤而自戗,我是她儿子,我那时虽然年幼,可母子连心,我能感觉得出她绝不是那种气性大、性子急的人,况且…我娘是相信我爹的,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个最好的处理结果,她不可能等都不等他就撒手离世——总之,不弄清真相我不会罢休。”

罗扇握住白大少爷的手,轻声道:“你想怎么查真相?我听义父说当时在场的只有老太太屋里的人,老太太未必就肯告诉你。”

白大少爷将罗扇揽得紧了些,道:“云彻和我爹当年也不过是听了老太太一人之言罢了,当时他们两个都未在现场,如何知道老太太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们两个从外头赶回府中时我娘的尸身已经被停放在床上了,额上的血迹也已经擦净,但凡不知情的人见着那额上伤口再经人一说是撞墙而亡,十有八.九也就信了,何况我爹那时急痛攻心人已经呆了,云彻也好不到哪儿去,谁还会想到立即去查现场有无证据或是质问在场证人?更何况,我娘是白府的嫡长子的元配太太,任谁也不可能相信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她性命,且老太太也没有否认当时是与我娘因给我爹纳妾的问题起了争执,她这么一承认,反而让人不易再产生其它的怀疑。处理完娘的丧事之后我爹就大病了一场,险些也跟着去了,这一病就是近一年,云彻那时更是不知死到什么地方去了,等两人一个病愈一个回来时,老太太早把府里知情的下人换了一个遍,就算当时留有什么证据,这一年的时间也足够毁个干净了。”

“大老爷难道就没有像你一样产生怀疑么?他既同太太自小青梅竹马地长大,那就更应该了解太太的为人,他就真的相信太太是自戗的么?他就任凭此事这么过去了?”罗扇追问。

“他也不是未曾怀疑过,”白大少爷目光渐冷,“我以前问过他,他说他病愈之后便想着派人把当时在场的或知情的下人都找回来,可费了很大的功夫、用尽了一切的办法,那些人都消失得极为彻底,即便查出几条线索来,最终也都断掉了。再加上后来老太太逼他续弦,三番五次地软禁他,老太爷又索性撂了挑子,把家里的生意全都压给了他,还请了族中关系近、交情好的长辈们轮番到家里来哄劝诱逼。

“爹本是铁了心的不肯再管家中生意,想带了我离开白府,奈何族中竟为此开了族会,说我是白家长房这一脉的嫡长孙,将来正经的白氏家业的继承人,偌大的责任和担子在身上,已不简简单单地只是我爹儿子的身份,而是关乎着白氏宗族未来兴衰大计的关键人物,所以我爹没有权力带我走,他一个人不能决定我的去留,须通过全族人的表决——要么他留下掌理家业,要么他走,留下我长大后继承家业。

“一人之力无以对抗整个宗族,爹不可能抛下我不管,再加上那个时候卫氏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骨肉,种种因素数管齐下,爹最终只好妥协,留下来重掌家业。说来只怕你不会相信——历来养儿育女之事原都是内宅妇人的分内事,男人主管养家糊口,并不常伴儿女身畔,纵是有闲暇功夫也不好总待在内宅,恐被外人说三道四。而我,却是爹一个人一手带大的,虽然老太太屡次要求把我养在她左右,爹始终没有松口同意,只管将我随时带在身边,在家里时同出同入同吃同睡,到府外去便带着我一起视察铺子、谈生意、做决策、参加各种商会,那时爹他没少被人笑话指责,然而都只管被他当了耳旁风丝毫不理。

“老太爷气他如此行径,那时便与他约定了,若家里生意每年盈利不能成倍增长,便要将我强行带离他身边交给老太太抚养,爹又要照顾我又要忙碌于生意,每日耗心耗力,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追查我娘过世的真相,他对我说,我娘过世已是事实,无论找不找得出真相,这事实都无法再改变,而我却随时可能会被人从他身边夺走,他已经失去了我娘,绝不能再失去我,他知道我娘不希望让别人来养育我,与其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结果而冒着失去我的危险,不如踏踏实实地保护我,直到我长大,有能力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