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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道是萧衍的尸骨被抛诸在穷山恶水之地不得找回,他们不舍故而就在和西楚的边境留下来陪伴他们的亡夫亡父,上一世的秦菁即便是到死也都再不曾见过一双母子一面,但后来隐隐得到有关萧羽的一些传闻让她震惊不已,只不过因为对他们有愧,所以她也不曾去拜访打扰。

如今景帝放出口风要给萧家二十万兵权,这是早在秦菁的算计之内的,想来她这个父皇也真是阴险的很,虽然当时有过承诺,此时却避重就轻并不明言要萧羽来继承萧衍的这份殊荣,以老夫人严氏的个性,墨荷的担心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

“你急什么?外祖母的再大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一切自然都还要等父皇的圣旨下来才算!”秦菁心里冷笑一声,伸手把那雪狐包裹在放在膝上,仍是指尖温柔的为它梳理皮毛,片刻之后又扭头看向苏雨道,“大公子那边我让你大哥打听的消息他查的怎么样了?”

苏雨四下看看,见着没有外人在场便是俏皮的笑了笑,“早上我才收到大哥的飞鸽传书,说再有两日就回!”

第91章 夫人苍雪

两日之后苏沐如期而反,秦菁把他召入正殿,墨荷遣散了一干闲杂人等,和苏雨两个亲自退到门外把守,容他与秦菁独处以便汇报他快马加鞭从探子那里得回的密报。

这三天苏沐往来京城和西北,几乎是不眠不休,虽然强打精神眼底还是能看见一片明显的青灰。

秦菁把他口述的一些情况用心记了,那些文字记录的资料看过之后也马上处理掉,待到苏沐出来之后殿内一切如常,只有火盆里一些轻薄的灰烬。

接下来的几天秦菁依旧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每日里依次去给梁太后和萧文皇后请安,再就是探望秦宣,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呆在乾和宫里闭门不出,任由外头人心惶惶,各种流言揣测满天飞。

萧文皇后的生辰是在四月中旬,是以过得几日秦菁再去万寿宫给梁太后请按时就顺带着提及自己想去灵隐寺烧香请愿的想法。

梁太后有意压制蓝家,虽然祖孙二人之间各有各的盘算,但也总算是目标一致,同样也是为了对景帝施压,这段时间梁太后便刻意对秦菁又亲近了些,不时的就留她下来一起用膳或者说说话。

秦菁的提议她自然是没有驳回的,只是细心的再三叮嘱她要多带些人主意安全,然后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出宫的日子定在清明节的后一天,因为秦菁不想张扬就没有大摆仪仗,只命内务府准备了马车和带上山赠予僧侣们的礼物和丰厚的香油钱,然后清晨时分就和秦薇相携一起出了宫门。

卯时中整个云都正是炊烟四起饭食飘香的时候,两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一前一后由左右各十八名身着统一灰色家丁服打扮的年轻汉子护卫着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一路往南城门方向走去。

苏雨趴在主干道旁边福运茶楼二楼雅间临街的窗户前,远远看着走在队首的苏沐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瞧我大哥,装的倒是真像!”

这窗子的设计是推拉式的,开口向下,所以楼上的人能清楚的看见外面街道上的情景,下面的人却轻易看不到上头来,是以秦菁也并不管她,只坐在桌旁端着茶碗面容恬静的饮茶。

苏雨自五岁进宫,至今已经几年不曾见过外头的热闹,此时便是耐不住性子趴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兴高采烈的扭头跟秦菁说些自己看到的新鲜玩意儿。

对于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丫头,秦菁向来都是宠着她们的,所以难得出来一次她也不管她,只是自己品茶之余总有些心不在焉的看摆放在墙角的水漏,默默的计算着宫里上朝下朝的时辰——

她约了萧澄昱!

这段时间宫里虽然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据苏沐的观察,景帝已经在她乾和宫的外围加派了眼线,而且连秦宣和萧文皇后那里也未能幸免。

虽然梁太后和景帝都绝口不提,但秦菁想也知道那天在万寿宫这对母子定然是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不管梁太后是用了什么强横的手段讨了景帝的口,但很显然,景帝绝非心甘情愿的应下了这件事,所以暗地里他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只怕还是要借机来出这口气的。

好在如今他对她还没有真心的戒备起来,所以秦菁也并不想让他察觉是自己在后背推动算计了这整件事,毕竟敌明我暗总好过双方明道明抢的对上,在景帝面前她的筹码还没有摆全,一切都还只能秘密进行。

那二十万兵权的最终归属权会落在谁的手中自然还得梁太后出力,只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提前跟萧澄昱通了气,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当然了,这件事要瞒着严氏就不能进尚书府,所以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在宫外另选了地方见面。

秦菁低头抿了口茶,床前的苏雨突然手舞足蹈的举着方才进门时从门口的地摊上买回来的团扇招呼她,声音激动道,“呀,小姐小姐你快来看啊,那边来了杂耍班子,好热闹!”

对于杂耍、唱戏这些娱乐的玩意儿秦菁其实兴趣不大,不够左右也是闲着无聊,她便侧目循着苏雨目光所及的方向看过去。

下面的街道上卖菜和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日用品和杂物的小贩在继续叫卖,这时从街尾一侧正浩浩荡荡的涌过来一群人,先去一群欢乐的孩童,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大声的叫嚷着,三两步一回头的往前跑,然后便是两个并行耍绣球的年轻小生,在后面一个身材粗壮肤色黑亮的中年汉子,他两手空空满脸横肉看上去平凡无奇,不定时的却见他大口一张霍的就吐出一条长约一丈的火舌来,那火苗他控制的刚刚好,从前面两个玩绣球的年轻人中间的空隙直插过去,惊得前面看热闹引路的孩童们做鸟兽状散开。再后面是几个穿着藕粉色半旧短袄的年轻女孩,大的不过十四五,小的约莫只有十几岁,她们表演的是耍盘子的伙计,每人手里五六根长短不一的细杆,上面薄瓷的餐盘旋转如飞,且耍且行,从街尾一路走过来竟无一人失手,引得沿路围观的人群叫好连连。除去这几个开路的表演者,最后还有七八个壮汉挑着行李扛着箱子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正好在这福运茶楼下头停下来,几个表演者纷纷收了活计,帮着后面的人开始从箱子里往外搬行头,班主则是趁机绕场一周说了些老生常谈的开场白,等后面的人准备好之后又各司其职的表演起来。

街道上挤满了人,把整个路都堵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莫说是马车,就连行人也难以通行,不过显然两边店铺的掌柜都不介意。

这福运茶楼算是云都数一数二的大茶楼,平日里闲人雅客很多,它的正对面是百年老字号的医馆回春堂,再旁边毗连着的便是一家有名的饭庄,所以这个位置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

这一个杂耍班子就在这里简单的搭了台子开始表演,本来还只是各色路人驻步围观,但因为这条街后面就是达官贵人们聚居的吉祥街,不多时消息传开,那些平日里最是愿凑热闹的贵妇小姐们也偶有出来瞧新鲜的,于是逐渐的,这两边茶楼饭庄二楼的雅间也都被包了场。

秦菁这边她本就是为着掩人耳目,所以上楼就挑了最里面角远离楼梯口处角落里的一间,除了端茶递水的店小二一般不会有人过来,是以她便没有打扰苏雨的雅兴就任由房门开着,仍是心里默默计算着宫里早朝的进度。

苏雨趴在窗前,一边看着一边不时激动的拍着巴掌叫好,就在这时外面的楼梯上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间歇夹杂着店小二焦急的解释:“这位夫人,小店儿地方小,楼上这临窗的雅间满了,实在对不住您!”

然后紧接着是一个丫头惴惴不安的劝道:“夫人,既然没位子了,咱们还是先回车上去吧!”

那位“夫人”却未回答,脚步声越来越近仍在继续,然后小丫头就有些急了,“夫人,我们还是回马车上去吧,一会儿老爷回来找不见您该着急了!”

“这才几步路而已,怎么会找不到?我们找个临窗的雅间,到时候他过来我就先看见了。”这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音色纯正清脆,她出口的每一个字尾音都断的干脆利落,十分之悦耳,一时反而让人品不出骄纵的味道来。

“可是夫人——”小丫头不放心的预备再劝。

“哎呀,兰草,你才多大怎么就这样婆妈?不是有我在么?回头师兄要是罚你我护着你就是了。”那女子像是恼了,出口的声音却仍是让人心旷神怡愉悦的紧。

如今的秦菁已经很少会对什么人或事物好奇心来,此刻却是玩味的牵了牵嘴角,对这女子的尊荣生出几分兴趣来。

“这位夫人,您这都看了一路了,这雅间真的是都被包圆了,小店是做生意的,如果有空房哪有不给您开的道理?”店小二仍然好言相劝。

“那我也要亲自看过了才知道!”那女子却是全然不买他的账。

她们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就连一直专心致志看表演的苏雨,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狐疑扭头向秦菁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菁对她使了个眼色,苏雨才恍然大悟,岂料那女子的步调实在太快,她刚反应过来从窗前直起身子要来关门,门外一个窈窕的影子已经猝不及防的站在了大门口。

为了不至于尴尬,苏雨便没有再往前去,只就势退后一步端端正正的往秦菁身后站好。

那女子看到房里确实有人,怔愣之下脸上不由的有些尴尬,然后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咧嘴冲着桌前的秦菁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

秦菁微笑着与她点头示意,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穿一身蜜合色的曳地长裙,款式与时下京中贵妇小姐们所着的衣物无异,那料子却是难得一见蜀锦。

蜀锦是西蜀之地每年进献入宫的贡品,因为做工繁复产量极低,所以一年多则数十匹,少则十数匹,便是宫中嫔妃都不是人人能得的,所以这个女子的身份只怕是非同一般。

秦菁心下沉吟,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那女子的面容清丽,唇红齿白,眉眼十分亮丽,顾盼间万物生辉,竟给这茶楼也增色不少。

每年宫里都有大小宴会无数,但凡有些身份的贵妇小姐无不争相前往的,但是秦菁确信她从不曾见过眼前的这个女子。

就在两人四目交接友好相望的空当,店小二和那换做兰草的丫头也火急火燎的跟了上来,但这两人明显像是奔跑过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喘得厉害。

因为秦菁主仆的穿戴不凡,掌柜的早就叮嘱这二人是贵客,不得怠慢,此时见到她们被人唐突,店小二就有些慌了,赶紧的陪着笑脸道歉,“这位小姐,打扰了,真对不住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观察秦菁的脸色,但见秦菁面色如常并不动怒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转向身旁的那位女子,为难道,“这位夫人,小的早就跟您说,这是真的没有空房了啊!”

那女子明媚的眼神瞬间就带了几分黯淡,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

她身后丫头见状,眼珠子一转赶紧上来劝,“夫人,既然真的没有位子了,咱们还是先回车上去吧,您要真的想看,回头就让老爷把那杂耍班子请到府上去表演,好不好?”她的语气软中带柔,却像是在哄孩子。

可那女子就是执拗的站着不肯走也不松开,小丫头有些慌了,试着去扯她的袖子,“夫人,奴婢求您了,咱们先回车上去好不好?”

那女子扁着嘴扭头看她一眼,终于缓缓转身像是要走了,恰在此时,不知楼下出了什么精彩节目突然一片冲天的喝彩声透过窗口直直的冲撞进来。

下丫头兰草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妙,而那女子刚挪了一半的步子已经再度刹住,她的眼睛放光猛然看向秦菁身后的窗子,而下一刻更是让人啼笑皆非,眼巴巴的向着秦菁望过来。

秦菁毫无防备的与她四目相对,除了白奕,她还绝少看到有人的眼睛可以清明至此,当下就对这个女子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像是个孩子的心性,秦菁隐忍片刻终于还是忍俊不禁的抿唇笑了下。

那女子见着她笑竟也丝毫不觉得窘迫,反而也拉开嘴角大大方方的笑了,两边脸颊上各有一个醒目的酒窝,让她的笑容看上去更为甜美活泼了些。

两人相视一笑,秦菁回头拉过苏雨打在旁边的团扇遮了自己的半边脸颊,低低的嘱咐了苏雨两句话。

那女子极好奇的模样,竟然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对他们对话的内容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苏雨听完秦菁的嘱咐便是搁下扇子笑嘻嘻的迎到门口乖巧的对着那女子施了一礼道,“这位夫人,我家小姐说您若是不介意人多吵闹的话,可以移步进来一起将就着坐一坐。”

“真的么?”那女子眼中目光明亮一闪,是完全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然后下一刻已经毫不客气的提着裙摆跨进了门口,“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她身边丫头兰草却是面色不善,眼里带着浓厚的防备之意,只是她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不得已只能跟进来。

“小二哥,麻烦你再添些茶水果品送过来!”苏雨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还在门口发愣的店小二。

店小二这才如梦初醒的舒了口气,捏了银子乐呵呵的快跑下去准备。

那女子进屋之后秦菁就主动挪到旁边的凳子上,把临近窗口视野最好的位子让给她,她却也不客气,当下就一屁股落在凳子上手里抓着丝帕伸长了脖子去看外面街道上的表演,看着也如苏雨一般欢喜的拍巴掌欢呼,那性子看上去率真明朗,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拘谨和矜持。

这样的女子,秦菁也是第一次见到,心里不由的升起一丝浓厚的兴趣。

那女子看了一会儿表演,等到小二再次推门送进茶点之后,她一边捧着茶碗吃茶,这边一边暂时从窗外移开注意力,笑的十分友好的对秦菁道,“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热闹的杂耍了,今天谢谢你啊!”

“举手之劳而已,我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聊!”秦菁友善的笑笑,心里却是有意想要探知身份,就做不经意的问道,“夫人贵姓?不知道可否相告?”

“哦——”那女子倒是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张嘴就欲答话,她身后兰草却是勃然变色,几乎是在同时赶紧上前一步,借着给她茶碗里添水的机会代为答道,“我家夫人姓步!”

一般的人家,女子出嫁之后再报家门时都指的是夫姓,秦菁抬头瞧一眼那丫头眼中戒备之色心里便是明白,这女子的身份可能非同一般,并不想让人知道。

“原来是步夫人!”她不动神色的笑笑,只做听不懂,也并不再深究。

那女子却仿若不曾多想,也全然不觉得自己的丫头是在刻意为她遮掩,只热络的拉住秦菁的手道,“你若是愿意就只叫我苍雪好了!”

见过热心肠的,却没见过这么不怕生的大家夫人,这回连一向玩心很重的苏雨都忍不住露出一幅看怪物似的的表情。

秦菁聊作不经意的回头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苏雨察觉自己失态,赶忙垂下眼睑遮掩。

因为这自称步苍雪的女子性格活络大方,秦菁与她倒是能够闲谈几句,当然更多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仍是被街上的杂耍把戏吸引。

随着表演接近尾声,节目也越来越精彩,秦菁也忍不住把目光移过去多看了两眼,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色披风的素衣女子快步走到场地中央,先是徒手一套武打动作,引得周围人群齐齐叫好,然后有伙计抛双剑入场,她又就着表演了一段剑舞,身姿利落,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秦菁自身虽然不通武艺,但对此道还是颇有些了解的,一般的杂耍戏子会些拳脚都是注重表面上动作的惊险漂亮以便于吸引观众眼球,可是这个正在表演的女人,一招一式都游刃有余,力与美两者兼容,明显的就是个练家子的高手。

按理说这些杂耍的卖艺人当中人蛇混杂,有一两个有真功夫的能人入伙也不是不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秦菁的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不详之感,并且随着这个红衣女子越来越精彩的动作而演变的愈发强烈。

表演道最后那场地当中原本身姿矫健的女人突然跃起,一脚踩在旁边两个同行给她撑起的臂膀上,下一刻她的身子突然凌空跃出去数丈,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那女人悬在半空没有任何的借力点,她却突然反手将自己手中双剑抛出一柄,足尖轻点又借着跃起一个新的高度,而下面的围观者中场面已然失控。

因为她的身子不断攀升,秦菁便隐隐能够看到她眉宇间的一丝表情,可那眉目中分明是带了一丝幽暗的冷光、蓄满杀意。

其实从她跃起到腾空的这一串动作十分迅速,秦菁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却见她动作迅捷的伸手往腰间掏出一物,然后在众人来得及反应之前素手一扬。

“砰!”的一声烟火炸裂,她周身白烟弥散顿时掩住众人的视线,而等到片刻之后烟雾散尽,大家再伸长了脖子去空中寻找她时那女人的影子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咦?不见了啊!”步苍雪趴在窗前瞪了眼惊奇道。

“精彩啊!”楼下的人群中也骤起一声惊喜的喝彩声。

就在众人开始议论这女子告绝的表演技艺时,秦菁已然感知到周围空气里肃杀冷凝的气氛,她的霍的起身,一把将步苍雪自窗前拉开,推到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面墙壁底下。

几乎是在同时,对面的包厢里就传出一声惊恐凄厉的惨叫,然后紧接着足有一尺厚的墙壁竟然生生被砸出了一个窟窿,一个男人浑身是血的被人从对面的屋里推了进来,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四人脚下。

------题外话------

苍雪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哟,大家猜她是谁媳妇?猜中了的哀家恩准她今晚不用侍寝咩咔咔~

ps:今天周末本来想多更点的,结果瓦家远在千里之外的表姐大银肥来,于是瓦陪她得瑟去了,只能更这么多了,嘴嘴,大家原谅我吧~

第92章 飞来横祸

隔壁的屋子里紧接着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想来是那屋里原来并不止一个人,是刺客冲进来先趁其不备解决一人,正与剩下的人缠斗。

此时跌在她们脚下的那个男人已然是死透了,胸前一个血窟窿还在汩汩的往外冒血,大约是凶手拔剑时血液逆流溅出来把他的整张脸都弄花了,再加上他面上表情扭曲,根本无从分辨真实的年龄,但那一双眼睛却尤为可怖,双目圆瞪目赤欲裂,大片的鲜血掩盖住瞳孔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片让人战栗的猩红。

此时此刻,这一双骇然的眼睛正是死死的盯着她们!

“啊!”苏雨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揪住秦菁的手臂把脑袋藏到她身后躲避。

兰草浑身发抖,显然也是惊恐万状,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出声。

虽然提前有所防备,但秦菁也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苍白着一张脸扭头去看步苍雪。

步苍雪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三分,她脸上原本一直兰灿明媚的笑意到了这会儿才算是褪的干干净净,可是她的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只落在脚下那死人胸前的伤口处,眼见着那些血腥味浓烈的新鲜液体持续不断的涌出来。

她像是怕极了而忘记了反应,情急之下秦菁也不觉有异,于是试着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道,“苍雪?你还好吧?”

步苍雪没有回她,就是眼睛瞪得老大,满目惊恐的盯着那个死人,秦菁没有看到的是她的眼底也仿佛是被那血色渲染,慢慢有种殷红的近乎疯狂的东西在滋长。

“夫人,我们快走吧!”兰草勉强定住心神,开口的声音却带了明显的哭腔,伸手就要来拉步苍雪的胳膊。

秦菁目光一凝,忙是伸手阻止她。

兰草一愣,下意识的抬头露出迷茫的表情。

秦菁并不出声,只是神色凝重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从墙上的那个窟窿往隔壁看。

那屋子里原先应该也只有两个人,死掉的这一个不得而知,但剩下的一个似乎也是身手了得,此时还与那刺客缠斗不休,两个人像是旗鼓相当的样子,而且动作都是奇快,秦菁这边只能从那个洞口处偶尔看见一灰一红两个影子交错的起落,形如鬼魅。

兰草看这情形看的紧张,遂马上也就忘了逃走一事。

其实这个雅间的大门就在旁边,她们此时若要奔出去逃命也是极容易的事,可偏偏这房间的位置在二楼走廊最里侧,他们要下楼势必就得经过旁边的那道门,与眼前这道厚实的墙壁比起来,秦菁并不觉得那道门会更安全些,是以她立时就拿了主意,决定按兵不动。

那边的刺客借由杂耍班子掩人耳目,自然带着大量的帮手,片刻之后已经又有两名凶徒从撞破街外的窗口跃上二楼的雅间。

以一敌三,那灰袍人明显就落于下风,几个回合下来手臂上就被人刺了一剑,那一剑大约是伤他太重,他手中长剑竟是锵然落地。

当时他的位置正是被人逼到了墙壁下头的死角,三个刺客手持凶器直压过来,避让之下他一时慌不择路竟然直接从墙壁上那个撞破的缺口中间翻了过来。

经过连番的打斗惊吓此时他已如丧家之犬再无连战之心,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就朝门口跑去。

秦菁他们几个都离着大门没有几步,兰草和苏雨两个见他浑身是血的冲将过来,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那灰袍人却只想着逃命根本顾不上她们,他两步已经冲到门口,堪堪拉开门板,身后便是一道锐利的冷光呼啸而至,彼时那三个刺客已经从隔壁穿过来两个,另一个则是从那边的门出去堵他,而刺透他背心的正是那红衣女刺客手里已然脱手的长剑。

利剑入体,那灰袍人脚下就再迈不动一步,他的脸上露出惊惧的不可置信的神情,身子缓慢的一寸一寸想要回转,然则秦菁她们却只见眼前一道亮眼的红光闪过,下一刻那红衣女刺客已经站在面前,毫不手软的一把从那灰袍人背心把染了血的长剑拔了出来,她拔剑的时候血花四射,刚刚好一股热血喷射而出洒在了步苍雪的鞋尖上,将她蜜合色的绣鞋弄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的缘故,步苍雪并没有惊叫也没有避让,只是目光终于从那死人身上移开,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屋子里的刺客神情冷酷的在四个人脸上飞快扫视一圈,反正方才在下面表演时见过他们的人很多,他们倒也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此时另一个人从屋外闪进来,他动作熟练的弯身下去试了试那灰袍人的脉搏,见他真的断气,便是抬起头跟同伴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走!”红衣女刺客一声令下,三个人马上就朝窗口的方向奔去,显然仍是要取道那里撤退。

说时迟那时快,秦菁只觉得眼前一花,突然一个素色的影子飞掠而过,步苍雪形如鬼魅一个闪身已经一把取下旁边墙壁上用于装饰的一柄长剑,下一刻剑影闪烁,她的剑势如迅如奔雷斜刺而出,秦菁甚至没有来得及辨认出她身形移动的具体过程,那一柄冷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个刺客的去路封死。

步苍雪执剑而立,原本清澈明媚的瞳孔之中已然蓄满杀机,变得暗沉阴冷而不带任何波动,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极冷漠,微垂着头并不去看那三个人,仿佛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一般。

因为事出突然,那三个刺客俱是一愣,面面相觑的对望一眼才是反应过来,一人满面杀意的怒道,“什么人多管闲事?是要找死吗?”

他们本就是以杀人为职业的冷血杀手,不管彼此间有仇没仇都都不会对意图挡路者手下留情,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神色,那红衣女刺客已经目光凛冽的挥剑朝步苍雪迎上去。

“啊——夫人——”兰草吓得当场失声尖叫,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砰地一声抱头跪在了地上。

眼见着刺客的剑锋越逼越近,步苍雪始终单手握剑静立不动。

秦菁的心微微悬起,眼见着那刺客的剑锋迎头而下即将把她的面庞撕裂成两半,就在那个惊险万状的瞬间她却突然反手一剑,几乎是毫无预兆的竟然就把那刺客满含杀意的一招给强行封住。

两个人,各持一剑,剑锋相抵,寒光反射在步苍雪的脸孔之上,她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眸光,整张脸映在那利剑的光影之下透露出惊人的苍白,即使是唇上亦不见多少血色。

此刻她的美丽的脸孔就如同罩上了一层坚冰雕刻而成的面具,僵硬冷漠而不带一丝表情,与方才那个言笑晏晏光彩照人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那刺客也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会有这般身手,震惊之余不免分神,步苍雪的手下却没有半分犹豫,突然发力灌注到剑身直直的胁着她往后连退数步,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握在掌中的长剑已经被步苍雪的剑锋压入肩膀的皮肉之中。

那女刺客面上怒容凝聚,手上也跟着发力想把那剑锋推开,不想步苍雪所用的力度之大完全超出她的应对范畴。

两人内力相抵只短暂的抗衡了一下,下一刻那女刺客的手腕便是骤然酸软暂时失了力气,步苍雪并不打算与她继续缠斗,只借着这个空隙突然横剑一拉,下一刻,一条殷红的血线就已经在那女刺客颈边蔓延开来,温热新鲜的血液瞬时涌出来,落在她红色的披风上两者融为一体,而从头到尾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惊惧的瞳孔中光彩慢慢散尽,身子也重重的向后栽去。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谁都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何故要对他们施以毒手,但那另外两名刺客明显的不想恋战,他们也不去顾及同伴的尸体,争相往窗口窜去。

步苍雪面若寒霜,猛的转头,她想都不想就直接把手里长剑借着内力推送出去。

彼时跑的快的那名刺客已经跳出窗外,身体悬空的一瞬想要躲避身后呼啸而至的利刃已是不及,长剑没入背心刺透胸膛,他的死法恰是与屋子里那个灰袍人如出一辙,而不同的是他身在空中,猝死之后身体更如一个破麻袋般直直的坠落到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脑浆迸裂惨不忍睹,吓得行人纷纷惊叫避让。

两个身手一流的同伴相继毙命,这屋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刺客明显慌了神,他不敢再贸然逃走怕在背后给对方留下破绽,步苍雪手里已经握着先前那女刺客手里的长剑向他逼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避无可避之下他只能强打精神迎上来。

步苍雪并不答话,出手却是招招狠辣,无不是要人命的。

那刺客着是想不通这个华服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若说她跟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是一伙的,可她方才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那两个人而无动于衷。

但凡杀人都要有个合理的动机,他们杀人或是为财,这个女人——

简直就是个疯子!

其实若真要论起个人的功夫,步苍雪并不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高段,那第一个女刺客死在轻敌,另一个则是因为急于撤退而给她留下了可趁之机,现在剩下的这人明显又是因为思虑过多而束缚了手脚,步苍雪出手毫无顾忌,竟是生生将他压制在下风,唯有招架之力,不多时就听那刺客痛呼一声,赫然是胸前被划开了一道深有寸许的血淋淋的伤口。

那刺客被闭上绝路亦是发了狠,当即反手一扬射出两枚锥形的精巧暗器,步苍雪侧身闪躲避开其中一枚,另一枚则是与她横出的宝剑相撞,力道打偏滑过一边。

那刺客行动极快,已然借此机会急速往后退至窗前,不过步苍雪手里有兵器他却也不敢贸然转身往外跳,只能做出防守之势以待时机。

步苍雪打落那枚暗器之后立刻又缠上他,两人贴着房间外沿的墙壁再度展开厮杀。

这片地方在云都属于闹市区,京兆尹的衙门离此也就只隔了三条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衙差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赶过来,秦菁见着两人争执不下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急,一旦被京兆尹手下的衙差认出来,那她今日是行踪势必败露,自然是再不能瞒下景帝的耳目了。

趁着步苍雪和那此刻缠斗不休,其实她是完全可以就此离开的,却不知道这到底的只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她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真的有点担心,忖度之下她便观望着迟迟没有离去。

那刺客在步苍雪剑锋的逼迫之下不时的避让,秦菁却没有耐性再等下去,瞅准了时机把旁边矗立的一个花盆架一把推了出去,那刺客事先没有防备,架子上的花盆飞出去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子收到冲击,不受控制的往前一送,步苍雪的剑尖已经在他胸前挑出一道深有寸许的血口子。

大约是这一剑下去切到了大血管,她抽剑的时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一脸。

步苍雪也是猝不及防,那刺客闷哼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捂着胸口如豹子扑食般噌的一下蹿出窗口。

秦菁心下一紧,因为方才步苍雪身上的杀意太重,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会去追,但是出乎意料的,步苍雪手下动作已经完全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彼时她正面向窗口,秦菁只能看到她单薄的一个背影,心里却总觉得怪异,于是就略带防备的走过去,试着小心碰了碰她的肩膀道,“苍雪?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又刻意做的温柔,步苍雪闻言却是整个身子猛然一震,然后慢慢的回转身来,秦菁这才发现她原本冷酷无光的眸子里只在片刻已经渐渐有迷雾萦绕,竟像是突然间就失魂落魄起来,前一刻那个手段凌厉狠辣的女子突然之间又彻彻底低的无影无踪。

“你——叫我?”步苍雪定定的看了秦菁半晌,然后声音微弱的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菁皱眉,这会儿她已经笃定这个女人的神智似乎是有些不清楚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兰草和苏雨两个也慢慢缓过劲来,苏雨迫不及待的就扑到窗口去看外面的动静,这一次为了掩人耳目秦菁故意把包括苏沐和墨荷在内的亲信全部留在了秦薇的銮驾之列,随她一同上山了,秦菁身边现在并没有多带别人,苏雨很明白她们此时的境况不容有失,所以不由的紧张起来。

而兰草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则是去查看步苍雪的情况,不过步苍雪手里还握着把剑又沾了满身的血,她眼中惧意未散,跑到跑到面前一时间又瑟缩着不知道该如何去碰触她。

步苍雪用一种茫然到近乎空洞的目光歪头打量了她半晌,皱着眉像是很费解的模样。

她这样子引起了秦菁的警觉,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兰草道,“你家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没什么事!”兰草眼中的神色有些畏惧,还是敷衍着勉强答道,“我家夫人只是自幼性子柔弱,见不得血光,吓着小姐了,对不住!”说完仍是忧心忡忡的转向步苍雪道,“夫人?您醒过来了吗?是我!我是兰草啊!”

“兰——草?”步苍雪口中喃喃低语,又仔细试着辨认她半天无果之后,她的目光便又随着兰草的视线目光寸寸下移,看向自己染血的衣襟上,最后定格在右手上满是血污的那把长剑上头。

“啊——”下一刻她突然惊叫起来,像是被烫了似的猛然松手扔了那把剑,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墙根底下无路可退了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屋子里东倒西歪的三具尸体颤抖起来,像是根本忘了这一切根本就是她自己亲手所为一样。

兰草见她手里没了武器才敢上前,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口中急急忙忙的低声的劝着,“夫人别怕,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们下楼好不好?老爷就在楼下等您呢!”与其说是劝,莫不如说她是在哄,那语气根本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步苍雪的脸色惨白,身子紧紧的贴靠在身后墙壁上,眼睛里一层一层恐惧惊骇的神色涌上来,她并不去搭她的手,仍是用那种带了很深的迷茫和彷徨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反问道,“师兄——在楼下么?”

“是啊,老爷就在下面,我们下去好不好?”兰草急忙点头,试着去拉她的手。

步苍雪瑟缩着探出手去,其间目光还在不安的四处乱瞟,终于还是那满地蔓延的鲜血让她打了退堂鼓,就在兰草即将捉住她指尖的前一刻她突然又尖叫着抱头缩到角落里。

兰草慌了手脚,又无计可施,秦菁有意想要上去帮忙,这时苏雨从高处已经看到街口有衙差正往这边赶来,于是急忙从窗前撤回身子过去扯了下秦菁的袖子提醒道,“小姐,咱们该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秦菁当下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吩咐兰草,“照顾好你家夫人!”说完就带着苏雨快步出了包厢,却不曾想前脚才刚迈过门槛就差点和外头迎面过来的一个高大男子撞上。

秦菁下意识的往旁边避让,乍一抬头就对上那双阴鹜冷酷的黑色眸子。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那男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眸色霎时又往黑暗中沉寂三分,这一刻他脸上戾气比秦菁平时每次遇见他的时候都重,不过这会儿他却显然的无心旁骛,只与她短暂一瞥就匆忙错过。

“苍雪!”下一刻,矫健的身影跨过倒在门口的那具尸体两步迈到步苍雪面前,他弯身去扶她的肩膀,声音压抑急躁的又唤了她一声,“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