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真的闹得那么大吗?

“来人,你们去街上查一查问一问,卢正的那副图到底有多少夸张又有多少真实。”他招过几个小吏吩咐道。

而此时京城府衙管干右厢公事刘锦泉也正大发雷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刁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竟然一点也不知晓!你们都是死的吗?”他喝道,自从得到消息后。他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日的事他事后倒也听人说了,但只说是有有钱人送葬,什么大手笔的花钱啊什么多有钱太平居神仙居什么的,他也没往心里去,谁想到这件事竟然被卢思安给利用了!

面前站立的下属也好都神情惶急。

谁也没想到都已经是垂垂要死的卢思安竟然还敢来了这么一招,其实上层的官员们谁弹劾谁对他们来说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图。图上的事是真实发生了,就发生在京城,而且还是从城西到城东,正好归他们右厢都厢统管。

如今这事被捅到天子面前,轻了府尹饶不了他,重了皇帝也饶不了他。总之是被卢思安害了!

“大人,这次好像不是陈相公他们安排的。”有人说道。

“不是他们安排的,那些人是怎么冒出来的?怎么跑出来这么多人看什么送葬?”刘公事喊道。

“说是那送葬的人家给大家酒吃。”

“对对,特别特别好的酒,天下第一的烈酒…”

“我家小厮抢了一碗。醉了两天才醒呢!”

“真有那么厉害?”

眼瞅着屋子里的谈话变了味,刘公事从愕然中回过神,再次重重的一拍几案。

“酒!”他冷笑,“就是酒,不过是倾城抢酒吃,哪里来的什么倾城送英魂,卢思安真是狗屁扯淡!”

众人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

“都是这酒惹出来的麻烦!”大家纷纷点头说道。

“这也好办。”刘公事点头说道,“神仙居太平居可不是正店,通通给我抓起来,以私酿售酒论罪!”

他恨恨的咬牙。

这件事不过是无良商家搞出的卖酒的噱头,什么民情怨愤都是没有的事!

没错就这么简单,抢在再扯到别的事之前把事情定性按下去,看卢思安还闹什么闹!

刘公事抚着美须又带着几分得意,这次不用府尹大人以及高凌波大人费心,他就能把事情办好,一定能得其赞扬。

“还不快去,多带些人查封了那几家店!”

距离徐茂修等人入土为安已经过去五日了,范江林迈出家门来到太平居。

吴掌柜亲自陪同,将这里的新掌柜介绍给他。

看着一路走来伙计们热情恭敬的问好,再看范江林坦然的神情,他的妻子黄氏也渐渐的放松了心情。

“东家你们的屋子一直留着呢。”吴掌柜说道。

黄氏有些担心的看着范江林,这些日子回到家,处处都有他们弟兄的旧事,说一遍看一遍,都难免难过一次。而范江林神情却没有丝毫的难过,反而越来越高兴,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不用担心。”

在屋子里坐定,范江林含笑说道。

“他们是我的兄弟们。我失去他们了,但我不害怕,我也没必要刻意的去忘记他们。”

夫妻二人说着话忽的听得外边一阵热闹。

“东家,东家。”吴掌柜急步过来喊道,“官府的人来了。”

黄氏不由有些紧张,范江林则神情轻松,反而还笑了笑。

“果然来了,妹妹说的从来都不错。”他说道,一面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东家,不如请他们进来吧。”吴掌柜迟疑一下说道。

范江林笑了摇头。

“我们没什么不能摆到人前说的。”他说道,抬脚迈步出去了。

太平居里坐满了人,此时都停下了吃喝看着站在其内的几个衙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几位差爷。”

范江林迈步从后出来施礼说道。

“你就是这里的东家?把店关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衙役说道。

周围嘈杂的声音一瞬间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神情惊讶。

“封店?”

而在城中神仙居,婢女听着眼前衙役的话有些失笑。

“因为你们私酿酒。”衙役说道。

厅中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他们今日会聚到神仙居,基本都是因为前几日的酒的缘故。

虽然其中很多人都没有喝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象酒的美味。

京中的酒水只有正店、官家的酒庄以及买扑的私人酒庄才有资格酿制售卖,否则论以重罪,这一点自然人人都知道。但其实这只是针对平民白身而言,那些高官豪权人家都能私自酿酒,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见罢了。

以私酿酒论罪说白了就是个哄人的名头罢了,其内必然有别的原因,或者没给某个官员好处,或者被某个人在背后觊觎了。

这么美味的酒。一定会带来大笔的生意,而这必然会引来觊觎,虽然这是很常见的事,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差爷,你误会了。我们没有私酿酒更没有售卖。”她说道,“我们这酒是从城外路老四的酒庄买来的,只不过略加改良,而且只是丧事上用了用,且不收钱,如今已经散完了,哪里来的私自酿酒售卖?”

这样吗?原来是在路老四酒庄里买来的!

在场的人都眼睛亮亮,更有心急的起身就要走,却被同伴拉住。

“你傻啊,人家明明说了是加以改良,你以为真是路老四酿制的酒就那么好啊。”

“不管是不是了,总之好歹有了出处,先去过过瘾解解馋。”

这边客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衙役们脸色也不好看。

“自然有人证。”为首的说道。

“那不可能。”婢女摇头,断然说道,“我们绝没有售卖,我们也有人证。”

她说着看向大厅里的人。

“诸位可曾买到我们家的酒?”她问道。

“没有。”

“谁要能买到我就从他手里买来,高价都成。”

大厅里响起应答声夹杂着笑声。

看着厅内的人声沸沸,衙役们有些不安又有些恼怒。

“行了,少废话,关店门跟我们走。”他们大声喝道。

婢女看着他们冷冷一笑。

“官爷,得给个理由吧?”她说道。

“理由,理由,你们以酒为噱头聚众闹事。”一个衙役灵机一动说道,“散布谣言,煽动民众!”

婢女看着他一愣,旋即抬手掩嘴咯咯笑了,越笑越厉害,只笑的大厅里安静下来,笑的衙役们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笑?”那衙役恼羞喝道。

“我谢谢你。”婢女看着他忽的说道。

谢谢?

衙役一愣,还没回过神。就见眼前的丫头笑声一收,神情一沉,迈上前一步。

“我们散酒,民众自来。怎么就是我们聚众闹事了?”她喝道,伸手指着外边,“那么此时外边这么多人聚集,都是因为你们来我们这里问事,那么你们这也叫聚众闹事了吗?”

衙役们下意识的回头,见不知什么时候门前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正涌过来将街上挤得水泄不通。

几个人顿时色变,怎么啰嗦的说了这么久了?

“有什么话到衙门再说,跟我们走…”为首的衙役喊道,伸手就抖开铁链子。

他还没上前。婢女再次迈上前一步站定在他的身前。

“要抓我?要关我们的店?我们安葬东家散酒路祭,是聚众闹事?我们东家死了,是我们散布谣言?我们东家死了,我们讲个排场安葬,这叫煽动民众?”她说道。“差爷,哪个是谣言?是我们东家没死,还是我们东家不是战死的?”

小丫头年纪小,说话又快又脆叭叭叭的只把几个衙役说的头晕,忍不住后退几步,有些发懵。

他们现在是在说什么?

“少废话”为首的提高声音想要盖住小丫头的声音。

但婢女只给了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机会,便立刻接过话头。

“废话?我说的这是废话?我们不求功赏。连东家怎么死的都不能说了吗?说了就是谣言吗?”婢女尖声喊道,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眼中泪光闪闪,“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你们为什么要来抓我们来封我们的店?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求,怎么?连正大光明的安葬都不能了吗?我们东家是战死的。是堂堂正正的,就因为我们没有偷偷摸摸的做贼一样安葬他们,我们就有罪了吗?好,如果这是罪,那就抓吧!抓啊!”

衙役们连连后退撞上门框停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回事?怎么就说这些了?他们可什么都没说啊!

他们扭过头,看着门外的人群,人群已经停下了喧哗,神情愤愤的看着他们,再看室内,大厅里的人也都站起来。

而在另一边,范江林看着迈步上前的衙役伸手拿出一把弓箭。

几个衙役立刻见鬼一般后退几步,将手中的腰刀举起来。

虽然过去很久了,虽然眼前不是七个男人而是一个男人,但当初在这太平居门前闯门的五个泼皮被当场射死的,太平居有金刚护法的事衙门里还在流传。

“范江林,你想干什么?拒捕杀人吗?”他们喊道。

范江林看着他们笑了,将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

“我现在杀不得人了,我现在拉不开弓,射不得箭,就是真要杀人,也只能用弩机。”他摇头说道,一面伸手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袍,露出*的上身。

大厅里的人猝不及防,妇人们尖叫一声忙掩住脸。

“我现在杀不得人,我也不会杀你们,我的兄弟战死在西贼手里,我侥幸留的一命,我还留着去杀西贼,我怎么能把箭对准你们,对准我兄弟们死而相护的你们。”范江林慢慢说道,一面大笑起来,展开手臂,“来吧,抓吧,我听你们的,你们说我有罪,我就有罪,抓吧。”

衙役们呆呆,大厅里的人也都呆呆,看着眼前*上身的男人,看着那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触目惊心,这么多这么可怕的伤口只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能有的,每一道每一块伤疤都是真真实实,没有半点虚假。

“抓…”

“抓你娘的头!”猛地大厅里有人爆声喊道,同时一个盘子砸过来,“有你娘的罪!”

这一声喊如同油里倒入的水,让油锅顿时炸响翻滚。

其实我真的真的更新不少了…算下来平均日更也有六千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应诉

刘公事捂着脸倒退几步,屋子里的官员都垂下视线只当没看到,但没看到不代表不存在,刘公事面色赤红浑身火烧,一旁的才府尹神情亦是难堪,看向刘公事的视线更为恨恨。

不管怎么说他不知情,这也是他的下属搞出的事,引得高大人屈身来见,府尹大人可没觉得受宠若惊。

他在这府尹的位置上才呆了两个月,当然权知府城只不过是一个过度,他的目标可是中书政事堂。

但如今却因为这件事被牵连,前程未知,方才要不是高凌波出手快,这一巴掌就是他打的了。

“你跟我有仇吗?”高凌波伸手指着刘公事喝道,“又或者你收了陈绍多少好处?”

刘公事在顾不得羞辱,连连摆手。

“大人,大人,我没有我没有,我是想为大人分忧”他急急的说道。

“分忧!你这是给我分忧?”高凌波打断他喝道,“你这是火上浇油!事情压还来不及,你倒好,竟然去抓人,去把事情往大里闹!”

“大人,大人,这件事真不是什么民愤,就是一群人抢他家的酒吃呢,我,所以我才想把酒”刘公事苦着脸说道。

高凌波冷笑一声。

“刘锦泉,你傻掉了吗?”他说道,“就你一个人知道私酿售酒是大罪吗?”

当然不是,人人都知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酒是散的而不是卖的,吸引民众是一个方面,规避麻烦罪责也是一个考虑。

“大人,大人我知道,只是我是想先把人带回来,先把事情压下来再说,没想到没想到这这几个人竟然如此…”刘锦泉结结巴巴说道。

高凌波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