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周夫人扬手甩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周老爷都懵了。

屋子里一阵安静。

“我送你去西北是让你建功立业的,不是让你为了女人舍家弃业的!”周夫人哭道。

“你懂什么?”周老爷有些羞恼。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就好似打在自己脸上,他伸手拍着几案喝道。

“我什么都不懂。”周夫人哭道,“可是我懂六郎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拍着良心说。”

她看向周六郎。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你当初会跳出来说话?”

“不会。”他说道。

“你看你还说不是因为”周夫人气道。

话没说完被周六郎打断了。

“母亲,她不是那个女人,她是程娇娘,她是姑母的女儿。她是我们周家的外亲。”他说道,“我们这辈子只能跟着她走,她荣我们则荣,她败我们也得不到好,如今事情已经出了,不是我们要撇开就能撇开的。就算现在没事,将来也少不得被清算。”

“哪有那么严重,是你们非要往她身边靠。”周夫人拭泪说道,“是你们不舍,舍了舍了。也就舍了。”

“母亲,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周六郎说道,上前几步跪坐在周夫人身边。

“怎么不会有事?闹出这么大的事,被人当刀子使,不管那个赢了,她都逃不掉一个忤逆的煽动民事的恶名,朝廷怎么会忍受这样的人在!”周夫人拭泪说道。

周六郎笑了。

“母亲,你也懂这个。”他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我又不是傻子。”周夫人哭道,“我好歹也在京中混迹多年。”

“母亲,你放心,她不是刀子,她是打造刀子的人。”他说道,“她可不会让刀子伤了自己。”

相比于周家的焦急忧心,皇宫里气氛一如往日,晋安郡王的宫殿里更是安静和煦。

因为昨夜睡得晚,吃过早饭又在院子里追着球跑了一大圈,庆王便又困了去睡了。

庆王睡了的时候,便是晋安郡王抓紧时间读书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他坐在几案前拿着书却久久不翻一页,每一次殿外有脚步声走动,他便坐直了身子,直到最后干脆扔下书走出来站在廊下。

“殿下要出去吗?”门外随侍的内侍问道。

晋安郡王摇头,不说话也站着不动就那样看着外边。

郡王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沉默古怪,大家低头不再说话了。

八月末九月初的风凉凉的闷闷的在宫殿里外安静的盘旋。

殿门外出现一个内侍,手里拿着一个奏章,笑眯眯的走来。

这是皇帝身边的从六品的内侍官,见他到来晋安郡王立刻展开笑容。

“殿下,陛下有份奏章要你看看。”他笑眯眯说道。

晋安郡王点点头转身进门,内饰跟进来,门自动的被外边的内侍拉上。

“见到她了吗?”晋安郡王转过身就问道。

内侍依旧笑眯眯。

“殿下,咱家办事还不放心吗?”他说道,一面将手中的奏章捧过来,“别急别急先接着这个。”

一面又啰嗦的叮咛。

“殿下,您这样子可不能被人看到,殿下您上次在陛下面前多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惹到人生气了…要是在被人抓住把柄可了不得…”

晋安郡王笑了,伸手接过奏章。

“了不得就了不得,又有什么。”他说道,一面再次催问,“怎么样?见到她没?”

“见到了。”内侍说道。

“给她了?”晋安郡王看着他眼睛亮亮问道。

内侍笑着点头。

“那她怎么样?难过吗?不,不,她就是难过也不会显出来,那她..她..什么样?”

看着眼前少年人明亮的脸,听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询问,内侍有些无奈的笑。

“殿下,人家少年女郎出门,又是来御史台,怎么能不遮挡的严密?”他说道。

晋安郡王一愣旋即也失笑了。

“有劳公公了。”他说道,再不提半句。

内侍反而有些好奇。

“殿下,您不该问她怕不怕?那可是御史台。”他说道。

晋安郡王笑了,坐回几案前,一面打开奏章。

“她不会怕,这世上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偶尔会难过吧。”他说道。

内侍慢慢的退了出去,殿门拉上。

而此时的御史台内,台上的御史看着下面站着的人,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你们这等平民白身能站到这里可是头一次啊。”他说道,“这种地方只有官身的人才能来,如今你们也真是实属荣幸了。”

不过这种荣幸只怕没人愿意要。

御史的笑意一收,惊堂木啪的一拍。

“范江林,你可知罪!”他喝道。

ps:不许骂娘,有加更,我在写,要用最简单办法了结此事真不好写。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认

“小民不知。”

“你和卢正怎么认识的?”

“小民不认得。”

御史台大堂里的一问一答,紧闭的殿门隔绝了外间的窥探。

因为朝北向,所以御史台的大多数房间内都阴暗的很。

御史中丞坐在室内,总觉得今日的御史台有些不一样。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门被敲响。

“大人,童内翰来了。”

话音才落,门已经被拉开了,一个高大微胖的身影走进来。

“子文老弟,可是许久不见了。”爽朗的男声在阴暗的室内响起。

虽然如今自己的官位比童内翰高,但当初他也是从翰林学士升上来的,与童内翰关系还不错,只是当了御史中丞要做孤臣,与其他人都疏远了。

李子文站起身来,对童内翰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话该我才是,中正兄如今才是难得一见。”他说道。

“我这不是身子不好嘛。”童内翰笑道。

还是童内翰够干脆,不像前边来的两人,罗嗦好几句才转到正题。

御史中丞微微一笑。

与御史台相隔一段的官厅里,高凌波也正露出笑容。

“人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说道,“连秦皇汉武还想要求仙问道,这神医娘子就在眼前,不是虚幻难寻,大家恭敬相待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亲随们含笑应声是。

“来说情的人越来多越好。”高凌波说道,将手中的奏章仍在几案上,“去,街上也添些热闹,抓了神医娘子这么大的事可是了不得。”

御史台紧闭的大门并没有阻止各种各样猜测的流传。

“听到没,那程家娘子被抓了…”

“这可真是泼天的冤屈了战死了人没有功劳不说,连亲友都要遭殃了…”

“神医娘子那可是道祖的亲传弟子,他们也不怕被雷劈了…”

“走走,咱们去瞧瞧去。说不定到时候道祖会显灵呢”

看着不知道在哪个人的召集下,茶馆里的人果然轰轰的向外涌去了,周六郎放下手中的茶碗,神情沉沉。

“这四处传说的人肯定是高凌波的人!”他说道。

“这下糟了。”秦十三郎说道。神情也是几分忧色,“要是被靠到神佛之说上,这种民众之情,可就完全变味了。”

“所以她就不该治病!”周六郎没好气的说道。

“所以她当初才设下那三个规矩。”秦十三郎说道,看着周六郎摇头,“凡事有利有弊,总不能因噎废食,当初治病对她来说助力大过弊端。”

“那现在呢?”周六郎愤声说道。

先是因为那战死的五人人人激愤大骂,对于皇帝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如果是因为神医娘子而引人人趋之若鹜。那在皇帝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先后有童家彭家还有等等人家跑去御史台,或明或暗的打听递话…”陈绍说道。

“他们是想要把这件事推到卢正身上,说程娘子他们不过是被卢正利用了,此事跟他们无关?”陈老太爷问道。

“父亲,您也快些去帮帮她。”陈十八娘忍不住插话说道。

陈绍看向她苦笑一下。

“高凌波也正这样想。”他说道。

陈十八娘一怔。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的错了。

“得人恩惠替人说话。”陈老太爷说道,叹口气,“天子最怕的不就是恩惠二字吗?”

天下的恩惠只有天子施的,如果有人想要分一杯羹…

“就如同她一刀斩杀那宁德大和尚一般,早晚有人一刀斩了她。”陈绍说道。

宁德和尚又是什么人?

她又什么时候杀的人?

陈十八娘面色惨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次的事怎么就闹得这么大了?不就是安葬了几个义兄吗?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这就是站出来的结果。你不站出来,谁也看不到你。”陈绍说道。

“这话不对,难道人一辈子都能躲在后边吗?她既然敢站出来,自然有站出来的底气。”陈老太爷说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

“真不知道她这样做值不值得,这么点小事,缓一缓说又如何。非要如此急躁猛进。”陈绍叹气说道。

“大事有大事的值的,小事也有小事的值得。”陈老太爷说道,“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值得。”

陈绍笑了对陈老太爷施礼。

“那儿也去做值得做的事了。”他说道。

看着父亲退出去,陈十八娘还呆呆的坐着。

“祖父。这么大的事真的是程娘子故意的?”她说道,“她胆子可真大。”

“有时候胆子大,不过是别无退路罢了。”陈老太爷说道,叹口气,“别羡慕这个,如果可以,谁愿意如此,程娘子心里还会羡慕你呢。”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哪里比得了她。”陈十八娘笑道。

“自然是你有的她没有的,就如同你羡慕她有的你没有的那些一样。”陈老太爷说道,“人人都有人值得别人羡慕的,别看别人有的,多看看别人没有的,这才是常怀慈悲之心。”

自己有的她没有的…

门外传来姐妹们的说笑声,陈十八娘看过去,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难过,眼圈不由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