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告?”皇帝淡淡问道。

“民女自罚天雷灭。”程娇娘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下,就连高凌波也难掩几分惊讶。

天雷灭?被雷劈死?那倒真是自罚了,只有十恶不赦的人才会被雷劈,如果死在雷劈下,自然就不会再被民众信服。

但是,引雷劈.

“谁知道什么时候有天雷,让雷来劈你,雷一日不来,或者来了劈不死你,倒是老天的过错与你无关了?”高凌波笑道。“程娘子这样说真是得道家真传啊,连自裁都这么高深莫测。”

皇帝神情木然没有说话。

“告大人知晓。”程娇娘说道,“民女略通天象,何时有雷如何引雷自有知晓和安排妥当。”

高凌波再次笑了。

还说不是故弄玄虚,起死回生也罢了。如今呼风唤雨都出来了。

这女人疯了!

不管最后西北那边核查什么结果,在皇帝面前如此嚣张,她都死定了。

高凌波看着眼前的女子,自从殿外一撇之后,他第一次正视看她。

小女子豆蔻年华,貌美如花,端庄站立。跟自己府中的女子们没什么两样。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小女子的双目上,这一双目初看妙丽,再看幽黯,三看深沉难测。

这绝不是一个小娘子该有的眼。

莫非真的是遇仙了…

要不然哪来的这样的张狂这样的胆气?就靠陈绍给的底气吗?

“准。”皇帝开口说道。

金口玉言,落地成定。

程娇娘俯身跪坐三叩九拜,一板一眼。连最挑剔的御史中丞都挑不出一丝错。

一层层的宫殿慢慢的退在身后,内侍的视线几次回头落在程娇娘身上。

真是奇了,这小娘子步伐稳重,进宫的时候没有变,出宫的时候也依旧如此。

虽然殿中的事刚刚发生。但他们这些内侍已经知晓了。

这娘子敢皇帝打赌,赌命。

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说难听点,天下万物的命都在天子掌控中,根本就没有可赌性。

“小娘子,你哪里来的底气?”内侍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

程娇娘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哎呦,这小娘子还会笑呢。

“因为我信公道。”她说道。

“公道?”

公道,这天下他就是公道,没有别的公道。

皇帝将手中的奏章扔在几案上。

“晋安郡王呢?”他想到什么又忽的问道。

一个内侍上前,欲言又止。

“说。”皇帝没好气的说道。

“郡王在山上坐着呢。”内侍低头说道。

自从庆王出了事,梅山已经成了宫里的忌讳,轻易不敢提起,因为庆王是为了折梅才出事的,大家连梅都不敢说了,各宫里也没人敢摆放梅花。

皇帝沉默一刻摆摆手,内侍低头退了出去,宫殿里层层帷帐落下。

“我一向知道这个小娘子胆子大,可是没想到她的胆子大到威逼皇帝的份上,这不是大,这是偏激。”陈绍说道,轻叹一口气,“毫无生路的偏激。”

“其实这娘子一直以来不都是在和生路相斗吗?”陈老太爷说道,“引雷杀人,夺人生路,夺己生路,起死回生,夺人生路,夺己生路,太平居前光天化日,连杀五人”

他一面说一面转头看着身后的屏风。

“逼死刘校理,说服张江州,射杀驿站黑心吏,散财拉垮父族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毫不掩藏这强硬狠辣非死即生的性格,也就是这两年她先是四处游历后又蛰伏不出,你就忘了吗?”

不是他忘了,是见了这娘子都会忘了,或者说不会相信。

那么一个年轻的端庄文雅,几乎不说话,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闺阁女子的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是的,她不说话,只动手。

蛰伏两年,一出门先是斩杀了大和尚,迈进京就掀起涛浪,看起来端庄守礼,说起来规矩万全,但她的规矩却是不管对手是谁,只要惹了她就不分猛兽还是弱虫,都要毫不犹豫的拍死打烂。

狠,对人狠,对自己狠。

“这一次她断自己的生路,也不知道要断了多少人的生路。”陈绍说道。

陈老太爷沉默一刻,抬头看西北。

“西北那边,你有多少把握?她可不在西北,跟京城不一样,她的手伸不到,势也亲自造不了,假与他人之手,到底变数多。”他说道。

“我说实话没有多少把握,但我觉得她胜券在握。”陈绍笑了笑说道,“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让人失望过吧。”

那么这一次呢?

就在他们父子看向西北方向的时候,京中很多人也都抬起头看过去。

这一次成败就在西北了。

周末愉快各位,爱你们~

ps:别担心,我不说一更的时候,绝对是有二更的,咱们这里二更是常态,一更才是例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想

醒目提醒攒文的同学们要继续攒着,听我号令再看,攒不住的不要骂娘,一切还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为了不被骂我也真是瞒拼的.

江州。

秋日的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未停,程四郎撑着在巷子口迟疑一下,每次想要出来走走的时候都会走到妹妹这边来。

虽然妹妹并不在这里了。

马蹄声在背后响起来,得得的敲打在雨中的青石板路上,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据说这是京城如今最时兴的马蹄铁,钉或者烙在马蹄子上,就能保护马的蹄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由曹散财曹大管事第一个在江州用之后,如今很多人家都琢磨着也要给自己的马掌上这个,只不过一时铁匠铺子还拿捏不准,不像曹散财那样财大气粗到直接从京城买了两个马掌师父来。

“四郎君!”曹大管事的喊道。

伴着这喊声程四郎忙转过身。

“曹管事莫要多礼。”他说道。

但还是晚了,穿着上好的油布雨披带着斗笠的曹管事恭恭敬敬一板一眼的施礼,没有丝毫的懈怠。

“四郎君来的正好,我新得了好茶,雨天正好品品。”他礼毕才笑着说道。

程四郎略一迟疑便点头应允了。

“妹妹在京城还好吧?”

“放心,我家娘子哪里有不好的时候。”

“她可有捎了书信来?”

“四郎君,我家娘子不爱说话也不爱写信。”

“那倒是…”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才到家门口就见两个妇人打着伞陪笑接过来。

“我不是说过了,要钱不可,得我们家娘子允许才成。”曹管事说道。

两个妇人期期艾艾的也不敢多说起身走了。

“是..”程四郎问道。

“是二夫人要钱,说是给二老爷用。”曹管事满不在乎的说道。

二老爷又到了三年任满调任的时候了,所以要走动走动。

“四郎君,请。”

曹管事的说话打断了程四郎的念头。他笑着点头迈进门。

“不给?要他家娘子允许?”

程二夫人问道,看着仆妇们。

“呸。”程二夫人啐道,“这时候就要你家娘子允许了?往日你看个戏高兴了往台上撒钱怎么就不用你家娘子允许了?还有,什么你家娘子。是我家娘子!”

她愤愤的吐口气,端起几案上的茶碗吃了口,又一口吐出来。

“什么茶!是人吃的吗?”她喊道。

仆妇们低着头不敢言,如今的家里比不得以前了.

“又不能分家,受着他们拖累…”

程二夫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面愤愤不停。

“去,给大夫人说,快些把钱给二爷送去,耽误了前程,他们当得起吗?”

仆妇们忙起身出去。一面走还一面听得二夫人的声音。

“…如今家被他们败坏了,就靠我们二爷了,还不眼明手快些,难道害的我家二爷前程没了他们才高兴…”

仆妇加快脚步走远了。

程大夫人说道。

面前的仆妇却没有起身退下。

“大夫人,可是要快些。”她们低着头说道。

看着仆妇这样的态度。前一段程大夫人还会恍惚一下,现在则已经习惯了。

“去吧。”程大夫人拿下库房的钥匙,递给一旁的管事娘子,“支了钱都给二爷送去。”

管事娘子神情有些迟疑。

“可是…”她要说什么,程大夫人摇头打断她。

“她说得对,前程要紧,要是连前程都没了。那可就真没了。”她说道。

管事娘子应声是出去了。

如今家里的仆妇丫头变卖不少,此时人退出去,里外都安静得很。

程大夫人有些呆呆的看着几案上,她正在翻看账册,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能变卖的。

她的视线落在账册上,这是很久以前的录册了。一个陌生有熟悉的名字浮现在眼前。

周戈娘。

程大夫人伸手慢慢的抚上去。

“我听大嫂的,大嫂你说,我来做。”

耳边有响亮的女声说道。

虽然也是按闺阁女子教导的,但到底是武将家出身,总是带着几分粗糙。

那时候她心里总是有些嘲笑看不起。不会说只会做。

后来娶了这个续弦,知书达理书香人家,文文雅雅,能说会道,怎么看都舒服。

如今看来,能说的又有什么好!只会对着自己人耍横,而当初戈娘只会对着外人维护自己。

程大夫人伸手抚着这个名字,眼泪忍不住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