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无奈地劝,男人都是这样,哪有不偷腥的猫。

姐姐便道:“但凡是个良性女子,谁会去招惹别人家的男人?还是那两人天生下~贱。”

她那会年纪尚小,只听了个大概,却也知道不要做那种被人唾骂的下贱女子。

后来,她渐渐长大,姐姐再不曾在娘亲面前哭诉过,即便听说过了正月姐夫要选秀,姐姐也只是淡淡地笑。

她知道姐姐苦在心里。

没人的时候,她跟吴韵婷讨论过,要找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要好好管束身边的丫鬟不能让她们起不该起的心思,也一起狠狠地咒骂那些明知男人有妻室还腆着脸硬往上贴的女人。

思及此,陈芙惶然心惊。

自己这般作为与那些女子又有什么不同?岂不也是别人口中唾骂轻视的贱人?

贵族圈里的夫人最痛恨这个。即便她们看着姐姐的位子不会当面议论,可私下里定少不了轻慢之词。

届时,自己又如何在公孙王侯之家行走?

一念错,着着错。

陈芙禁不住冷汗涔涔,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压下心中的百味杂陈。

易楚看在眼里,道:“你看着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伸手执她的腕,“我给你试试脉?”

声音亲切温柔,眸光坦荡大方。

陈芙吸口气,伸出手,“这几天夜里睡不好…家里人正在给我说亲,心里烦得很。”

易楚讶异地看她一眼,细细地试了脉,“脉相极好,先前的寒毒也清了。”又柔声道,“女子都要经过这一遭,思虑太多恐伤身,陈夫人跟皇后娘娘定然会替你选个极好的人家,你且放宽心。”

陈芙蓦地红了眼圈,哽咽道:“我不求那人有多显赫的家世多尊贵的地位,只想能像夫人这般有个知情知意的人,便是清苦点也没什么。只是…”

依着她家的家世还有姐姐的心思,又岂会找个名声不显的人家?

而京都年龄相当的公子少爷,身边清静的又有几人?

何况姐姐对杜仲仍是未死心吧?

自打姐夫坐了皇位,姐姐在家里说话的分量愈加地重,便是娘亲有时候也不太违逆她。

倘或姐姐非要一意孤行,她又该如何?

再或者,杜仲对自己有意倒还罢了,可适才他那冷寒的眼神分明暗含了告诫与警告,竟是全无情意,与他在易楚面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陈芙就是再傻也不会赔了名声又去倒贴一个对自己根本无心的人。

易楚看着陈芙落泪,轻轻叹了口气。

女子的亲事本就是慎之又慎的事,何况陈芙这般的家世,更是要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周全了。

陈芙的要求看着简单,可想要满足却是难。

易楚帮不上忙,只能温言劝着,等陈芙止了泪,亲手端来温水挽起袖子伺候她洗漱,又帮她重新敷粉梳头。

易楚梳头的手艺仍不算好,唯一精通的就是如意髻,要梳成陈芙先前的垂云髻却是有些困难。

陈芙忍不住笑,接过梳子,问道:“夫人平日是丫鬟梳头?”

易楚笑道:“大多是自己梳,外出或者待客时是丫鬟帮着,不过她们手艺也算不上好,可相处了这些时日,情分总是有的。”说着,将陈芙卸了的钗簪一样样帮她戴上。

易楚亲力亲为惯了,陈芙看着却颇多感触。

头一次见面,易楚就替她诊脉清了她体内的寒毒,后来见面也总是温和亲切,今天竟然还亲自帮她洗漱,身为一品的伯爵夫人能这般诚挚地对自己…陈芙原本是有意的接近,现在倒是从内心里愿意亲近她。

耽搁这些工夫,已近晌午。

快到了摆饭的时候,易楚身为主人不好总不露面,便笑着道:“午饭摆在澄碧亭,咱们这就过去吧。”

陈芙哭过这一场,去了心里的杂念,心情松快许多,欣然应允。

冬雨陪着陈芙的丫鬟在廊前说话,见两人出来,各自跟在了主子身后。

花园里牌局已经散了,林二太太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的,想必这几把手气不错已经回了本,薛大奶奶脸上则挂着别有意味的笑。

杜俏无奈地跟易楚嘀咕,“平常在家里没觉得眼皮子这么浅,也就上百八十两银子的事儿,非得赢回来才行,不回本不让散,自己赢了钱又马上退了,人家薛大奶奶还输着呢…真正上不得台面。”

易楚知道说得是林二太太,也不好妄加议论,便道:“都是玩乐的事儿,薛大奶奶未必放在心上。”

杜俏“哼”一声,“薛大奶奶不计较是看在你跟大哥的面子上,真要传出去,丢的还是我们林家的人…这事不能瞒着老夫人。”

易楚忙道:“要说也不能从你嘴里传出去。”

杜俏看一眼她,笑了,“嫂子放心,我又不是个傻的,我知道怎么办。”突然又哑了声,支支吾吾地说,“之前我想岔了也做错了许多事,嫂子别与我计较。”

易楚拉着她的手诚挚地说:“相公说他只你一个亲人,而且你帮我许多,我得好好谢你…”话未说完,就听那边草地上又喧闹起来。

却是几人七手八脚地往陈芙头上戴花。

吴韵婷拍着手笑,“我们头上也都有了,不能独独拉下阿芙,而且独自躲清闲也不知会我们。”

几位姑娘都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指着被围攻的陈芙笑。

钱氏在旁边没好气地斥道:“这群丫头都疯了,还不快快收拾齐整,待会就摆饭了。”又朝着妇人们笑,“回去得好好管管她们,每人抄五十遍女诫收收性子。”

姑娘们一听齐齐围着钱氏求饶。

薛琴慢条斯理地说:“不用求她,吃饭时多敬她几盅就行。”

钱氏酒量相当不错,其余人都知根知底,连连道这个法子好。

少顷,酒菜摆上来,席开两桌,杜俏特特地将钱氏安排在姑娘那桌上,大家果然把钱氏敬了个粉面含羞。

陈芙爱酿酒,也爱喝,酒量竟然也不差,跟钱氏推杯换盏,两人竟然喝了大半坛桂花酒。

相较于姑娘们的肆意,妇人这桌则含蓄得多,因为回去后要侍候公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大家也不敢畅饮,只应景地喝了两三盅。

菜倒是吃得多,每盘菜都去了大半。

饭后,几人喝着茶水消食,薛琴不由感叹,“自十二三岁起就出门应酬,到现在也近十年了,还是头一次放开了玩放开了吃。”

众人深有同感,年岁小的时候应酬是为了说亲,真正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办错事,等到嫁了人,出门做客更是少不得在婆婆跟前伺候,还得照料未说亲的小姑子,时时刻刻提着心。

哪像这次,杜家没有长辈,老一辈的人自然不会来不用贴身伺候,而且杜府清净,没有乌七八糟的事,不用防着别人算计。

客人玩得舒心,易楚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这下真算是宾主两欢。

喝过茶,说了会闲话,已是未正,众人纷纷告辞。

因钱氏跟陈芙酒喝得多,易楚便想多留她们一会,钱氏记挂着家里的孩子,不想留,易楚没办法,再三嘱咐吴韵婷姐妹好生照顾钱氏。

钱氏笑道:“这点酒不算什么,我自己都能喝小半坛子,”又笑着对陈芙道,“别忘了,腊月里酿了梅花酒给我送两坛子,桂花香气太浓,我喜欢清淡点的。”

陈芙连声答应。

杜俏就笑,“还说自己没醉,这都开始伸手要东西了,但凡清醒点也不能这么厚脸皮。”

钱氏啐她一口,“看在你嫂子的份上饶你这遭,再有下回看我不拧你的嘴。”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往二门走,杜俏跟着去送客。

陈芙脸上虽然染了红晕,眼神却清亮如水,竟是一丝醉意也没有,笑吟吟地望着易楚问:“记得头一次在宫里看到夫人穿的裙子,花样很是别致,能不能借来看看,我也想照着描一个?”

那条玉生烟的裙子是专门请云裳阁的王师傅做的,单是工钱就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只可惜,那天因着易齐毁了。

想到易齐,易楚神情黯了片刻,笑道:“裙子不小心挂了树枝划破了,你若不嫌弃就找出来看看。”吩咐冬雨将裙子取来,展开平铺在大炕上。

浅淡的湖色,芙蕖出水面,碧空接远天,清雅如同一幅画,只是裙摆处少了半片。

陈芙连声叹“可惜”,抓起裙子端详片刻,问道:“夫人手里可还有这种料子?”

易楚点点头。

冬雨已很有眼色地将裁衣用剩下的尺头拿了过来。

陈芙比了比,笑道:“料子手工都是上好的,若就这么搁置怪可惜的,倒不如在这边绣两根水草,这里加一道波纹,将这半片接上去。”

易楚俯身看了眼,“王师傅带着徒弟出门远游了,再找不到会这种绣法的人…而且,也不好劳烦她补救。”

人家费了心力好容易做成的裙子,她只穿了半天就用瓷片划破了,说起来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陈芙小声道:“以前家里请过一个手艺极好的绣花师傅,我跟她学了五六年,勉强学了点皮毛,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我试试能不能修补好。难得见到剪裁绣工都这般出色的裙子,压在箱底不见天日当真是可惜了。”

既然她如此说,可见心里是有几分把握的。

易楚颇有些意外,半开玩笑地说:“那就麻烦你了,若修补好了,我还能穿出去显摆几次,即便补不好,我也承你的情,只别累你伤神就好。”

陈芙笑道:“我平常闲着没事也多在家里做针线,哪里就累到了?能让夫人承我的情才是难得。”

送客回来的杜俏正看到这一幕,眸光闪了闪,却没开口。

再闲聊几句,陈芙开口告辞,易楚亲自相送。刚出角门,便见西方一骑绝尘而来。

夕阳的辉映下,那人身着黑衣,袍襟在风中扬起,英姿飒爽宛若画中人。

不过一瞬,那人已经驰近,“吁”一声拉紧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正要开口,瞧见旁边的女客,忙牵了马避在一旁。

待陈芙与陈蓉姐妹上了马车,易楚才转过头,问道:“伯爷还在宫里?”

林梧应一声,“皇上召了梁国公、平凉侯还有威远侯一并说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伯爷怕夫人等急了吩咐我回来说一声。”

易楚点点头,又问:“你中午可吃过饭了?”

林梧爽朗地笑笑,“吃了,跟当值的金吾卫要了几个包子,我还得回去等着。”朝易楚点点头,又飞身上了马。

梁国公与平凉侯还有林乾都是武将,带过兵打过仗的,也不知道皇上为何叫了这些人在一处说话?

易楚心思不定地回了翰如院,杜俏拉着她的手,不解地说:“陈六姑娘看着爽利大方,其实眼界挺高,这几年只听说她跟吴家姑娘合得来,其余人都不看在眼里,我瞧着她对嫂子倒极亲近。”

“我也纳闷,”易楚将前两次与陈芙的交往说了遍,“她有意示好,我也不能太过冷淡免得落人眼目,更让皇后娘娘不喜。今日宴客该请的都请了,往后我就关起门来过日子,见面的次数不会太多,大不了小心应对就是。即便她存了别的心思,我现在也是有诰命在身,总不能任人搓圆捏扁。”

杜俏拊掌笑道:“就是这个理儿,再不济还有我呢,文定伯不过是仗了皇后娘娘的势,开春选了秀女,还说不定是怎么个局面。只是我先提醒嫂子,回头她送了裙子来,先得看看里面是否夹杂了什么东西,丝线是不是对劲儿。以前有人用药水泡丝线,或让人不孕或让人中毒。总之嫂子要万般小心才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我明白,你放心。”易楚拍拍她的手,“就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小心。”

杜俏放了心,道:“忙了一天,你好好歇会儿,我也得回去看看宝哥儿。”也不让易楚送,自己带着丫鬟走了。

终于清静下来,易楚长舒口气倚在靠枕上,刚躺下,就感觉沉沉的倦意上来…

第134章 回家

醒来时,天色已全黑,屋里漂浮着淡淡的艾草的清香。

易楚下意识地转过身,就看见床前的帐帘被撩起,一道黑影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直直地扑在她脸上,紧接着有冰凉温润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小心翼翼地,如珍似宝地,碰触,描摹。

气息渐渐急促又炽热。

本能地启唇,由着他在她口中肆虐,与她的齿舌纠缠。

易楚感受到他的急切,又想起这些天因着她总是困倦,两人虽同枕共眠却不曾有过欢好。杜仲在这方面是得寸进尺的人,素了这么久,定然是想了。

可孩子乍乍上身,定然经不得折腾。

伸手抵在胸前,轻轻推了下。

“怎么,压着你了?”杜仲极快抬头,审视般瞧着易楚的脸色,“是哪里不舒服?”

昏暗中,他的双眸闪亮如同辽远天空的星子,熠熠生辉。

“没有,”易楚低声回答,小心地坐起来,忽然发觉不对,笑着道,“本来想眯一会就行,没想到竟是睡着了,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你回来很久了?”

杜仲温柔地望着她,“酉初回来的,冬雨说你睡了有一阵子,我请太医来替你诊了脉…”顿一顿,语气愈加地轻柔,“阿楚,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有孕?”

易楚羞赧地解释,“前几天不能确定,本想过了今天就告诉你…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你身体底子不错,可刚刚有孕最忌伤神劳累,还是多休息为好。”抬手,半是惩罚般点了下她的额头,“早知道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宴客,今儿可累着了?”

正因如此,易楚才没打算早早告诉他。

易楚无声地笑,回答他的话,“没累着,就是有点耐不住热闹,幸亏阿俏在,都是她帮忙照应。大家兴致都很高,一坛子桂花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屋内不曾点灯,只靠外面暗淡的星月之光辉映着,一切都有些影影绰绰的。

易楚细细地讲述宴客的情形,声音如微风扫过,低柔悦耳。

杜仲心中微动,手指沿着她细嫩的脸颊滑过停在她的唇边,指腹有意地压了压她温热的唇,转而伸到她颈后,迫着她迎向他。

头覆了下去,温柔地缱绻地吻她的脸,她的唇,她小巧的耳垂,白皙的颈项。

静静的黑暗里,只听到两人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先是平稳,随即变得炽热灼人。

杜仲蓦地放开易楚,站远了些,懊恼地叹气,“美味就摆在眼前却没法下口,这让人怎么熬?”

易楚犹豫着开口,“要不…”

“不许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杜仲断然止住她。

易楚吃吃地笑,“我是说时辰不早了,要不就摆饭吧?伯爷误会成什么了,不如说给我听听?”

杜仲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烛光照在床边正掩着衣襟的易楚身上。

因是睡得饱足,她的精神极好,一头乌发顺滑柔直垂在肩头,衬着巴掌大的小脸莹莹如玉,双眸乌漆黑亮,像是甜白瓷碟子里盛着的紫葡萄。双唇却因他适才的亲吻呈现出娇艳的红色,比暮春枝头熟透的红樱桃更诱人。

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欲念复又抬头,杜仲恨恨地转身,扬声道:“来人,摆饭!”

门外传来冬雨清脆的答应声,“是!”

易楚抿着嘴儿笑。

晚饭简单且清淡,不过两碟小菜,四碟热菜,另外一道汤,外加一盘花卷和两碗米饭。易楚中午吃得迟,加上下午睡了一大觉,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半碗饭,杜仲胃口却极好,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了,照例拉着易楚散步消食。

新月刚上中天,星子却极繁盛,宝石般密密地缀在墨蓝的天空。

白昼的暑气已经散去,夜风隔着湖面徐徐吹来,有种令人惬意的清凉。

易楚没有梳髻,只将墨发松松地结成了麻花辫,比寻常多了几分稚气。

杜仲定定地凝望着她,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今儿皇上下了旨意,八月十二日之前要赶到宣府上任。”

这么急?

今天已经是八月初六了。

易楚神情黯了黯,很快地又换上笑颜,“时间有些赶,你的冬衣还没有做成,袜子也才做了两双。”扳着手指头数,“中衣倒是有,可都是旧的,秋装不缺,夏衣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就是冬衣…本打算再给你做两件皮袄的,那边到底比京都冷…要不等做得了让人给你送过去。只是中秋节又没法一起过了,等过年的时候你能回来吗?”

水盈盈的目光里几多期许。

杜仲无言以对,伸手将易楚揽在怀里。

驻边大将无诏不得擅离职位,更不得私入京城。尤其冬日鞑靼人缺粮,加上正值农闲,又没有野兽可以狩猎,闲下来便容易惹事。鞑靼主要兵力虽然退回北边的大漠深处,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但小打小闹是免不了的。只要稍有松懈,边境的摩擦就会升级成战争。

再者,皇上已打算将榆林卫的兵权收为己有,派心腹将领驻守,只是那人资历尚浅没有打仗的经验,所以那边力量稍嫌薄弱,宣府这头就尤为重要。

胸前有温热的湿意传来,隔着衣衫,那片湿越发地灼热,灼烫着他的心,有愧疚更有不舍。

去年他也是这个时候走的,在中秋节的前夕,甚至连成亲的日子都没赶上。

五月刚回来,在一起才待了三个月又要分开,留给她一个百废待兴的家。若是平常还好说,易楚聪明能干,不出三五个月定然能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

可现在,她怀了孩子,头一胎,两人都没有经验,家里没有长辈照应不说,还得收拾这么大个烂摊子。

太医说过,女人生养孩子不容易,从怀孕到生产,这几个月都要上紧着心仔细调理,可他…

杜仲越想越觉得亏欠了易楚,垂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阿楚,让你受委屈。”

易楚泪流得越发汹涌,索性不再压抑,靠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半晌,止了泪,抬头望着他,哽咽道:“我不想让你去。”

她脸上泪痕未干,折射着星光,泪湿的鬓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眸中泪水犹存,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像是找不到家的小奶狗。

杜仲心头发酸眼底发涩,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又拂开那缕散发,满腹劝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过了会儿才道,“这几天我得上朝议事,明儿下了朝,咱们回晓望街看看外祖母跟父亲,好不好?”

易楚含着泪水答应,“好。”

回到翰如院,两人各自洗漱过,杜仲守着易楚睡沉了,才又披上衣衫来到外院。

俞桦、林槐以及林梧等人已在外书房旁边的偏厅里等着,杜仲得了旨意近日要出发,想必对诸事会有所吩咐。

跟着去宣府的人好说,林梧与林枫翌日就带几人出发提前到那边安置。杜仲不过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径自下去准备。

让杜仲思虑的是留在京都的人。

杜仲沉吟片刻,叮嘱俞桦,“…如今我得皇上信重,一般人都会敬着几分,可免不了有人存心滋事,咱们或忍或打,你看着应对,只记着一点,不管面子也罢里子也罢,夫人跟孩子不能受到半点损害。要是有不长眼色的人,不管是谁,都给找补回来,就是捅破了天自有我顶着。”

如今杜仲风头正盛,许多官员内眷想巴结易楚都巴结不上,那些不长眼色的人除了皇后娘娘以及抱着她大腿的赵十七还会有谁?

听这意思,杜仲竟连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