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在呢。”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信任和了解。

也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彼此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朱厚熜想到的是,要去读书。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自己跑到了几百年之后的北京,而且现在是一个……平民。

当皇帝够累的了,做平民也没有什么。

何况现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人都可以读书应试。

虞绛在听见弟弟的问题之后,噗的一声就笑了起来:“考研?你英语还记得多少啊?”

“英语?”朱厚熜愣了下,心想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要是没记错,你大四才过六级考试吧?”虞绛戳了戳他的鼻子,温和道:“真想考研的话,我这儿有好多参考书,要嘛?”

朱厚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虞绛本身是博士学位在读——当医生的基本上都得走这条路,又要忙医院的事情又要写论文,不知道有多惨。

直到一摞书全都被虞绛抱进卧室,朱厚熜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不对劲来。

怎么才过几百年,就不考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东西了?

朱厚熜当年的文章可是杨廷和板着脸教出来的,他还对自己的文采有那么几分倨傲的自信——

可是眼下这一摞都是什么啊?!

“外语、政治、专业课和综合,”虞绛想了想道:“前两个我能帮帮你,还记着点技巧,后面两个……真想考清华北大的话,你自己努力吧……”

她转身给他冲了杯热可可,笑着道:“游戏公司确实容易夭寿,你要是已经搞定辞职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学习吧,爸妈会理解你的。”

话音未落,她就哼着歌出了房间,留朱厚熜一人看向那些书。

《考研数学历年真题版》?

《新东方真题词汇》?

《命题人终极预测四套卷》?

他下意识的翻开了最上面的英语词汇,目光呆滞了几秒钟。

这是什么蝌蚪文?!满语?!

小皇帝一个人静静的在房间里,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大中国药丸啊。

天朝上国,竟然要学习蛮夷之语,还放在科举之中!

更过分的是,从前五千年的经典文化,居然都弃之不顾,四书五经如今都无人问津,也不用考试——成何体统!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他连电脑都不太会用,还在学如何开机和操作系统,真是麻烦。

但是考试的话……

朱厚熜沉默了几秒钟,翻了翻其他的书。

政治课本,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什么叫核心价值观?

马克思主义是什么?

唯物辩证法?

曾经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嘉靖帝,突然发觉自己现在……好像就是个废柴。

而且是连家里燃气灶都打不开的那种。

虞绛跟弟弟那是从小厮混着长大的,心里也清楚他的性子。

眼瞅着一连七八条他都足不出户,闷在卧室连手机都不玩,心想怕是又开始犟劲上来,勤奋的命都不要了。

当初他在游戏公司高升,就是靠自己比所有人都能加班的那股子拧巴劲。

处女座都是工作狂啊……

“所以,你想考哪个系?”

朱厚熜想了想,认真道:“国学。”

“中文系?”虞绛噗嗤一笑:“没看出来啊。”

调侃归调侃,她还真抽空帮弟弟订了几本学术期刊,给他看看大致的情况。

“这些都是有参考意义的,你好好看下?”

朱厚熜放下英文书,低头翻了两眼,突然冷然一笑:“浅薄。”

“哈?”虞绛敲了下他脑袋道:“说什么呢,这可是学术论文好吗,你读过他列举的这么多古籍啊?人家可是专家!”

“嗯?”他抬起头来,眸色渐深:“笔给我,我也能写。”

第114章

陆炳如今是正三品辅改使, 兼封通议大夫。

与此同时,还保留了他在禁军中的原职, 只是暂时把繁杂的军务转移给旁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 他出现在中央会议厅的时候, 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颇为复杂。

在武官的眼里,他是突兀的文官, 但是自己率领的执罡军在河套和蒙古之战以后威名显赫,连老都督都敬他几分——毕竟听前线回来的同僚说, 能和蒙古取得如今的进展,与陆炳当时的累累战功逃不开关系。

在文官的眼里,他又是个带着武官背景的中间人,跟随皇帝入京又不是科举入仕, 不算正统。

但陆炳的位置, 是在内阁之上的发改委。

不论吏户工礼,绝大部分文官都要跟他汇报情况,申请各种事宜的批准, 以及等待更高级别的指示。

虽然绝大部分人觉得他是靠皇帝的蓄意提拔,才从武官身份这么突兀转成核心内臣的,可是陆炳花在政务上的时间, 远远比他们绝大部分人还要长许多倍。

在得到这个位置以后,陆炳每天就只睡两个时辰前后, 眼下都积了青灰的痕迹。

他虽然是锦衣卫出身,对八部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可是政务和人事关系是两回事——想要从国家的改革入手, 就必须了解每个部门运作的情况和积弊。

所以几乎是整晚整晚的彻夜看卷轴,只在外出时在轿子里小憩一会儿。

看的折子和旧宗越多,他就感觉自己离陛下越近。

渐渐的,也可以能够真实的接触到,他所苦恼和烦忧的事情。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在九月十六万寿节之后,中央大厅终于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

陛下管这个叫一大,意思是嘉靖第一次中高级议政大会。

大会宣布了几个重要的问题,这会连着开了十天,先是皇帝出面,再发改委谈话,内阁作政务报告,八大部尚书再一一反馈和述职。

整个会议开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又神清气爽。

这才是穿越者最强大的东西。

高度的效率,和足够清晰的规划。

接下来的五年里,核心强调实业强国和科教兴国的发展战略,直接把之前定好的二批全球巡航舰队建立计划、科举深化改革和教育普及计划,农耕调整和税务上调计划等等,全部都以白纸黑字的方式来讨论和整理。

而八部虽然党派众多面和心不齐,可是从前述职都只用跟皇上讲,互相糊弄下就完事了。

可是现在万岁爷要的,是面向五寺八部还有各种旁的衙门的群体述职。

也就是说,自己这帮人拿了银子都干了点啥,进出账务和实际业绩如何,全部都要硬着头皮跟大伙儿都讲一遍。

虞璁做这个事情,不是为了民主,而是为了透明。

他很清楚,自己兼听则明,一个人做决策和审理的时候,再聪明也可能看漏了点什么。

八部互相监察,可以有更好的效果。

这十天里,百姓们都愣了。

本身中央会议殿在城市的中心,哪怕附近守卫森严,他们也可以看见好多高官早上浩浩荡荡的结队而入,深夜了再抱着厚厚的卷宗鱼贯而出。

更有甚者,在子夜以后才离开,还一脸愁眉苦脸的,抱着大半摞的书从会场出来,在很远的空地才寻到等候多时的家仆,如释重负的把笔记和文件都扔给他们代拿。

奇异的传闻也开始无声无息的在城中流传。

原来那些高官厚禄的大爷们,好像日子过得也挺苦的啊。

“——你们是不知道,那正四品的胡老爷,昨天听说在会议厅里连觉都没睡,出来的时候手都写得直抖!”

“——那有什么?你是没看见,昨天张婶开夜市摊子到丑时三刻,会议厅里的人都没走完!”

“这么多高官来来往往的是干嘛啊?”

“干什么?为百姓做事情啊!你以为现在的种种好处是谁带来的啊,还不是皇上下了令,这些人再奔死奔活的去改,如今北平城的街道宽阔敞亮,跟以前那可是相当的不一样!”

自从老大爷王琼来了以后,严世藩就把承学官的职位转交给了他,小心翼翼地陪老爷子重新熟悉北京城和各大重要地点,得了空再去研究蒙古和朝鲜的历史,熟悉所谓的外交官职务。

一大会议召开的时候,他去跟听了许多场,还拿了不少的资料。

如今印刷术日益成熟,开会之前虞鹤就整理好了绝大部分的会议大纲和核心文章,结成册以后按部门人头送发。

严世藩这头开着会,天天忙的几乎没空吃饭睡觉,那头家奴在大晚上接他回府的时候,一脸的忐忑:“大人……”

平时不都是叫老爷的吗?

严世藩皱起眉,想了想道:“我爹来了?”

家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大人您太聪明了!”

严嵩原以为自己一去京城就能见着宝贝儿子,没想到愣是等到了月挂枝头都见不着人。

他这次过来,一方面是因为接近年末,要代表南京礼部过来述职朝觐。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和夫人都想儿子的紧,过来看看他如今过得怎么样。

老夫妻从南京一路赶过来,还没到北京城就已经感慨良多。

严嵩是江西新余人,这些年在各地也见识了不少乱象,京城也曾经去过。

可是……哪怕在路上,他都能觉察到明显的变化来。

农田几乎是如天上下金雨似的,被开垦的越来越多了。

朝廷明令鼓励开荒,但是要保护山林,开垦的荒地前三年免税,光是这一条就足够令大部分农民都趋之若狂。

因为之前名为明誉令实则削藩的一道圣旨,整个国家脱胎换骨的上下被洗了一遍。

大部分的宗亲和藩王把土地纷纷上交和丢弃,巴不得通过撇清关系来自保。

后来又出了无禄令,让高官们也不得不弃卒保车,把那些乡民豪绅进献的土地纷纷放弃所有权,在土地逐渐回归百姓的同时,也有大量的土地被放置成了荒地。

很多东西在送出太久以后,想还也还不回去了。

他们一路北上的时候,只感觉这天下都变了模样,百姓们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路边的游商和茶肆,都比过去几年要好太多。

以前一碟茶油鸡可能要六十文,可现在只要四十文就行——因为养鸡养猪的人越来越多,肉也成了百姓餐桌上非常常见的东西。

“爹——娘?!”严世藩一下轿子,就看见了门口候着的双亲,直接加快脚步走过去道:“这么晚还在等我,早点休息啊!”

他如今双眸清明,腿脚轻便,在王守仁过去几年的悉心照料下成长的挺拔颀长,早已有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严嵩看见如今的儿子眼睛都直了,喃喃道:“爹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会?”严世藩无奈笑道:“这里风大,先进去再聊吧。”

严母自然是高兴的涕泪交加,握着儿子的手半天都不松开,父子哄了好久才让她回去休息。

待严母走了,严嵩才喝了一盏茶,一脸如梦初醒的看着他道:“怎么如今的北平城,变成这个样子了?”

“哪个样子?”严世藩闲闲抬眸道:“变成这样不好么?”

“不……你根本不知道。”严嵩沉声道:“这何止是翻天覆地!”

他是弘治十八年被选为庶吉士,在京城做翰林院编修,可惜因为大病一场退官回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去了南京从国子监祭酒一路做到礼部尚书。

上次来京城,几乎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三十年前的北京城,黄沙厚尘处处,游走商人也穿着破烂,还不时被官吏们追逐索要贿赂。

不仅如此,街边尽是浊臭之物,若要说什么风景,也只有那狗尾巴草和墙头青苔。

别说是游玩闲逛了,士大夫们都困在自己倾力修筑的小小园林里,不肯在这城中闲逛游玩,到处都可以看见流民行乞,本地人谈吐粗俗又蛮横,让人避之不及。

对京城的所有美好幻想,在严嵩进入这个地方的一个月后,已经全部都破碎的随风飞逝了。

可是如今——如今的京城,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为父问你,这大街如此宽阔敞亮,是哪个大人出的钱?”

严世藩噗嗤一笑,无奈道:“是工部整修,皇上下的令。”

“皇上?”严嵩愣了半天道:“这路边的松柏芍药,还有一树树的海棠,也是皇上让种的?”

“是。”

“那那些百姓都去哪里了?城中全被达官贵人们给占了?”严嵩露出担忧的神情:“爹可看见了,这京城中心的高楼林立,还有许多宏伟的大殿——这是哪个大臣发迹了?”

“爹,这不是人家的东西——你看见的估计是中央医院和银行之类的东西,”严世藩耐心道:“中间那个连围墙都没设的,是未来的公园,也就是公共园林,会有太湖石海子,还会修的比那些大臣的园林更好看,百姓们都可以进去游玩。”

“什么意思?公共?”严嵩愕然道:“公什么共?这天下不都是皇上的吗?怎么归百姓了?”

“事实就是,”严世藩慢悠悠道:“皇上把他自己的东西,就这么送出来给百姓了。”

第115章

严嵩跟儿子絮絮叨叨的聊了一晚上, 第二天刚好休沐,一大会议已经进入收尾工作, 严世藩作为中级官员也不用过去处理琐碎的总结工作, 自然陪着老爹在北京城里逛一逛。

严嵩虽然自负是见过世面历经过风雨的人, 可是在出门之后,全程眼睛睁的就跟铜铃一样。

当初传来消息, 说是要取消路引的时候,严嵩还和同僚们犯嘀咕, 说皇上撤了这道禁令,那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子。

问题是,严世藩午饭带他去了趟竹茂集,那里相对清雅有档次, 往来的也是富贾和达官贵人。

晚饭又去了趟云禄集, 那里勾栏戏台处处,百姓云集其乐融融,无数小吃也是汇集了南北的种种好处。

下午的时候也没干啥, 就是去中央银行逛了一圈,又去医院那给老爷子看了看身体。

等打道回府的时候,严嵩整个人都陷在一种被洗刷全部认知的恍惚里。

也就是说, 如今的老百姓都不用去找郎中,朝廷直接开了家医院, 价格还那么公道便宜

还有,这天下的商人都汇在京郊的新城区里做买卖,百姓们过去逛还可以直接坐公交——有这样的好事情?

大概是被馅饼砸的晕头转向, 以至于第二天儿子出门上班,老爷子又带着老太太和家奴在京城又晃了一整圈。

老头儿现在连辞官养老的心思都有,儿子已经长大了出息了,自己礼部尚书的闲职做了跟没做一样,还不如从南京收拾家当来北京过好日子。

再说了,儿子眼瞅着越来越大,怎么着也要陪着他立府成家,帮他相个不错的婚事啊。

一大的事情一过,虞璁就总算歇了口气。

把这几年的总体方针和指导思想一定,八部的高官们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可以跟发改委灵活协商和交换意见,整个朝廷终于有点国家机器的样子了。

他给陆炳特批了十天假期,让他好好休息养养操劳的身体,少加班熬坏了身子。